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揚嵐看向蕭正則，說不感激是假的。

蕭正則輕聲道：“我進去了。”

說罷，讓太監通稟一聲，自己走進了禦書房，這邊姓黃的鶴唳衛也從禦書房裏出來了。

“三小姐，皇上答應了。”

杜揚嵐問：“那我住在哪裏？”

“清泉宮還空著。”姓黃的鶴唳衛說道，“皇上讓您去哪裏暫且住下。”

“我知道了。”杜揚嵐說著，卻沒動身。

“三小姐？”

杜揚嵐道：“我跟寧王殿下還有話說，在這裏等等他。”

姓黃的鶴唳衛道：“這裏不適合等人，三小姐，你還是先去清泉宮吧。”

杜揚嵐聞言，輕輕皺眉。

“跟我走吧。”姓黃的鶴唳衛說道。

杜揚嵐沒理會他，而是走到了一旁的侍衛面前：“這位大哥，等寧王殿下出來，勞煩您給傳一個口信，說我在清泉宮等他，不會讓您白傳話的，我一定找機會好好謝您。”

那侍衛頓了頓，點頭道：“三小姐客氣了，我一定幫您傳到。”

“多謝。”杜揚嵐道了謝，最後跟著姓黃的鶴唳衛走了。

鶴唳衛按照皇上的吩咐將杜揚嵐安排在了清泉宮，這個宮殿一看就是長久無人居住的，臨時被打掃出來，七八個宮女太監，一起在院子裏迎候著杜揚嵐。

杜揚嵐跟顏嬤嬤走進去，掃了一眼低著頭的宮女太監們，問道：“你們是做什麽的？”

一個上了年紀的宮女站出來，低著頭，恭恭敬敬道：“回稟姑娘，我們是伺候您的。”、

“伺候我？”

“是的，以後您的飲食起居，就是我們鞍前馬後了。”

“不用了。”杜揚嵐說，“我有人伺候。”說著，看了看身後的顏嬤嬤。

那宮女道：“這都是皇上的命令，我們也是奉命辦事。”

杜揚嵐聞言，看向一旁的鶴唳衛。

“勞煩黃大人跟皇上說一聲，我不習慣這麽多人。”

姓黃的鶴唳衛點點頭，朝其中幾個宮女下人擺了擺手：“你們幾個，不用在這裏伺候了。”

說完，只給杜揚嵐留下了一個宮女一個太監，又道：“三小姐，這麽大的宮殿，只有一個老嬤嬤不合適，這兩個奴才你先用著。”

杜揚嵐要是在堅持拒絕，也難合情理，於是點了點頭：“好。”

“那，我先告辭了。”姓黃的鶴唳衛說，“三小姐，你安心在清泉宮待著，皇宮不是相府，不能任意走動，還請你明白。”

杜揚嵐：“我明白。”

什麽不能任意走動，說白了，就是要把她軟禁在這裏。

那姓黃的鶴唳衛隨後離開了，杜揚嵐跟顏嬤嬤進了屋。

關上門之後，杜揚嵐正要開口。

顏嬤嬤朝她做了一個“噓”的手勢，眼神示意杜揚嵐看外面。

隔墻有耳？

“小姐，這一天下來累了吧？”顏嬤嬤忽然說道，明顯是對著窗口的方向說的。

“有點累了。”杜揚嵐接話道。

“那趕緊吃點晚飯，洗漱睡覺吧。”顏嬤嬤說著，朝外面喊道，“來人。”

話音落下，宮女推門進來。

“姑娘，您有什麽吩咐？”這宮女就是剛才回答杜揚嵐問題的那個上了年紀的，長相一般般，屬於放在人群裏，不會引起任何人註意的那一種。

“我家小姐餓了。”顏嬤嬤說，“你們去準備好晚飯，還有燒一些熱水，我家小姐要沐浴。”

“是。”宮女聞言下去了。

杜揚嵐看向顏嬤嬤，用目光小心翼翼地詢問。

顏嬤嬤左右看了看，拉著杜揚嵐坐下了，低聲說：“周圍都是眼睛，剛才的宮女是有些功夫傍身的，以後我們說話做事，都要萬分當心。”

杜揚嵐鄭重其事點了點頭。

“嬤嬤，我們之前沒說完的事情……”杜揚嵐緩緩深吸一口氣，“您能告訴我了嗎？”

顏嬤嬤的神情僵住，表情覆雜地看著杜揚嵐，一時間不知道要怎麽開口。

“嬤嬤？”杜揚嵐繼續壓低了聲音，詢問，“您之前說，我要是在皇上面前露出真容，我爹就必死無疑……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顏嬤嬤攥住了杜揚嵐的手：“你執意知道？”

杜揚嵐重重點了點頭。

“好，那我就告訴你。”顏嬤嬤湊近了杜揚嵐的耳邊，低聲說了一句話。

杜揚嵐聽後，表情一片空白，瞠目結舌，一時間沒有任何反應。

“這，這不可能……”她有了反應之後，張口就道，“這不可能！”

杜揚嵐搖著頭：“嬤嬤，您不要跟我開玩笑了！”

“都這個時候了，你覺得我是在開玩笑？”顏嬤嬤湊近杜揚嵐，壓低了聲音，一字一頓，說道，“揚嵐！我說的都是真的！你是九王爺的親生骨肉，所以……”

所以，她長得像九王爺，所以，顏嬤嬤之前那麽反對她嫁給蕭正則。因為按照血緣關系，她跟蕭正則，他們是本家，是堂姐弟關系！

“我，我爹他……”杜揚嵐一眨不眨盯著顏嬤嬤，“我爹他都知道？”

“對。”顏嬤嬤說，“所以，他才會極力反對你嫁給蕭正則，他一直想要你離開京城去揚州，就是因為，你一天天瘦下來……揚嵐，你長得五分像你爹五分像你娘，皇上只要看到你的真容，裏面就能猜到你的身份……”

“當年，杜冕瞞著皇上冒死把你救下來，若是你的身份暴露，杜冕難逃一死！”

“當年……”杜揚嵐抓住了顏嬤嬤的手，“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

顏嬤嬤深吸一口氣說：“說來話長，揚嵐，你雖然是九王爺跟聶無雙的女兒，但是，把你養大的是杜冕跟我，你想救杜冕，我能理解，至於……九王爺跟聶無雙的事情，當年的事情不是一兩句就能說清楚了，我這麽跟你說吧！揚嵐，皇上是你的殺父殺母仇人！當年，是他先殺了你生父，你娘懷著你，又被他下了劇毒，你從小身體黑胖，也是因為你娘胎裏帶出來的……你娘生了你之後，便撒手人寰了，是杜冕把你偷天換日，藏進了杜家，給了你三小姐的身份……”

顏嬤嬤說著，停頓了一下，又緩緩說道：“揚嵐，你現在要是想為親生父母報仇……其實也簡單，我可以幫你。”

“報仇？”杜揚嵐深吸一口氣，久久不能平靜。

“我現在腦子很亂！”她甩著頭，“我，我很亂，但是……但是……”

“但是什麽？”

“我現在不能殺皇上……”杜揚嵐說，“我要救我爹，我不能讓他出事……”

雖然顏嬤嬤說出的話，沖擊著杜揚嵐的心，在腦中攪成一團亂麻，但是眼下救出杜冕才是杜揚嵐此時最關心，也是最重要的事情。

“嬤嬤，我現在很亂……”杜揚嵐說著，抓住了顏嬤嬤的手，“但是，我知道，我不能亂！我要就我爹！你幫我！”

顏嬤嬤望著杜揚嵐，擡手，摸了摸她的頭：“對於你的報仇來說，你更看重杜冕，是不是？”

“那是爹！”杜揚嵐道，“現在眼下最重要的是救他！”

“好，很好。”顏嬤嬤擡手摸了摸杜揚嵐的頭，一副欣慰的表情，“這才是我的揚嵐……”

即便知道了自己的真實身世，即便心裏亂成一團，但是沒有崩潰，很快的調整過來，壓制住所有的情緒，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麽！

“我一定竭盡全力幫你。”顏嬤嬤說，“放心。”

“嬤嬤……”杜揚嵐望著她，“你究竟是什麽身份……”

杜揚嵐的身世都說出來了，顏嬤嬤也不用在隱藏自己的身份了。

“鶴唳衛，知道吧？”

杜揚嵐頷首：“知道。”

“我是第一批鶴唳衛。”顏嬤嬤頓了頓，低聲道，“當年，相爺創辦鶴唳衛的時候，我才十幾歲，一轉眼，都這麽多年過去了。”

“你說的，是梅相爺？梅如晦？”

那個至今都讓人諱莫如深的男人。

“是他。”顏嬤嬤說。

“他跟九王爺還有你……你們都是什麽關系？”

“相爺是我的主人，也是我的恩人，九王爺……是他一手養大的。”說著，顏嬤嬤看向杜揚嵐，目光不由溫柔下來，繼續道，“當年你娘懷你的時候，相爺可開心了，說自己要做祖父了……在他眼裏，九王爺就是他的孩子，你就是他的孫女……”

杜揚嵐輕輕吞咽一下，將二十年前的事情一捋，忽然發現了很多巧合。

按照時間算，當年，九王爺死了之後，沒多久，梅相爺也在獄中“自盡”了。

顏嬤嬤輕輕嘆口氣，說道：“當年你娘懷著你的時候身中劇毒，是相爺救了你娘，也救了你……他沒能看著你長大，但是囑咐我，要照顧你長大……”

“他……囑咐你照顧我？”

顏嬤嬤頷首：“相爺跟九王爺親如父子，對你，自然也是更加疼惜……”

“那我爹呢？”杜揚嵐問，“他跟梅相爺是什麽關系？”

“這就要問你爹了。”顏嬤嬤說起杜冕，總是不冷不熱的，即便是現在。

杜揚嵐早就註意到了這一點，按理說，如果她爹當年冒死把她救下來，按理說，顏嬤嬤應該感激她爹，可顏嬤嬤對他爹一直都是不冷不熱的態度。

顏嬤嬤道：“揚嵐，實話跟你說，當年要幾次，我都是殺了杜冕的。”

“為什麽？！”

“二十年前，杜冕還是一個不起眼的芝麻官，他之所以能得到皇帝重用，完全是踩著相爺的屍體上位的。”

杜揚嵐張口就道：“我爹不是那樣的人！”

顏嬤嬤道：“這就是事實，當年，害相爺入獄的人，就是你爹！他在朝堂公然彈劾相爺，也是他拿出了證明相爺死罪的證據，一切都是他……”

“不會的，我爹不會……”

“曾經，我恨不得殺了他。”顏嬤嬤輕輕按住了杜揚嵐的肩膀，“直到他將你救下來，給了你新的身份，我不知道他是因為恕罪還是怎麽樣，但是這些年，他對你確實很好，猶如親生骨肉，所以，我也就原諒他了……”

杜揚嵐：“我爹一定有什麽難言的苦衷……”

說道這裏，她又頓了一下：“嬤嬤，你剛才說，我爹是把我偷換了身份……那真正的杜家三小姐……”

顏嬤嬤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你爹的口風比誰都嚴，你想知道，只能問他，如果他願意說的話。”

“我知道了！”杜揚嵐道，“不管怎麽樣，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把我爹就出來！”

她深吸了一口氣：“嬤嬤，你說你是鶴唳衛，所以……鶴唳衛有我們能用的人嗎？”

“只有一個。”

“那個姓韓的？”

“不錯。”顏嬤嬤頷首。

“除此之外呢？”杜揚嵐說，“我們還有什麽能利用的。”

她要現在整合一下自己的手裏的籌碼，這才能開始制定計劃……

“姚燮……”顏嬤嬤說著這個名字，輕輕皺了皺眉。

“姚燮？”杜揚嵐想起了這號人物，“對！姚燮！嬤嬤，他是什麽來頭？”

“他跟我一樣，又跟我不太一樣。”顏嬤嬤說，“我們曾經，都是相爺身邊的侍衛。但是，我跟老蔣，我們是從小跟著相爺的，姚燮是相爺半路撿來的，他但是就在作惡，只有相爺能拿住他。”

“所以，他是來報仇了？”杜揚嵐說。

顏嬤嬤頷首：“相爺就是他的全部，我們之前在一起開玩笑說，如果，姚燮是個瘋子，相爺就是拴住他的繩子……”

杜揚嵐頓了頓，繼續說：“如今繩子斷了……”

“不錯。”顏嬤嬤長長嘆氣，“繩子斷了，誰知道姚燮會做出什麽事來……”

杜揚嵐：“之前安王家的事情就是他策劃的，那這次，瑞王給皇上下毒的事情……”

說著，杜揚嵐倏然站起身來：“如果，瑞王的謀反是也姚燮策劃的……他要牽扯上我爹！那也就說得通了！”

姚燮是來為梅如晦報仇的！

當年害死梅如晦的人是皇上，還有杜冕……他既然來報仇，自然一個都不會放過！

“我必須知道更多的消息……”杜揚嵐來回踱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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