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藍色的海水中，鯨魚聲在海洋中回蕩，隨著水波蕩進兩條人魚的耳鰭。

小人魚顫了下耳鰭，稍稍舒張開。

他轉頭看向身側的海巫，嗓音比那聲音還要空靈，“教父，它們在說什麽？”

原青沈默了下。

一只鯨魚在叫另一只鯨魚老公，這話該不該說呢。

海洋是神秘的，但身處於這個深海，原青突然就覺得，或許神秘的只有未知。

正思考著怎麽混過去，游過一處海涯，陽光燦爛地折射下來，水波紋映在水晶墻上。眼前就是王宮。

小人魚的目光果然轉過去，低聲嘟囔了一句，“這麽快就到了……”

海巫輕嗯一聲。

兩條人魚，原青稍前，艾離稍後，很快就進了大門。

墨綠色人魚有和魚尾一般色澤的卷發，他看到兩人魚過來，眼眸中現實閃過驚訝，隨後就朝靠前的原青揚起笑意。

“海巫大人，艾離公主……王在後殿等你們。”

他帶路把兩人魚領到了海王跟前。

海王坐在後殿大門正對的王座上，陰沈地看著玄關，一只人魚突然進來，告訴他海巫也跟著公主一起了。

“海巫？”海王說話時，眼神是驚愕的。

哪個海巫？

艾離那新上任的教父？

他並不認為那個邪惡的家夥會真的同意自己的——

思緒被打斷，他看到那個渾身都遍布冰寒深淵氣息的海巫緩慢地游了進來，朝他點了點頭就尋了位子坐下，就像一個幽靈。

海王狠狠打了個寒戰，剛準備好的威嚴神情對著艾離啞了火。

艾離朝他的座下游來，張揚的紅色長發像火燒的雲霞，更像海底蔓延硫磺味的橙紅巖漿。

海王後撤躲避的模樣被原青看了個清清楚楚。

系統也驚疑，【人魚這麽怕巖漿？】

【會被巖漿流過的海水煮熟，要麽陷進溫度降低的巖漿，運氣好的話，能成為千百年後的化石。】原青回答它。

反正就是一個死。

系統竟然有些餓了，海鹽烤魚：【咕～】

原青：我這是什麽系統。

【……去看綜藝吧。】

而在王座上，海王皺眉看著艾離。

——你為什麽不來參加自己的生日宴？！

他張了張嘴，斥責的話想說出口，卻下意識擡眼看了眼海巫。

現在，這可不全是他的孩子。

這還是一個全海域最危險、最奇葩的海巫的教子。

毫不誇張的說，這個海巫就是一個瘋子。

海王的哥哥——當初驅逐海巫的前任海王到死都沒說，為什麽海巫甘願被驅逐到海峽，反正人家就自己住下來了，那片海森林逐漸開始充斥恐怖謠言，至今都沒人敢靠近。

生怕觸著他的哪個點，海王斟酌了一下，問了些其他的問題，語氣也稍緩了一些。

艾離都輕聲地一一回答了。

父子交談結束，海王佯裝慈善地問道，“海巫大人是我為你選的教父，喜歡嗎？”

艾離擡眸，終於正視了自己的這個便宜父親。

“教父很喜歡我。”他說。  。

艾離站在殿門外，灰色的尾尖輕輕擺動，望著不遠處的珊瑚礁，紅發下的神情有一種奇怪的漠然。

教父被海王拉住講話，他就在外邊等著。

墨綠色人魚在另一側守著，時不時看一眼這個今天剛成年的小公主。

海王在小公主出生時就不喜歡他，因為那天海底火山噴發，海之城的外圍一大半都被波及吞噬。

而小公主剛好是熔巖火光般的發色。

所有人都害怕他的頭發，海王也怕。

負責生產的人魚連小公主的性別都沒敢看，只看到那蒼白瘦小的身體，和發灰的魚尾，就先入為主地認為這是一位小公主。

小時候，艾離還喜歡唱歌，他嗓音悠揚，所住的房間內總是傳出美妙的歌聲，不知道其他細節的平民人魚們聽到了，互相傳揚，艾離小公主的歌聲很美……

於是，小公主就這麽叫了起來。

但墨綠魚尾的人魚，好像在小公主那蓬松波浪的紅發下，看到了頸上的一處青黑色鱗鰭。

那是男性人魚才會有的鱗鰭。

他恍惚地想到，對，今日……公主成年了。

公主的性別，開始逐漸顯露了。

艾離稍稍側臉，眼珠瞥向他，狹長的眼尾淩厲地掃了過來。

那原本青翠的綠眸，比陰暗的海峽還要沈晦冰涼。

他張嘴，尖牙稍露——

就在墨綠色魚尾的人魚驚疑不定地要嚇尿的時候，一股涼氣從門內走了出來。

邪惡的海巫出來，喊了一聲艾離，隨後，陰郁的黑袍和紅發人魚便一同游走了。

墨綠色魚尾人魚瞪大眼睛，大口喘著粗氣，氣泡又大又密地上升。

太恐怖了……

剛剛，那是什麽眼神啊。

假如海巫沒有出來……他幾乎都要以為小公主會顯露獠牙，咬在他的脖子上，把他的身體撕成兩半！

嗚嗚嗚，好可怕，果然下次還是躲著點。  。

原青把小人魚送到了住處。

海星大爺似的攤在擺件上，正被兩條人魚餵著幾片貝類和海膽，看到兩條人魚回來，立馬立在了一旁。

“哇呀，你們回來啦！”

海星伸出某個肢體朝他們打招呼。

原青：過得還挺優哉……

艾離也伸手打招呼，語氣輕快，“我們回來了～”

他對兩個人魚仆人說謝謝你們幫我照顧它，然後就和海巫進入那間窄小的書房去說話了。

直到人影不見了，這兩條人魚才在海星的催促下，捏起了一塊被切開的海膽，餵到它的嘴巴裏。

還互相吐槽著，“真嚇人……”

海星：“什麽？什麽嚇人？”

人魚伸出掌蹼捏捏它的小肢體，笑著說，“說海巫大人，還挺嚇人的……”

海星嚷嚷，“什麽呀什麽呀，你們真是不懂冰山美人的好！”

倆人魚只當它在開玩笑。

書房內，原青道，“明日我去你的學校教書。”

艾離的眼瞳瞬間睜大，看起來驚愕詫異，眼尾的紅睫毛根根分明，看起來楚楚可憐的。

“要、要教很多人魚嗎？”

原青頷首，“教習咒術課程。”

“……父親說的嗎？”

原青點頭，伸手拂開他肩頭的發絲，輕輕拍了下他的肩膀。

“我走了，明天見。”

艾離要送他，原青拒絕了，“你在家裏預習課本。”

艾離吶吶地應是。

“教父，明天見。”小人魚可憐兮兮地垂下眼睫。

原青眨著眼睛看他，輕聲說，“明天要來我的辦公室背書，不許偷懶。”

艾離嗯嗯點頭，目送原青掀開海帶簾走了。

海星吞了一個海膽粒兒，大聲說，“再見大人～～！”

回應他的是一個載著空氣過來的水泡，在海星面前破開，原青冷淡的聲音在房間內響起。

“再見，不許吃胖。”

海星的五肢興奮地蜷縮伸展，顛顛應聲。

小人魚目光微涼地垂眸看著擺件上的海星，緩緩捏起手掌，尖利的指甲插進肉裏，絲絲縷縷的鮮血飄在房間中。

兩名人魚仆人不敢吭聲，一個正餵著海星的仆人捏著海膽粒兒的指尖發抖，不小心砸到了海星身上。

“對不起呀，星星。”她連道歉的聲音都低地離譜。

海星寬容地擺了擺手，“沒事沒事！”

艾離游過來，笑道，“我來餵吧。”

仆人把海膽往桌上一撂，立馬就溜走了。

海星更興奮了，羞澀地說，“好呀好呀～”

艾離笑著捏起海膽粒兒，嗓音空澈輕靈，“你在教父家裏，經常做什麽……”

海星迷得五迷三道地，“就看著大人睡覺，吃魚，陪大人玩海星棋盤……”

“教父睡覺是不是很早呀？”小人魚像是十萬個為什麽一般。

“唔，是的，大人是我們海峽那裏睡覺最早的人魚啦！”

“那……”

“……”

夜深了，海星在客廳的擺件睡得香。

房後一處海草林裏。

小人魚面色冷淡地拿療傷海草給自己的手掌敷藥，狹長的眼眸低垂著，暗淡的月光折射下，暗紅色的眼睫下，綠眸陰涼又晦暗。

而他面前，則立著他的兩個女仆。

“你們見到他，說什麽了？”

艾離漫不經心地開口。

兩個女仆，一個紅蘿，一個綠蘿，她們的魚尾也是紅色和綠色。

因為是女性人魚，魚尾比男性人魚稍顯暗淡，但綾綃和穿戴無疑是最好的，即使是在陰暗的海水中，依然亮閃閃地透著熒光。

因為艾離不會虧待忠誠的仆人。

“我們什麽都沒露，”紅蘿說，“今天進來前，因為沒想到裏面會是、您的教父大人，所以說了句想去前殿吃雪魚。”

因為平時，這些她們並不避諱艾離。

她們今天還把那兩個王子搞定了，艾離還會獎勵她們。

提到教父，艾離的嘴角柔和地勾起。

“……這樣啊。”他說。

“再往後，我們就退了出來，直到您來，您的教父大人也沒有任何聲音。”

艾離低聲念了句，“是，教父是比較安靜。”

看著他讀書是尤其安靜，但一旦他偷偷翻頁，魔杖就按住了他的手背，教父的聲音會響起，“看完了嗎就翻？”

那魔杖的尖，燙的他心潮澎湃。

但艾離也只是低垂著眼，輕柔地說，“漏看了一行，教父。”

教父輕嗯一聲，然後繼續看著他，像一尊沈默的雕像。

……

“那兩個呢？”他問。

這個由綠蘿回答，畢竟她是主手。

“大王子今晚被困在熔巖海峽，二王子在西海帶林。”頓了頓，她說，“明天他們會遲到。”

艾離思考著這報覆夠不夠，算了，今天他是沒空，下次再親自去。

“自己去取雪魚，每人兩條。”艾離說的就像呼吸一般自然。

雪魚……

是海域裏可以堪比黃金的魚肉了。

就連岸上的人類都在爭奪，因為它，價值連城。

但艾離的後院裏，養著幾百條。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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