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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已經歇下,請大汗自行休息。

皇太極問:“大福晉哪裏不舒服?”

尼滿還沒來得及打聽,只道:“沒聽說宣大夫,怕是這兩天奔波,累了。”

皇太極想了想,起身往門前走,看見擺在門邊的食盒,是海蘭珠做的點心,他搶來了,卻一口沒動。

“你們分了吃吧,別糟蹋。”皇太極道,“去清寧宮,前頭掌燈。”

那一晚,宮裏特別安靜,於是人人都聽見大夫被宣召進宮的動靜。

側宮裏,紮魯特氏披著寢衣扒拉在窗口,看著大夫模樣的人被引入清寧宮,冷笑道:“這就氣病了?病死了才好,給我們挪挪位置。”

因多爾袞的正白旗旗下有從明朝歸降的太醫,宮裏來人找,便有話傳到他跟前。

而這會兒功夫,他和齊齊格才擺平了三個小祖宗,守著熟睡的雅圖三姐妹,夫妻倆正說悄悄話。

多爾袞起身到門前聽下人的傳話,齊齊格捧著衣裳來給他披上,才知道宮裏大福晉病了。

“怎麽連姑姑都病了呢,宮裏這一通折騰,那個紮魯特氏真是可惡的很。”齊齊格碎碎念著,禁不住道,“大汗也是,那個女人妖媚得很,看兩眼新鮮便罷了,還真喜歡上不成?有了玉兒那樣絕世的美人,他還不夠嗎?”

多爾袞嗔道:“這話你就別說,禍從口出。”

齊齊格不服氣:“你們男人啊,當然是幫著男人。”

多爾袞嘆:“我幫他做什麽?”

可不是嗎,多爾袞幫誰,也不會幫皇太極。

齊齊格是心裏沈得住氣,才從不在臉上露出來,其實他們兄弟三個,連帶三大家子女眷孩子,哪一天不是把腦袋夾在咯吱窩裏活著的,要是一不當心松了手,腦袋就滾地下去了。

當年的四大貝勒裏,莽古爾泰死了,阿敏因罪軟禁,只留下最軟面的代善充門庭,這裏頭到底是怎麽回事,怕只有大政殿裏那一位才明白。

“皇太極是見不得科爾沁自以為是,必須壓制,他若能有更好的法子,何苦把自己的後宮攪得翻天覆。”多爾袞冷笑,“我覺得他沒出息,要用女人來權衡,可也知道他無奈。”

齊齊格問道:“是不是大汗也認定了,海蘭珠姐姐是被吳克善送來給他的?”

多爾袞說:“八成就是了,這明擺著的事,還用說明嗎?”

齊齊格搖頭:“玉兒就不知道,玉兒一丁點兒都沒往這上頭想,她不傻也不笨,可她太簡單了。”

多爾袞怔怔的,他該怎麽回答妻子?

齊齊格自言自語:“把我們科爾沁的姑娘,左一個娶來右一個娶來,如今又嫌我們太得意了,說來說去,都是你們的道理。”

多爾袞笑道:“我可沒嫌半句,皇太極的事,你別往我頭上算。”

齊齊格說:“聽講貝勒裏頭,有誰把朝鮮的女人帶回來了是嗎?將來若能入關,往南邊去,還有明朝江南那裏的女人,個個兒都像仙女似的,皮-肉又軟又嫩,男人一見就要愛得不行。”

“你又哪裏聽來的話,我正奇怪,連幾個哥哥都說,你是盛京城裏頭一個消息靈通的人。”多爾袞哭笑不得,“你都和什麽人往來?”

“你想起來管我了?”齊齊格輕哼,道貼上丈夫的胸膛,敲敲他的心門,霸道地說,“你要是敢往家裏領什麽朝鮮女人,江南女人,多爾袞,你只管試試看。”

要說家裏,其實還有兩位庶福晉,是阿巴亥大妃在世時,給兒子選來暖炕頭的,這麽些年在齊齊格的“淫威”下,被管得服服帖帖,就連多爾袞,都要把她們忘了。

他輕輕捏齊齊格的臉頰:“你知道兄弟們,都怎麽說我?”

齊齊格不屑:“他們想怎麽著?”

多爾袞說:“說我怕老婆。”

齊齊格噗嗤一笑,搖頭道:“你一年回家幾趟,我們成親這麽多年,在一起的日子攢起來夠不夠半年?多爾袞,你怕我什麽?”

多爾袞笑道:“是啊,可為什麽每次回來見你,好像從沒離開過,好像每天都在一起。”

齊齊格眼中含情脈脈,霸道的氣勢漸漸軟和:“因為我,時時刻刻都在念著你啊。”

多爾袞心頭一熱,想著要給他們添個孩子,一把抱起妻子捧在懷裏,齊齊格軟軟嬌-嗔:“雅圖她們在呢,你別胡來……”

宮裏頭,幾位大夫輪流為哲哲把脈,她沒有大的病癥,是急火攻心抑郁不散,這病吃藥不過是將養,自然要把心頭郁結散了才管用。

哲哲不肯說,只道困乏要睡,敷衍著皇太極,他不得不逼問阿黛,阿黛經不住大汗的威嚴,只能把玉福晉頂撞大福晉的事兒,給倒了出來。

哲哲嘆息,背過身去,不想再提。

皇太極悶了半晌,道:“是我太放縱她了。”

哲哲搖頭:“也不是壞事,就是覺得……對不住你,也對不住玉兒。”

皇太極湊近了些:“我的心思,你都明白,事事處處為我周全、隱忍、承擔,哲哲……不要對我說這樣的話。”

哲哲含淚:“可我憑什麽,逼著玉兒。”

一夜過去,隔天清早,十王亭前朝會如常,貝勒大臣們依序而來,三三兩兩說著盛京城裏的新聞,而昨晚大福晉身體不適,也驚動了不少人,都猜測是不是被大汗新寵給氣得。

多爾袞不喜歡攙和這些話題,敷衍幾句就走開了,岳托正站在這裏,不禁冷笑一聲,可也有人惦記他,拍拍肩膀道:“多爾袞這麽厲害,你真的打不過他?”

岳托大怒,正要發作,皇太極到了。

這日朝會,沒什麽要緊事,晌午前就散了。內宮裏,哲哲閉門養病不見人,海蘭珠一早帶著寶清去十四貝勒府接孩子,大玉兒起來後換過藥,就盤坐在窗下發呆。

忽然,簾子揚起,進來高大的身影,看見丈夫出現在眼前,大玉兒的心頓時提到嗓子眼,再瞥見他手裏握著一把三指寬的戒尺,渾身都僵住了。

皇太極走向她,把戒尺往地上一扔:“哲哲病了,是氣出來的,得揍你一頓給她解氣才行,你自己選,怎麽打?”

大玉兒嚇得腦袋一片空白,直直地瞪著皇太極,皇太極從不打女人,從沒碰過她一手指頭

第056 鳳凰樓的常客

回想那日,皇太極說要在家幾個月不走,不許大玉兒惹他生氣,彼時不過是玩笑,她還得意洋洋,說皇太極舍不得。

天知道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樣,如哲哲說的,大玉兒自己也想不起來,當時怎麽就沖上去打人了。

皇太極將地上的戒尺踢了踢,普普通通的聲響,此刻聽來卻很嚇人,大玉兒明顯的一哆嗦,好歹還知道怕。

大腦一片空白的人,漸漸緩過幾分,怕歸怕,她到底有良心,擔心地問:“姑姑的身體怎麽樣了,病得厲害嗎?”

“姑姑?”皇太極冷聲反問。

大玉兒更委屈了,憋不住大聲道:“難道我不叫她姑姑,她就不是我姑姑了嗎,不過是一個稱呼,你怎麽總抓著不放?我也從沒叫過你姑父啊。”

“你再嚷嚷,再大聲點!”皇太極幾步走上來,高高大大的人壓迫在面前,大玉兒立時就蔫了,那手不知是要抓著皇太極的衣擺,還是要將他推開,帶著哭腔說,“你別兇我,我怕……我不是小孩子,你好好和我說。”

皇太極在她額頭上重重拍了一巴掌,又氣又好笑,他知道,玉兒最不喜歡人家把她當孩子。

當年嫁到身邊,十三四歲的小丫頭,個子也罷年紀也罷,不僅比豪格小,比皇太極那會兒的三個兒子都小。

而他忙著打仗,忙著爭大位,要的是科爾沁的支持,不是科爾沁的女人,大玉兒在他眼裏,真就是哲哲從家裏帶來養的小侄女。

突然有一天回到家,玉兒長高了長大了,亭亭玉立的小美人,笑悠悠地看著他,才發現,自己身邊多了這麽一個體貼溫柔的人。

皇太極喜歡玉兒,打心眼裏的疼,是怎樣的男女之愛,他不曾細思量,可遠征在外時,會想她思念她。

所以明知道她受縛於科爾沁,一心一意要完成生兒子的使命,也沒有厭棄遠離,而是慢慢的把她一顆心,完全拉到自己這邊來。

“你最煩哲哲說你是小孩子,可你卻越活越回去。”皇太極冷著臉道,“這些年,他們都已經不敢在我面前挺起腰背,你倒好,讓所有人看我的笑話。仗著我不會把你怎麽樣是不是,你就這麽糟踐我們的情分?”

大玉兒連連搖頭,楚楚可憐地仰望著丈夫,說的也是掏心窩子的話:“我不喜歡你身邊有別的女人,就是不喜歡……”

“玉兒,我也有很多不喜歡做的事,不喜歡見的人。”皇太極說,“那麽和喜歡的人在一起時,就只做喜歡的事不好嗎?打你罵你,我心裏很好受?難道我喜歡見你哭?”

吃軟不吃硬的人,皇太極這會兒若真下狠手揍她,大玉兒怕是尋死的心都能有,可丈夫這麽一番話,叫她羞愧得無地自容,後悔不及。

這個男人,在戰場上出生入死,用生命熱血換來他的汗位,每一次遠征都不知道能不能平安歸來,好不容易,好不容易能有幾個月天天相見的日子,她非要鬧得天翻地覆嗎。

“我去給姑……去給大福晉賠不是。”大玉兒說,“我這就去認錯。”

皇太極攙扶她下了炕,膝蓋受傷的人,晃晃悠悠站不穩,他卷起褲腳,看見細皮嫩肉上青紫一片,又心疼又生氣。

“活該。”皇太極氣道,“過了這一陣,我再慢慢和你算賬,別以為就這麽過去了,你不吃教訓不長記性。”

“你才舍不得。”大玉兒嘟囔著,“就會嚇唬人。”

大丈夫威嚴無比,只一道目光,就足夠叫她老實,可她心裏也有仰仗,她愛她的男人,她知道丈夫也愛她。

“我想跟你一起去……”大玉兒輕聲道。

“只送你到門口,你心裏明白的。”

皇太極張開雙臂,將玉兒抱在懷裏,嘴上說著不耐煩,可腳步還是往清寧宮走,到了門前,輕輕將她放下,為她理一理衣襟,冷言道,“要是再敢把哲哲氣病,我就把你送回科爾沁。”

大玉兒很不服氣地瞥他一眼,換來屁股上挨了一巴掌將她推進門。

她一瘸一拐地往裏走,果然見姑姑綁著頭巾靠在榻上,這會兒時辰了,還沒起來,姑姑若非病了,絕不會這樣懶散。

“姑姑……”大玉兒心疼了,後悔了。

“你怎麽來了?”哲哲看見她,擔心地問,“膝蓋傷得厲害嗎,快過來坐下。”

門外頭,皇太極聽見大玉兒嗚咽的動靜,無奈地搖頭,可眉宇間的怒氣早散了,終是松了口氣,轉身便要離開。

卻見側宮門前,海蘭珠抱著阿哲,正朝這邊看,而她一見到自己,面上頓時緊張,可皇太極將要把目光收回的一瞬,又仿佛看見了美麗的笑容。

他再仔細看了眼,海蘭珠正笑著向他欠身行禮,溫柔的眼眸中裏是讚許、肯定,還有感激,行禮後,她便抱著阿哲進門去。

皇太極不自覺地一笑,自己似乎並沒有察覺,只管大步朝鳳凰樓走去。

側宮裏,待阿哲睡飽了醒來,乖乖地吃著糊糊時,大玉兒才剛從清寧宮回來。海蘭珠告訴妹妹,雅圖和阿圖跟著多爾袞騎馬去了,下午齊齊格再把她們送回來。

“那倆小丫頭,玩瘋了。”大玉兒說。

“你呢?”海蘭珠問,“沒事了嗎?”

大玉兒盤腿坐下,揉一揉膝蓋,雖然點頭了,可臉上的神情並不輕松。

“我看見大汗抱你去姑姑那兒。”海蘭珠說,“大汗果然是大汗,胸襟廣闊,怎麽會和自己心愛的女人計較呢。”

大玉兒想起先頭的事,滿地找戒尺,海蘭珠笑道:“早叫人拿走了,我進門時也嚇了一跳,以為大汗打你了。可又覺得不應該,不然怎麽還抱著你去清寧宮呢。”

“他就嚇唬我,不過我知道,他是真的生氣了。”大玉兒耷拉著腦袋,很不情願地說,“姑姑說我自作自受,原本可以不留下那個紮魯特氏,現在為了顧全大汗的顏面,不得不留下她。”

“是嗎?”海蘭珠輕嘆,“想來也是,不然外頭的人就該說大汗懼內,那可不是像齊齊格和十四貝勒似的,能當玩笑說的話,大汗可是一國之君啊。”

大玉兒不服氣:“姐姐也幫他們。”

海蘭珠笑道:“給你說道理呢,好,你不愛聽,我就不說了。”她繼續給阿哲餵糊糊吃,逗著小外甥女說,“別學你額娘的脾氣,阿哲要乖乖的。”

大玉兒軟綿綿地問:“姐姐,我是不是真的錯了?”

海蘭珠笑道:“錯不是錯,換做我也受不了,只能說不合適,倘若是齊齊格對著十四貝勒這麽鬧,大家嘻嘻哈哈一場就過去了。可你的丈夫是大汗啊,玉兒,這裏頭的輕重,是天差地別的。”

大玉兒說:“所以人人都敬重姑姑,姑姑就什麽都能忍。”

海蘭珠點頭:“姑姑真是很了不起。”

大玉兒伏在姐姐肩上,又委屈又後悔:“結果我坑了自己,姐姐當時怎麽不拉住我。”

海蘭珠失笑:“十頭牛都拉不住你吧,下回我一定拉住你。”

“可別再有下回了,我不喜歡他和別的女人好。”大玉兒毫不掩飾自己的心思,“就是不喜歡,不論是誰,不論是真心喜愛還是逢場作戲,又是別的什麽緣故,我都見不得。”

海蘭珠繼續溫柔地給阿哲餵糊糊吃,沒再說話。

然而,她來盛京前就聽吳克善說,還有一位林丹汗的福晉尚未嫁來,將來也是要跟了皇太極的。不知妹妹是否已經知道,真到了那一天,玉兒又該傷心了。

阿哲吃飽了,便纏著親額娘去,大玉兒似乎忘記了方才的難受,逗著女兒,母女倆笑作一團。

海蘭珠將小碗交給宮女,自己要回屋子去換件衣裳,和寶清兩人才走過鳳凰樓,迎面遇見了在宮裏散步的紮魯特氏和她的表姐。

竇土門福晉倒是客氣,笑一笑就要繞開走,可紮魯特氏卻故意擋在海蘭珠身前,幽幽冷笑:“蘭格格,咱們是一樣的人,本該更親近些才是。”

海蘭珠不願與這樣的人打交道,她也不會。

便淡淡一笑,主動讓開路,可紮魯特氏卻緊追不舍,處處擋著她,言語挑釁:“何必藏著掖著,蘭格格來盛京的目的,難道和我不一樣?聽說你已經是鳳凰樓的常客,蘭姐姐,鳳凰樓裏什麽樣?”

第057 大汗吃得很香

海蘭珠若與紮魯特氏嗆起來,那便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好不容易大汗出面調停了姑姑和玉兒的矛盾,這再鬧出什麽,且不說大汗面上掛不住,姑姑和玉兒也要惹一身騷。

她性情雖弱,那也曾為丈夫持家十幾年,為人處世的道理她什麽都懂,只不過性情如此,不愛與人爭辯。

紮魯特氏見她不聲不響,心中越發急躁,說的話也難聽:“一樣是寡-婦,心裏想什麽,彼此最明白。留在夫家,叫那些兄弟叔伯隨意羞辱欺淩,不如跑出來,投身一個厲害的男人。我自己選了大汗,你呢,還是科爾沁給你選的吧?多好啊,比我還名正言順呢,你可是有人撐腰的。”

海蘭珠看她一眼,命苦的人很可憐,但命苦又刻薄的人,那就是活該可恨了。

“胡說什麽呢?”竇土門福晉上前來,死命拉開她的表妹,對著海蘭珠賠笑,“她一早起來就吃了酒,說胡話呢。”

“你拉我做什麽……”紮魯特氏不服表姐,兩人拉拉扯扯鬧個不休。

海蘭珠見狀,趁著空檔,帶了寶清就走。

主仆倆一口氣跑回院子裏,又撞見幾位庶福晉在屋檐下曬太陽,她們上上下下的打量海蘭珠,又互相摸摸臉蛋,像是在研究為什麽海蘭珠的皮膚能這樣潔白細膩。

過五關斬六將似的回到自己的屋子,海蘭珠坐在桌邊,身上累心更累。

寶清說:“請大福晉做主,咱們在宮苑裏住唄,玉福晉邊上的屋子還空著呢。”

海蘭珠忙道:“那怎麽成,那是大汗的側福晉住的地方。”

寶清笑道:“您別生氣,奴婢只是這麽一說。”

海蘭珠也笑了:“我生什麽氣,要說累的是她們,成天的瞎算計,我不理會就是了。”

寶清找來衣裳,為海蘭珠換下,收拾妥當後,聽玉兒說午膳要和姑姑一道吃,便又趕回來,好在那紮魯特氏已經走了,少了許多麻煩。

她走過鳳凰樓,忽聽得有人在背後喊:“蘭格格,蘭格格。”

海蘭珠站定回望,是大汗身邊的尼滿。

尼滿捧著食盒趕來,恭恭敬敬地說:“格格,這食盒還給您。”

寶清笑道:“大總管,您差個人送去廚房就是了,這也不是格格自己的東西。”

尼滿楞了楞,嘿嘿一笑:“瞧我,老了糊塗了。”

海蘭珠不以為然,溫和地問:“大汗覺著好吃嗎?”

這才是叫尼滿為難的話,他該怎麽說才好,見蘭格格溫婉親善,心裏頭就不忍心叫她難過,便道:“大汗吃得很香,吃不完的,就賞給奴才們了,說不能糟蹋。”

海蘭珠淡淡一笑:“那就好,姑姑也愛吃,玉兒也愛吃,往後我再多做些。”

她讓寶清把食盒接下,便往妹妹的側宮去。

尼滿松了口氣,轉身回皇太極身邊,他跟著皇太極見識過太多太多的事,此刻想想,總覺得自己方才那句話說多了。

再三思量後,到了皇太極跟前,硬著頭皮講了,他對蘭格格撒的謊。

皇太極聽了,似乎根本沒放在心上,一聲“知道了”,就讓他去召見岳托等人進宮議事。

宮門外,岳托騎馬而來,遇見了比他早一步到的杜度。

杜度是努爾哈赤的長孫,他的父親褚英,是努爾哈赤的第一個兒子,而褚英與岳托的父親代善,則是同母同胞的兄弟。

於是他們這兩個堂兄,自然要比旁人親厚一些,更重要的是,當年褚英之死,與皇太極脫不了幹系,他們都是一樣對皇太極心存恨意。

二人並肩走入十王亭,杜度問起岳托打架輸給多爾袞的事,岳托罵道:“那小娼-婦生的賤種,還想贏過我?我們根本沒分輸贏,就叫濟爾哈朗給拉開了。”

杜度道:“我說呢,多爾袞毛還沒長齊,怎麽打得過你。”

岳托啐了一口:“想贏我?再吃他娘幾年的奶吧。”

杜度冷笑:“可皇太極把那個娼-婦葬在了祖父身邊,我們的奶奶卻連個邊都挨不著,奶奶可是祖父的原配,沒有奶奶的娘家扶持,祖父從哪裏發家。”

要說這兄弟倆,一口一個娼-婦地稱呼多爾袞的生母阿巴亥大妃,原是當年阿巴亥大妃在努爾哈赤身邊,曾一度被廢。後來努爾哈赤思念阿巴亥,不計前嫌將她召回,仍是妻妾中最尊貴的大妃。

而阿巴亥大妃被廢的緣故,便是有人告發她與代善私通茍且,連帶著代善也徹底失去了父親努爾哈赤對他的信任。

在岳托看來,除了懷疑皇太極是背後黑手外,便是阿巴亥大妃害了他的阿瑪,不然現在阿瑪是大汗,他岳托就是儲君,就是金國未來的君王,因此他也憎惡多爾袞兄弟三人。

就快到大政殿,杜度說:“皇太極明擺著就是要拉攏那三兄弟,明著暗著的討好栽培,那三哥孽種若是真的死心塌地地跟著皇太極,皇太極就更不會把我們放在眼裏。”

岳托冷笑:“堂哥的話,我明白,怎麽能叫他們好呢。”

杜度問:“你有打算?”

岳托搖頭:“還沒仔細算計好,但是那晚圍場上的事,你可看見了?皇太極身邊那個大玉兒,那麽虎的娘們兒,想要挑唆她,瞧著不難。”

杜度蹙眉:“怎麽說?”

岳托呵呵一笑:“當年皇太極怎麽利用那娼-婦害我阿瑪的,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此刻,尼滿已到殿外迎接,二人立刻收斂嘴臉,恭恭敬敬地進了大政殿,之後趕上午膳時辰,皇太極還和他們一道吃了飯。

內宮這邊,哲哲和兩個侄女一道用膳,說起阿圖和雅圖在十四貝勒府不肯回來,哲哲道:“他們到現在也沒個孩子,但願多爾袞在家這幾個月,能叫齊齊格如願。”

大玉兒聽這話,心裏便矛盾,一直以來,姑姑對多爾袞一家都十分照顧,許是看在齊齊格的面上,但毫無疑問,特別關心十四貝勒府。即便是為了齊齊格,也該忌憚多爾袞才是,連自己都明白皇太極的心思,姑姑會不明白?

因是姐姐在一旁,不必顧忌那麽多,大玉兒便問哲哲:“您提起多爾袞時,不會顧忌大汗嗎?”

哲哲卻是一笑:“原來你心裏有這個心思,我還小瞧你了,我們玉兒也是長進了。”

大玉兒紅著臉,赧然道:“您這是誇我呢,還是損我。”

哲哲卻自顧自地夾菜,遞給海蘭珠,又遞給大玉兒:“我替大汗周全所有的事,其他的我不管,而我做的就是大汗做的,明白嗎?”

大玉兒抿著唇,她像是明白的,可一時說不上來,便問海蘭珠:“姐姐懂嗎?”

海蘭珠搖頭:“我懂什麽?”

哲哲看了她一眼,心想海蘭珠若真的留下來,她將來會怎麽存在於皇太極的身邊,皇太極會喜歡她嗎?

罷了。

哲哲沈下心,且不說皇太極和海蘭珠會怎麽樣,玉兒一定會傷心欲絕,海蘭珠留不得。

玉兒不喜歡皇太極身邊有別的女人,這小東西心裏頭,其實連她這個姑姑都是不容的,而皇太極稀罕的,不就是玉兒這麽強烈地愛著他。

“姑姑,下回我再犯錯,您別罰我跪在外頭可好,哪怕在屋子裏打我一頓,也別把我往外頭攆。”大玉兒小聲地央求,“在外頭,可沒面子了,想死的心都有。”

哲哲瞥她一眼:“你記好了,下次再犯渾,我就把你丟到十王亭,你別以為我嚇唬你。”

大玉兒撅著嘴,不知咕噥什麽,海蘭珠笑著哄她:“你別犯渾就是了,都多大了,難道要雅圖來教她的額娘嗎?”

大玉兒軟乎乎地問:“姑姑,那你還喜歡我嗎?”

哲哲一臉嫌棄,海蘭珠笑道:“怪不得姑姑疼她,都這麽大了,還會撒嬌。”

哲哲嘆息,拉過大玉兒的手,輕輕撫摸手背:“玉兒,姑姑有很多對不起你的事,可姑姑現在,只盼著你能過得好。我們的丈夫不是普通人,金國還在不斷的強大,你的小性子,大汗很稀罕,可你的小性子,配不起一國之君。”

大玉兒聽得很認真,也不再撒嬌,正兒八經地說:“姑姑,我真的知道錯了,那晚我是昏了頭,我再也不犯渾。”

姑侄三人敞開心扉,吃飯胃口也好,飯後用茶時,宮外送來了科爾沁的家信。

彼時海蘭珠抱著阿圖回側宮去,再來剛進門,就聽見妹妹在問姑姑:“哥哥是要來把姐姐接回家嗎?怎麽這麽著急,讓姐姐明年開春再走不好嗎?姑姑,您別叫哥哥把姐姐帶回去,我想多陪陪姐姐。”

海蘭珠僵在原地,她心裏明白,吳克善來者不善,怕是等不及了,親自來逼她成為皇太極的女人。

此刻,十四貝勒府裏,庶福晉來到正院,但沒見著齊齊格,只是被傳話吩咐,讓她們送兩位小格格回宮。

二人都很老實,不敢多嘴,齊齊格要她們做什麽,照著做就是了。

臥房裏,齊齊格蜷縮在窗下,一臉的失落,她的貼身婢女捧著熱水來,膽怯地問:“福晉,你洗嗎?”

齊齊格的眼淚滴下來,就在剛才,她的月信又來了,前些日子和多爾袞甜甜蜜蜜,結果什麽都沒成,昨晚的溫存,也白費了。

第058 海蘭珠的恐懼

這日多爾袞回到家中,家裏異常安靜,不似昨日雅圖她們在時那麽熱鬧,就連齊齊格也不像平常那般到門前來迎接他。

“福晉還在宮裏?”多爾袞問下人,只當是齊齊格送孩子們回宮,被大福晉留下了。

“回貝勒爺,福晉在臥房裏休息,福晉今天沒出門。”婢女們接過多爾袞脫下的外衣,遞上水盆毛巾,又送來茶水點心。

多爾袞沒顧著用茶,就往臥房走,只見臥房窗口黑洞洞,這個時辰了,還不點燈。

“齊齊格不舒服?”多爾袞問齊齊格的婢女,“找大夫沒有?”

“不是的,貝勒爺……”

聽婢女說罷緣故,多爾袞心裏一沈,但他回來也沒多久,兩人恩愛的次數也有限,齊齊格太心急了。可是攢了那麽多年的委屈,她心裏的苦誰能知道,不怪她。

多爾袞進門,默默將燭臺一盞一盞點亮,齊齊格茫然地坐在榻上看著他,禁不住的,眼淚就掉下來了。

“傻瓜。”多爾袞蹲下來,伸手掐掐她的臉頰,淚水滑在他的指間,熱熱的叫人心疼。

“我真沒用……”齊齊格抽噎,撲進丈夫懷裏,“多爾袞,你哄哄我,要把我哄高興了。”

多爾袞哭笑不得,抱起她坐下,將妻子摟在懷裏,笑道:“倘若一下就有了,往後幾個月我在家,咱們還怎麽親近?”

齊齊格急道:“那我寧願你忍著,我先把孩子懷了再說。”

多爾袞在她唇上親吻:“我們一定會有孩子的,別著急,比起孩子,我更疼你。”

丈夫如此體貼溫柔,齊齊格心裏是高興的。

正如她常對姑姑和玉兒說,倘若多爾袞不稀罕她,不得相見也好沒孩子也罷,她都死心了。偏偏不是,多爾袞待她是這樣的好。

“那兩位……我這幾天不自在,不能陪著你,你到別院去睡吧。”齊齊格很勉強地說,“當然,不是我大度,我就想著,哪怕我不行,咱們家也要有孩子。多爾袞,你、你今晚就過去吧。”

別院裏的二位庶福晉,是額娘早年為多爾袞選的,雖然多年來一則回家少,二則齊齊格霸道,他幾乎記不起來她們的模樣,但額娘選的人,在多爾袞心裏多少還有分量。

“你去吧,真的,為了咱們家,為了你……不然我也對不起額娘啊。”齊齊格說著,推了推丈夫,“我這兒沒準備飯菜,你過去吃吧。”

“你不會不開心?”

“不會,我又不是大玉兒。”

多爾袞心裏一沈,好好的,提起玉兒,一提起玉兒,他的心就……

“我去了。”多爾袞說,“你好好歇息。”

真看見丈夫離開,往別的女人身邊走,齊齊格的心糾在一起,加之小腹隱痛,渾身都不痛快,背過身窩在被子裏,傷心極了。

可不知過了多久,門前有人進來,帶著飯菜的香氣。

聽見碗碟擺在桌上的動靜,齊齊格轉身,只見婢女們散去,多爾袞站在桌邊,笑道:“來吃飯,他們剛做好,還熱的,我餓極了。”

齊齊格呆呆的,多爾袞走來拉她的手,說:“反正這幾個月在家,我只陪你,雖然對不住她們也對不住額娘的心意,可我更舍不得對不住你。不許再攆我過去,你再攆我走,我就帶上鋪蓋,去軍營裏睡。”

“威脅我?多爾袞你長膽子了是不是?”齊齊格那帶著眼淚的霸道,叫人又愛又憐,可是,她高興極了。

且說這天夜裏,皇太極雖然去了竇土門福晉的側宮,但大玉兒不再鬧騰,海蘭珠就回自己的屋子睡,可想著吳克善要來了,她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雖然哲哲避開玉兒,對海蘭珠許諾她絕不會幫著吳克善逼她,但吳克善太惡毒,他若真不能如願,再強行接自己走,以後落在他手裏的日子,是不是會更苦?

海蘭珠很害怕,無法想象以後落在哥哥手中,會有如何悲慘的遭遇,他會不會把自己送給別的臺吉親王,會不會把自己當做玩物,讓那些男人隨意淩-辱?

紮魯特氏今天攔著她,說的那些話雖然難聽,可全是事實。她們這些死了男人的寡-婦,若沒有成年的兒子保護,不論是留在夫家還是娘家,日子都不會好過,若被哪個叔伯收了也罷,就怕無處安身,淪為誰都能輕薄羞辱的玩物。

而海蘭珠,莫說成年的兒子,她連一個孩子都沒有。

“為什麽,不帶著我一道走……”驚恐仿徨的人,捂著嘴害怕得哭泣,哭得淚幹聲啞,昏昏沈沈睡過去。

隔天醒來,海蘭珠眼睛紅腫,寶清問她怎麽了,她只是搖頭。

她每天要去向姑姑請安,今日亦不能免,本想著早些出門,見過姑姑後就躲在玉兒屋子裏,能避開閑人,沒想到出門太早了,迎面遇見從清寧宮用了早膳出來的皇太極。

美人,即便是哭得眼睛紅腫,依然是美人。

見到楚楚可憐的人,孱弱地站在秋風裏,皇太極不自覺地說了聲:“天冷了,盛京的秋天很冷。”

海蘭珠不知該如何應對,垂下了眼眸。

皇太極身後,是出來相送的阿黛,他便吩咐:“給你們格格添件衣裳。”

只是短暫的相遇,可在別人眼裏,就成了不得了的事,紮魯特氏站在窗下,陰測測地看見了全部光景。

她身上只裹著紗衣,懶懶睡到此刻,還沒起身。

昨夜皇太極雖然來了,可並沒有發生什麽,他能察覺皇太極是欲-望很強烈的男人,雖然不再年輕,可雄風正盛,以她的功夫,想要在夜裏討皇太極開心,輕而易舉。

但皇太極又和別的男人不一樣,在他眼裏,女人似乎並不僅僅是玩物。

“你怎麽還沒穿衣裳,該去向大福晉請安了。”竇土門福晉來催表妹,見她這樣站在窗口,著急地說,“別叫人看見,像什麽樣子。”

紮魯特氏呵呵一笑,不屑地說:“我現在還沒名分呢,我是客人,你見過客人對主人卑躬屈膝的嗎?”

說著話,清寧宮來了人,送來大福晉賞賜的早膳,請側福晉今日不必過去請安,紮魯特氏等宮女離開後,將桌上的點心挑了挑,嘖嘖道:“一頓早膳,就這樣豐富精致,我一定要留在這裏,絕不回去過苦日子。”

而此刻,清寧宮裏,大玉兒正細細地盯著姐姐看,問她:“你又想姐夫了?”

海蘭珠點頭,輕輕推開妹妹:“你別看了,我沒事。”

哲哲自顧自地用早膳,聽女兒們嘰嘰喳喳地吵鬧,不久大玉兒帶著孩子們出去玩耍,她才將海蘭珠留下。

“你剛來盛京,我就責備你威脅你,說了很多不好聽的話,我很後悔。”哲哲神情溫和,滿心覺得對不住大侄女,好生道,“你若信得過姑姑,有什麽話就對我說,姑姑能幫你的,一定會幫你。”

海蘭珠心裏很苦,苦得都要麻木了,這些日子有妹妹陪在身邊,發生了這樣那樣的事,吵吵鬧鬧的,倒叫她散去幾分苦澀。

可突然之間,吳克善要來了,她才明白,她的命終究還是苦的。

“姑姑,我不想做大汗的女人,我也不想跟吳克善回去。”海蘭珠含淚道,“被他帶回去,吳克善只會繼續把我送給別的男人,他要是恨我壞了他的好事,可能還會虐待我……”

哲哲道:“不會的,他怎麽說,也是你的親哥哥。”

海蘭珠跪下道:“可是姑姑,也是親哥哥毒殺我肚子裏的孩子啊,姑姑,救救我。”

哲哲心痛不已,將海蘭珠攙扶起來:“姑姑知道了,我不會讓吳克善欺負你,你放心。”

這一邊,雅圖跑向大玉兒,著急地說她看見姨媽在哭,大玉兒很擔心,獨自跑回姑姑的寢殿,果然見姐姐抹眼淚。

哲哲不願大玉兒知道那些事,敷衍道:“你別大驚小怪,還不許你姐姐難過嗎?”

海蘭珠收斂淚容,勉強笑著:“我沒事,你老盯著我做什麽?”

第059 她的眼眸像天池

大玉兒笑瞇瞇地說:“姐姐,我們出去逛幾天可好?我帶你去散散心,大金又不是只有盛京一處地方。”

海蘭珠呆呆的,不置可否,看向姑姑,哲哲嗔道:“自己想出去逛,別拿你姐姐做借口。”

大玉兒擠在姑姑和姐姐中間坐,左看看右看看:“那就當疼我一回,姑姑做主去和大汗說,要帶姐姐去逛逛,姐姐就為了我,勉為其難出去一趟。”

哲哲罵道:“你的臉皮啊,比城墻還厚,你自己同大汗去講。”

海蘭珠柔弱地說:“我倒是樂意隨你出門,可是,玉兒啊,咱們都走了,要把宮裏讓給那個人嗎?”

一提起紮魯特氏,大玉兒心裏就不好受了:“那就當是姐姐陪我去散心好了,在這裏看見了討厭,不如出去走走,眼不見為凈。”

此刻炕上坐的一排,統統來自科爾沁,科爾沁在盛京乃至整個大金,都是舉足輕重的地位,哲哲很明白皇太極為何要寵幸紮魯特氏。

“你自己去說,大汗不答應,我再出面。”哲哲按下心思,吩咐玉兒,“去十王亭去瞧瞧,別毛躁,別耽誤大汗的事。”

大玉兒站起來,兩手揉搓姐姐的臉頰:“可不許再哭啦,我去去就來。”

安撫罷了海蘭珠,她便徑直往十王亭去,雖然與內宮僅一墻之隔,畢竟是軍政重地,大玉兒再胡鬧也不敢隨意過去,除非有要緊事,除非像這會兒是姑姑命她去。

她帶著蘇麻喇一路走來,剛好遇上多爾袞從正白旗亭裏出來,也要往大政殿走。

“十四貝勒吉祥。”蘇麻喇向多爾袞行禮,大玉兒也是微微一笑,頷首致意。

“是要見大汗?”多爾袞問道。

“沒什麽要緊事,你先去吧,我等一會兒就好。”

大玉兒很客氣,也不生分,原本心裏有的芥蒂,姑姑一番話開導了她。她照著從前的模樣和多爾袞說話便是了,不然自己一旦生分疏離,表現得太刻意,就全算在大汗頭上。

就好像齊齊格,和她們從來是親親熱熱,見了大汗也是進退得宜,難道她心裏不向著多爾袞,難道她不知道多爾袞和皇太極之間的恩怨。

大玉兒心裏想,果然人人都聰明,就她,沒把聰明的勁兒用在該用的地方。

“雅圖和阿圖,給你添麻煩了。”大玉兒說,“阿哲更不好伺候,難為你和齊齊格,替我照顧一夜。”

多爾袞見玉兒主動和她說話,心裏暖暖的,也笑道:“不妨礙,家裏難得熱鬧,齊齊格很喜歡她們。”

是啊,大玉兒去過十四貝勒府,那個家冷清得嚇人。但願老天保佑,讓齊齊格這次能如願,明年這會兒,貝勒府裏就該真正熱鬧了。

行至大政殿前,尼滿迎出來,說大汗正與別的大臣議事,請二位稍等。

他有心看了眼多爾袞和玉福晉,心裏暗暗嘆,差了二十年,當真是完全不同的。

雖然大汗樣貌英俊,瞧著不顯老,可二十年光陰,能改變太多太多。

他們在大政殿外等,不久幾位大臣出來,分別見過大玉兒和多爾袞,二人皆是客客氣氣,緊跟著尼滿就來,卻是把他們倆一道請了進去。

大玉兒原本想對丈夫撒個嬌,偏這會兒多爾袞杵在一邊,她只能端著穩重好好地說,皇太極含笑看著她,卻是不顧弟弟在場,嗔道:“你自己想出去,編那麽多借口。”

大玉兒急了:“我怎麽是編的?”

若是平日,她早膩歪上來,可今日多爾袞在邊上,她不能這麽放肆,但說的話也實在透著親昵:“那你到底讓不讓我去?”想如今,還能有幾個人敢用這樣的語氣,對皇太極說話。

“多爾袞。”皇太極卻突然叫了弟弟。

“是。”多爾袞醒過神,有些緊張地看著兄長。

“回去告訴齊齊格,往後進宮,把她為你持家的本事交給玉兒。”皇太極笑道,“有的人該學的不學,不該學的,越來越像模像樣。”

大玉兒睜大眼睛:“我學了什麽不該學的?”

多爾袞也忍不住笑了,可還是好好地收斂著心思,垂首道:“臣弟記下了,請大汗放心。”

大玉兒實在沒忍住,跑到皇太極身邊:“我又哪裏不好了?”自己也知道不能這樣,又稍稍壓低聲音,“你要當著別人的面笑話我?我好沒面子。”

皇太極含笑看著她,就在去年春天,還是個唯唯諾諾謹小慎微的人,他生氣地半夜把她獨自丟下,她也不敢吭一聲。

一轉眼,她努力變成了自己想要的模樣,皇太極並不知道,這是不是她的本性,但能肯定的是,自己高興,玉兒也過得很快活,不是很好嗎?

“退下吧。”皇太極說,“過幾日,我命人先去打點,然後再送你們去。”

大玉兒高興了,福了福道;“多謝大汗,我替姐姐謝恩。”

皇太極嗔笑:“去吧。”

歡喜的人,帶著滿身陽光離去,從眼前掠過的側臉,笑得那樣明媚燦爛,大玉兒的眼睛清澈如天池,天知道多爾袞有什麽本事,在匆匆一眼中看清那麽多東西。

可他嫉妒極了,嫉妒皇太極擁有大玉兒全部的愛。

“多爾袞。”皇太極已然恢覆了嚴肅的神情,方才的寵溺愛憐,似乎只對著大玉兒才有,他招呼多爾袞往沙盤走去,語氣凝重地說,“你如何看待錦州?”

這一邊,大玉兒高高興興地回來,大老遠就看見紮魯特氏站在鳳凰樓下,她高高仰起脖子,仰望著鳳凰樓頂上的飛檐,一扭頭,和大玉兒打了個照面。

大玉兒沈住氣,帶著蘇麻喇走上前。

“玉福晉吉祥。”紮魯特氏難得地有禮貌,更是主動問,“玉福晉,您進過鳳凰樓嗎?”

大玉兒淡淡道:“自然進去過。”

紮魯特氏嘖嘖不已:“表姐說她還沒見識過,果然不是大汗心上的人,是沒資格進這道門的。”

玉兒心裏想,你明白最好,別真把自己當回事。

“沒什麽事的話,我先走了,大福晉還等我回話。”她不願再哆嗦了,帶著蘇麻喇從邊上繞開。

可才走過紮魯特氏身後,這個女人卻捏著嗓子,陰陽怪氣地說:“我若像蘭格格似的,招大汗喜歡該多好,像蘭格格那樣,一到盛京,就成了鳳凰樓的座上賓。”

大玉兒倏然止步,紮魯特氏這番話,聽得她心顫,什麽意思,什麽叫姐姐是鳳凰樓的座上賓?

紮魯特氏似乎料到了大玉兒的反應,扭著水蛇似的身段繞過來,笑道:“玉福晉這是怎麽了,難道我說錯了嗎,還請您指摘。”

大玉兒已然悶住了,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麽。

紮魯特氏掩面道:“糟了,難道是我多嘴,說了不該說的話?玉福晉,您不知道嗎?”

玉兒憋著口氣,手裏緊緊捏了拳頭。

紮魯特氏呵呵笑道:“大福晉真是把您保護得太好了,這宮裏都傳遍的事,您竟然不知道。玉福晉啊,您不知道蘭格格她,早就去過鳳凰樓好幾回了?回回都是大半夜,黑燈瞎火的時候摸去的。”

“福晉,我們走。”蘇麻喇見這情形,知道格格已經到了極限,總不能再和紮魯特氏打起來,她攙扶著大玉兒,帶著格格往側宮走去。

清寧宮裏,久不見大玉兒回來,哲哲擔心她在大政殿闖禍,便命阿黛去瞧瞧,誰知大玉兒早就回來了,說是一回來就進了側宮,沒往這裏來。

海蘭珠主動說:“姑姑,我去看看玉兒。”

哲哲道:“莫不是大汗不答應,她又發脾氣了?這兩年,越活越回去,幾時才能不叫我操心。”

海蘭珠笑道:“您別擔心,興許沒事兒呢,她小孩子似的,想一出是一出。”

這般說著,海蘭珠辭別姑姑,來側宮找妹妹,進門就見大玉兒趴在被垛上,像是在和誰賭氣。

海蘭珠走來,拿過一床毯子給她蓋上,拍拍屁股道:“怎麽了,這樣趴著睡過去的話,就該著涼了。”

聽見姐姐的聲音,大玉兒扭過臉,露出一雙眼睛,她細細地看著姐姐。

世上怎麽會有姐姐這麽美的女人,自己若是男人,一定會愛上她。而自己呢,莫說姐姐,就是齊齊格,她們站在一起,姑姑也總說她像個孩子。

“姐姐,你去過鳳凰樓?”大玉兒開門見山地問,“三更半夜的時候去的嗎?”

海蘭珠頓時慌張起來,下意識地想要回避,問著:“誰、誰告訴你的?”

第060 嚴父

盛京皇宮並不大,一件事要傳,幾個時辰足以人人皆知,可正如紮魯特氏所言,哲哲將大玉兒保護得太周全,她不願侄女知道的事情,大玉兒可以永遠被蒙在鼓裏。

這件事,外頭的閑言碎語,始終沒傳到大玉兒跟前,突然被說破,被指名道姓地說親姐姐半夜去會自己的丈夫,大玉兒傻了。

“對面那個女人說的。”大玉兒爬起來,委屈巴巴地看著姐姐。

海蘭珠的心,撲撲直跳,她的腦袋裏一片混亂:“她的話,你能信?我去鳳凰樓做什麽,當然沒去過了。”

“真的?”大玉兒湊近些,看著姐姐美麗的容顏,“姐姐,是她要挑唆我們,是不是?”

說出口的話,收不回來了,海蘭珠並沒有想好,到底該否認還是解釋,結果話已經沖出口,現在再改,妹妹一定更糊塗更迷茫。

“那種人,不要理睬她。”海蘭珠硬著頭皮,努力圓謊,“玉兒,你信姐姐嗎?”

“我當然信。”大玉兒窩在姐姐懷裏,“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

“玉兒?”

“姐姐,你該知道,我為什麽會被哥哥送來吧。”大玉兒笑得淒涼,“估摸著那會兒,他惱怒阿瑪早早把你嫁出來,姐姐才是我們科爾沁最美的女人,最美的女人就應該嫁給最偉大的英雄,嫁給皇太極。可惜姐姐已經嫁人,於是只能把我送來了。”

海蘭珠不言語,可她能感受到妹妹身上的悲哀。

“哥哥對我說,要給皇太極生兒子,哥哥說我到盛京來唯一要做的事,就是給皇太極生兒子。皇太極做了大汗後,哥哥特地跑到盛京來,當著姑姑的面問我,夜裏能不能伺候好大汗,要我千萬別忘了自己的使命。”大玉兒呵呵笑著,“真可笑,姐姐,我一口氣生了三個女兒。”

“好在你愛上了大汗,大汗也喜歡你,不算太糟糕不是嗎?”海蘭珠唯一能用來安慰妹妹的,只有這一句。

“姐姐你知道嗎,我每次和大汗恩愛後,都會把腳擱在被垛上,你看我睡覺的地方,這麽多的被子和枕頭,是姑姑說,這樣子才容易有孩子。”大玉兒眼中含著淚,將被子扯過來,痛苦地說,“可是皇太極他很生氣,每次見到我這麽做,都會對我發脾氣,生阿哲前,那麽冷的晚上,他氣得直接摔門走了。”

海蘭珠楞住了,這些話,玉兒可沒有在信裏說過。

大玉兒道:“我好不容易才變成他喜歡的樣子,對他撒嬌對他發脾氣,我本來以為那樣會很假很尷尬,可竟然覺得心裏好踏實,突然之間,我不再是個生孩子的工具,我真正成了他的女人。”

海蘭珠點頭:“玉兒,大汗很喜歡你。”

大玉兒緊緊盯著姐姐的容顏,她的心又在一瞬間硬的像石頭:“姐姐,你答應我,絕不能做皇太極的女人。”

海蘭珠呆住了,不做皇太極的女人,是她一直對姑姑重覆的心願,可為什麽妹妹此刻要自己發誓保證,她突然就說不出口了?

“額娘、額娘……”

卻是此刻,阿圖哭著跑來找娘,語無倫次地說著姐姐打架,大玉兒再顧不得什麽,立刻跑出去找雅圖。

找到女兒的時候,雅圖正被按在地上,比她大兩歲的四阿哥葉布舒,騎在妹妹身上抓她的頭發打她的臉,邊上只有跟著葉布舒的奴才,竟然一個都不敢上前拉開。

大玉兒將雅圖搶回懷中,含怒瞪著被她推在地上的葉布舒,恨不得把這小子掐死,可他到底是皇太極的兒子。

雅圖哭得傷心欲絕,大玉兒怎麽哄都停不下來,驚動了哲哲,甚至驚動了皇太極。

皇太極一向嬌寵女兒們,聽聞葉布舒竟然對妹妹動手,正遇見豪格從前線歸來,劈手拿下他的馬鞭,親自去把兒子抽了一頓。

顏紮氏嚇得魂飛魄散,皇太極離去後,看著兒子幾乎被抽爛的屁股,她還不敢哭出聲,捂著嘴瑟瑟發抖,其他幾位庶福晉在門前張望,都是不敢多嘴。

側宮裏,雅圖窩在額娘懷裏嗚咽,因為害怕而不敢睡,蘇麻喇打聽來說,四阿哥被大汗狠狠打了一頓,用馬鞭子抽的。

大玉兒拍哄著女兒,冷冷道:“不必管,那個女人本就顛三倒四,能教出什麽好兒子。”

蘇麻喇說:“格格,咱們是不是該問問,為了什麽打起來,別叫他們占了理。”

大玉兒不屑道:“占什麽理,大汗若是要跟他們講理,會去打葉布舒嗎?男孩子又是哥哥,這才多大能有什麽深仇大恨,就算是雅圖不對,他也不能把妹妹打成這樣,葉布舒這樣歹毒,長大了還了得?”

海蘭珠抱著阿哲坐在一邊,輕輕擦去小娃娃的口水,再看看邊上睡的正香的阿圖,妹妹的話戳到她心裏去,疼得不知如何是好。

這個葉布舒將來,也會變成吳克善那樣的人嗎,可以惡毒地殺了親妹妹腹中的胎兒。

想來,皇太極果然是了不起的人,是非黑白,在他心裏那麽正。

海蘭珠心裏一顫,想到大玉兒要她保證,不要成為皇太極的女人,這話還說不說了?她還要不要主動去向妹妹提起?

可是,大玉兒好像忘了,之後一整天,哄著雅圖形影不離,直到把女兒哄高興了,她才松口氣。

海蘭珠再與妹妹說話,早晨那件事,她仿佛已經忘得幹幹凈凈。

而孩子們打架的事,既然皇太極出面,哲哲就沒有管,只是另外把五阿哥碩塞叫到清寧宮,私下給這個親娘早逝的孩子講講道理。

且說五阿哥出生不久,他的母親側福晉葉赫那拉氏就撒手人寰,人人都以為,大福晉會把五阿哥養到自己膝下,可她卻只是命保姆嬤嬤們照拂孩子,自己偶爾過問關心,絲毫沒有要抱養的意思。

於是外人都明白,科爾沁還在等他們的女人生兒子,大福晉生不出,玉福晉來生,玉福晉生不出,再送女人來。

此番大福晉和玉福晉又接連生下兩個女兒,這不,海蘭珠來了。

又是鬧騰的一天,入夜時歸於寧靜。

海蘭珠回到自己的屋子,途徑顏紮氏的窗口,那裏頭還亮著燈,顏紮氏正笨拙地為兒子上藥,葉布舒的嘴裏塞著布團,不讓他哭出聲。

隱約能看見孩子身上的傷,皇太極打得也太狠,她輕輕一嘆,可回過身,高大的男人竟然站在她背後,神情閑適地看著她。

“大汗……”

海蘭珠屈膝行禮,不自覺地往後退,皇太極也不言語,徑直進了顏紮氏的門。

裏頭傳來女人的哭聲,海蘭珠循聲望去,只見顏紮氏跪在塌下捂著臉哭。

但皇太極沒理會她,先看了看兒子身上的傷,而後坐下,語重心長地說:“今天的事,就算是雅圖不對,葉布舒也不能這樣打妹妹,雅圖的臉都被他抓破了,你平日是怎麽教的?記住,這樣的話,我只對你說一遍,我希望我的兒子,能把他們的姐妹捧在手心裏疼,將來長大成人,送姐妹出嫁,就要讓夫家的人明白,她們是有兄弟撐腰的。如果連這件小事都做不好,連自己的姐妹都不能保護,將來怎麽跟我打天下,不過是個窩裏橫的窩囊廢,他若再敢對姐妹動手,我就廢掉他的胳膊。”

顏紮氏嚇得渾身顫抖,連連保證她會看好兒子,海蘭珠在外頭聽得內心澎湃,倘若二十多年前,阿瑪也曾這樣教導吳克善,她腹中的孩子,就能平安來到人世。

越想,越悲哀,說到底,她的命太苦。

轉身走開幾步,便也聽得靴子踩地的腳步聲,皇太極出來了,海蘭珠回眸,大汗也正好看向她。

月色朦朧,兩處身影都不清晰,海蘭珠端正地欠身行禮,再擡起頭,皇太極已經走了。

她怔怔地站在屋檐下,直到寶清來催她,才恍然回過神。

寶清笑呵呵:“蘭格格,咱們宮裏熱鬧吧,大福晉從前說,成天見的都是些雞零狗碎的事,聽說明朝的皇宮有咱們十多倍的大,將來要是去了那裏,難道雞零狗碎的事,也要多十幾倍不成。”

海蘭珠沒聽進去,只淡淡地說:“是啊,玉兒也說,明朝的皇宮很大很大。”

寶清笑道:“將來大汗帶兵入關,咱們去了明朝的皇宮,您也一定再來玩兒,奴婢還伺候您。”

海蘭珠頷首:“我一定來。”

可是,她現在,該去哪兒?

幾日後,皇太極為哲哲一行人,安排去赫圖阿拉游玩,順便代替他祭奠祖先,赫圖阿拉是大金發源之地,努爾哈赤曾在那裏建造宮殿,後遷都至盛京,那裏只留幾位祖輩看守。

齊齊格得知大福晉和玉兒她們要出游,若是從前,她必定跟著走。可如今多爾袞在家,她怎麽舍得離開,於是只進宮來問候一聲,要玉兒給她帶些好吃的回來。

齊齊格也聽說前幾天,四阿哥和雅圖打架的事兒,瞧見雅圖臉頰上的抓痕正結痂,心疼不已,摟著雅圖說:“叫十四叔教你學摔跤,我看看還有誰敢欺負你。”

雅圖當了真,竟然對大玉兒說:“額娘,我不要去赫圖阿拉,我要去十四叔家裏,我要跟十四叔學摔跤。”

第061 救美

齊齊格沒察覺孩子的認真勁兒,還玩笑著說:“成啊,雅圖跟嬸嬸回家去。”

誰知雅圖是當真的,到了出發的那天,她哭著鬧著不肯跟大人們去赫圖阿拉,皇太極來送行,她抱著阿瑪的腿說,要跟十四叔去學摔跤。

哲哲嗔道:“都怪齊齊格嚇許諾,小丫頭當真了。”

皇太極寵溺女兒,見到她臉頰上的傷痕,更是心疼,問她:“學摔跤很苦,雅圖怕不怕?”

小姑娘已有幾分帝女貴氣,仰著腦袋說:“不怕,我是阿瑪的女兒。”

皇太極大喜,看向玉兒:“留下雅圖,你舍得?”

大玉兒笑道:“阿瑪寵著呢,額娘自然是靠邊站的。”

她朝雅圖招招手,把女兒叫到跟前,叮囑了好些話,便讓乳母嬤嬤們抱走,一會兒送去十四貝勒府。

皇太極要哲哲路上小心,親手攙扶妻子上馬車,目送一行人出了皇宮,才回十王亭。

宮苑裏,紮魯特氏從側宮出來,站在空落落的院子中央,望著靜謐無聲的清寧宮和大玉兒的側宮,幻想著將來如何在這裏當家做主。

她的表姐急匆匆趕來,拉著她說:“你做什麽,又不是都走光了,還有那麽多眼睛盯著呢。”

紮魯特氏冷笑:“是她們自己要走的,別怪我不客氣。姐姐,等我在這裏站穩腳跟,你跟著我一樣有好日子過。姐姐,科爾沁的氣數,該到頭了。”

就在哲哲和大玉兒姐妹離開盛京的第二天,紮魯特氏從她姐姐的屋子搬出來,住到了邊上空著的側宮,緊挨著大福晉的清寧宮,再差一道詔書,她就是皇太極名正言順的側福晉了。

且不說四座側宮在位置上是否有地位尊卑的差別,但能住到這裏的女人,在大金的地位已然明確。就算在貝勒大臣們的眼裏,紮魯特氏姐妹倆,也是受盡恩寵。

庶福晉們趁著哲哲和大玉兒不在家,紛紛來巴結新人,顏紮氏為了自己的兒子被鞭打,早就恨死了那姑侄倆,見紮魯特氏新近得寵,便是走動得很殷勤。

這一切,皇太極不聞不問,旁人自然也不敢多嘴,只看著紮魯特氏一天天得寵,在宮裏對人頤指氣使。

有意思的是,雅圖到了十四貝勒府,跟著多爾袞和齊齊格玩耍兩天,忽然醒過味兒來,額娘不在身邊。

於是無心再學什麽摔跤,哭哭啼啼地纏著齊齊格,要找她額娘去。

齊齊格哄了半天也不管用,抱著雅圖沖到宮裏來,多爾袞聞訊從正白旗亭趕到宮門前,只見妻子著急地抱著哭泣不止的小侄女。

“你跟大汗說去吧,我真是沒法子了,她哭了兩個時辰,這丫頭跟大玉兒一樣的倔啊。”齊齊格累得夠嗆,把雅圖塞給多爾袞,“請大汗做主吧。”

多爾袞也是哭笑不得,抱著雅圖走過十王亭,皇太極剛巧從大政殿出來,雅圖掙紮著從十四叔懷裏下來,跑向她阿瑪。

皇太極聽多爾袞說完緣故,抱著女兒拍拍她的屁股,寵溺地問:“是誰自己要留下的,都忘了?你不學摔跤了?”

雅圖嗚咽著,軟綿綿地撒嬌:“阿瑪,我要額娘,要額娘……”

哲哲一行要十月初才回盛京,哄了今天,哄不了明天,小孩子懂什麽,找不見親娘了,自然要哭鬧。

皇太極對多爾袞說:“你們家惹的麻煩,你來解決吧。”

多爾袞楞了楞:“大汗,這?”

皇太極道:“你帶上齊齊格,把雅圖送去赫圖阿拉,路上小心。”

多爾袞咽了咽唾沫,這算什麽事,他這裏的軍務朝務,都不管了?

皇太極卻吩咐:“正好,祭奠的事,你去幫幫哲哲,別叫那裏的人笑話。”

雅圖聽說要去赫圖阿拉,立刻不哭了,皇太極逗她:“真是跟你額娘一樣,下次再不聽話,阿瑪可要生氣了。雅圖啊,就算是女孩子,也要言出必行,不能失信,知道嗎?”

小丫頭哪裏懂,嘿嘿笑著,抱著阿瑪親了親,歡歡喜喜地嚷嚷著:“去找額娘,去找額娘。”

赫圖阿拉王城裏,哲哲帶著兩個侄女,早已安置下,這裏是大金發源之地,大玉兒剛嫁到盛京那年,跟著來過一趟。

這一回再來,隔了十年,她早已不是當年那個懵懂不知事的小福晉。

而來到這裏,海蘭珠也不由得輕松下來,妹妹原就說是要帶她來散心,安寧的赫圖阿拉,果然是好地方。

姐妹倆跟著哲哲,見了幾位老親王貝勒和他們的福晉兒女,因多年疏遠,這裏不知盛京皇城的事,見哲哲帶著兩位年輕婦人,便都以為是皇太極的女人,紛紛對著大玉兒和海蘭珠,稱呼側福晉。

海蘭珠尷尬不已,哲哲不以為然地解釋她的身份,眾人還是楞一楞,似乎不大明白。

大玉兒也沒往心裏去,她根本沒想過,姐姐和皇太極會有什麽瓜葛,既然鳳凰樓的事姐姐否認,她自然就信了的。

之後幾日,哲哲忙著預備祭奠,大玉兒則帶著姐姐在赫圖阿拉城裏閑逛。

她們原打算微服出行不擾民,然而姐妹倆的容顏太耀眼,走到哪裏都引人矚目,哲哲知道後,就不許她們再自行出去逛。

可大玉兒嘗到了甜頭,自由自在地逛街,是她夢寐以求的事,海蘭珠拗不過妹妹,隔天瞞著哲哲,姐妹倆帶著蘇麻喇和寶清,又溜了出去。

遇上城裏趕集,哪裏都熱鬧,但人多了是非也就多,海蘭珠和大玉兒,明珠般的美貌,陽光下熠熠生輝的肌膚,除非把臉蒙得只露出眼珠子,不然走到哪裏,都吸引著路人的目光。一些不安好心的男人,悄悄跟著他們一路,不知不覺地就湊上來了。

這一邊,多爾袞帶著齊齊格和雅圖,一路簡行來到赫圖阿拉,把孩子送到大玉兒身邊後,他們立刻就要回盛京。

齊齊格也是十年沒來過這裏,一路上瞧著各種新鮮,問多爾袞:“咱們那會兒來的時候,你都不愛搭理我,額娘還訓你來著,你還記得嗎?”

多爾袞笑道:“那時候小,自以為是,兄弟之間都覺得娶了媳婦被媳婦管束是很丟臉的事,大家都一個德性。”

說著話,進了集市,雅圖剛好睡醒,見外頭這麽熱鬧,就嚷嚷著要下馬車。

齊齊格也坐車累了,就和丈夫商量,把馬車停在路邊,兩人帶著雅圖逛逛再進宮。

多爾袞多少年沒在大街上走了,也是見什麽都新鮮,拐過一條街,剛要帶齊齊格和雅圖找東西吃時,聽得前頭鬧哄哄一片,更有女人的尖叫。

雅圖坐在多爾袞肩上,看得遠,著急地嚷嚷起來:“額娘,額娘……”

多爾袞和齊齊格面面相覷,立刻朝這頭趕來。

人群裏,只見一個高大威猛的男人,將大玉兒攏在懷裏,多爾袞頓時熱血沖頭,沖上前一拳打在那男人臉上,奪回了大玉兒。

那人吃痛惱火,展開拳腳要和多爾袞打鬥,大玉兒驚見是多爾袞,忙道:“誤會誤會,多爾袞,他是好人。”

多爾袞聞言,立時收了拳風,而那人聽見大玉兒喊多爾袞的名字,面上一楞。

細細看多爾袞的氣質容貌,深信不疑,單膝跪下口中道:“小人鰲拜,參見十四貝勒,不知是十四貝勒,多有冒犯,請貝勒爺恕罪。”

多爾袞微微皺眉,見他知道自己的地位身份,還有這一身了得的功夫,心知是八旗子弟,再見地上躺了四五個面目猥瑣的人,想來這鰲拜不是傷害玉兒的人,而是救她的人。

“額娘……”雅圖大聲喊。

聽見女兒的聲音,大玉兒一楞,只見齊齊格抱著她的女兒,在邊上哭笑不得,她趕緊跑來,笑道:“我就說啊,你們怎麽來了,是送雅圖吧。”

寶清和蘇麻喇,攙扶著海蘭珠也走過來,蘇麻喇對著多爾袞唏噓不已:“貝勒爺,嚇死我們了,幸好您來了。”

多爾袞見這裏聚攏越來越多的人,必須趕緊離開才是,便對那鰲拜說:“你善後,明日一早,到王城來見我。”

鰲拜抱拳:“小人明白。”

多爾袞護送眾人回到王城,哲哲早就因為侄女們不見了而生氣,聽說還在城裏闖禍,這下如何了得。

可憐蘇麻喇和寶清挨了一頓板子,海蘭珠和大玉兒,被罰站到屋檐底下。

見妹妹罰站還嬉皮笑臉的,海蘭珠嗔她:“都怪你,我活了二十六年,頭一回罰站。”

大玉兒早就皮實了,不怕也不羞,嘿嘿笑著:“我們是姐妹嘛,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姐姐最好了。”

海蘭珠氣道:“我可不再聽你的了,再聽你的,姑姑早晚被我們氣死,總要有一個人聽姑姑的話吧。”

大玉兒卻收斂了笑容,靠在墻上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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