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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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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到了,許多外地來的打工人都回家過年去了,城市明顯冷清下來。

許多商店都關了門,只有超市和餐飲店依然執著地堅守到最後一刻。

火鍋店生意依舊紅火,大約冬天實在太冷了,人們都喜歡圍著熱氣騰騰的鍋,和家人享受難得的團圓時刻。

為了讓員工們也吃頓開心的年夜飯,顧銀杉在晚上七點就掛起了打烊的牌子。

八點後,客人走光了,眾人立刻布置起來。

火鍋店包括顧銀杉在內有十五個員工,再加周雲恩一家三口,足足十八個人。

一張桌子不夠坐,他們將三條長桌拼在一起,變成一張大長桌,擺上三個鍋底,十八套餐具,還有無數食材。

羊肉卷、牛肉卷、五花肉、毛肚、鵝腸鴨血……

以及啤酒飲料二鍋頭,將桌子堆得滿滿當當。

徐麗華用帶來的土特產做了幾個菜,員工們爭先恐後地品嘗,給予了十分的肯定,包括大廚都對她豎起大拇指。

她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周振國也紅光滿面。

看著他們此刻的模樣,周雲恩忍不住拉了拉顧銀杉的袖子,低聲說:

“謝謝你。”

要是沒有他,他們絕對不可能擁有這麽開心的年夜飯的。

顧銀杉嘴角微揚,想到某件事,笑容又立刻消失了,幫忙布置桌子去。

年夜飯的菜肴終於全部上齊,顧銀杉指揮幾個男員工把提前買好的鞭炮搬到門口,親自點燃。

隨著劈裏啪啦的巨響,火光在店門口閃爍,照亮每個人的笑臉。

顧銀杉拿出一大摞紅包,走到前面說:

“今年辛苦大家了,過年都沒法回去跟家人在一起。店裏自從開張以來生意一直不錯,這離不開大家的共同努力,所以我個人自掏腰包準備了一點紅包,數額不大,權當討個吉利,祝我們明年越來越好。”

員工們紛紛鼓掌,排隊開始領紅包。

輪到大廚時他激銥嬅動地對顧銀杉說:

“說實話,當初你請我來這家店工作的時候我真心不情願,才十八歲,那麽年輕的一個毛頭小子,能管好一家店麽?萬一開張一個月就關門了,我豈不是白白浪費時間?不過上班之後我的疑慮就打消了,你是一個靠譜、穩重,又有頭腦的人,難怪老板能相信你,讓你一個人管一家店。顧店長,你將來一定前途無量!”

顧銀杉並不驕傲,淡淡道:“謝謝。”

他繼續發紅包,最後手裏還剩了三個。

顧銀杉走到周雲恩和她父母面前。

“我給你們也準備了。”

周振國忙擡手阻止,“我們又不是員工,沒給店裏出過一分力,怎麽能拿你的紅包呢?快收起來!”

他堅定地站在原地。

“從帶著雲恩走出青雲村的那一刻開始,在我心裏,就把你們當成一家人了。雖然你們不是店裏的員工,但如果沒有你們在身後的支持,我不可能堅持到現在,尤其是雲恩……”

顧銀杉深深地看著她,眼裏有某種強烈的情緒在翻騰。

“如果沒有她,我至今找不到人生的方向,仍然在村裏混日子,甚至可能走上違法的道路……所以請一定收下這個紅包,讓我表達自己的謝意。”

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三人只好收下紅包。

周雲恩不知道別人的有多少,她看了眼自己的,裏面是一千塊錢。

員工們開始落座了,她趁機小聲問父母,“爸媽,你們紅包裏多少錢?”

“一千。”

“我也是一千。”

這小子真是個鐵憨憨,給這麽多,明年有的是用錢的地方,她得找機會還給他。

年夜飯開始了,員工們大多喝啤酒,女生喝飲料,大廚與周振國兩個中年男喝二鍋頭。

顧銀杉一向煙酒不沾,今天也是如此,坐在周雲恩旁邊默默地吃著菜。

周振國看了看他,忽然舉起杯子。

“銀杉,在咱們老家有個傳統,男孩子長大以後的第一杯酒,一定是他父親教他喝的。你父親不在,我就觍著臉,來跟你喝一杯如何?”

徐麗華看出他的打算,壓低聲音道:

“算了吧,我們就別插手這事兒了,讓他們自己安排。”

周振國不為所動。

員工們已經開始起哄,給顧銀杉倒上滿滿一杯二鍋頭。

周雲恩感覺哪裏不對勁,又說不上來,只好對周振國說:

“他從來沒喝過酒的,算了吧,萬一喝醉了。”

“凡事都有第一次。”

“你那麽想喝,我陪你喝行不行?”

“不必了。”顧銀杉打斷他們的對話,舉起杯子,“謝謝叔叔能把我當親兒子一樣教導,這一杯我敬您。”

他仰頭一飲而盡,眉頭都沒皺一下。

周圍響起一陣掌聲。

周振國也面不改色地喝掉了杯子裏的酒,緩緩籲出一口氣。

“等我們走了以後,你一個人在大城市裏,要照顧好自己。”

“我會的。”

周雲恩聽得莫名其妙,怎麽就一個人了,她不是人嗎?

沒等她開口反駁,周振國就繼續說道:

“人生很長,也很短,有些機會當時沒抓住,就一輩子都抓不住了。我過完年四十歲,這輩子做過很多後悔的事,但最不後悔的,就是在當年不顧一切的,力排眾難的娶了我妻子。

當年我可以說是什麽都沒有,窮得叮當響,很害怕給不了她幸福。但是兩個人婚後一起努力,也慢慢有了個像樣的家,還生下了雲恩。

我可以保證,結婚這麽多年,我們倆之間不能說一點矛盾都沒有,但她肯定也是不後悔的。麗華,你說對不對?”

徐麗華早已捂住嘴巴,雙眼通紅,被詢問後用力推了他一把。

“胡說八道,我才不理你!”

眾人哄笑,周振國也笑,他意味深長地看著顧銀杉。

“男人有時要學會魯莽一把,不能逼自己把每件事都安排得無微不至,知道嗎?”

顧銀杉深吸一口氣,拿起酒瓶給自己倒滿。

“謝謝叔叔的教誨,我再敬您一杯。”

他仰頭飲盡,坐回椅子上,臉頰已經被酒意染紅。

大廚看熱鬧不嫌事大,起哄說:

“大哥大姐感情這麽好,真叫我們羨慕,來,喝個交杯酒!”

徐麗華羞得要躲到桌子底下去,“什麽交杯酒,不喝不喝,大家快吃菜。”

周振國護住妻子,擺擺手道:“她從來不喝酒。”

“那就淺嘗即止,不用幹掉,給咱們店裏這些還沒成家的小夥子立個好榜樣。”

兩人在眾人的起哄中,端起了酒杯,手繞過對方胳膊,回到自己唇邊。

徐麗華輕輕抿了一口,被酒精辣得滿臉通紅。

周雲恩看著父母的模樣,一臉慘不忍睹。

不過她沒阻攔,大家都沒有惡意,大過年的玩玩也挺好。

只是顧銀杉不知抽了什麽風,一個人坐在旁邊一杯接一杯地喝。

有店員看見了,過來給他敬酒,人家杯子還沒端起來,他這邊已經喝幹凈了。

一瓶二鍋頭足有一斤,他半小時不到就喝了半瓶多。

這點酒量在周振國面前或許不算什麽,可他還是第一次喝烈性酒,喝得又急,眼神明顯無法聚焦了,手上動作也變得遲緩。

周雲恩看得心驚肉跳,拍著他肩膀問:

“你沒事吧?別喝了。”

他擡頭看了她一眼,那雙眼睛像兩潭幽深的潭水,藏著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周雲恩楞住,回過神來準備給他盛完湯。

“你喝太多酒了,喝點湯醒醒酒吧……”

話音未落,顧銀杉幹嘔一聲,捂著嘴巴跑進了衛生間。

眾人回頭望著他的背影,周振國道:

“雲恩,快去看看他是不是吐了。”

周雲恩面露難色,“那是男廁所……”

“裏面又沒有別人,管他什麽男廁所女廁所。”

“好吧。”

她心裏也擔心得很,連忙跟進去查看。

畫面卻和她預想中的不一樣。

顧銀杉沒有嘔吐,而是垂頭站在鏡子前,雙手撐在洗手池上,臉完全藏在陰影中,不知道在想什麽。

“顧銀杉,”周雲恩走到他身後,叫了他一聲,“你是不是喝多了很難受?我去給你買醒酒藥吧。”

他一聲不吭。

“我先送你回家睡覺?明天大年初一不用營業,你可以好好睡一覺。”

周雲恩再次開口,他卻依然沈默不言。

她沒辦法了,既然對方看起來不像是人事不省的樣子,那就不需要留在這裏照顧。

“我繼續吃飯了哦,你沒事就快點出來吧,大家擔心。”

周雲恩說完轉身朝外走去,身後突然響起腳步聲。

她剛要回頭,便感覺一股大力襲來,整個人被打橫抱起,放在了洗手池上。

她強行忍住才沒叫出聲,看著顧銀杉近在咫尺的臉。

“你想做什麽?”

對方像只孤狼一般,靜靜地盯著她看了幾秒鐘,然後……用力親上去。

跟以前親臉不同。

之前的親吻像羽毛拂過臉頰,輕柔又舒服,讓人感覺像冬天裏曬太陽,暖洋洋的。

此刻的他每一個動作都充滿了強烈的占有欲,胳膊狠狠將她勒緊,仿佛要把她溶進身體裏,唇齒的力度更是直接將她嘴唇磕出了血。

周雲恩痛哼一聲,想推開他。

本來以她的力氣對付他從來不在話下,然而現在雙手雙腳都被束縛住,掙紮了半天,居然越陷越深。

無論是上輩子還是現在,她從來沒體會過這種感覺。

自己像一個被綁在絞刑架上的囚徒,只能任人宰割。

不同的是,決定她生死的人卻宛如使徒一樣親吻她,不放過每一寸空間。

她漸漸放棄掙紮,大腦開始缺氧。

顧銀杉終於移開嘴唇,洩力似的靠在她肩上。

“雲恩,不要走……”

他低沈的聲音,好似在挽留。

周雲恩以為他說得是自己剛才要回去吃飯的事,摸摸他紮手的短發,指腹劃過凸起的疤痕。

“我沒走。”

兩人在衛生間待太久,一個員工實在憋不住了,想進來上廁所。

一開門看見他們擁抱在一起,嚇了一跳,連忙道歉:

“對不起,我還以為你們已經走了,我馬上出去……”

“不用了,你上吧。”

顧銀杉松開手,周雲恩跳下來,兩人低著頭走出去。

回到桌邊,員工們都已經喝得東倒西歪,沒人註意他們,除了周振國和徐麗華。

又吃了快一個小時,飯菜基本消滅光了。

顧銀杉安排人收拾殘局,讓清醒的人負責送喝醉的回宿舍,等眾人離開後他才關上門,陪周雲恩三人慢慢走回去。

離跨年只剩下一個小時了,一向嘈雜的街道今天冷清得人影一只手都能數過來。

偶爾能看見汽車呼嘯而過,徐麗華望著車影說:

“這麽晚了,難道還有人剛剛下班嗎?”

周振國道:“你忘記新聞上怎麽說的了?十二點的時候廣場那邊有煙花大會,估計是去看煙花的吧。”

“要不咱們也去湊湊熱鬧?”

他看了眼從衛生間出來後臉色就十分別扭的兩人,搖搖頭。

“冷得很,還是早點回去睡覺吧。”

“好吧。”

租個距離近的房子的好處突然出來,他們走了一會兒便回到溫暖的家中。

四人分別洗漱睡下,外面不停有人放鞭炮,周雲恩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滿腦子都是顧銀杉的吻。

他突然親她做什麽?因為喜歡?

可他什麽也不肯說,她本來就沒有戀愛經驗,更不想捅破這層窗戶紙了。

而且她實在拿不準對方的心意,在打鬥方面她無人能敵,可在感情上,她完全就是張白紙。

也許顧銀杉之所以不肯主動告白,是希望由她先說,讓她反過來追他?

那可太氣人了,她非得把他揍老實不可。

周雲恩握了握拳頭,實在睡不著,幹脆爬起來打開記賬用的本子,核算手裏的錢。

今年的分紅顧銀杉已經拿回來交給她了,兩萬五千塊,她自己獎金攢了一萬六,加上每月他工資剩餘的一點錢,加起來是四萬兩千塊。

但租房用了一千八,加一千八的押金。

買新衣服也花了一千塊錢,扣除這些和各種日常費用,手裏足足有三萬六。

吃飯前顧銀杉發給父母的紅包,兩人全都拿給她了,讓她一起還給顧銀杉。

加上這三千塊,就是三萬九千塊錢。

周雲恩把所有現金和銀行卡都拿出來,數清楚以後一看,果然是正好的。

這麽多錢,她都沒地方花。

明年顧銀杉打算把店盤下來,估計要花不少,幹脆全部交給他好了。

他睡了嗎?

她悄悄打開門,看著顧銀杉緊閉的房門,裏面靜悄悄的,似乎已經睡熟了。

明天再把錢給他更合適,可她忘不了之前的吻,咬了下嘴唇,走過去敲門。

誰知門根本沒鎖,一推就開了。

裏面沒開燈,顧銀杉衣服也沒換,脫掉了外套,穿著她買的高領毛衣和牛仔褲,高高大大地靠在床頭。

“你還沒睡啊。”周雲恩非常意外。

他擡起頭,“什麽事?”

“你明年不是要把店盤下來麽?今年存下來的錢全部給你。”

她將銀行卡和現金都遞過去,顧銀杉掃了一眼,沒接。

“現在提這個還太早了,你先拿著吧。”

“我用不著。”

“那就先存著,等以後賺了更多的錢,你可以學習如何理財和投資。”

周雲恩撇撇嘴,坐在床邊。

“以後賺的錢也都給我麽?”

顧銀杉盯著她嬌小的背影。

“我所有的一切都給你。”

“但你將來會遇到喜歡的人,和她結婚生孩子,你的錢應該存起來給她才是。”

周雲恩自嘲地說。

“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顧銀杉毫無征兆地說。

她楞了楞,擡頭看著他。

“那就是你。”

他起身撲過來,從背後抱住她,兩人的影子重疊在一起,仿佛融為一體。

“我想跟你結婚,和你變成真正的一家人,把賺來的所有錢都交給你。我們每天一起吃早飯,吃午飯,吃晚飯。睡覺躺在一張床上,我抱著你,永遠不分開。”

周雲恩直接石化,懵逼地被他摟著。

“周雲恩……”他將她的身體掰過來,正對著自己,“你願意嗎?”

“我……”

她剛說出一個字,窗外就閃起了繽紛的光芒,巨大的煙花在高空炸開,像流星般緩緩落下。

幾秒之後,聲音才傳到他們耳中。

砰……砰……砰……

心跳隨著響聲一起奏響樂章,曾經經歷過的艱苦和溫馨的畫面一幕幕在腦海中閃過。

周雲恩收回目光,微笑地看著他。

“我願意。”

又一朵煙花炸開,她的笑容被染成彩虹般絢麗。

顧銀杉心中緊繃的弦終於松開,用力抱住了她。

“我們去看煙花。”他說。

“現在?”周雲恩驚訝,“我已經換了睡衣。”

“不要緊。”

他用自己的大衣裹住她,抱她下樓,將她放在自行車後座上。

自己坐在前面,奮力踩腳蹬子。

寒風將周雲恩散開的長發吹得高高揚起,煙花還在天空中不停綻放,是他們的指路明燈。

她本來想讓顧銀杉回去,半夜穿著睡衣跑出來太魯莽了。

看著身邊飛快閃過的綠化帶,忽然感覺這樣也不錯,於是歡呼一聲,抱住顧銀杉寬闊的背,用外套裹住兩人的身體。

他似乎受到激勵,騎得更快了。

小區距離廣場不算太遠,很快他們就到了。

那裏站滿了拖家帶口來看煙花的人,烏泱泱的。

顧銀杉停下車,讓周雲恩下來,將自行車隨便往路邊一靠,牽起她的手便往人群裏走。

“待會兒找不著車了怎麽辦?”

她擔心地回頭看。

“不會的。”

顧銀杉不由分說地背起她,鉆進人群裏。

兩人費了很大的勁兒,才擠到能看見煙花的位置。

不等他們站穩,又有煙花升上了天空,巨響在耳邊響起。

周雲恩忍不住想起那些由她親自發射出去,帶走無數人性命的導彈,下意識要捂耳朵。

顧銀杉卻沒給她這個機會,率先幫她捂好了,貼著腦袋說:“快擡頭看!”

她仰頭望向天空,煙花璀璨奪目,無數火光向天空四周濺射,像點綴在黑色絨布上的寶石,緩緩飄落,久久不滅。

“真好看……”

周雲恩喃喃道。

顧銀杉松開手,改成摟住她的腰,下巴輕輕抵在她腦袋上。

“以後每年我們都來看煙花怎麽樣?”

“好啊。”

“一、二、三……”

她轉過頭,“你在數什麽?”

“現在我十九歲,你十八歲,如果我們活到八十歲,還可以一起看六十一次煙花。”

她忍俊不禁,踮起腳尖捏了捏他的鼻子。

“美得你,八十歲我們走路都走不動了,還看煙花呢。”

“走不動就坐輪椅,雇人推著我們一起看。”

“為什麽雇人?讓孩子們推就行了啊。”

顧銀杉眼神閃爍,“我不想要孩子。”

“為什麽?”

周雲恩問完就後悔了,因為根據村裏的傳言,他媽媽是難產死的。

顧銀杉沒解釋,蹭了蹭她的臉頰。

“我們兩個在一起就已經很好了,其他人都是多餘。”

“那我爸我媽也是多餘了?”

她故意說。

顧銀杉無語,“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

她笑了笑,指著天空說:“你看,又有一個。”

顧銀杉卻沒動,盯著她開心的笑臉,感覺比煙花更燦爛。

跨年夜的煙花大會持續了兩個多小時,兩人看到最後一刻才離開。

即便在溫暖的南方,冬天也是很冷的,周雲恩裹著顧銀杉的大衣都凍得瑟瑟發抖,不禁問只穿了毛衣的他。

“你冷不冷啊?”

顧銀杉上下牙互相磕著,“不冷……咯咯咯……”

周雲恩:“……大衣拿去穿。”

她脫下來,立馬被他套回去。

“我們馬上就到家了。”

兩人騎上自行車往家趕,周雲恩回想起吃飯時父母奇怪的表現,問:

“我爸媽是不是跟你說了什麽?”

顧銀杉動作停頓了一下,搖頭。

“沒有。”

“真的?你可不許騙我。”

他笑笑,轉移話題。

“我想把我們的事告訴叔叔阿姨。”

周雲恩啊了一聲,“不好吧?”

本來徐麗華就常拿他們打趣,說什麽談戀愛啊處對象啥的。

要是被他們知道兩人真的在交往,她更要被笑話了。

顧銀杉道:“一定要說,而且……我想訂婚。”

本來遲遲不敢說喜歡,是覺得自己能力還不夠,不配預定她的後半生。

但是周振國說得對,在某些事上就應該魯莽些。

總是等啊等,機會是會悄悄溜走的。

既然對方也喜歡自己,幹脆把事情定了,以免夜長夢多。

周雲恩被他嚇到,“太快了吧,咱倆今天才確定關系,就要訂婚!”

顧銀杉停下來,回頭看著她。

“你還想再選選?”

“噗……咳咳……誰想再選了,我才不是那種騎驢找馬的人!”

她奮力辯駁。

他哼了一聲。

“你想選我也不給你機會。”

周雲恩用力掐了他一把,顧銀杉繼續踩自行車。

抵達小區,等電梯時她腦子裏仍然糊裏糊塗的。

就這樣談戀愛了?

就這樣訂婚了?

她會不會被坑了呀?

周雲恩是既沒吃過豬肉,也沒見過豬跑,完全是摸索著過河,心裏沒底。

不過反正對方是顧銀杉,他要是真的坑她,自己揍他一頓就老實了。

仔細想想真是奇妙,當初她為了阻止他犯下罪行,不惜天天毆打他。

結果對方居然喜歡上她,顧銀杉是不是有點受虐傾向?

周雲恩忍不住擡頭看他。

對方拉著她走進電梯,問:“怎麽了?”

“我打你的時候,你高興嗎?”

顧銀杉:“???”

“是不是很喜歡被人打的感覺?”

“我腦子沒病,謝謝。”

他甩開她的手,抱起胳膊。

周雲恩賠笑,主動去牽他。

“我開玩笑的,別認真。”

顧銀杉倒是想知道她腦子裏是不是藏著啥秘密,所以才經常奇奇怪怪的。

她病了那麽多年,留下點後遺癥也說得通吧?

還有,關於她的力氣和身手,至今都沒有解釋過。

他垂眸看著她,心裏盤算著如何讓她說出實情。

兩人走進家門,站在顧銀杉的房間門口。

周雲恩脫下大衣還給他,抱著胳膊打了個寒顫。

“冷死了。”

“冷?我幫你暖暖。”

他說完便將她拖進了房間,反鎖上門。

周雲恩被他推到床上,氣得叉腰。

“之前在衛生間我是讓著你,你可別得寸進尺啊!”

“我哪裏得寸進尺?”

顧銀杉說著無辜的話,手卻將她往被窩裏塞。

周雲恩一聲低喝,雙腳踹中他胸口,將他踢到床對面的墻上去。

顧銀杉滑落在地,揉了揉發悶的胸口,動作矯捷地跳起來,又撲向了床上的人。

他手長腳長,把她勒得緊緊的。

周雲恩張開嘴巴,準備給他咬一口狠的,卻聽見他在耳邊說:

“別鬧了,睡覺。”

緊繃的身體瞬間變得柔軟,周雲恩在他下巴上留下一個淺淺的牙印。

“不許碰我。”

她一點準備都沒有,不想讓這麽重要的事留下不好的印象。

顧銀杉親了親她的額頭,像在告誡自己。

“結婚之前,我不會碰你。”

兩人忙了一夜都累了,抱著彼此溫暖的身體,沈沈睡去。

這一覺睡得太長了,以至於早上周振國和徐麗華都起了床,他們抱在一起睡著。

徐麗華照例叫周雲恩起床吃早飯,沒想到門一推就開了,被子淩亂地攤在床上,椅子上放著她昨天穿得衣服,棉襖都還在。

“振國啊,你看看雲恩在不在廁所。”

她湧出一股不妙的感覺。

周振國轉動輪椅來到衛生間外,往裏看了幾眼。

“不在啊,怎麽了?”

“她人呢?大清早的跑哪兒去了,衣服都沒換,只穿了睡衣。”

周振國聞言也很驚訝,來到她身邊,兩人將房間裏仔細打量了一遍,一無所獲。

“去看看銀杉在不在。”

“好。”

徐麗華來到顧銀杉門前,因為擔心女兒,用力敲了幾下。

床上二人被驚醒。

周雲恩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剛要說話,被顧銀杉捂住嘴巴。

徐麗華問:“銀杉,你醒了嗎?”

“醒了,阿姨有什麽事?”

顧銀杉聲音平靜。

“雲恩不在房間裏,你有沒有看到她?”

“您稍等。”

他籲出口氣,移開手,低聲說:

“你先躲躲,待會兒我把他們引走再出去。”

周雲恩已經清醒了,緊張地說:

“要是他倆知道咱們晚上睡一塊兒,肯定會誤會吧?”

“不會知道的。”

顧銀杉說得篤定,其實也沒有把握,讓周雲恩躲到床底下去,假裝睡眼惺忪地去開門。

徐麗華已經急得不行了,看見他就說:

“怎麽辦啊,雲恩一大早就不見人了,昨晚她是跟我們一起回來的吧?”

周振國已經將屋裏每個房間都找了一圈,轉動輪椅來到他們身旁,眼神並不像妻子一樣慌張。

“你有沒有看見她?”

顧銀杉搖頭,“沒有,昨晚我洗完澡就睡下了。”

周振國的眼神有點不高興,徐麗華則徹底慌了。

“那她去哪兒了?不會被壞人拐跑了吧,咱們要不要報警?”

周振國道:“門關的好好的,壞人又不會穿墻術,能跑進來用一根棒棒糖把你十八歲的女兒拐走嗎?”

“雲恩到底去哪兒了呢?我要打她電話!銀杉,快把你手機給我。”

顧銀杉按她說得拿來了手機,在兩人註視下撥通周雲恩的號碼。

鈴聲從對面房間傳來,徐麗華走進去,在枕頭底下找到了手機。

她猛地拿起來,緊緊握著。

“手機也沒帶,肯定出什麽事情了!我要去派出所!”

“也許只是下樓買早餐了。”

顧銀杉說。

“外面那麽冷,她怎麽會穿著睡衣出去買早餐?一定是被人強行給帶走了,嗚嗚嗚,我的雲恩啊……”

徐麗華開始哭,周振國面無表情,偶爾朝顧銀杉的房間瞥一眼。

顧銀杉著急把他們引走,趁機說:

“我們先去樓下早餐店看看,還是沒有的話就去派出所。”

“好,快走!”

三人分別去穿外套,顧銀杉走進房間,邊穿衣服邊對床下的周雲恩低聲說:

“我們一出去你就趕緊回房間。”

後者把他們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

“等你們回來我怎麽解釋啊?”

總不能說自己是從外面進來的,大年初二的早上穿著一套薄睡衣跑出去,腦子正常的人都幹不出這種事。

顧銀杉道:“就說在廚房。”

“可我媽已經在廚房做了早餐了。”

他還在思考其他接口,徐麗華在客廳喊道:

“銀杉你好了沒有?咱們快走吧。”

他只好讓周雲恩見機行事,快步走了出去。

開門聲響起,周雲恩趴在房門邊上看,見他們已經朝外走了,便一個箭步躥出去。

周振國像有心靈感應似的,猛然回頭。

她尷尬地停在半路上,面對徐麗華驚愕的眼神,抓了抓腦袋。

“爸,媽,早上好啊,哈哈哈……”

徐麗華飛奔過去,一把抱住她。

“你剛才去哪裏了?”

她掃了一圈,指著陽臺。

“我在外面看風景呢。”

“真的?棉襖都沒穿,你不冷啊?”

“不冷不冷,我身體好。”

周振國突然發聲,“我們剛才到處找你,你沒有聽見?”

“你們找我了嗎?”她假裝驚訝地眨了眨眼睛,“可能昨晚的鞭炮吵得我有點聽力下降,真沒聽見。”

“那你為什麽剛才只跟我和你媽打招呼?”

“額……”

顧銀杉把話接了過去,“我們倆是平輩,沒必要那麽客氣。”

“是麽?”

周振國的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打量,最終沒有再說什麽。

周雲恩松口氣,接下來還得迎接徐麗華的絮叨。

“雲恩你以後可千萬別這樣了,把媽媽嚇死了,差點報警去找你呢!”

她苦笑著看了顧銀杉一眼,“知道啦,我好餓,吃飯吧。”

洗漱完畢,四人坐在桌邊吃飯。

平時飯桌上都熱熱鬧鬧的,今天卻只聽得到徐麗華的聲音,簡直不像大年初一。

剛放下筷子,周振國就說:“銀杉,你跟我過來一下。”

周雲恩心裏一咯噔,“你要幹嘛啊?”

他沒好氣地白她一眼,“我跟他聊點男人之間的事兒,怎麽?怕我一個癱子會站起來打他嗎?”

“我不是那個意思……”

顧銀杉道:“沒事的,正好我也有話想對叔叔說。”

他推著周振國去了夫妻倆的房間,餐桌便只剩下母女二人。

徐麗華也有點納悶,“你爸好像不太高興。”

周雲恩忙說:“是啊,你倆是不是又搶遙控器了?”

她一筷子敲了過去,“胡說八道,我們有那麽幼稚嗎?”

當然有!

周雲恩不敢反駁,嚶嚶嚶地裝可憐,“媽你變了,你以前不會打我的……”

“那是以前,你病得像根豆芽菜似的,如今天天活蹦亂跳像個猴子,我還不得管管你啊。”

她做了個鬼臉,去廚房洗碗了。

徐麗華開始拖地搞衛生,周雲恩洗完碗出來,靠在墻上看著她。

“媽,之前你說想讓我跟顧銀杉處對象,是真心的麽?”

徐麗華停下動作,直起腰來。

“我真不真心有啥用,得看你們自己。”

“要是我們也願意在一起呢?”

“那就在一起唄,銀杉是個好孩子,知根知底的,媽放心得很。”

“你不怕別人說他爸是殺人犯啊?”

她瞪了她一眼,“別人說是因為他們嘴巴欠,你可不許亂說!他幫了咱們家這麽大的忙,咱們不能因為這種事看不起他。爸爸怎麽樣又不是他能選擇的,他自己也不願意啊。”

周雲恩笑嘻嘻地走過去,“如果我倆訂婚,你同意麽?”

“訂婚?”徐麗華察覺出異常,瞇著眼睛看她,“你是不是有什麽事忙著媽媽?突然提訂婚做什麽?”

周雲恩一向臉皮厚得很,這時卻害羞起來。

“沒什麽啦,隨便問問,我玩電腦去了。”

徐麗華看著她逃跑的背影,總感覺哪裏怪怪的。

房間內,周振國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你說你們要訂婚?!”

顧銀杉低著頭,一副任由處置的樣子。

“請把雲恩放心的交給我,我會給她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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