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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8章 齊齊格的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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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臨的話,蘇麻喇一字不差地告訴了大玉兒,這是辭舊迎新之際,玉兒得到的最好的禮物。

“我的決定是對的。”她對蘇麻喇說,“所有的事,福臨漸漸會有他自己的判斷,他被誤導和輕信他人時,我不能著急,我要耐心等他緩過來。”

蘇麻喇連連稱是,又憧憬著:“真盼著皇上親政的那一天,必定會像天神一樣,站在最高處。”

大玉兒卻不敢輕狂得意,只道:“願他善良寬仁,能心胸寬闊地看待天下。”

一夜相安,天明即是順治二年的元旦,皇帝入關以來第一次接受元旦朝賀,朝廷官員從乾清門一直排到保和殿下,只可惜太和殿修建尚未竣工,不然烏泱泱的大臣站在太和殿廣場上,必定更加氣派。

朝賀之後,便是祭告天地社稷,赴太廟祭告先祖。

整整大半天,福臨就在多爾袞和其他人的帶領擁簇下,上香叩拜,再上香叩拜,午後被送回皇宮,累得他在進宮的轎子裏就睡著了。

在盛京時,因海蘭珠和皇太極接連故世,宮內的節慶好幾年都是簡簡單單地度過,沒有熱鬧喜慶可言,但到了北京,一切都不同了。

接連數日,啟祥宮裏人來人往,貴族女眷們紛紛進宮陪伴太後過節,阿黛帶著小宮女們,連茶都來不及煮。

但玉兒還是過去的脾氣,不喜歡人多熱鬧,現下和姑姑分開獨門獨院地住著,就更清靜了。

貴夫人們也都知道聖母皇太後的性子,不敢擅自來叨擾,由宮女們送來新年禮,就算是拜了年。

初三那日,玉兒在宮內得到消息,福臨下旨派多鐸帶兵南下收服史可法,剿滅南明餘孽,她憂心忡忡地對蘇麻喇說:“但願多鐸能收斂他的暴虐,可我瞧著懸,就怕這一刀切下去,血淋淋的,往後幾世幾代都彌補不回來。”

不久後,齊齊格進宮了,她是唯一能隨意出入永壽宮的人,不過今日來,是要接鄂碩夫人出宮。

一轉眼,鄂碩的妻子在宮裏已經躺了三天,鄂碩是正白旗旗下的人,他的女眷出了事,齊齊格這個旗主福晉,自然要管的。

“既然沒事了,就接出去吧。”大玉兒已經把這事兒忘了,笑道,“我都沒去看過她,你別怪我無情,為了當年她照顧福臨和蘇麻喇,我是很感激的。可就怕走得近了,當年的事被翻出來,反而害了她和鄂碩,你說是不是?”

齊齊格道:“就是這個道理,其實他們自己也明白,鄂碩家的通情達理,是個聰明懂事的女人,就交給我吧。”

如此,齊齊格和玉兒閑話半日後,離宮時順道將鄂碩夫人和孩子帶了出去。

齊齊格很喜歡鄂碩家的女娃,可惜自己沒有兒子來討做媳婦,至於叔伯家的幾個侄兒,齊齊格還沒有看得順眼的,自然不能坑了人家的心肝寶貝。

比起玉兒,齊齊格與鄂碩夫人相熟得多,是能坐下來說說玩笑話的關系,齊齊格將她送到家裏後,說到鄂碩南征北戰,還能回家心疼妻子,鄂碩夫人臉紅不已,赧然道:“只是巧合罷了,福晉別笑話我了。”

齊齊格心內感慨,人家巧合就能生兒育女,可她掙紮了半輩子,也是徒勞。

這日回到家中,想起多爾袞說,漢人的太醫好,他們正白旗旗下原先也有投降大清的漢人太醫,但後來幾年轉去做軍醫,加上齊齊格也放棄了生孩子的事,很多年沒上心了。

整個春節裏,齊齊格心事重重,直到元宵前,她下定決心,宣召了太醫到王府來,為她診脈養生。

“我多年無子,二十幾歲那會兒也吃了不少的藥,沒有任何作用。”齊齊格毫不避諱地對幾位太醫道,“聽說你們是舊明時專擅婦科千金的太醫,替我看看,是不是真的沒指望了。”

來的幾位太醫,有年輕有為的後生,也有白發蒼蒼的老前輩,他們輪流為齊齊格把脈,詢問過去服用的藥物,以及齊齊格的月信和許多女人家的事,乃至於和睿親王的房-事。

齊齊格既然請他們來,就不打算藏著掖著,明明白白地告訴他們之外,當年為了求子,聽取大夫的建議,曾有幾年詳細地記錄過自己的月事和多爾袞的房事,那幾本冊子壓在箱底,也讓她帶來了北京。

見幾位太醫翻閱冊子,互相商議了許久,齊齊格的心不自覺地懸起來,但她不是怕,她是期待,或許自己還能有希望。

然而太醫帶給她的診斷,卻只有絕望。

元宵宴這夜,齊齊格盛裝入宮,比往日裏都要明媚耀眼,已在而立之年的貴婦人,竟是壓過了席上許多水靈靈的年輕小福晉們。

所有人的眼睛,都忍不住朝睿親王福晉看過來,過去只知道十四福晉精明厲害,仿佛突然之間,才發現多爾袞原來有個這麽漂亮的妻子。

休息時,玉兒見到了齊齊格,玩笑道:“你今天怎麽了,像個新娘子似的,女眷裏頭,就屬你最好看了。”

齊齊格淡淡一笑:“隨便捯飭,讓人看笑話了。”

大玉兒這才發現齊齊格有些恍惚,她的眼神是飄的,兩人休息好了要回席上時,齊齊格過門檻沒擡起腳,一下絆倒,重重地跌坐在門檻上。

“醉了?”大玉兒攙扶她,“還是哪兒不舒服?”

可卻眼睜睜地,看著豆大的淚珠子,像斷了線似的從她的眼眶裏落出來。

“怎麽了,齊齊格?”玉兒越發不安,與蘇麻喇合力將人攙扶回屋子裏,她伸手在齊齊格眼前晃了晃手,可呆滯的人的眼神是死的。

“蘇麻喇,去找多爾袞來。”大玉兒下令。

“不要,我暫時不想見到他。”齊齊格終於開口了,一手抓著玉兒的腕子,指間用的力道,幾乎要把玉兒的骨頭捏碎。

她忍著疼,耐心地說:“好,不找他,回我宮裏去說話,好不好?”

宴席上,宮人來傳話,說聖母皇太後鳳體違和,睿王福晉去伺候了,不再回來享宴。

福臨起身要去照看母親,哲哲卻察覺異樣,喊下福臨道:“你嬸嬸在,不會有事的,皇上,你不能丟下賓客。”

“是……”福臨很擔心,命宮人們,“再去看看,回來告訴朕,額娘怎麽樣了。”

可大玉兒什麽事都沒有,只有齊齊格伏在她懷裏,哭得傷心欲絕。

太醫告訴睿王福晉,她很可能在年輕時被人下了虎狼之藥,傷了身體斷了子嗣,如今再養,希望渺茫。是藥三分毒,過量的湯藥服下去,未必能迎來孩子,反而會被副作用將身體在傷得更重。

“是皇太極嗎?”齊齊格毫不避諱地問玉兒,仇恨從眼中溢出來,“是不是皇太極?”

大玉兒一臉平靜,她甚至不用刻意壓抑心虛愧疚,當年皇太極手把手地,把她的心變成了磐石。

她道:“不要胡思亂想,若真是先帝對你做過什麽,多爾袞會查不出來嗎?咱們挑明了說,先帝防著你們,你們難道不防著他,當年我們心裏都是明白的不是嗎?”

齊齊格瑟瑟發抖,抓著玉兒的衣襟說:“你可曉得我最怕什麽嗎?玉兒……”

她哭得接不上氣,十分可憐:“玉兒你還記不記得,我曾對你說過,多爾袞從前不碰我?”

大玉兒記得,雖然過去很多年了,可那天的齊齊格像個瘋子,當時說的每句話,玉兒都清清楚楚地記得。

早些年,多爾袞南征北戰很少回家,但即便回家,也幾乎不碰齊齊格,如今想來,那時候,正是多爾袞最戀大玉兒的時候,也難怪……

“玉兒,我怕,我怕是多爾袞對我下的藥,我怕是他。”齊齊格一時氣急,急促地喘息,臉色慘白渾身戰栗,所幸福臨硬是要太醫院的人來看望額娘,太醫剛好趕來,及時讓轉不過氣的人平靜了下來。

“她什麽時候能醒?”大玉兒問太醫。

“這是普通的迷藥,睡不過一兩個時辰,或是潑冷水也能激醒。”太醫應道,“但這樣的情形,太傷心肝,不能時常發作,福晉必須清心寡欲地安養。”

此刻蘇麻喇也打聽到了,齊齊格原來前幾日見過太醫,為了她不孕的事,尋求治療,但結果是令她絕望的,太醫連藥都不給開。

大玉兒守在床榻邊,輕輕擦去昏睡的人額頭上的虛汗。

“格格?”蘇麻喇很是擔心。

“不必擔心,她只是閑的發慌去揭自己的舊傷疤,疼過這一陣,長出新肉就好了。”大玉兒一臉冷漠地說,“我也要以此為戒,沒事兒別和傷口過不去,除了疼,還能帶來什麽?”

她嘆了口氣,吩咐蘇麻喇:“找多爾袞來,齊齊格最在乎的,還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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