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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煙闕洞庭皎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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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周遭陰冷素清,微弱的月光將褐瓦襯得霧霧蒙蒙。

此時已經三更,剛剛躺下的夜闌便聽得門外敲門聲。

這半個月都清凈的很,誰會來找她?

她一邊狐疑,一邊開門。卻見著九歌紅通通的小臉蛋,以及搖搖晃晃的身子,左手拿著酒壺,跌跌撞撞,一不小心,就一頭撞進夜闌懷裏。

夜闌伸出雙手,連忙扶住九歌,聞著九歌滿身酒臭味,胃裏一陣翻騰:“你怎麽喝這麽多?”

九歌眼裏沒有以往的靈氣,眸子灰灰蒙蒙,捂著輕疼的腦袋,隨意找了凳子坐下,嘴裏含糊不清的說著:“以前喜歡尼凡的時候,總以為自己足夠大方,才忍得了西禾的插足......”她捂著太陽穴又認真想了想:“不對,他們之間,一直以來都是我胡亂摻和而已......”

這麽久了,夜闌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傷心的九歌,她攙扶著九歌,輕言細語的安慰道:“你喝醉了,我去給你熬點醒酒湯。”

九歌突然擡頭,冰冷的手一把握住夜闌雪白的臂上,語氣冰冷決絕:“和我說說煙靈罷。”她臉頰緋紅,腦子發暈,很久後才斷斷續續說著:“我不想,喝醒酒湯。這樣,明日就記不起今日問的這些混賬問題。”

夜闌已經脫下她的外套,穿著很薄的白衣,包裹她纖瘦的身材。

月光依舊懶懶灑灑,淡黃色的燭光印出夜闌一半精致輪廓盡是蕭條,碧藍色的瞳孔透出幾分說不清地萬千思緒,就像一池碧海深田,照不出星河渺寥。

九歌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水,剛到嘴邊,便被夜闌奪過去一飲而盡。

九歌詫異地盯著此刻與往常不太一樣的夜闌,半撐著臉,腦子泛著紅暈。

“其實我以前和你說我沒有出過魔界,是騙你的。”夜闌坐下來,白色衣服被燭光照不出絲毫色彩,她端正好看的臉蛋也沒了以往光彩熠熠。

“為了他,我多次出入仙族,只為了在淩天殿門口偷偷看他一眼。”她嘆了一口氣。

“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了站在他身邊的那個女子。不過多久,便傳來了仙族儲君要成親的消息。”她低眉,看不清面目。

她手裏握著緊致的青瓷酒杯,就像那是理不清的萬千情緒,月色冰冰涼涼,襯得她的眸子也如雪花紛飛,看不清絲毫暖色。

“我見過那位女子,長得很美,卻嗅不到絲毫仙族的氣息。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凡人,不要說嫁給他了,就連踏入六清境一步都是她前世修來的福分。”她身子略帶抽噎,仿佛觸及到了不願意被人掀起的痛楚。

月光很冷很柔,冰冰涼涼落在夜闌肩上,九歌半睜眸子,夜闌蕭條背影映在她深邃的眼裏。

夜闌看似平淡,心裏早已千瘡百孔:“大概是真喜歡,才會為了那個凡間女子,不顧一切與天帝抗衡。當初他將嬌弱纖瘦的她護在身後,同天帝說,若是不答應他娶煙靈,他將會隱姓埋名,了了一生。”

九歌嗆了一口酒氣,擡眉目光深沈。

“對於一個曾經下過血誓的仙族儲君,若真是歸隱山林,那就是違背身上的天神咖印,是要丟掉大半條命的......可即便如此......他還是要娶她......”

“後來那位女子紙命薄幸,丟了性命,他為了救她,毀了大半個元身,還是沒能將她救活......當時她的肚子裏,還懷著他一位沒出生的孩子......一同隨著她,煙消玉焚......”

若不是世事難料,紅顏如何薄幸?若不是往路坎坷,這該是如何‘只羨鴛鴦不羨仙’的故事?

九歌閉眼,眼角似乎落下一滴晶瑩的水珠,浸濕了她左眼角的黑疤。

“我既不能怨那個女人,又不能恨那個女人......殺不了她,也動不了她......”九歌表情凝重,似乎很痛苦:“可她偏偏成了他心裏那塊不能觸及的雷區。”

隨即她仰天大吼,將心裏的洩憤一股腦全部吼出來:“我玄九歌何時這麽憋屈過?”

風蕭蕭,飄下幾絲細雨,冰冷決絕,透著寒意萬千。

月色琥珀,涼宮淡煙,縷縷刺心。

她喝了許多酒,腦袋很沈,跌跌撞撞順著夜闌床邊躺下,半暈半醒:“我沒有去處,今晚能在你這裏將就一下麽?”

柔白的光照出夜闌一襲白衣,背影就像一片荒蕪幹涸的沙漠,無雨無水,只剩沙田旱地。

夜闌將醉酒的九歌用棉被包裹的很嚴實,像哄小孩一般哄著她:“困了就睡罷。”

“打擾了。”門外傳來的是一股雄渾嗓音。

那是夜闌一輩子也忘不了的那個聲音,她理了理雜亂的發絲,套上一件用金絲繡得外袍,緩緩起身開門。

曲璟禹打著一把純黑油紙傘,傘上全是雨水。夜闌這才回過神來,外面已經下起了綿綿細雨。

“在阿九這裏麽?”他站得很挺拔,目光警覺,橫掃四周。

他今晚為了找她,去了很多地方。最後實在沒有辦法了,站在尼凡門前,木木的呆了很久。

他在那道冰冷的門墻外,心裏不禁激起一陣酸楚,不停地問自己,若是她在裏面,他該怎麽辦?

他又能怎麽辦?

他不敢敲門,夜深,只能拂袖而去,抱著最後一絲幻想,來到夜闌住處。

當他終現裹在被窩裏的那團東西,似乎松了一口氣,緊張的神色也放松了。

雨水氤氳,白煙飄濕。他渾身夾雜著汗味,臉上有幾分疲憊。

陰冷的光拂在她臉上,她沈默不語。

他徑直走到床邊,抱起喝醉了的九歌,夜色幾分涼意,他將九歌裹在寬厚的衣袍裏,不讓冷風侵入她絲毫。他頷首,與夜闌恭恭敬敬道:“謝謝你照顧九歌。”

夜闌面色依舊淡然,手緊緊捏著袖子,掌心中硬生生捏出一朵白色的花。她從容不迫,擠出一個笑臉:“沒什麽。”

路上有些顛簸,九歌嗅著懷中熟悉的味道,腦子突然變得很清醒。

何曾幾時,他心裏的那道雷區,也成了她心裏不能觸及的雷區。

她往他懷裏蹭了蹭,心裏暗自想著,她會努力。

此生平淡無奇也好,轟轟烈烈也罷。

既然那道深坎他跨不過去,不願提及,她便要學著忘卻。

誰念西風獨自涼,蕭蕭黃葉閉疏窗。

沈思往事立殘陽,心裏有劫難相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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