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作品相關 (35)

關燈
他拍巴掌豎大拇哥,做大事的人,就要狠得下心。”

“行了……”

“哥,你不會真的喜歡布木布泰吧?”

多爾袞很冷靜:“我警告過你,我不會再說第二遍。”

他徑直走出大帳,可弟弟卻在背後說:“十年二十年後,她就老了。哥,什麽樣的女人你要不到?就算你非要布木布泰,等得了皇位,不僅連布木布泰是你的,連福臨都是你的。”

多爾袞停下腳步,緩緩走回來,對多鐸道:“將來我若得皇位,繼承我的人,只能是你或你的兒子,我這輩子恐怕不會再有兒子,我也不想再強求。但不論如何,愛新覺羅的江山是我們兄弟的,記著,別打布木布泰的主意,也別去碰福臨,若不然,我們兄弟兵刃相見。”

多鐸濃眉扭曲:“就為了那個女人,你要把刀劍指向我?”

多爾袞冷然:“沒錯!你記住,沒有我的允許,不要靠近她,最後一次警告你。”

夕陽西下,內宮中一片肅靜,淑妃帶著女兒散步歸來,將采摘的菊花放在關雎宮的臺階下,她合十祝禱,輕輕一嘆。

清寧宮中,哲哲站在窗欞前看著這一幕,輕聲道:“倘若來的都是淑妃這樣的性情,就太平了。”

她回眸,看著站在身後的玉兒,肅然問:“既然猜到了,為什麽不來告訴我?”

大玉兒道:“我以為您也有所察覺,以為這世上沒有什麽事,能逃過您和皇上的眼睛。既然皇上和姑姑都不追究這件事,我不該貿然出頭。”

哲哲搖頭:“姑姑不如從前了,但是不要緊,你越來越能幹,越來越聰明。我本就覺得娜木鐘肚子裏的種來歷不明,現在坐實了是額哲的孽種,阿霸垓部也該死心了。”

“姑姑的意思是?”大玉兒道,“您能不能聽我說一句,若是從前,這件事捅出去,皇上也就是丟個面子的事,娜木鐘是必定被解決了。但眼下,不該拿這些骯臟的事再讓皇上心煩,娜木鐘不會成氣候,姑姑您放心,我以為是不是暫時別捅出去的好。”

哲哲道:“你這樣在乎皇上,我很欣慰,的確不能讓皇上為了這種事心煩,但可以給阿霸垓部一個警告,不必我們出面,讓察哈爾的人去和他們糾纏。”

“是。”大玉兒應道。

“不過……”哲哲道,“她和額哲僅僅是偷情了一次,萬一那小畜生當真是皇上的種?”

大玉兒漠然:“就算是皇上的兒子,和我們有什麽關系?”

哲哲將心定下,只有受過傷,才會結痂才會磨出厚厚一層繭,才會刀槍不入,她的玉兒到底是長大了。

隔天,是海蘭珠的大祭,一切有規有矩,莊嚴肅穆,但隔了幾日再見皇帝,他明顯又消瘦了。

祭奠之後,大玉兒獨自來大殿見他,對靜坐蒲團上的人說:“皇上,回宮去吧,在這裏不好養身體,大臣們城裏城外的跑不說,他們來來往往,姐姐也不得安生。”

“是啊,他們總來,吵著你姐姐了。”皇太極從蒲團上站起來,可一個踉蹌,幸得玉兒上前來攙扶。

“皇上?”

“朕沒事,只是腿麻了。”皇太極苦笑,“嚇著你了。”

大玉兒搖頭:“不是怕,是不願皇上有事。”

她說著,松開了手,往後退半步,她知道,這是現在她和皇太極該有的距離。

皇太極稍稍伸出手,還是放下了,待腿腳恢覆靈活,便道:“回吧。”

玉兒道:“今日大祭之後,皇上暫時別再來皇陵了可好?”

皇太極微微瞇眼:“怕那些大臣說閑話,朕可沒有耽誤正經事,他們沒可說的。”

玉兒搖頭:“請您把身子養起來,皇上身體好了,才能時常來看看姐姐。”

皇太極嘆道:“朕答應過雅圖,你放心。”

“還有。”玉兒垂眸道,“您不在宮裏時,發生了一件不愉快的事。”

皇太極神情淡漠,到如今,他還能有什麽不愉快的事?

玉兒將娜木鐘的事,簡單地說明,蘇泰福晉向皇後承認,娜木鐘曾強行和額哲行茍且之事,所以懷疑十一阿哥未必是皇帝的兒子,這件事雖然暫時不捅出去,可還是要向皇帝稟告。

皇太極道:“那時候朕的確想氣你和海蘭珠,但朕並不想碰她,可結果……”

大玉兒無奈地看著皇帝,她已經不想再問,明知道那個女人不好,為什麽還要留在宮裏。她深信不疑,娜木鐘必定就是害死八阿哥的幕後元兇,她甚至不想再去找什麽證據。

姐姐已經不在了,曾經的任何事,都沒意義了。

“皇上,我們回吧。”大玉兒這麽說,不等皇帝擡腳,自己先走了。

一口氣走到大殿外,清冷的風撲面而來,大玉兒淩亂的心也跟著冷靜了,手中輕輕握拳,又轉身返回大殿中。

皇太極淡定地負手看著她,問:“怎麽又回來了?”

大玉兒搖頭,低著腦袋不說話。

“還是和從前一樣,朕就放心了。”皇太極擡手摸了摸她的額頭,“玉兒,給你姐姐上柱香,我們下次再來看她,該是來年正月。”

玉兒端正儀容,到海蘭珠靈前為姐姐上香,深深叩首後,忍下眼角的淚水起身來。

皇太極微微點頭,轉身朝門前走去,跨出大殿的門檻時,回身朝她伸出手。

大玉兒稍稍遲疑,還是將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掌心,跟著跨出了門檻,皇太極說:“你的手,永遠都像小火爐似的,是暖的。”

他們走出大殿,一陣寒風卷過,紛紛揚揚的雪花從天上飄落,大玉兒高高擡起頭,雪花融化在她的眼睛裏,化成淚水,從眼角落入紅塵……

第266 崇政殿的宮女

是年歲末,因宸妃仙逝,皇帝下旨禁一切節慶,固然前線戰火連天,大清勝券在握,盛京城的臘月,依然是冷冷清清。

之前因私下享宴嬉戲等被禁錮罷黜的官員宗親不少,當下再無人敢挑釁天家威嚴,連城中百姓都不敢張燈結彩,偷偷在門上請一對新門神,便算是過了年。

臘月小年那日,齊齊格帶著東莪進宮,小姑娘學得乖巧,不再跑跑跳跳,半路上遇見皇太極和眾臣從十王亭過來,當著雪地裏就跪下磕頭,給皇伯父請安。

皇太極俯身,將小丫頭抱起來,疼愛地說:“東莪怎麽瘦了,瞧這小臉兒尖尖的,你額娘不給你好吃的?”

齊齊格不敢言笑,只大方從容地說:“皇上可莫錯怪妾身,只因人人都喊她胖丫頭,這麽小點點,就不肯吃飯了,說要像玉兒伯母似的苗條好看。”

皇太極嗔道:“才多大,不吃飯怎麽長身體,皇伯伯就愛東莪胖乎乎的,東莪去永福宮找你玉兒伯母,讓她炸果子扯大雞腿給你吃。”

東莪可乖了,嬌滴滴地說:“東莪吃一只,皇伯伯吃一只。”

皇太極放下孩子:“好孩子,去吧。”

但小姑娘沒撒腿就跑,乖乖地站在齊齊格身邊,齊齊格福身道:“不敢耽誤皇上的大事,請皇上先行。”

皇太極道:“你規矩好,教的女兒也好,不像朕的格格們,一個個都是小野馬。齊齊格啊,辛苦你了,多爾袞明年開春必定能回來。”

“但願多爾袞能為皇上多打下幾座城池。”齊齊格大方地說罷,帶著東莪退開幾步,躬身請皇太極先行。

進了內宮,剛好見大玉兒帶人在關雎宮打掃出來,關雎宮裏海蘭珠的靈臺已經撤了,但還放著牌位供著香,這規矩自然是宸妃這兒獨一份。將來大清入關,皇帝不再住盛京城,這關雎宮自命名後,海蘭珠便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

齊齊格帶著東莪上了香,阿哲便帶著她去衍慶宮找淑妃,齊齊格往對門麟趾宮看了眼,輕聲問:“還軟禁著?那日大祭時,我倒是瞧見她來著。”

“有大事都讓她參加,沒大事就關在屋子裏。”大玉兒應道,“她皮厚著呢,就這樣了,還堅挺著,皇上早就不在意,不過是留個活口,問阿霸垓部要馬要羊。”

“那件事呢?”齊齊格問,“捅到阿霸垓部去了嗎?”

大玉兒搖頭:“皇上不讓說,你知道,姑姑和皇上的立場不大一樣。”

兩人在永福宮坐下,齊齊格見玉兒臉頰紅潤,安心道:“我方才來時遇見皇上,見皇上氣色好多了,此刻再見你的氣色,更安心了。”

大玉兒淡淡一笑,皇帝能不能好,齊齊格是否真的高興,這話就不必計較了,但她盼著自己好,那是真真兒的。

“皇上這輩子,什麽沒經歷過。”大玉兒手裏侍弄著茶水,她的茶道越發精湛,每一縷香氣裏,都是她的寧靜沈穩,口中緩緩道,“皇上跟前,沒有過不去的。”

真要過不去,那也沒法子,齊齊格心裏是明白的,嘴上則說:“我還怕你過不來呢,好在你挺過來了。”

大玉兒將茶遞給齊齊格:“這才三個月,我心裏就沒那麽疼了,可以冷靜地面對姐姐離去的現實,這世上最狠的,果然還是人心。想想那會兒,覺得自己活著也沒什麽意思,忘了所有人忘了孩子,一個勁兒地和皇上過不去,姑姑罵我,狠狠地罵我,才把我罵醒幾分。”

齊齊格道:“有姑姑在,就亂不了,幾時咱們,也能有這樣的修為就好了。”

大玉兒冷笑:“罷了吧,難道你不願天下太平?”

“在理,瞧我說的。”齊齊格喝了茶,將四下看了看,輕聲道,“有件事,一直在我心裏,上回你托我讓多爾袞給皇上傳口信的事兒,皇上後來還提起來過嗎?”

大玉兒搖頭:“沒有,怎麽了?”

齊齊格道:“沒有就好,那之前不是,你和多爾袞總是,我怕皇上多心……”

“難道皇上是傻的?”大玉兒再將茶果遞給她,淡定地說,“越是如此,越證明我和你們的清白,那些話,本就是沒事找事的人胡編亂造,而多爾袞每次去打仗,一年半載的不在家裏,他們就消停了。”

“說是捕風捉影……”齊齊格一面說,一面忙擺手解釋,“我的意思你別誤會,我是說,你看娜木鐘和額哲那檔子事兒,也不過就是出門一趟罷了,不就成了?豈不是叫那些人說中,真要有情或是茍且,再多的阻礙也不是事兒。”

“怎麽,我盼著我和你家多爾袞好?”大玉兒問。

“胡說什麽呢?”齊齊格急道,“我這是在和你說正經話,咱們倆說話,還要彎彎繞嗎?”

大玉兒道:“那不就結了,我是什麽樣的人,你的男人是什麽樣的人,你心裏再清楚不過。倘若多爾袞將來有了別的什麽心上人,你要抓-奸還是清理門戶,跟我說一聲,我替你去辦得幹幹凈凈。”

齊齊格白她一眼:“你別咒我,真有那一天,我早說過了,殺了他們,我也抹脖子死了幹凈。”

蘇麻喇從一旁送來手爐,道:“大臘月裏,您說什麽呢,一定是格格招你說這些話。”

“還是蘇麻喇好。”齊齊格誇讚,將茶果塞給蘇麻喇吃,“聽說你前陣子,還幫著皇上整理奏折?”

蘇麻喇謹慎地說:“沒有的事兒,您聽誰胡說呢。”

齊齊格嗔道:“你們主仆,在我面前還裝呢。”

這日日落,齊齊格早已離宮,大玉兒換下宮袍,穿著蘇麻喇的衣衫,端著茶來到崇政殿。

外人瞧著,不過是個宮女來侍奉皇帝茶水,但關上門來,便是大玉兒幫著皇帝,將每日堆積如山的奏折分門別類地處理好。

皇帝從前要花幾個時辰做的事,如今省下一大半時間,多出來的時間,他偶爾和大玉兒說說國家大事,偶爾會一個人去關雎宮坐著發呆。

大玉兒不會打擾他,哲哲也不會阻攔,三個多月來,宮裏一切安寧。

此刻,皇帝將一封密信拿給玉兒看,說:“李自成還守著開封不放,勢要攻下來。眼下明朝內外夾擊,氣數耗盡,遲早也守不住。”

大玉兒冷然一笑:“皇上,恕我多嘴說一句,咱們還是別急著進去,您想,李自成這麽死咬著不放,受罪的是誰,還不是老百姓。一旦失了民心,還談什麽天下,至於咱們,本就是外來的侵略,這和自家人打自家人,是兩碼事兒。”

“侵略?”皇太極眸光深邃地看著玉兒。

“是。”大玉兒道,“滿漢終究是異族異邦,皇上今日以炮火鐵騎強融,但願千百年後,兩族百姓能骨肉相融,再不分彼此,大清江山才能千年永固。”

皇太極頷首:“入關後,朕會好好安撫漢民百姓,讓他們明白,國還是國,家還是家,不過是換了個人做皇帝。”

風雪匆匆,轉眼已是崇德七年二月,被困松山城的明將夏承德,秘密派人潛入清軍大營請降,送來他的兒子做人質,願做內應為清軍打開城門。

多爾袞與眾將商議,皆認為機不可失,不等上稟皇帝,便命豪格派左右翼兵馬趁夜色爬梯入城,多爾袞帶兵伺機,天一亮,清軍即刻攻城,松山城當日即被攻破。

總兵邱民仰、王廷臣等被殺,主將洪承疇遭生俘,松山城陷落,明軍軍心潰散,至三月初八,祖大壽率部獻城歸降,清軍占領錦州。

皇太極八百裏加急,命多爾袞將洪承疇祖大壽等帶回盛京,命豪格用紅衣大炮轟毀杏山城垣,明軍為保城中百姓性命,不戰而降。

豪格又與濟爾哈朗一起攻克塔山,自此,松山、錦州、杏山三城盡沒,松錦之戰告捷。

大清距離挺入中原還差最後一步,卻在這最後一步上,皇太極宣布停戰,不再向前。

想當年己巳之變,清軍幾乎打到北京城城下,如今眼看著勝利在望,皇帝卻戛然止步,八旗上下皆不能服,豪格殺紅了眼,被濟爾哈朗拽回盛京,他跪在十王亭前問父親:“皇上,為何不打了?”

皇太極悠悠站在大政殿上首,這個鷹揚天下的大英雄的身上,漸漸多出幾分超脫之意,他淡漠地說:“你休息一晚,吃飽喝足睡踏實,明日崇政殿上,聽其他人給你說說,明朝內部眼下是什麽狀況。”

豪格揚言:“臣明白,是李自成,一個土匪而已,待兒臣去斬殺了他,為皇阿瑪五十大壽獻禮。”

皇太極搖頭:“回去吧,好好歇一歇。”

翌日崇政殿上論功行賞,豪格此戰功勳赫赫,一改從前急躁莽撞,既能有高明的策略,又能很好地聽從多爾袞的指揮,皇太極將此前從兒子身上革去的榮耀悉數歸還,並賜金鑄馬鞍一副、蟒緞百匹。

皇帝也為多鐸正名,說當日貶謫他去義州城,實則是為了躲過明軍耳目,修建義州城,屯糧貯軍火,在松錦之戰中起關鍵作用。當庭恢覆他親王之位,賞還所罰俸祿,並另賜黃金千兩。

朝散時,多鐸昂首闊步地走出崇政殿,皇太極立在殿中多看了一眼。

大玉兒依然穿著宮女的衣衫從側門進來,她端著湯藥,見皇帝矚目不動,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多鐸和多爾袞幾人剛走出去,只是一眼,她便明白了皇帝在看什麽。

她多想對皇帝說,二十年前的皇太極,比他們更威武更霸氣,他才是真正的大英雄大將軍,而再過二十年,他們必然也會老去,且絕不會比現在的皇帝強。

但這些話,若是說出來,又仿佛是將皇帝當小孩兒來哄,沒意思。

“皇上,喝藥吧。”大玉兒道,“溫了不燙嘴,一口氣灌下去才好。”

皇太極不耐煩地說:“朕是著了你的道。”

大玉兒曾不斷地向皇帝描述過,當初姐姐是如何耐心努力地服藥,皇帝若不從,豈不是辜負姐姐昔日的心意。

皇太極只能一碗一碗的藥灌下去,自然這麽大半年的折騰下來,身體的確好多了。

伺候皇帝漱口後,大玉兒便為他整理桌案上的奏折,皇太極站在門前,看著鳥兒飛入庭院覓食,但無功而返。

他想起了舊年春日,海蘭珠在這裏日夜照顧生病的自己,閑時會在庭院裏餵鳥,大抵就是那時候記下的,如今這些鳥兒又來覓食。

可是,海蘭珠不在了。

大玉兒光是看一眼皇帝的背影,就知道他在思念姐姐,每每這個時候,她會悄然退下,今日亦如是,捧起茶碗正要走開,忽然聽皇太極道:“方才他們說的話,你聽見了嗎?”

大玉兒停下腳步,很默契地應道:“皇上說的是,洪承疇絕食誓死不降嗎?”

第267 勸誘洪承疇

皇太極轉身來,面上已收斂了對海蘭珠的相思,神情肅然道:“前日範文程去勸降,被他罵出來,若非洪承疇已然體弱,幾乎拳腳相加。朕又命祖大壽前去,亦是不果,他已經三天未進食。”

玉兒問:“皇上,他喝水了嗎?”

皇太極搖頭:“便是滴水不進,今早來報,說已然氣息微弱。”

“皇上很想要他這個人才嗎?”玉兒問。

“倒也不至於,可他是這麽多年來,袁崇煥之後僅有的幾個能戰勝我大清軍隊的將領,以眼下的形式,降服他意義重大。”皇太極神情凝重,“編謊話說他已經投降,這很容易,可若被崇禎知道真相,朕豈不是丟盡顏面?而丟臉事小,若叫將士們知道朕弄虛作假,必定會對朕失望,動搖軍心事大。”

玉兒將手中的茶杯擱下,繼續為皇帝整理奏折,沈思許久後道:“他會不會,是在等您親自去?而眼下崇禎已經以為他死了,賜下九祭大禮殯葬,想來就是為了激化明朝百姓對我大清的仇視,並以此振作三軍士氣。”

皇太極問:“早就停了你的書房,不再讓你見索尼範文程幾人,你從哪裏知道這些?”

大玉兒道:“每日來這裏伺候您茶水湯藥,耳濡目染的,皇上知道,我如今有過目不忘的本事。”

皇太極似嗔非嗔:“去年你姐姐在這裏與朕同起同臥一個春夏,可她什麽都沒記下。”

大玉兒忙跪下:“皇上恕罪,臣妾並非有意僭越朝政。”

“趕緊起來。”皇太極說,“為了避嫌,你寧願委屈扮成宮女,朕難道還要為了你的聰明責怪你?”

玉兒卻鄭重其事:“皇上,我是真心的,我只有恪守本分,才能更長久地為您做事兒照顧您,您說呢?”

皇太極故意板著臉:“是了,誰也沒你聰明是嗎?可你聰明,有沒有法子,勸降洪承疇?”

“這……”大玉兒道,“皇上,我想見範文程,問問他,洪承疇是怎樣的人,他見多識廣,對明朝文臣武將無所不知,可我什麽都不知道,光聽了個名聲。”

皇太極搖頭:“朕怕你受他的影響,到頭來這件事變成範文程在左右,不成。”

大玉兒莞爾:“皇上,可一直以來,反是臣妾影響範文程多些。您仔細想想,解決了多鐸霸占範文程的小妾那件事後,這麽多年,範文程的變化多大。”

皇太極拿她沒法子,便是恩準了,將範文程召入崇政殿,命他在偏殿等候,之後沒多久,便有“宮女”去奉茶。

範文程乃謙和之人,便是對待禦前宮女也禮貌周全,他客氣地接過茶水,一擡頭,猛見是莊妃娘娘,唬得從椅子上站起來,慌道:“娘、娘娘您……”

玉兒問:“學生換身衣裳,先生就不認得了?”

範文程慌忙行禮:“臣叩見莊妃娘娘。”

大玉兒知道自己不坐,範文程也不會坐,便在他對面坐下,開門見山地說:“還請先生與我說說,那洪承疇是何許人。”

範文程認出莊妃的一瞬心裏已經猜了一半,果然不錯,便躬身道:“洪承疇的事,臣正想著何時若有機會,能向您稟告。”

此刻,多爾袞在自己王府後院中練習射箭,滿頭大汗回到內院,只見東莪伏在炕桌上,拆著一只荷包,將荷包裏烏漆漆的東西掏出來。

他大驚,沖上前劈手奪下,因著急而沒輕重,用力過猛,東莪的腦袋往下一沖,嘴巴磕在炕桌上,擡起頭來,一嘴的血,小丫頭懵了懵之後,便是哭得撕心裂肺。

多爾袞見女兒滿嘴鮮血,嚇得魂飛魄散,抱起她就去找齊齊格。

齊齊格正在別院探望得病的庶福晉,隔著院門就聽見哭聲,可怎麽也沒想到,東莪會傷得這麽厲害,連病中的庶福晉,也唬得連連咳嗽。

東莪磕掉了一顆門牙,傷了嘴唇,因為疼和害怕,不停的哭,齊齊格抱著哄了大半天,直到娃兒睡著了,王府才得以清靜。

多爾袞因有公務,一時不得不出門,再回來時,站在東莪的屋子外頭,探頭探腦不敢進門。

齊齊格卻不在屋裏,悄然從背後拍了多爾袞一巴掌,多爾袞多年防備敵人的本能,轉身就扼住了妻子的胳膊,齊齊格怒道:“多爾袞,是我!”

多爾袞大窘,齊齊格一面整理衣襟,一面瞪著他:“多爾袞你瘋了?這是在家裏,能有什麽事?”

“齊齊格,不要生氣,我……”

見丈夫滿臉愧疚和不安,齊齊格又心軟了:“好了好了,怪我不好,你一早說過不要從你背後突然出現,我和你鬧著玩呢。至於丫頭,放心吧,沒什麽事,東莪正要換牙,以後還會長出新的來,唇上的傷也不嚴重,她是嚇壞了。”

“那就好,那就好。”

齊齊格嘀咕:“可你們到底怎麽弄的,傷成這樣,我問了她幾遍,她也說不清楚。”

多爾袞聞言,心下一轉:“你別生氣,我們鬧著玩,東莪搶我的荷包,勁兒不小,而我突然一松手,她沒能停住……”

“什麽稀罕東西,要和女兒搶成這樣,就算是鬧著玩也要悠著點,你一巴掌能拍死人,你不知道嗎?”齊齊格雖然喋喋不休,但沒多想事情背後的緣故,反過來安撫多爾袞別擔心,這事兒就算過去了。

之後有手下來稟告,說皇帝似乎為了洪承疇不肯投降歸順而大動肝火,範文程糟責備。

齊齊格道:“真難得,範文程這些年在皇帝跟前可是很風光,你和多鐸如今都不能把他怎麽樣了是吧。”

多爾袞不語,心裏默默盤算,今日有人與他說,洪承疇好色……

是日夜裏,範文程站在自家門前,他的小妾找來說:“如今夜裏還有幾分涼意,老爺別站在風裏。”

“夫人呢?”範文程問道。

“夫人和孩子們背書呢,方才喚我過去,說是見您晚膳用的極少,很擔心。”小妾溫柔地說,“老爺,您是不是又在朝堂上遇到麻煩了?”

範文程細細打量自己的愛妾,她眉心的胭脂痣,當初讓莊妃娘娘得以在十五貝勒府中,一眼就認出她。

當年受多鐸淩辱欺壓,範文程內心絕望,覺得這輩子怕是完了,誰知道峰回路轉,仕途也好,家事也好,從那以後順風順水,莊妃娘娘真真是他的貴人。

可眼下,貴人卻……

“你願不願為我做件事?”範文程問。

“您瞧您說的,老爺只管吩咐。”

“你知道洪承疇嗎?如今皇上要將他勸降,奈何他誓死不從,但洪承疇天性好色,明朝家中妻妾成群,只怕是英雄難過美人關。”

“您的意思是……”美人兒不免緊張,自己就先說了,怯怯地問,“老爺,您要讓我去誘-惑洪承疇嗎?”

範文程嘆息:“我如何舍得,可是……”

這一夜,皇太極如往日一樣,獨自往關雎宮走,恰好見永福宮熄燈,蘇麻喇從屋子裏出來,乍見皇帝,便是要行禮。

皇太極攔下了,可站在原地欲言又止,蘇麻喇垂首靜靜等待,直到聽見腳步聲,她擡起頭,皇帝去了關雎宮。

蘇麻喇咬著唇,心裏忐忑不安,明天一早,格格她真的要親自去勸說洪承疇嗎?

這事兒若是叫人知道是格格出馬,即便用她的智慧招撫洪承疇,旁人也只會說是因為美色,格格她何必為自己背負流言蜚語,她可是大清的皇妃。

隔日天一亮,一駕馬車從盛京城駛出,去往城郊的明朝降軍軍營。

城內長街上,多爾袞正要進宮上朝,與馬車擦肩而過。他眼角的餘光不經意地瞥見路過的馬車,那被風吹起的窗口一角,露出車中人的側臉,怎麽似乎……

且說皇帝沒有將洪承疇關入大牢,也沒有將他軟禁在城內,而是讓他和他手下戰敗被俘的將士們在一起。

到今日,洪承疇已經第四天不進米水,若不吃飯但喝水,尚能多活幾日,可不喝水超過三天,很快就會死亡。

大玉兒一下馬車,就有知道內情的武官來接應,將大玉兒帶到洪承疇被軟禁的屋子窗下。

屋內,只見一個身形精瘦幹練,眉鼻硬朗的男人,正盤腿坐在炕頭。他閉著眼睛,不知是在打坐調整氣息,還是已經連睜開眼的力氣都沒有。

看那蒼白的臉色,皴裂的嘴唇,還有眼睛下發青幹枯的眼袋,的確不樂觀。

“把他摁住,掰開嘴,往下灌水。”大玉兒冷然道,“他功夫再好,現在也沒力氣抵抗力。”

接應的武官擔憂地說:“娘娘……臣怕他咬舌自盡,或是一時想不開一頭碰死。”

大玉兒搖頭:“你們只是關著他,沒有綁手綁腳,他真要是求死,早一頭撞死了,哪怕被綁手綁腳,也還有咬舌自盡呢。放心吧,他絕不會死,先給他灌水,溫熱的白水便好。”

崇政殿裏,皇太極站在上首聽大臣們議論朝務,可他的一顆心,幾乎已經飛去盛京城外,此時此刻,玉兒是不是已經接到洪承疇了,是不是已經和他談上了,洪承疇會不會盯著她看不放,會不會真的把她當……

皇太極不能再忍,不顧底下大臣正在說話,猛地沖出了皇宮。

“皇上!”尼滿楞住了,滿朝文武靜了須臾後,互相竊竊私語,最後在代善的主持下,方才紛紛散了。

皇太極離開崇政殿,就一路命人備馬,一踏上馬磴子便揮舞鞭子,飛馳而去。(明天22:00更新)

第268 朕反悔了

且說洪承疇遭大玉兒派人強行灌水,三四日米水不進的他,根本無力招架。

而那一口口不得不咽下的溫水,不僅延續了他的性命,也讓他感受到起死回生的暢快以及生命的貴重。

洪承疇事後並沒有辱罵掙紮,只是四仰八叉地躺在炕上,仿佛喝下去的水,將他快枯萎的身體一寸寸撐開,他均勻而平穩地呼吸著,握緊拳頭的雙手,也漸漸舒展開。

站在窗外的大玉兒,將目光從洪承疇松弛了的手指上收回,吩咐身旁的人:“暫時不要再靠近他,你們看好他。”

“是。”

“讓他獨自冷靜一些時候。”大玉兒說著,向四周看了眼,問,“夥房在哪裏?”

“娘娘您這是?”這裏的武官睜大眼睛,戰戰兢兢地問,“您要給洪承疇做飯嗎?”

“不做什麽,就去看一眼,看看有什麽可讓他吃的。”大玉兒淡然應道,“大人帶路吧。”

這一邊,皇太極快馬飛馳離了皇宮,不久後大臣們也散了。

多爾袞站在宮門下眉頭緊蹙,想起早晨進宮時在路上遇見的馬車,馬車裏端坐的女子的側影,像極了玉兒,不,必定就是玉兒無誤,難道……

“哥,你聽說了嗎?”此時,多鐸從他身後跑來,冷笑道,“範文程被皇太極逼的,把自己的小妾送去給洪承疇,說是要為他暖床做飯,夜裏伺候……”

多爾袞臉色鐵青,什麽話也沒說,霍然轉身沖到自己的馬車前,奪過車夫手裏的韁繩,解下套繩跨馬而上,瞬間消失在了多鐸的眼前。

盛京城外,戰敗明軍的軍營裏,夥食不賴,大玉兒四下看了看,命夥夫熬了一鍋菜粥,盛在鍋裏,再備了碗筷鹹菜,便親自從廚房端了出來。

“娘娘,您真的要?”這裏的武官緊張不已,“讓下官去送吧,娘娘,洪承疇怎麽配讓您為他送吃的。”

大玉兒淡漠地說:“不然,我來做什麽?我是來讓他續命,讓他活下去。”

“可是……”

武官話還未說完,只聽得急促的馬蹄聲闖入軍營,大玉兒捧著食物,看著她的丈夫策馬而來,馬蹄穩穩地停在了自己的面前。

她的心怦然一動,但立時就克制住,只見皇太極一躍而下,蹙眉看著她手中的東西,不由分說地沖上來便是一揮手,從玉兒的手中打落。

鍋碗碎裂,菜粥灑了一地,玉兒的裙擺上也濺上了湯水,皇太極便拽著她,往後躲開幾步。

“皇上?”

“朕反悔了。”皇太極的手,緊緊抓著玉兒的手腕,“不許你去見他。”

“可是……”

“朕說了不允許。”皇太極惱怒地看著滿地狼藉,“你做的,你給洪承疇做了吃的?”

大玉兒心裏,說不上來的滋味,高興嗎,不高興嗎?她竟然不知道,可看著皇太極為了她策馬而來,這樣的感覺太奇怪了,這是姐姐才能有的待遇不是嗎。

“去,再弄些吃的來。”皇太極霸道地吩咐著,“找一間幹凈的屋子,讓娘娘休息。”

玉兒道:“皇上,他已經喝過水了,此刻性命無憂。”

皇太極一臉驚愕:“你送去的?”(還有一更23:00)

第269 皇上,我三十歲了

“是這裏的人按著他,死灌下去的,我還沒在洪承疇的面前露過面。”大玉兒凝望著皇太極,來了之後一直神情冰冷且淡漠的她,突然笑了,“皇上這麽緊張做什麽?難道皇上真的以為,我要用美色來勸誘他?”

皇太極毫不避諱地說:“所以朕反悔了,原本你這主意就餿的很,必定是範文程對你胡說八道,朕要降他的職,他如今得意輕狂,正經事辦不成,只會走歪門邪路。”

“範文程真是要委屈死了。”大玉兒笑道,“他就差把腦袋割下來,求我別這麽做,皇上,真不是他的主意。但事實上,就連你也先答應了一回,這個法子並不壞不是嗎?”

“不必再說了。”皇太極松開了手,負手立在大玉兒的面前,目光沈沈地凝視她,“行了,你的目的達到了,朕來了,朕親自去面對她。”

“皇上,這不是我的目的。”大玉兒即答,“我真心想為你分憂,也真心希望皇上能紆尊降貴來勸降洪承疇,可我絕不會用自己來逼迫你,我沒有。”

“是朕錯怪你。”皇太極道。

“只怕皇上這麽想過了,就很難再消除這個念頭,不過……”大玉兒垂下眼眸,“罷了。”

“你看看,又來了,為什麽永遠不願好好聽朕說話?”皇太極慍怒,“在你眼裏,朕的這句錯怪你,是在敷衍你嗎?”

兩人一時靜下來,大玉兒緩緩收回目光,欠身道:“皇上,我去邊上的屋子休息,洪承疇的事兒,就交給您了。”

她轉身走開,可皇太極卻突然抓著她的手腕:“朕到底該拿你怎麽辦,朕對你的心意,就這麽一文不值嗎?”

大玉兒沒有轉身,卻淡淡微笑:“皇上對我的好,我全都藏在心裏,閑著無事就會翻出來回味,怎麽會一文不值。”

“可你?”

“皇上,到底要我怎麽樣才好?”大玉兒說,“看著你飛奔而來,因為你舍不得我去犧牲而感激涕零,又或是為自己被珍視而歡天喜地,甚至抱著你哭一場,難道這樣皇上就滿足了嗎?”

她平靜地轉過身,含笑看著自己的丈夫:“皇上,我三十歲了。”

皇太極怔然,一時不知說什麽好。

“皇上,我們現在這樣,不是很好嗎?”大玉兒說,“彼此都不要再有什麽期待,也不要有負擔,更不是愧疚,過去的都過去了不是嗎?如今只要能在身邊照顧你,為你分憂,皇上,我心滿意足。”

皇太極的咽喉滾動了一下,面上沈重的神情漸漸淡去,終是點頭:“朕知道了,去吧,朕處理完了這裏的事,就帶你回宮。”

大玉兒福身,見皇帝徑直往洪承疇所在的地方去,目送了片刻後,也轉身離開,去別處的屋子裏等待皇太極接她回宮。

軍營外,多爾袞奔馳而來,他大大方方地闖入,詢問皇帝在什麽地方,從一排營房前走過,不經意地回眸,在一間屋子的窗口,看見了大玉兒。

玉兒剛好也聽見動靜往外看,恰恰與多爾袞對上了目光,她從容大方地欠身致意,多爾袞的心卻是突突直跳。

這麽多年了,雖然玉兒已經變得如今的成熟美麗,再不是從前那水靈靈的姑娘,可他就是喜歡,哪怕只是看一眼,也會心懷舒坦。

他這輩子,一定是被玉兒,又或是老天爺下了咒。

“睿親王,您請這邊。”前來迎接的人,請多爾袞先行,可嘴裏卻說,“那位是範文程大人的小妾,送來要讓照顧洪將軍。”

多爾袞皺眉,想來也是,其實真正見過內宮女眷的朝廷官員並不多,或許人人都聽書過永福宮莊妃的名號,可哪有什麽機會能仔細看一眼,這裏的人不認得玉兒並不稀奇。

所以這些日子,那個傳聞也許真也許假,說是崇政殿裏有個宮女很得寵,皇帝的茶飯湯藥都是她在伺候,但多爾袞早就相信,那個宮女必定就是玉兒。

他羨慕嗎?又或是嫉妒嗎?多爾袞自己也說不清,這麽多年了,他所期待的就是玉兒能過得幸福,看見她的笑容,便能心滿意足。

偏偏皇太極,總是負她。此刻趕來,他就想好了要豁出去,倘若皇太極真的要犧牲玉兒的美色和智慧,去勸服洪承疇,他絕不會再忍。

此刻,夥房重新送來吃的,皇太極回身見多爾袞出現,心裏一咯噔,不自覺地朝玉兒所在的方向看了眼,雖然什麽都看不見,可心裏卻莫名其妙地揣測著她眼下的神情。

“皇上。”多爾袞大大方方地走來,帶著三十出頭的盛氣,面對正在衰老的皇帝,“您不該屈尊來見洪承疇,他不配。”

“為了大清江山。”皇太極道,“朕是為了我愛新覺羅的萬世基業,既然你來了,正好,給足他洪承疇面子。”

多爾袞問:“皇上,臣能做什麽?”

“把飯菜端上,隨我來。”皇太極道,“他若不肯投降,也讓他吃頓飽飯再死。”

營房這邊,大玉兒站在屋檐下,看見皇帝帶著多爾袞一道進門去了,她猜想今日洪承疇一定會低頭,因為那個男人根本不想死,可她猜不到,皇帝會如何看待多爾袞此刻的出現。

“罷了……”大玉兒苦笑,回去坐下,繼續靜靜地等待。

此刻,睿親王府中,哲哲聽聞東莪傷了,特別派太醫來給孩子瞧瞧,齊齊格客氣地接待了宮裏來的太醫。因阿黛與太醫同行,她在外頭就代表著皇後的尊貴,齊齊格少不得便陪著送到門外。

阿黛再三請她留步,齊齊格笑道:“王爺也該回來了,我一樣等他,你們走你們的。”

但直到宮裏的馬車離去,也不見多爾袞的身影,齊齊格問門前的人:“該散朝了,王爺沒打發人來說今日要去哪裏嗎?”

可話未完,便見婢女急匆匆跑來,著急地說:“福晉,您快回去看看,小格格鬧騰呢,哭得厲害,怎麽都勸不住。”

齊齊格不悅:“她這又是怎麽了,哪裏來這麽大的脾氣。”

趕回內院,便聽見東莪的嚷嚷,齊齊格虎著臉進門,小丫頭剛好將手裏的荷包丟在地上,一並其他各色花樣的,七八個都落在炕下,東莪大聲哭著:“不是,不是這個。”

第270 皇帝和她都知道答案

齊齊格對東莪雖然嬌寵,不會毫無原則地寵溺縱容,這會兒即便孩子受了傷正可憐,她也不能由著東莪亂發脾氣。便是命令婢女們將荷包都撿走,關上門,把嚎啕大哭的東莪一個人留在屋子裏。

小丫頭這下知道怕了,一時把什麽荷包都忘了,跑到門前拍著門喊額娘,齊齊格並未走遠,不過喊了幾聲,她就心軟,立時開了門把小丫頭抱在懷裏。

“額娘,額娘……”在東莪眼裏,齊齊格便是她的天,哭泣的娃娃纏在母親身上,再也不肯松開。

齊齊格吃力地抱起已經長大的小丫頭,耐心地哄她,給她講道理。孩子畢竟是孩子,什麽事都轉身就忘了,這會兒樂呵呵地吃著甜瓜,還要餵給母親吃。

輕輕擦拭女兒嘴角的汁水,齊齊格仔細端詳東莪的眼眉,幾乎與多爾袞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眼眉,讓她又安心,又不甘。

事到如今,她依然會想,東莪若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她是不是會更愛這個孩子,親生骨肉,那究竟是怎樣的一種感覺?

不久,管家來回話,說王爺跟著皇帝去了軍營,像是一道去勸降洪承疇。

“知道了。”齊齊格吩咐道,“你瞧著辦,傳句話給王爺,說格格要他的那只荷包,他若是一時回不來,你們先把荷包帶回來,哄了格格高興要緊。”

“是。”管家領命退下。

齊齊格逗了逗女兒:“東莪要聽話,明天進宮去見伯母們,可不許再胡鬧了。”

東莪軟乎乎地說:“額娘,我聽話。額娘,我不要那只荷包了,臟兮兮的。”

“臟兮兮的?”

“阿瑪在荷包裏放了好多臟東西,像墨一樣黑,可臟可臟了。”

齊齊格一臉莫名,但只怕終其一生也想不到,那荷包裏會是什麽東西。

此刻,盛京城外的軍營裏,洪承疇伏在皇太極的腳下,多爾袞親手將他攙扶起,洪承疇鄭重其事地說:“睿親王乃曠世難得的將才,能和睿親王一戰,雖敗,洪某此生足矣。”

皇太極道:“如今你願為大清效力,我八旗軍隊如虎添翼,眼下明朝內部堪憂,朕不急於挺入。正好趁這些日子,你好生休養,並將歸降的所有士兵火炮等逐一清點分派,自先帝起,大清一向善待歸降的明朝漢民,只要憑本事,什麽高官爵位,朕都給得起。”

他吩咐多爾袞:“宣軍醫,為洪將軍療傷。”

大玉兒在營房裏,見有人帶著軍醫從窗口走過,她再到屋檐下,便看見了皇太極和多爾袞從洪承疇的屋子出來。

她大大方方地等在這裏,可皇太極卻在看見她的一瞬停下了腳步,而後再走過來時,便仿若無事地對多爾袞說:“朕和莊妃先回去了,這裏的事交給你處置。”

多爾袞則躬身道:“臣參見莊妃娘娘。”對皇太極則說,“沒想到娘娘也在這裏。”

皇太極一臉淡漠,吩咐玉兒:“走吧。”

他們到軍營門前時,範文程來了,他身後的馬車裏,端坐著他的小妾,但不敢露面。

皇太極面無表情,不知為何分明勸降了洪承疇,卻心情不怎麽好,大玉兒和氣地向範文程遞了眼色,便隨駕離開。

範文程松了口氣,可一轉身,見多爾袞在那裏,他心裏一顫,頓時明白了皇帝身上那股子氣,是從哪兒來的。

馬車遠去,車輪滾滾不絕於耳,車廂裏的人卻靜謐無聲。眼看著馬車就要進入皇宮,皇太極始終一言不發,大玉兒安靜地陪坐在一旁,仿佛早就習慣了這樣的氣氛。

“朕沒想到,多爾袞去了。”皇太極說,“他為什麽會跟去,僅僅為了阻攔朕,不要朕紆尊降貴地去勸服洪承疇嗎?”

大玉兒反問:“皇上在問我?”

皇太極凝視著她,剛要開口,忽然想起海蘭珠曾經的叮囑,海蘭珠不允許他懷疑玉兒,要他答應不論何時,都不能懷疑玉兒。

可是……

他為什麽這麽不自信,因為現在玉兒不再稀罕自己的心意嗎,因為她再也不是從前那個愛穿紅衣裳的小福晉,因為他老了嗎?

皇太極伸手托起大玉兒的臉頰:“玉兒,朕有時候會覺得你很陌生。”

大玉兒坦然道:“當年皇上背過身,遠遠地從我心裏走出去,久了,自然就陌生了。”

皇帝下意識地,捏緊了她的下巴,帶著不可遏制的怒意和浮躁。

“皇上,我不喜歡您這樣對我。”大玉兒冷靜地說,“您松開手好嗎?”

“為什麽,不能順著我,你就一點也不想朕高興嗎?”皇太極道,“可是朕盼著你高興,盼著你快活,盼著你……”

大玉兒自己推開了皇帝的手,平和地說:“皇上,我們現在不是挺好的嗎?”

“好嗎?”

“您治理國家,我陪伴左右,照顧您伺候您。”大玉兒道,“皇上,方才我已經對您講清楚了,您還要再聽一遍嗎?”

皇太極冷眸看著她:“既然如此,你不必再來崇政殿伺候,端茶送水的人有的是,你還是去照顧福臨吧。”

大玉兒搖頭:“假手他人,我不放心,皇上要不殺了我,要不就別想攆我走,我若離了崇政殿,還有誰能照顧好你?所以這樣的話,往後還是別再說了。”

“布木布泰!”

“我喜歡皇上叫我玉兒。”大玉兒從丈夫的臉上收回目光,安寧地看向窗外,“那是你給我起的名字。”

馬車徑直進入皇宮,停在崇政殿前,尼滿在下頭恭候,可皇帝和莊妃娘娘一個都不下來,他不得不探頭進來看,尷尬地問:“皇上……娘娘……”

大玉兒便主動起身,朝皇帝伸出了手:“一直以來,我敢說敢做,全是因為你的縱容,而我也好好地享受著這份縱容,皇上,難道不是嗎?”

皇太極閉上眼睛,深深一嘆後才睜開眼,把手遞給了玉兒。

兩人穩穩地站到地上,只見哲哲匆匆從後宮趕來,焦慮地看向皇帝,又看向玉兒,大玉兒明白姑姑的擔憂,從容地說:“您放心,洪承疇壓根兒就沒見到我。”

皇太極兀自走回殿中,哲哲不便跟上,唯有叮囑玉兒:“好好照顧皇上,不該說的話別說,別惹他生氣,皇上的身體……大不如前了。”

玉兒深知,方才那些話若是叫姑姑聽去,必定了不得,可她無心傷害皇帝,更無心折磨自己,她就是不要了。

且說皇帝離開軍營後,範文程就見到了洪承疇,範文程早年就投靠大清,和洪承疇並沒有交往,但到底都是漢人。

本該比旁人更好說話些,而如今,洪承疇投降了,不會再辱罵範文程是漢奸走狗,兩人得以心平氣和地說話。

而洪承疇才知道,今日的事,對外不能說是皇帝勸降了他,皇帝只是來旁觀並接受洪承疇的投降,真正說服洪承疇投降的,只能是範文程的小妾。

“這如何……”洪承疇覺得自己,簡直受到了奇恥大辱,他死撐著等來了皇太極,想給自己掙最後一口氣,結果還是要他背負恥辱。

範文程卻道:“可你知道嗎……倘若不是皇帝突然趕來攔下,之後給你送來食物的人,不是我的妾,而是宮裏的莊妃娘娘。”

“莊妃?”洪承疇蹙眉,“什麽莊妃?”

與此同時,多爾袞也回到了城裏,半路上就遇見家中派來的人,說東莪討要他那只荷包,鬧得不可開交。

可多爾袞不論如何也不能把荷包給東莪,於是派親信秘密去想法子弄來一只長得差不多的,隨便扒拉了一些土塞進荷包裏。

這只荷包被送回去,東莪沒分出差別,還向齊齊格顯擺證明自己沒記錯:“額娘看,阿瑪弄得好臟。”

齊齊格嫌棄極了,到了夜裏見著多爾袞問為什麽,多爾袞說,那是松山城的泥土,他只是想留個念想。

“那就好好收著,別到處亂放,女兒可不管你是哪裏來的泥土。”齊齊格嘀咕了一句,沒有深想。

這件事,算是有個了交代,隔天齊齊格帶東莪進宮謝恩,哲哲見東莪摔成這樣,免不了將多爾袞埋怨了一頓。

齊齊格笑道:“這話您回頭當著他的面說,他這個阿瑪,做的當真便宜。”

不久後,聽得宮女們說,玉兒從前頭過來了。

“去吧,在我這兒怪拘束的。”哲哲道,“去和玉兒說說話,我帶著東莪。”

齊齊格行禮退出去,走過關雎宮,不免心中一沈,揮去悲傷徑直來找大玉兒,她大喇喇地闖進來,唬得正在換衣裳的玉兒責備:“門前的人怎麽回事,就這麽放你進來了?”

“你這是?”齊齊格卻自顧自地打量玉兒,走近些問,“怎麽穿宮女的衣裳,我沒猜錯吧,這些日子一直皇上身邊的人就是你。”

大玉兒方才的慌張,不是怕被撞見拆穿,僅僅因為是在換衣裳不方便見客,此刻亦是淡漠地坐到妝臺前:“你出去別說,我只是為了皇上的身體,可到了別人嘴裏就不一樣了。”

齊齊格嗔道:“你當我是誰?我能胡說嗎?”

她來為玉兒梳頭簪發,說到東莪的事,提起那只荷包,可大玉兒心裏卻冒出了奇怪的念頭,她怎麽覺得那荷包裏藏的,不該是什麽松山城的泥土,難道是……

昨天,皇太極問她多爾袞為什麽會來,其實皇帝和她都知道答案對不對,他們都知道。

“玉兒?”

“嗯?”玉兒立刻收回神思。

齊齊格則問:“皇上現在和你,又像從前那樣了嗎?”

第271 他要做大清的皇帝

從前?從前是什麽樣子的?她就快不記得了。

“我寧願姐姐還活著,我寧願他還全心全意地愛著姐姐。”大玉兒看著鏡子裏的齊齊格說,“他現在對我是什麽樣呢,和從前一樣?那不就意味著,終究是永遠也不曾給過我那份感情?不是他不好,是我不好,只因他願意給我的不是我想要的,我就仗著他對我好,死活不肯要。”

“玉兒?”

“他若是擔心自己對我不夠好,將來無法給姐姐交代,無法讓姐姐安心,那我豈不是更可憐?”大玉兒苦笑,“我從沒想過姐姐不在了,我能取代她,可我也不希望自己在她去世後,因為她才被可憐。”

“你啊,太偏執了。”齊齊格勸道,“皇上一兩天還能忍,久了呢?何必把自己往死路裏推,說到底你這麽倔強偏執,還不是因為皇上的好?”

大玉兒轉身看著她:“那現在這樣,不好嗎,一直這樣下去,不是也挺好?”

齊齊格放下梳子,嘆道:“得了,我何必多嘴呢。”

大玉兒笑悠悠:“你好生守著多爾袞吧,多少人羨慕你,羨慕不來呢。”

齊齊格卻說:“許是沒了十幾二十歲那會兒的勁頭,我如今已經不像過去那麽在乎了,再加上心裏的負擔,和他的忙碌,這日子就這麽過唄,還能怎麽著。玉兒啊,我的棱角全被磨平了,我已經不是從前的十四福晉。”

“你曾對我說,咱們不是男人的東西,不要靠著男人活,更不是用來生兒育女的工具。”大玉兒握著齊齊格的手,“要為自己好好活著,齊齊格,咱們愛就愛、恨就恨,這輩子虧了誰,也別虧了自己。”

齊齊格點頭:“我聽你的,我們瀟灑自在地活著,管他們呢。”

此時蘇麻喇從門外進來,說皇上方才下旨,因洪承疇投降,要擺宴款待幾位明朝來的將軍,更要犒賞自家的將士,好好熱鬧一番。

“這麽說來,為了海蘭珠姐姐仙逝禁娛之事,就此解除了?”齊齊格嘀咕道,“可不是嗎,皇上總不能用整個江山來悼念心愛的女人。”

大玉兒默默不語,她知道,皇太極是樂意的,何止是江山,皇太極怕是不惜用自己的性命來悼念姐姐。

他們之間愛得有多深,旁人眼裏不過一句“寵妃”,可玉兒知道,她和姑姑若不看著皇帝,皇帝怕是……

大玉兒不自覺地抓緊了梳子,不要胡思亂想,不要。

五日後,十王亭前擺宴,洪承疇祖大壽等,受到了皇太極的盛情款待,但列席的只有幾位親王,中宮皇後帶著莊妃和貴妃淑妃前來賜酒,獨獨不見洪承疇。

哲哲給出的說辭是,皇上因悼念已故的宸妃,不忍見熱鬧的場面,不願掃了眾將士的興致,命禮親王、睿親王等代為招待。

代善和多爾袞自然領命,祖大壽和洪承疇也不敢露出不悅,都投降了臣服了,還有什麽好說的,更何況範文程,早就將這大清朝堂的利益弊害都告訴了他們。

而此刻,洪承疇擡眼看見皇後身邊的年輕美人,看對面範文程的眼色,便是莊妃娘娘無誤。

據說莊妃已有三十歲,可除了端莊穩重的氣質,哪兒也看不出年齡的痕跡,她那麽美,那麽耀眼,滿洲韃子的妃嬪,竟然能有如此貴氣。

洪承疇的心突突直跳,惶恐的避開了目光。

他已經知道,命人強行摁著他灌水續命的是莊妃,雖然這事皇帝絕不會允許他再提起,可他明白自己的救命恩人,其實是這個女人。

洪承疇知道明朝沒希望了,即便回到明朝,他也可能只是重走一邊袁崇煥的老路,他不想被無能的朝廷淩遲,他也不想死在盛京。他只是在等皇太極親自來勸降,可沒想到連一個來逼迫他的人都沒有,他不能服軟不能低頭,可他卻又想活下去。

是莊妃給了自己一個臺階下,讓他不至於脫水而亡,是莊妃讓他能活著,等到皇太極出現。

“好酒好菜備著,只怕各位不給皇上面子暢飲。”哲哲大方高貴地說,“宮門前馬車都備下了,不醉不歸。”

眾臣起身向皇後謝恩,向身在內宮的皇帝謝恩,大玉兒和淑妃都安安靜靜地跟在皇後身邊,唯獨娜木鐘的眼睛胡亂地瞟。

她瘦了很多,越發顯得眼眉尖銳刻薄,她終於在人群裏,找到了豪格的身影。

事到如今,她要麽拼死一搏,要不就活活地老死在這皇宮裏。

“皇後娘娘說的是。”娜木鐘突然站出來,從一旁宮女的手中接過酒壺酒杯,大大方方地走到男人們的面前,“來,本宮敬酒,將軍們可不能不喝。”

“貴妃娘娘,不敢當不敢當。”

“多謝娘娘……”

哲哲眉頭緊蹙,娜木鐘這樣輕浮,她本該當面呵斥,可眼下這情形,只能將計就計,遏制心中的怒氣,含笑道:“貴妃為將軍們賜酒,你們更不能不喝了。”

娜木鐘端著酒壺,在席間轉了半圈才回到原處,自然少不得被哲哲瞪一眼,哲哲命代善和濟爾哈朗、多爾袞等好生招待,便帶著女眷離開。

她們回到內宮,哲哲尚未發作,娜木鐘自行先告罪,說她方才一高興忘了分寸,想著也是為了皇上的體面,怕那些五大三粗腦筋簡單的人轉不過彎,若當是皇上怠慢他們可不好,才想著要好好招待一番。

“求娘娘恕罪。”娜木鐘誠懇而卑微,反而顯得哲哲咄咄逼人心胸狹隘。

“回去歇著吧。”哲哲冷然道,轉身向阿黛遞了眼色,她後悔為了體面帶著娜木鐘,就再也不該讓她出麟趾宮的門。

但此刻,豪格坐在席中,默默地藏起了手心裏的一團紙,方才娜木鐘來敬酒,走到他面前,迅速地往他手心裏塞了一團紙,豪格當然明白這個女人是什麽用意,如今他也正愁聯絡不上娜木鐘,全因宮裏頭哲哲將她看管得很緊。

豪格越來越意識到父親的衰老,他不能再傻等著,他要做大清的皇帝。

第272 唯一的回報

這日的宴席散去時,天色尚早,多爾袞接到密報,要立刻稟告皇太極,他獨自從十王亭走來,恰遇大玉兒帶著蘇麻喇到崇政殿給皇帝送湯藥。

玉兒從容大方,與他並行走了幾步,反是多爾袞有些緊張,總是警覺地保持著距離,又觀察四周的動靜。

“不必緊張,心思正的人,看見了也不會多想,心術不正的人,看不見也會瞎編。”大玉兒笑道,“要緊的是,我們心裏都明白。”

“娘娘說的是。”

“多爾袞,恭喜你為大清立下不世功勳。”大玉兒由衷地恭賀道,“你是真正頂天立地的英雄。”

多爾袞搖頭:“只可惜,終究保護不了想要保護的人。”

彼此一陣沈默,將到崇政殿門前,玉兒才問:“那日你來軍營,是為了阻攔我?”

多爾袞坦率地說:“進宮時和你的馬車擦肩而過,也許你沒看見我,可我確確實實看見了你。後來皇上在朝堂上突然離開,又聽聞範文程將小妾贈與洪承疇,我心裏一下子就明白了。”

“其實什麽也沒發生,我連話都沒和洪承疇說上,今日才是頭一回相見。”大玉兒道,“你不要誤會,至於洪承疇,能為我大清所用固然好,若不然,犯不著求著他供著他。”

多爾袞頷首:“這是自然,你也曾在信裏說,攻城為上,洪承疇未必要留。”

“那封信……”大玉兒看向多爾袞,“你還收著?”

“收著,不過你放心,不會有任何人看見。”多爾袞垂下目光,這是在宮裏,不論如何,他都不能直視玉兒,“你是不是聽齊齊格和東莪說了?沒錯,就在那只荷包裏,我燒成了灰燼。”

“其實不必如此。”大玉兒感慨道,“今生今世,我們註定是兩條道上的人,我曾經受過的痛苦,我不願齊齊格再承受,我不願把你的人生變得一團糟,而我也不希望你會影響我的生活。”

“我絕不會影響你。”多爾袞說,“我會永遠退開百步遠,在遠處守護你。”

“罷了……”大玉兒輕輕一嘆,徑直往崇政殿走去。

“我的一切忍耐,都是為了你,不論是牽扯皇太極還是齊齊格。”多爾袞卻勇敢地說出口,“只是這兩年,眼看著你的辛苦和悲傷,我越來越不想忍耐,我想……”

“多爾袞,你是大英雄。”大玉兒轉過身,溫柔含笑,“漢人的文化博大精深,隨便說句什麽都動聽悅耳,可我最不喜歡的一句話,就是英雄難過美人關。”

“我……”

“我不會利用你,是我對你唯一能做的回報。”大玉兒平靜地說,“這輩子,我只能道一聲謝謝,說一聲珍重。”

邊上,蘇麻喇端著湯藥,這些話,她幾乎都聽見了,跟了格格那麽多年,縱然有些事格格沒對她提起過,蘇麻喇自己揣摩,也能明白個七八分。她不記得自己從幾時開始懷疑睿親王對格格有情,她只知道,這輩子格格的心,不會再安在第二個男人的身上。

“蘇麻喇,走吧。”大玉兒說著,頭也不回地踏入崇政殿。

多爾袞握拳站在門下,只待尼滿來接應通稟,才將他請了進去。

但崇政殿內,並沒有看見玉兒的身影,多爾袞不敢問不敢提,不是懼怕早已衰老的皇太極,是他太在乎玉兒,不願貿然給她的人生帶去一星半點的辛苦。

他會繼續忍下去,他會好好收藏那一句珍重。

而此刻,侍奉皇帝吃了藥,大玉兒就轉來崇政殿後院的書房,六阿哥七阿哥還有福臨都在這裏念書,葉布舒和碩塞如今更多的是在校場上學沖鋒殺敵的本事。

福臨一見母親,就從桌案前爬起來,跑到大玉兒的膝下,她不禁皺眉:“快回去,你還在上課呢,額娘要生氣了。”

“額娘……”福臨卻委屈巴巴的,抓著母親的裙擺不松手。

恰好一個課時到了,先生請莊妃娘娘帶九阿哥到一旁歇息,玉兒便問避開外人,問福臨怎麽回事,既責備他不聽話,也耐心地引導,想聽一聽他的想法。

福臨撅著嘴吧,窩在玉兒的懷裏,大玉兒輕輕撫摸他的腦袋:“你是男孩子,有什麽話,就大大方方地說出來,這樣扭扭捏捏,女娃娃都不會像你這樣。”

“額娘,哥哥們都不和我玩兒。”福臨抵著小腦袋,小手指纏在一起,可憐地咕噥,“六哥和七哥都不和福臨玩,也不和福臨一起背書,他們要好,不帶福臨。”

“不和你玩兒?”大玉兒擡頭看向蘇麻喇,蘇麻喇略知一二,屈膝道,“娘娘恕罪,這事兒奴婢們都在斟酌,要不要向您稟告。”

“姑姑那兒呢?”大玉兒問。

“阿黛早就提過了。”蘇麻喇解釋,“可皇後娘娘的意思似乎是,九阿哥該不屑和他們玩耍,他們也不配。”

“這怎麽說的,雖然我也不喜歡其他女人生的孩子,可若把福臨養得目中無人,如何了得。”大玉兒嘆道,“偏我又不能去責備姑姑的不是。”

蘇麻喇說:“格格,不如您從宗親子弟裏挑一兩個來給九阿哥做伴讀,這樣皇後娘娘放心,九阿哥也不會寂寞。”

大玉兒摟著兒子,低頭問他:“福臨想和哥哥們一起玩是不是?”

福臨仰著小腦袋,反問母親:“額娘,為什麽哥哥們不和福臨玩?”

大玉兒笑道:“不為什麽,就像你愛和哥哥們玩耍一樣,小哥哥們也愛和大哥哥們玩耍,對不對?福臨不著急,額娘去給福臨找一個愛和弟弟們玩耍的哥哥,好不好?”

福臨傲然道:“額娘,福臨要大哥哥,大個子的哥哥。”

大玉兒當然知道,六阿哥七阿哥為什麽不和福臨要好,他們的生母乳母一定教導了什麽話,福臨的存在,幾乎等同中宮嫡子,他身上有無限的榮耀,也有隱藏的危險。

“額娘知道了,你乖乖把這篇書背下來,額娘就給你找大哥哥來,每天和你一道念書,陪你一道玩耍。”大玉兒安撫了兒子,拍拍他的屁股,“趕緊回去,不聽話可不成,額娘會罰你。”

福臨卻嘿嘿一笑,踮起小腳尖,抱著額娘的臉蛋子親了一口,才嘻嘻哈哈地跑開了。

蘇麻喇見了,笑得眼眉彎彎:“咱們九阿哥的性情,真是好極了。”

玉兒頷首:“最難得是好性情,願他善良寬厚,心懷博大。”

第273 偏偏都跌進情網裏

這年夏日,七貝勒阿巴泰之子岳樂被選中進宮,陪伴九阿哥福臨念書。

然十六歲的岳樂早已是高大英俊的少年,只是陪讀未免太委屈人,皇太極便親自交代,岳樂除了陪伴敦促福臨念書外,也身兼先生一職,負責為九阿哥開蒙。

岳樂性情平和,小小年紀已十分穩重,比起他的父親多一分聰慧機敏,又不會像其他宗親子弟那般輕浮毛躁,大玉兒也算看著這孩子長大,選岳樂陪伴福臨,她十分滿意。

福臨很喜歡岳樂堂兄,驕傲得意了好些日子。但漸漸發現,他若不聽話不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