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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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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天淩晨三點,兩箱貨會在鯊魚湧碼頭卸下來,厲行知安排了四個人接貨,交通工具是一輛貨車和一條皮筏艇,貨車的車牌號預計是粵BXXXX,如果後續有更改我會想辦法通知你。”

便利店內,顧銀杉假裝在挑選商品,對旁邊貨架前的人低聲說。

對方點點頭,“知道是什麽貨嗎?”

他快速說了一個英文單詞,對方驚訝的同時又有點好奇。

“我記得你在老家一天學都沒上過,為什麽文化程度還可以的樣子?”

深夜裏,長發及腰的女孩坐在桌邊,不厭其煩地教他讀書寫字的畫面在腦海裏浮現。

顧銀杉楞了一會兒,用力揉揉額頭。

“自學的。”

“真是可惜,看起來你挺有學習天賦。如果出生在大城市,說不定也能讀個正經大學。”

“人各有命,別人的路不代表會適合我。”

他拿起一盒泡面與一瓶可樂,“還有事麽?沒事我走了。”

“等等。”對方道:“聽說厲行知有意把女兒嫁給你?”

顧銀杉臉色一沈,“不要胡說。”

“你現在接觸的東西越來越核心了,我看他是真的拿你當接班人培養呢。要不幹脆把他女兒給娶了,繼承他的公司得了。”

他狠狠瞪了對方一眼,後者輕笑。

“開玩笑的,你那邊有什麽需要配合的地方麽?”

顧銀杉沈吟幾秒,“讓派出所的人到店裏找我,以調查為由把我帶回去坐兩個小時。”

對方看出他的用意,“沒問題,我會讓他們準備好茶招待你。”

“還有……保護好她。”

腦中浮現出周雲恩的模樣,但很快就變成那天她與其他男人手牽手的樣子。

她已經交新男友了。

想到這點,顧銀杉的心臟就痛得無法呼吸。

“你離她遠一點,就是對她最好的保護。”

那人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率先結賬離開。

顧銀杉拎著泡面和可樂慢慢走回住處。

兩天之後,報紙刊登出警方抓獲一起跨國販毒案件,涉案人員四名,具體情況目前還在調查中。

與此同時,神仙觀火鍋店來了一輛警車,要求服務員叫老板過來配合調查。

顧銀杉很快趕到,被他們押上警車去了派出所。

在裏面待了半天才出來,他立馬攔了輛出租車,直奔B市的一片高端別墅區。

走進別墅,厲行知正在大發雷霆。

“你們這沒用的東西,連個內鬼都抓不到,要是被我知道是誰,一定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顧銀杉沒說話,靜靜地站在一邊。

他又訓了大半天,然後才讓眾人散去。

傭人端來一杯茶,他坐在價格不菲的真皮沙發上,接過茶杯朝顧銀杉瞥了眼。

“警察叫你去做什麽?”

顧銀杉將自己被盤問的內容說了一遍,然後道:

“我準備把公司賣掉。”

厲行知皺眉,“那你手裏的業務怎麽辦?”

“我聯系了一位導演,他們下個月準備拍一部投資預算五個億的電影,由他們來做更加隱蔽。”

“哪個導演?”

他又將對方的信息詳細告知,包括對方旗下的公司,和預計選用的演員。

厲行知不動聲色地喝著茶,最後點了點頭。

“也行,由他們來做還更加隱蔽點。銀杉,你最近做事是越來越熟練了,有沒有興趣接觸點其他業務?”

顧銀杉搖頭。

“我賺得錢已經夠多了。”

厲行知嗤笑一聲。

“這世界誰會嫌錢多呢,賺一百有一百的活法,賺一萬有一萬的活法。何況男人要以事業為重,我看你什麽都好,就是事業心太差。”

他平靜地低著頭,“那依您的意思……”

“準備一下,下周跟我去趟雲南。今天損失的錢,我要加倍賺回來。”

顧銀杉點點頭,又陪他坐了會兒,然後才離開。

轉身的時候,一個穿著香奈兒套裝的卷發女孩飛快地跑下樓,大喊他一聲。

“銀杉哥哥!”

顧銀杉眉頭一皺,停下腳步。

女孩便是厲行知的獨女厲小宛,蹦蹦跳跳地跑到他身邊,拉住他胳膊。

“你來了怎麽也不上樓看看我啊,咱們好久沒見面了呢。”

顧銀杉不動聲色地抽出手,“我還有事,得走了。”

“什麽事那麽著急?爸,”她回頭對厲行知說:“你少給他安排點活兒幹啊,想把人家累死嗎?”

厲行知在外威風八面,唯獨拿這個從小捧在手心的女兒沒有辦法,嘆著氣道:

“大人的事你少插手。”

“我也是大人啊,我都滿十八了,銀杉哥哥也沒比我大多少,是吧?”

顧銀杉不想摻和他們的事,安靜地閉著嘴巴。

厲行知道:“你給我上樓待著去,待會兒還有客人要來。”

“我不,樓上悶死了,我要出去玩。”

厲小宛眼巴巴地看著顧銀杉,“你陪我一塊兒去好不好?”

他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我約了人,改天吧。”

“改天改天,永遠都是改天。哼!我找別人去!”

厲小宛氣得跺了跺腳,跑去了二樓。

“唉,這個丫頭,當初我真不該慣著她……”

厲行知深深嘆了口氣。

顧銀杉再次道別,走出別墅。

回到住處,門口多了個大信封。

他彎腰撿起來,打開門坐在客廳沙發上查看。

裏面是幾張資料,第一頁有張彩色的兩寸單人照,旁邊是那個人的名字——李貝德。

顧銀杉正想往下看,手機鈴聲響起。

他點了接聽,對方問道:

“你要我調查的東西已經送到了,看見了嗎?”

“嗯,錢我明天給你轉過去。”

“一萬塊,一分都不能少哦。這個人以前一直在國外生活,我花了很多精力才查到他的信息。”

“知道。”

掛了電話,他繼續看資料。

那是李貝德的人生檔案,涵蓋了他出生至今所有的信息,比如在哪裏工作過,擔任什麽職位,做過什麽項目。

大學是哪所學校,參加過哪些社會活動等等。

周雲恩身邊突然出現這麽個人,除了吃醋,顧銀杉更擔心的是對方會不會是厲行知這個狡猾的老狐貍安排在她身邊,負責監視或控制她的。

幸運的是,這個李貝德的履歷看起來只是一個常年定居國外的高富帥,不像是能被厲行知雇傭的樣子。

他松了口氣,繼續往後看,當目光掃過李貝德早逝的父親的信息時,突然濃眉緊鎖。

1985年因工資糾紛,被工人刺傷去世……

那不正是他父親被抓的時間麽?

顧銀杉冒出一股強烈的預感,瘋狂地在這幾張資料裏尋找李貝德父親當年經營的公司名稱。

終於被他找到了。

名揚建築工程有限公司。

住處是臨時租的,裏面沒電腦,他抓起外套往外沖,找了家網吧,打開電腦搜索這家公司的名字。

在政府裁判文書網中,他找到了那起陳舊的案件。

被告人顧長偉,男,1965年出生於XX省XX市,漢族。因蓄意刺傷他人,導致受害人死亡,判處無期徒刑——1985年4月6日。

網吧響起砰的一聲巨響,網管看了過來,只見他趴在電腦前,深深埋著頭,肩膀不停顫抖。

咖啡廳內,周雲恩與李貝德面對面坐著。

她將一個袋子遞過去,“這是那天你買的衣服,還給你。”

李貝德沒接,看著周圍笑嘻嘻地問:“今天不請我吃中餐啦?”

她翻了個白眼,將袋子又往前推了推。

李貝德搖頭。

“我又不穿女裝,還給我做什麽。”

“那天我看見你付賬了,好幾千塊錢。”

“已經穿過的衣服也退不了啊,你留著吧。”他狡黠地笑了笑,“就當送給你的禮物。”

周雲恩只好作罷,將袋子隨手放在身邊,問:

“你對厲行知和顧銀杉的關系還了解多少?”

“顧銀杉?是那天晚上的男人嗎?”

李貝德忍不住猜測,“你對他怎麽那麽感興趣,難道一見鐘情了?不可能啊,我長得也不賴,要愛也是先愛上我吧……”

周雲恩忍住用針把他嘴巴縫起來的沖動,耐著性子問:

“你到底知不知道?”

雖然心裏告訴自己不應該再去管顧銀杉的任何事,可眼睜睜看著他走回曾經的老路,她實在沒辦法完全忽略。

自那天見面回去後,她每天心神不寧,有時晚上睡覺會夢見顧銀杉被槍決的樣子,嚇得一身冷汗。

李貝德無辜地眨眨眼睛,“我以前都在國外,對他們的事只聽說過一點而已,你要是實在想知道,我找人幫你問問?”

“可以嗎?”

“可以試試……稍等,我接個電話。”

他手機響了,拿出來接聽,看見是個陌生號碼,面露疑惑。

“餵,您好,我是李貝德……是你?”

李貝德的表情更加困惑了,看了周雲恩一眼,嗯了兩聲,然後掛斷電話。

周雲恩不解,“怎麽了?”

“他說要見我。”

“誰?”

“就是你很感興趣的那個人,顧銀杉。”

這下連周雲恩也困惑起來。

顧銀杉為什麽要見李貝德?

難道是因為那天,她承認他是自己新男友的事?

這可遭了!

“那啥……你別去了吧。”她尷尬地說。

李貝德收起手機,“去就去,怕什麽?我正好幫你打聽消息呢。”

“不用不用,我隨口問問的。”

萬一去了之後兩人打起來,她可罪過大了。

雖然李貝德有追求她的意思,但他畢竟是無辜的啊。

“要不……你跟我一起去?”

李貝德突然提議。

周雲恩楞了一下,拒絕。

“他要見的是你,又不是我。”

那天之所以承認李貝德是她新男友,是為了出一出被顧銀杉甩掉的惡氣。

要是真的跟他一起去赴約,那算什麽?

攜新男友向他宣戰嗎?

“好吧,那就只能我自己去了。”

李貝德望向窗外,似笑非笑,“我倒想看看,他找我能有什麽事。”

周雲恩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忍不住問:

“他約你在哪裏見面?什麽時候?”

“明天晚上十點,鹿頭山公園。”

那是一個全開放式的公園,環境比較原始,一般天黑之後就不太有人去了。

顧銀杉約他去那裏,怎麽看都不像會發生什麽好事的樣子。

周雲恩十分擔心,偏偏勸不動李貝德。

兩人道別之後,她回到家想來想去,決定還是自己偷偷跟過去看一看。

翌日晚上,她換上一整套的黑色運動鞋,又戴了頂棒球帽,準備出門。

室友們看見她這幅打扮,忍不住問:

“你是準備做賊去啊?搶故宮也就這架勢了。”

“我有件重要的事情得去做,今晚就不回來了。要是老師來查寢,記得幫我掩護下。”

周雲恩背上包包,一路小跑溜出了校園。

乘出租車來到鹿頭山公園門口,外面冷冷清清,一個人影都沒有。

她先找了個地方埋伏好,等了半個多小時,又來了一輛出租車。

顧銀杉下車,雙手插著兜,一個人靜靜地往山上走。

周雲恩繼續蟄伏,九點五十,李貝德的車來到公園門口。

他把車停在路邊,哼著歌,一邊打電話一邊走進公園。

“餵,我到了,你在哪裏?”

周雲恩立刻跟上,得益於身體嬌小,以前的訓練本能也沒有忘記,跟蹤的動靜極其輕微,一路上都沒被發現。

兩人在一處廢棄的涼亭裏匯合,那裏沒有燈,只靠微弱的月光照耀。

顧銀杉坐在欄桿上,香煙的光芒像一顆小小的星星,在他臉上閃耀。

李貝德大大咧咧地站在他面前,“找我來什麽事?應該不是厲先生的主意吧?”

“沒錯,”他吐出口煙,用手夾著,“是我的私人恩怨。”

“我們之間有私人恩怨嗎?上次好像還是第一次見面。”

李貝德摸了摸下巴,“難道是因為雲恩?”

顧銀杉沒說話,在黑夜中沈默著。

李貝德在旁邊坐了下來,曲起一條長腿,笑道:

“雖然她跟我說不認識你,不過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你倆之間肯定發生過什麽,是不是你被她甩了?”

“不是因為她。”

顧銀杉低聲說。

不光李貝德,躲在一旁偷聽的周雲恩也楞了楞。

不是因為她,那還能因為什麽?

她豎起耳朵,生怕錯過任何一個字。

“你父親,是不是叫李名揚?”

李貝德皺眉,“你怎麽知道?他已經死了很多年了。”

“你小時候一定生活得很幸福吧?”

“你到底想說什麽?”

顧銀杉望著遠方道:“我很小的時候就聽人說,城市裏的小孩,年年都有新衣服穿,天天都能吃得飽飯。可以坐在明亮的教室裏上學,放學後和爸爸媽媽坐在一起吃晚飯。”

李貝德被他搞得一頭霧水。

“難道你小時候不是這樣嗎?這些有什麽了不起的?”

“我不是這樣。”

顧銀杉轉過臉,認真地看著他,“我這輩子都沒見過我媽,因為生我的時候沒條件去醫院,在家裏大出血死了。我見我爸的次數一個巴掌都數得過來,因此自從我出生後,他為了賺錢,年年都去大城市打工。我跟爺爺奶奶住在老家,一天只能吃一頓幹飯,餓了就喝粥,逢年過節的時候才能聞聞肉的味道……”

他說到這裏哽咽了一下,緩了幾秒才繼續說:“即便這樣,我對未來還是充滿向往,尤其是每年年底,父親回家的時候。他會帶著自己攢了一年的錢,給我買新衣服,買玩具。但是有一年我等了很久,從二十五等到元宵,都沒有看見他回來。村裏的人說他犯了法,被抓起來了,再也回不來了。”

李貝德臉色不大好看。

“我很同情你的過去,可是跟我有什麽關系?”

“沒有關系麽?”

顧銀杉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你當年幸福的生活是怎麽得來的,不是靠著你父親壓榨工人的勞動力麽?哪怕只給他們開極低的薪水,他依然拖著不肯付錢,哪怕工人大年三十跪在你家門口,他依然可以安心坐在大房子裏跟你們歡度新年。”

李貝德蹭地一下站起來。

“你胡說什麽?我父親的錢也是自己做生意辛辛苦苦賺的,他什麽時候拖欠過工人工資!”

顧銀杉道:“那你說,他是怎麽死的?”

當年父親死的時候李貝德年紀也不大,十歲左右,只知道突然有一天爸爸就再也沒回來了,媽媽天天哭。

親戚們告訴他,父親在路上被幾個外地來的綁匪綁架,不肯給錢,就被他們殺了。

難道不是這樣?

他遲疑了幾秒,堅定地說:“是被綁匪撕票殺死的,那個綁匪判了無期,估計現在還在牢裏吧。”

砰——

話音未落,顧銀杉的拳頭已經重重地落在他臉上。

李貝德被打倒在地,眼眶立刻紅腫起來。

“你他媽瘋了?!”他捂著臉震驚地問。

顧銀杉眼睛通紅,“你跟你父親一樣都是個垃圾!”

“嗬,我明白了!你是那個綁匪的兒子?”

李貝德哈哈大笑,“他害死了我爸爸,這十幾年來我一直想著,將來要是有機會見到他一定讓他加倍償還。現在倒好,你自己送上門來……”

他握著拳頭站起身,“那就看看誰更厲害吧!”

顧銀杉撲過去,兩人打做一團。

顧銀杉年輕,正是荷爾蒙分泌最多的年紀,爆發力強。

李貝德常年健身,體力也不弱,一時間跟他打得不相上下。

不過顧銀杉積攢了多年的恨意,在這一刻傾瀉出來,拳腳間有種不要命的感覺。

幾分鐘後,李貝德落了下風,一不留神被他擊倒在地。

顧銀杉騎在他身上,左手揪住他的衣領,右手狠狠揮向他的臉。

拳頭落在骨肉上的聲音十分沈悶,聽得人心驚肉跳。

“住手!”

眼看李貝德就要掛了,周雲恩忍不住跳出來。

顧銀杉楞住,錯愕地看向她。

她跑過去將他用力推開,擔憂地查看李貝德的傷勢。

他帥氣的臉已經被打得鼻青臉腫,鼻子和嘴角都在流血,神志也變得模糊。

“你想把他活活打死嗎?”

她氣得轉頭沖顧銀杉大喊。

後者也掛了彩,鮮血順著他的鬢角往下流,委屈地看著她。

“把他打死了,你舍不得是不是?”

“把他打死了,你就要跟你爸一樣去坐牢了!”

顧銀杉的心臟仿佛被刀狠狠劈了一下,李貝德打他那麽多拳他都沒感覺疼,聽完這句話卻痛得快暈過去。

他扶著涼亭的柱子,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一個人走下山。

周雲恩想追,告訴他相比李貝德,自己更在意的是他的未來。

但李貝德傷得太重,她只好留下來打急救電話,等救護車到來。

幸好兩人是赤手空拳的打,沒有帶武器,到醫院檢查後發現大都是皮外傷,只有些輕微的腦震蕩,在醫院待了一天就出院了。

周雲恩十分抱歉,親自送他回家。

李貝德反過來安慰她,“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跟你無關,你不用自責。”

“那你好好休息,哪裏不舒服隨時聯系我,我會替他負責的。”

“替他負責麽?你倆到底是什麽關系?”

周雲恩抿了抿嘴唇,“是曾經相依為命的人。”

李貝德一楞,沒再說什麽。

她告辭離開,心煩意亂地回學校,從神仙觀門外路過時,突然發現今天沒有營業,上面掛著店面轉讓的信息。

不是才開業沒多久麽?怎麽就轉讓了?

身邊上沒有可以詢問的人,她又不可能去打顧銀杉的電話,只好將疑惑藏進肚子裏。

回到宿舍,室友們一看見她就問:

“你不是說只離開一晚上的麽,怎麽白天也不回來上課?輔導員到處找你呢。”

她點點頭,疲倦地坐在床上。

“我已經在電話裏跟他解釋清楚了。”

旁邊的人看見她的手,嚇了一跳。

“你手上怎麽有血啊?受傷了嗎?”

她後知後覺地看了下手,應該是從李貝德身上不小心蹭到的,便用對付輔導員的借口敷衍了她。

“路上遇到車禍,我幫忙把人送到醫院去了。”

眾人吸了口冷氣。

“哪裏出車禍了?快講講!”

“我一晚上沒睡,好累,明天再說吧。”

她去浴室洗了個澡,回來倒頭便睡。

之後她偶爾會給李貝德打個電話,怕顧銀杉又去找他。

後者似乎已經放棄了,再也沒出現過。

生活經過短暫的波折後,重新恢覆正常。

周雲恩很想給時間按下快進鍵,快進到自己畢業以後,這種什麽都做不了的感覺實在讓她很無力。

但學習內容枯燥又深奧,她應付六月底的期末考試都筋疲力盡,再也不能像以前似的跳級了。

暑假該去哪裏?

往年她都會留在顧銀杉身邊,或去店裏幫忙,或者玩一個暑假。

今年她回老家算了,很久沒有見父母,很想念他們。

就在周雲恩已經決定買回家的車票時,各大新聞媒體都刊登了一條新聞。

特大販毒案件被偵破,涉案金額高達六億元!

周雲恩是在學校機房查資料時,偶然間點開這條新聞的。

內容裏的主嫌疑人厲某某,引起了她的關註。

但新聞裏沒有公布他的名字,只有一個姓氏。

她對著那張抓捕時拍得照片看了又看,最後確認就是厲行知。

厲行知居然被抓了?

那顧銀杉呢?

他幫他做事,會不會也被抓起來了?

心臟咚咚狂跳,她立刻沖出機房,跑到沒人的地方,撥打他的號碼。

然而無論她打幾遍,得到的都是提示音——“您撥打的號碼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

顧銀杉現在住在哪兒的?

她跑出學校,來到神仙觀轉租的店面外,撥通了上面的號碼。

對方是負責這個店的店長,告訴她自己已經辭職了,並且神仙觀餐飲連鎖有限公司已經被收購,老板不再是顧銀杉。

他也不清楚顧銀杉現在的住址,在周雲恩的請求下,只提供給她之前公司在B市的辦事處所在的位置。

她立即前往,但那裏的情況與店面一樣,人員撤得一幹二凈,場地也退租了。

從這方面是沒辦法聯系上她了,周雲恩想了想,幹脆跑到刑警大隊,向他們確認除了厲行知以外,被抓的人還有誰。

接待她的年輕警察什麽都不肯說,周雲恩便抱住門上的把手。

“你要是不告訴我,我就不走了!”

對方忍不住發笑。

“你一個小姑娘,跑到刑警大隊來鬧事,活得不耐煩了吧?信不信把你抓起來關幾天?”

這時一個中年警察從旁邊路過,看見她不禁停下腳步。

“你來做什麽?”

年輕警察立刻向他報告,“趙隊,她想打聽最近那件販毒案,我正要把她轟走呢。”

趙隊沈吟片刻,對她招手。

“你跟我過來一下。”

“我?”

周雲恩莫名其妙地跟著他,走進他辦公室。

“坐吧。”

對方甚至給她倒了杯水,讓她有些受寵若驚。

趙隊在她對面坐下來,表情凝重。

“你想打聽什麽?”

她也管不了其他了,抓緊機會問:

“被抓的人裏面,有沒有一個叫顧銀杉的?”

“沒有。”

“真的?”

“嗯。”

“那我怎麽聯系不上他?奇了怪了……”

她掏出手機再次撥打,仍然打不通。

趙隊看著她擔心的模樣,說:

“也許他已經換了號碼,我們只負責調查刑事案件,這種事情幫不了你。”

周雲恩苦澀地笑笑,起身說:

“謝謝您,那我走了。”

對方點頭。

“走吧。”

從刑警大隊出來,周雲恩回想離開時對方的樣子,仿佛欲言又止的樣子。

為什麽突然就聯系不上了?

翌日李貝德打電話過來,神神秘秘的。

“你知道厲行知被抓的事嗎?”

“嗯。”

周雲恩心不在焉地看著書。

“那你知不知道,顧銀杉是跟他一塊兒去雲南的,厲行知被抓了,但顧銀杉失蹤了。”

“什麽?!”

她猛地站起來,圖書館裏的人全看著她。

周雲恩連忙收拾東西走出去,邊走邊問:

“你怎麽知道的?”

“圈裏人都傳遍了,大家都知道厲行知的生意不幹凈,沒想到這麽不幹凈,難怪資金雄厚,敢情是發的人命財。”

“顧銀杉為什麽會失蹤?”

“那就不知道了,不過有消息說他是警察安插在厲行知身邊的臥底,厲行知一向老奸巨猾,這次被抓就是靠他提供的消息,也許已經暴露身份,被做掉了吧。”

她倏地停了下來,腦中全是那句話的回音。

被做掉了……做掉了……

不可能!

一定不可能!

她想起昨天見面的趙隊長,突然明白他為什麽用那樣的眼神看著她,當即跑去刑警大隊。

誰知撲了個空,警察告訴她趙隊長開會去了,讓她改天再來。

好不容易找到的線索不能就這麽斷了,周雲恩進不去,便在外面路邊等。

天色一點點變暗,路旁的綠化帶吸引來很多蚊子,咬得她站都站不住。

周雲恩不想走,去附近超市買了盒蚊香,點燃一盤放在腳邊。

晚上十一點,趙隊長回來了,認出她後降下車窗。

“你怎麽又來了?”

周雲恩見車裏只有他一個人,拉開門坐進去。

“顧銀杉在哪裏?”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他不是你們安插在厲行知身邊的臥底麽?我什麽都知道了,快告訴我他在哪裏。”

對方陡然楞住,定定地看著她,似乎在猜測她的話有幾分可信度。

周雲恩強裝眼神堅定,不想暴露出自己對那則小道消息也沒有底氣的事實。

幾分鐘後,趙隊長收回目光。

“你恐怕警匪劇看多了,跑到刑警大隊來胡言亂語,快下去。”

周雲恩見硬的不行,嘴巴一扁哭了起來。

“求求你告訴我,我真的很想見見他。是生是死總要給我一個信兒吧,我不能讓孩子一生下來就沒有父親……”

趙隊長難以置信地轉過頭,“你懷孕了?”

她哭著摸摸肚子。

“已經五個月了,我也是上個月才檢查出來的,還沒來得及告訴他這個消息,請你帶我去找他,好不好?”

對方深深地嘆了口氣,調轉車頭,開到一條安靜的路上。

“他答應做臥底時唯一的要求,就是要我們保護好你。知道得太多,你會很危險。”

所以顧銀杉真的是臥底?

周雲恩心臟一顫,“是什麽時候開始的事?”

“去年國慶節後。”

她在心裏算了算,正是顧銀杉開始變奇怪的那段時間。

“為什麽是他?他又不是警察,甚至沒有接受過任何訓練,把他安排在那麽危險的人身邊,你們這樣太不負責任了!”

趙隊長沒有反駁,“他當時剛剛與厲行知接觸上,是個很合適的人選。我們也只是抱著試試看的態度,沒想到他居然會同意。”

不知為何,周雲恩腦中突然想起在溫泉酒店時,那個突然跑過來打招呼的男人。

他是厲行知用來監視顧銀杉的吧,所以他回去後提出了分手?

還有他莫名其妙要送她去留學……這些曾經令她難以理解的事,終於能解釋得通了。

他為什麽要答應去做這麽危險的事?

瘋了嗎?

“他真的失蹤了?”

周雲恩顫聲問。

趙隊長點了下頭,隨即說道:

“不過我們的人還在搜救,會有機會的,至少目前並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他已經死亡。”

“他在哪裏失蹤的?”

他不太想說,周雲恩道:

“你告訴我吧,至少我心裏能有點希望。”

趙隊長無可奈何,說了個地方,她牢牢記在心裏。

“顧銀杉臨走前強調過,一定要保護好你的安全。現在他的身份已經暴露,厲行知被抓,十有八九會判死刑。他的手下為了爭奪他的位置,肯定會從顧銀杉開刀。抓不到他,就抓他親近的人。他父親在監獄裏應該不會有危險,目前最危險的就是你了,幸好你們早就是分手狀態,所以你懷孕的事千萬不要向別人提起,否則你會變成替罪羊。”

周雲恩的心早已飛到他失蹤的地方去,敷衍地應了兩聲。

趙隊長深深地看著她。

“你應該快放暑假了吧?找個安全的地方待著,遇到任何奇怪的情況請隨時聯系我們,我們會保證你的安全。”

“好。”

“那我送你回去吧。”

周雲恩回到宿舍,翻來覆去,天快亮時才睡著。

好不容易上完上午的課,她中午去了網吧,搜索對方告訴她的地址。

那是兩國交界處的一條山巒,叫姆夷山,在當地土話裏是危險的意思。

山上全是未開發的原始叢林,距離最近的村莊也有三十多公裏,只有邊防軍部隊在那裏駐紮。

周雲恩大概地了解了一下那裏的氣候和地貌,想盡辦法采購了一些工具。

背包、登山繩、應急燈、驅蟲藥、雄黃、壓縮食物等等。

她在校外賓館開了個房間,見東西放在裏面,等學校一放假,便帶著東西乘上去那裏的飛機。

落地後徐麗華給她打來電話,問她什麽時候到家,準備和周振國去火車站接她。

周雲恩這才想起之前跟她說過自己要回家過暑假的事,只好對她撒謊。

“學校組織了夏令營,我要去國外待半個月,等回國再回去哦。”

“去國外嗎?哪個國家啊?”

“額……德國。”

“唉喲,那肯定很遠吧,你一定要當心啊。”

周雲恩道:“跟很多老師同學一起,不會有事的……我得去跟大家匯合了,掛電話了啊。”

匆匆收起手機,她找到一輛去附近村鎮的面包車。

司機是個滿嘴黃牙的中年男人,色瞇瞇地看著她,用一口鄉音濃重的普通話問她去那裏做什麽。

周雲恩目不轉睛地看地圖,“去投胎,要一起嗎?”

對方滿臉錯愕,沒再敢搭話。

面包車只到一百公裏外的鎮子,周雲恩下車後在當地買了輛二手摩托,騎到姆夷山腳下。

那裏沒有修路,被車輪壓出一條勉強能算路的東西,幾輛警車停在那裏,估計就是負責搜救顧銀杉的隊伍。

他們已經搜了半個月,應該已經搜完了大部分地方。

所以周雲恩將自己的目標定在姆夷山北側,那裏是一片崎嶇的懸崖峭壁,路況相當覆雜兇險,一般人根本進不去。

她將摩托藏在草叢中,回憶著自己當年特訓時學習的所有野外生存技巧,纖弱的背影消失在密林裏。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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