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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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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等巨大的沖擊力看得木昀眉頭一皺,一臉心疼地將木荀平置放在地上,並且細心察看著他的雙腿有無損傷,看著四仰八叉毫無形象地躺在地上的木殆責怪道,“你伯父傷重未愈,你也不說小心些……”

木殆渾身軟得像一攤稀泥,心不在焉地打著哈欠,“爹爹……可是你拿他當人質的……”

木昀一噎,半響都未說出話來,只是小心地為木荀擦拭著額角的汗珠,而後見木荀臉色灰敗,難看異常,為他診脈一番後,發現他雖氣息有些紊亂,可卻心脈有力,並無大礙,不禁神色一松,手腕一轉,一瓶玉色的藥瓶出現在他掌心之上。

木昀打開藥瓶,倒出一粒黑色的藥丸,扳開木荀的嘴,小心地將藥丸放置在他的舌尖下。

做完這一切後,木昀如釋重負地擦了擦額角的汗珠,接過木殆拋來的那壺水,先是給自己喝了一口後,又湊到木荀嘴邊餵了幾口。

“爹爹……”一旁的木殆細心留意著木昀的這番舉動很是不解,“我怎麽感覺你還是很關心木荀的……”

說是關心吧,可當初聯合諸位叔伯族親,叛亂將木荀關押,鎖琵琶骨乃至後面的挾制他做人質……

這一系列的事情幹下來卻毫不手軟……

木昀長長嘆了一口氣,就如東平獸所言,他父母雙亡,自小是與哥哥木荀相依為命長大,在虎狼窩似的木家夾縫生存……

這種環境下培養出的感情自是深厚,只是後來慢慢地大家都有了自己的小家,人一覆雜關系就慢慢地變了……

可無論如何,三年前謀奪木荀的家主之位後,追隨他的那些親信無一不是勸他要斬草除根,殺了木荀與木伏二人免留後患,可是無論如何,他都於心不忍……

豈料,最後終釀成今日之禍……

一陣輕風拂過,衣擺翻飛之中,他負手而立,仰天道,“殆兒……你還是快走吧……走得越遠越好……”

木殆被他這話激得坐起,“那爹爹你呢?”

“事情因我而起,其實與你並沒有關系……你還是快走,遠離這等是非之地,隱姓埋名過自己的安穩日子去……”

聽到這訣別之言,木殆眼眶微紅,感懷道,“爹爹……”

“莫再多言,你還是走吧,我若是與你一起,我們兩個人怕是都走不了,而且我在這裏還能拖住他們,你一個人沒了拖累也能走得遠些……”

說著他推著木殆向前。

木殆咬牙思忖片刻後,“那……爹爹你多保重!”

木昀眼瞧著木殆越走越遠,最後身影凝聚成一個小黑點,心下一寬,這才覺得疲累,癱倒在地,偏頭望望遠處躺在地上的木荀的側臉,又望著已漸漸西沈的天空喃喃,“兄長……我們兄弟倆好久沒像現在這樣並排躺在一起看天了……今天的黃昏特別的美……”

等到日落已沈入山的那邊,天空只剩下一片絢爛艷麗的餘暉,而在此時,那位白衣男子踏著這片餘暉而來。

木昀拍拍自己的衣袍站起,視死如歸,一臉決絕,“你來的正是時候,我倆的事也總歸該有一個了斷……咦?”

木昀看見平衍從他身後揪出的那人,剎那間臉色變得慘白,“你怎麽還在這裏?”

被平衍像揪小雞一般揪著衣領的木殆欲哭無淚,一臉委屈地向著自己的爹道,“我都沒走出多遠就被他給抓住了……”

平衍手裏拎著木殆笑瞇瞇地如同多年老友一般跟木昀嘮嗑,“我這不是來找你,半路上正好遇上這小子往外趕,我問他去哪,他支支吾吾地也說不清楚,再問幾句掄拳竟然想要打我!你說說,這等沒有家教的小子我可不得揪回來給你好好教育一番……”

木昀被他逼得快要瘋了,他揉著自己的頭,直將自己一頭整齊的頭發搓揉成個金毛獅王,一路上積攢的委屈與疲憊在此刻爆發,他發出靈魂質問,“你到底想幹什麽?!”

他哪裏是掐住了木荀的喉嚨,這明明是這東平獸掐住了自己的喉嚨……

平衍將木殆往地下一扔,搖扇輕笑,“副家主,冤有頭債有主,放不放你們還得我這老丈人醒了之後再說……”

他話還未落,一直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木荀咳嗽了一聲,在三人的註視之下,手腳靈敏地撐地坐起,“有點渴……”

平衍默默地遞給他一壺水,他仰頭“咕嚕咕嚕”連喝幾口之後,擦擦嘴角的水漬,這才將水壺還給平衍。

“兄長……你什麽時候醒的?”害他們父子倆擡了這一路……

木荀表示這不重要,神情冷淡地偏頭望向別處。

木昀而今發現自己遇到平衍這麽一個不按套路出牌,臉皮比他厚,修為還比他高,他是說也說不過,打也打不贏,想玩一點心機還被他牽著鼻子團團轉……

身心已經具疲的他唯有跪地,抱著兄長木荀的大腿痛聲哀嚎,“兄長……當初是我鬼迷心竅對不起你,事後我也很後悔,覺得沒臉一直都未敢去地牢裏看你……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諒,只是求求你放過你的侄子木殆……說來,三年前發動政變之時他還在外游歷,等他回來木已成舟,他根本無力改變什麽……這事是不關他的事的,都是弟弟的錯……弟弟求你饒了你的侄兒……”

木昀跪地叩頭不止,面前的碎石直將他的頭嗑得血肉模糊。

而木荀見此一幕神色覆雜,心下難斷……

方才木昀躺在他身邊看日落時讓他想起他們幼時,每每做完雜活,最喜歡的便是爬到屋旁的一個小山坡上,兩人並排坐著望著天邊的落日餘暉……

那時候金黃色的餘暉揮灑在二人稚嫩的臉上,為二人微微上揚的嘴角,緊握的雙手鍍上一層金輝……

一旁的平衍見他神色動容,輕搖折扇,“別的我不知,但我只知道斬草要除根……”

木昀聽到這話楞在原地,被嗑破的額角流下的血染紅的臉剎那慘白,他似哭似笑,嘴角明明上揚著大顆的淚珠卻順著眼角流下,“斬草除根……斬草除根……幾年前也有人對我說過這句話哪……”

他低聲呢喃半響後,發出一聲淒厲的叫喊,等木荀回過神時卻見他一頭撞在前方那塊尖石上……

太陽穴凹進去一塊,頓時血流湧柱,在木殆的哀嚎聲中,木昀躺在木荀的懷裏,氣息奄奄地握緊他的手道,“兄長……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可是殆兒沒錯,你替我……替我保他一命……他親眼所見我是自殺身亡的,與你沒有任何關系,以後也不會恨你……弟弟死前就求你這一件事,你一定要答應我好嗎?”

木荀看著懷裏滿臉是血的木昀,隱約間恍惚像是回到他十歲,木昀七歲那年夏天,他好吃,爬上樹去摘野果子,不小心從樹下掉下,也是如現在這般摔得滿臉是血。

那時小小的他摟著比他還小的木昀哭得聲嘶力竭,他多怕與他已相依為命多年的弟弟就這樣拋下他,留他一個人孤獨地在世上徘徊……

與其說是木昀依賴他不如說木昀是他的精神支柱才是……

在那崩潰的瞬間,他就想這般了解自己的生命追隨木昀而去……

幸好遇到當時的木家主,他正好出游巡視,看見弟弟木昀受傷二話不說從懷裏掏出一粒丸藥餵進他的嘴裏……

只是,這三十年來,當初的木老家主已經仙逝,物是人非,他們也不在是當初那兩個懵懂天真的小孩了……

見木荀無聲流淚,平衍輕聲一嘆從懷裏掏出一粒丸藥遞給他。

躺在木荀懷裏的木昀卻擺手婉拒,“兄長……背叛你之後我經常失眠,特別是最近這幾年……我總是在夢裏夢見我們小時候的事,你帶我爬樹騎馬,拉弓狩獵……不管你信不信,這些年來我沒去看你真的是我覺得愧疚,無顏相見……”

“而今……對我來說死亡卻是最好的歸宿……還有……我知道你一直牽掛著疏兒……所以這些年來我都未曾放棄過尋找他……”

聽他說起自己的兒子,木荀不禁心神一緊,將他的手捏得青白……

“說起來他的走丟與我有莫大的關系,當年若不是我一時興起帶他出去打獵,也不至於給我們的仇家可乘之機,偷偷將他偷走……這麽多年來我對這事一直耿耿於懷,總想稍作彌補……而我派下去的人近幾年已經有了關於他的消息……我……”

話還未完,大口大口的血從他的嘴裏噴射而出,噴得離他最近的木荀滿臉的血,隨著噴湧而出的血漸漸枯竭,他的雙腳蹬得筆直,瞪大了雙目,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死不瞑目。

木殆撲在木昀身上,痛哭哀嚎的聲音響徹天地。

平衍望著神情木然眼神略顯呆滯的木荀,輕聲問道,“爹爹,這兩父子都該如何處置?”

木荀緩緩起身,負手立於山頂,昂頭望向山那邊最終沈下最後一道曙光,絢爛的一切終將消失殆盡的夕陽

許久。

“都先帶回去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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