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西師父一打開房門，就看見四個徒弟並排站在房門前等著他。

“師父早！”

西師父這輩子都沒從他們臉上看到過如此恭敬的神色，被心中的不詳預感嚇得哈欠都不敢打了，“早早早……”

“師父，已經點好一桌子的早點，就等您了”青白與青檸兩人殷勤上前一左一右地將西師父扶住。

“怎麽？你們要怎麽？”突然被人像老佛爺一樣伺候，西師父突然有些不大習慣呢！沒那個命這一左一右架著倒感覺像個囚犯被人押著上刑場。

“師父，我們今天去哪裏玩呀？預算多少呢？”青檸笑嘻嘻地打聽道。

他們幾個長年就窩在西家山附近，那附近只有三三兩兩的小攤街面，逛的人通通加上都沒這偌大宣源城的一條街多……

宣源城繁華非常，即便是四方游歷，哪都去過的西師父昨日進城時也被這城中的熱鬧繁華驚到過，所以也不怪他們這幾個進了城後就像是進了大觀園的劉姥姥，看啥都新奇。

“隨便玩，隨便吃”

西師父最討厭人家問他要計劃了，他過日子若有計劃，這幾個孩子也不至於過了十五歲還一個個長得跟豆芽菜似的……不過這幾年好了……他收了心，本本分分地留在他們身邊，將他們照顧好，一個個個子躥得比蘿蔔還快，長得人模狗樣的……

西師父看著在自己面前手牽手跳得像未成年娃娃的四個孩子，嘴角不經意地隨著他們一同上揚。

“哇！師父萬歲！”

“還未進客棧便聽到你們再吵了，什麽事呀？這麽開心？”

一回頭是一身白衣飄然若仙的元雲英元師伯站在客棧門口笑意盈盈地望著他們。

在她的身後，是著一身粉裙的青風。

“師弟……多日不見，別來無恙呀！”元師伯嘴角噙笑，眉眼彎彎，眼裏像有星星再閃。

“元師伯，青風師姐……你們怎麽來了？”青檸蹦蹦跳跳跑向他們，一左一右攀一個。

元師伯刮刮她的鼻子，“小青檸，長高了哦”

“我們是在報名冊上看到你們寫暫時住在這個客棧，一報完名師父就帶著我找過來了……我說你們也是……”青風黛眉微蹙，掩鼻道，“怎麽找了這麽個客棧？遠不說，還臟……”

她將手指在離她最近的那張桌子角上輕輕一蹭，“你看這臟的，都不知多久沒擦了，桌子都這樣，那被子，床單能幹凈嗎？！”

她這話聲音不小，一旁在櫃臺後算賬的掌櫃聽到這話冷笑一聲，轉過身背對著他們，將手裏的算盤珠子扒拉得“啪啪”響。

“不是昨天就截止報名了嗎？你們今天還能報啊？”青白啃著一個玉米，一口，從玉米頭咬到尾，玉米粒咬得稀稀拉拉的，還落了一地。

青風看不慣他這樣子，“我們有關系，走的後門，你怎麽的？有意見啊？”

“什麽關系呀？什麽時候也給我們引見引見，沾沾光呀？”青白吊兒郎當道。

“風兒！”元師伯皺眉，呵斥道，“在這裏胡說些什麽！”

青風撇過頭去，嘟著嘴很不服氣。

青檸見氣氛不對，先去揪揪青風的袖角，見她不理，再可憐兮兮地去揪了揪青白的袖角。

青白笑嘻嘻地拿起桌上的玉米遞給她，“師妹吃一個？”

青檸接過，遞給西師父，“師父，快叫元師伯跟師姐入座吃早飯呀！”

西師父會意，隨意指著一個座位道，“師姐，你們還沒吃早飯吧……”

西師父盛情相邀……其實盛情不盛情都不重要啦，最重要的是他邀……

原本怒發沖冠，面若冰霜的元師伯立馬一臉嬌羞地坐在西師父旁邊那個位置。

青檸趕忙拖著青風坐下，又熱心地給她盛了一碗小米粥。

青風看著碗邊上那一粒沒洗幹凈，都已經幹了，沾在碗邊手指都摳不下的米飯，“這怎麽吃呀！”

櫃臺後的掌櫃算盤扒拉得更響了。

飯桌上，青風火力全開。

“青白，你吃飯能不吧唧嘴嗎？”

“青明，你衣服也該洗了，黑色的雖然看不出臟，但味道真的很大！”

“青檸……你這頭發……”

青檸以為她要誇自己，一臉驕傲地沖她揪著頭上的辮子，“師姐，我這辮子好看吧？我自己編的……”

“扭得像跟蟲一樣……”

“青然……”青風從頭將他看到腳，再由腳看到頭，“算了……沒什麽……”她看著一直沒有說話，坐在青檸身邊或不停攪動瓷勺，等小米粥溫了後，放在青檸面前，或將玉米上的葉子，玉米須剝去再遞給青檸的青然，低頭猛咬了幾口手中的玉米。

西家師徒其他幾人似乎對這場景已經習以為常。

“師兄，你們等下是要去哪裏玩嗎？”

“就在城裏逛逛……你們不是有鶴嗎？怎麽還會來遲了？”西師父想到自己那只不聽話，路上不停掉鏈子的老牛，……他們騎牛的都趕上了，他們騎鶴的還能遲到？

“是這樣的，昨日我正要出門時，正遇上昆侖族梧青長老給我來信，說是有事相商，我便先去了昆侖山一趟，豈料這樣就耽誤了時間……最後還是梧青長老提起他們昆侖家是這場賽事的最大的讚助人，幫我開了個後門，這才……”

“哦……”

“你們到底要去哪裏逛嘛？我們可以一起，反正我們也沒事……”元師伯繼續追問。

“誰說沒事，我還要準備後天的比賽……”青風小聲嘟囔著，最後在元師伯的眼神追殺中音量越來越小，最後趨向於無。

“師伯，師父說帶我們隨便逛……我們也不懂去哪呢”

“現在是初冬，郊外太冷，也沒什麽好逛的，倒不如在城裏走走看看這宣源城的繁華，而且我見孩子們的衣衫樣式也都舊了，也該添上幾件……”元師伯摸摸一旁乖乖望著她的青檸的頭。

“好的……好的……”天下沒有不愛買衣服的女子，青檸頭點得像要將腦袋晃掉，她從小到大都未與女子一同逛過街，對這感覺陌生而又期待。

“多謝師伯”青白等人忽略掉西師父難看的表情笑吟吟地替他應下。

吃過早飯，青檸一手挽著元師伯一手挽著青風走在最前，看見衣服鋪子，她們要進，看見脂粉鋪子，她們要進，就連看見點心鋪子，她們不買都要趴在門口聞聞香味……

青白，青明看不懂了，“她們怎麽不進去？”

西師父，青然對視一眼，“女孩都怕長胖……”

“怕長胖？不會吧！”青檸怕不怕胖他們不知道，只知道每次吃飯她那唯恐比他們少吃一口的架勢倒是足得很……

晚上回到客棧之後，西師父等人開始清點走了一天走得腰酸背痛的戰果。

西家師徒每人一件新衣之外，青檸還多了一個碧玉手鐲。

“今日師姐真是破費了”西師父摸著元雲英為他挑的那件雲白長衫，由那細膩絲滑的觸感就可想見這種面料價格不菲。

他又去摸了摸四個徒弟的衣服料子，又是一陣搖頭，很是愧疚……

“元師伯真好”青白看著被禮物堆得滿滿當當的桌子，由衷感嘆道。

“師兄說得對”青明拿著元師伯為他挑的那件青藍綢布外衫在身上對著銅鏡中的自己左右比劃，很是滿意。

“如果元師伯是我們的師娘就好了”青檸撐著臉，白如皓玉的手腕上那只通透的翠綠手鐲愈發襯得她面如冠玉。

“那就要問問我們師父同意不同意了”青然拿著元師伯買給他的那件月白竹葉長衫也是一臉滿意。

看著一件衣服就將自己師父賣了的徒弟們，西師父只恨自己平日糖衣炮彈給得太少，導致現在人家彎彎手灑一點糖豆他們就頭都不回地跟著人家跑……

入夜後，青風青檸兩個躲在被窩裏說悄悄話。

“青檸，我覺得這次見面你變化挺大的……”即便出於女兒家的攀比心理，青風從心底裏是不願承認三年前的醜小鴨變成了今天的白天鵝。

“你都看出來了？”

即便是在黑暗不見光的被子裏，青風都能感覺得到青檸的臉紅得連鼻子呼吸間吐出來的氣都是燙的。

“師姐，你喜歡過人嗎？”

青檸似乎沒聽懂她的意思，頓覺雞同鴨講的青風將被子掀開，躺直了身體，一直走清高矜持路線的她在沒有外人在場的此刻也沒形象的手枕在腦後，一只腿高高翹在另一只腿上，寬松的褲腳向下折下一截，露出玉藕般的小腿，她望著煤油燈下昏黃的簾帳，抖著腿，“喜歡過，但不愛”

“喜歡？愛？有什麽區別嗎？”青檸茫然。

“當然有了，傻青檸”青風抽出枕在腦後的手刮刮她的鼻子，然後雙腿交換翹起，繼續一邊抖腿一邊為她解釋道，“喜歡嘛就是只喜歡那個人的好的一面，愛嘛，就是那個人身上無論好的壞的都愛！”

“我聽不懂”

“舉例來說……”青風直起身子，認真望向蹲在她面前撐著臉滿臉都是求知欲的青檸解釋道，“就像是你平日裏喜歡吃的包子吧，如果壞了你還喜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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