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說著，急切地看著姚燮，“先生，你說現在要怎麽辦！”

“這……”姚燮難得露出傷神的樣子，說道，“這……有些出乎意料了。

“先生，現在到底要怎麽辦才好？”安王急得左右踱步。

姚燮道：“現在看樣子，世子是保不住了……”

安王的腳步驟然停住：“先生，您的意思是……”

姚燮道：“王爺，您現在必須忍痛割愛了。”

安王輕輕皺了皺眉：“你打算……讓本王怎麽做？”

“趕緊跟世子撇清關系，只有這樣，王爺才能從這件事裏脫身。”姚燮說，“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王爺將來若有一天榮登大寶，到時候，不愁沒有機會給世子翻身……”

安王聞言，深吸了了一口氣：“如今看來也只能這麽做了，不過起思那邊……”

“世子應該也能理解安王的用心。”姚燮說道。

“好！”安王點著頭，“我這就安排！”

姚燮沖著安王點了點頭，微笑著目送走了安王。

不同於安王的焦頭爛額，杜揚嵐這裏倒是安安靜靜的。

顧封靈的案子審得很順利，蕭起思扛不住，也招人了，往後要做的事情就是揪著蕭起思這條線，然後將安王扯出來就好了。

再然後就是三司的事情了，杜揚嵐也幫不上什麽忙了，於是開開心心回到了相府，跟季雲軒說好消息了。

季雲軒聽完杜揚嵐繪聲繪色說完了公堂上的事，輕輕笑了笑：“太好了，這個案子鄒總算是結了。”

杜揚嵐頷首：“是啊！總算是結案了！”

季雲軒：“往後就看顧封靈的了。”

杜揚嵐頷首：“不過……小顧將軍要得罪不少人了。”

“我想，他是不會將這些放在心上的。”季雲軒說道。

杜揚嵐嘆口氣：“將軍府赤膽忠心，寧折不彎，確實是小顧將軍的性子。不過……”

“不過什麽？”

“不過，能少得罪一些人，還是少得罪一些人的好。”杜揚嵐雙手托腮，“畢竟，多個敵人，就像是給自己身邊買了一個隱患，總歸不好。”

“可是，事已經是定局了……”季雲軒說，“莫不是你有法子？”

杜揚嵐：“還在想，具體怎麽做，也沒想好呢。”

“這麽說，有大致的計劃了？”

杜揚嵐聳聳肩，笑了笑。

就在兩人說話的時候，一個丫鬟敲門進來了。

“季公子……”那丫鬟叫平兒，是杜幽嵐身邊貼身伺候的，看到杜揚嵐，眼珠子轉了轉，“三小姐，你也在啊。”

杜揚嵐不冷不熱點了點頭。

平兒走上前，將手裏的食盒放到了季雲軒的面前：“季公子，我家小姐做了點心，讓我拿過來給你嘗嘗。”

“多謝。”季雲軒摸索著，沖平兒道，“你跟二小姐說，我有空，一定登門道謝。”

“公子客氣了。”平兒說完，將糕點放好，臨走的時候又看了一眼杜揚嵐。

等到冬晴院裏只有兩個人了，杜揚嵐看向季雲軒，眉梢一挑：“你是怎麽做到的？”

“做到什麽？”

杜揚嵐：“以前我這個二姐姐避你如蛇蠍，現在，倒是主動接近了。”

季雲軒嘆口氣，哭笑不得道：“她哪裏是主動接近啊……分明是堵住旁人的嘴罷了。”

經歷了季雲軒被“下毒”這件事之後，本來對季雲軒不好的流言蜚語，都轉到了馮氏跟杜幽嵐這邊……

不知什麽時候開始，京城開始有人說，杜幽嵐並不想嫁給季雲軒，女諸葛沒有他們想象中的那麽“專一貞潔”。

季雲軒把糕點往杜揚嵐的方向推了推，說道：“我記得南轍喜歡吃甜食，你帶去給南轍吃吧。”

杜揚嵐掃了一眼杜幽嵐“親手”做的糕點，也沒客氣，說：“你不喜歡吃甜食啊？”

季雲軒：“不太喜歡。”

“那你喜歡吃什麽？”杜揚嵐隨口就問出來了。

季雲軒：“好像也沒有……”

“沒有喜歡吃的，沒有不喜歡吃的……”杜揚嵐搖搖頭，“那你錯失了一項樂趣。”

“樂趣？”

杜揚嵐笑盈盈道：“美食！”

季雲軒聞言，頓了頓，也跟著笑了。

兩人又坐著聊了一會，杜揚嵐才帶著食盒跟季雲軒告辭離開了。

春曉院的晚飯，飯桌上多了幾道點心。

南轍吃得歡歡喜喜：“小姐，林大叔還給你送點心了？！”

“林大叔？”

“府裏新來的做糕點的師父！”南轍笑呵呵說道，“我去廚房嘗過他的手藝！就是這個味兒！”

杜揚嵐笑了笑，說：“那你就多吃點。”

南轍開開心心去抓糕點。

顏嬤嬤也在此時伸手，把糕點撤走了。

南轍：“？？”

顏嬤嬤給他夾了了筷子青菜：“晚上不能吃那麽多甜的，對牙不好，多吃蔬菜，長身體！”

南轍嘟嘟嘴。

杜揚嵐拿著碗筷扒飯，問顏嬤嬤道：“嬤嬤，您今晚有空嗎？”

“怎麽了？”

“就是安王府……”杜揚嵐頓了頓，“您能走一趟嗎？”

“行！”顏嬤嬤也給她夾菜，“吃完飯，你收拾一下，我去一趟安王府。”

“好嘞！”

有了蕭正則之前提供的消息，這次顏嬤嬤來到安王府，直奔西跨院。

正值半夜，顏嬤嬤一身夜行衣融入黑暗，來得悄無聲息。

正如蕭正則說的那樣安王府戒備森嚴，特別是姚燮這裏，有專門的侍衛把守，還時不時的有侍衛來巡邏。

不過，這可難不倒顏嬤嬤，找準機會，輕輕松松來了姚燮的院子。

房門緊閉，顏嬤嬤攀附在屋檐下，從窗口中，小心翼翼探了探裏面的情況。

姚燮的位置正背對著窗口，看不到他的相貌，但是能看到他在沏茶。

顏嬤嬤順著窗口的觀察了一會兒，屋中姚燮沏茶的手微微頓了頓，似笑非笑地聲音響起：“既然來了，不妨進來喝杯茶？”

顏嬤嬤聽到他的聲音，微微一怔。

此時的姚燮也緩緩轉過頭來。

顏嬤嬤終於看清了他的相貌，陡然瞪大了眼睛！

“你！你！”

饒是顏嬤嬤這麽身經百戰，見到對方的時候，還是經不住喊出聲來，“你怎麽……”

姚燮面帶微笑，舉了舉手裏的茶盞，對於顏嬤嬤的到來，他倒是不怎麽詫異：“不進來嗎？”

顏嬤嬤走進屋裏的時候，面色的驚疑之色還有殘留。

“你……你……怎麽會……”

“我怎麽了？”姚燮笑了笑，就像是見到一個許久未見的朋友，熱絡地說道，“坐吧。”

顏嬤嬤：“你還活著？”

姚燮微笑著頷首：“見到老朋友活著，難道不好嗎？！”

“這二十年！你都在哪裏！？”顏嬤嬤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姚燮的衣襟，“你既然活著！為什麽不聯系我！”

姚燮看著顏嬤嬤，微不可聞地嘆口氣，他的目光仿佛透過顏嬤嬤的臉仿佛看到了什麽，閃過一絲惆悵。

“都二十多年了，你的性子還是這麽沖動……”

顏嬤嬤深吸一口氣，狠狠松開了姚燮：“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沒什麽。”姚燮聳聳肩，說道，“如你所見，我還活著……”

“我不是說這個！”顏嬤嬤抓了一把頭發，急得宛如一個孩子，“你既然活著！為什麽一直不跟我跟老蔣聯系！我們都以為你……以為你……”

“都以為我死了？”姚燮說著，低低笑出了聲。

顏嬤嬤一字一頓道：“你既然活著！這些年……為什麽不來找我跟老蔣！”

“因為……我有我要做的事。”姚燮緩緩說道，聲音緩緩變得淩厲。

“你要做的事？”顏嬤嬤皺眉，掃了一眼周遭，“幫安王？”

姚燮聞言嘆氣搖頭，不置可否。

顏嬤嬤深吸一口，望著姚燮：“你到底想做什麽？”

“以後你會知道的。”姚燮頓了頓，忽然說道：“她還好嗎？”

顏嬤嬤神色閃過一絲戒備：“你問誰？”

“你知道我問誰。”姚燮的目光變得柔和，緬懷似得，說道，“已經二十年了，算起來……她現在應該十九歲了吧？”

顏嬤嬤自然知道他說是誰。

頓了頓，顏嬤嬤回道：“……她很好。”

“你跟老蔣照看大的孩子，我放心。”姚燮笑了笑說道。

顏嬤嬤張了張嘴，想說什麽，但是似乎一時間又不知道應該怎麽開口。

姚燮說道：“你出現在我這裏，是你自己找到我的？還是……”

“煙籠小築的案子！”顏嬤嬤終於想起了正事，直接問道，“是你在安王後面支招？”

“是我。”姚燮頓了頓，“怎麽了嗎？”

“殺死煙籠小築的受害者，這個主意也是你出的？”顏嬤嬤一眨不眨地盯著姚燮。

姚燮頷首，眼中瞧不出一點慚愧之意，大大方方說：“是我出的主意。”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顏嬤嬤厲聲道。

“知道，我很清楚我在做什麽，也很清楚我自己要什麽。”姚燮頓了頓，口氣緩慢，意味深長得補充道，“這一點，你應該也很清楚。”

顏嬤嬤看著姚燮，目光不可置信：“你，你難道忘了！你曾經答應過少爺……”

少爺兩個字，讓姚燮微微變了臉色：“不用你提醒，我一直記得我答應過他的事情！”

姚燮的聲音逐漸低沈，宛如是帶著一絲哽咽，但是，仔細聽又仿佛什麽都沒有。

“我答應過他，做個好人，做個無愧於天，無愧於地，也無愧於自己的好人……”

顏嬤嬤眉頭緊鎖：“那你還……”

姚燮張口就道：“我無愧於心！”

顏嬤嬤：“……”

“如果，你是來跟我爭論這件事的，我勸你還是算了吧。”姚燮說著，又開始不緊不慢地沏茶，說著，朝著顏嬤嬤遞過去：“嘗一嘗？”

顏嬤嬤臉色難看，但是還是接過了茶盞，嘗了一口，眉心緊皺：“還是這麽難喝！”

姚燮笑了，笑得前俯後仰：“你還是這麽直接！”

這兩句對話，讓兩人都恍惚了一下，仿佛是回到了二十多年前，

一個怎麽都沏不好茶的人，朝著另外一個路過的人，揮手喊道：“快來！快來！嘗嘗我新沏的茶！”

路過的口渴了，端起來就喝，然後一口噴出來：“真難喝！”

“二十多年了。”姚燮笑夠了，目光望著面前一片狼藉的茶盞。

顏嬤嬤的嗓子發緊，也忍不住說了一句：“二十多年了……”

說著，緩緩地看向姚燮，問道：“……你到底要做什麽？”

姚燮：“做我該做的。”

…………

顏嬤嬤從姚燮那裏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

杜揚嵐一直在等，這次，她沒有睡著，撐到了顏嬤嬤回來。

“嬤嬤！”杜揚嵐連忙倒了一杯茶，遞給顏嬤嬤，“您回來了。”

顏嬤嬤：“恩。”

杜揚嵐：“……您沒事吧？”

顏嬤嬤回過神來：“沒事。”

“可是，您看起來有心事……”杜揚嵐道，“是不是在安王府遇到什麽事了？”

顏嬤嬤張了張嘴，似乎有很多話要說，但是到了嘴邊卻身都說不出來。

“沒事。”

“那消息……您打探的怎麽樣了？”杜揚嵐問道。

“安王身後給他支招的那個姚燮，您見到了嗎？”

顏嬤嬤的聲音有些幹澀：“見，見到了……”

杜揚嵐：“然後呢？”

顏嬤嬤按了按眉心：“楊嵐，我今天有些累了，明天再跟你說吧。”

杜揚嵐一楞，她察覺到顏嬤嬤現在心情很亂，一定是遇到很重要的事情，不然不會被攪攪得心神不寧。

“好啊。”杜揚嵐道，“您好好休息。”

顏嬤嬤從杜揚嵐點了點頭，隨即回自己屋中休息了。

杜揚嵐一個人留在屋裏，卻是怎麽都睡不著了。

顏嬤嬤在安王府遇見了什麽事？回來之後怎麽這麽心事重重的？

杜揚嵐越想越覺得精神……

“咚！”這時候，門外傳來一陣若有似無的響動，若是擱在平時，杜揚嵐是絕對聽不見這一聲動靜的，但是，今天她偏偏沒睡覺，正精神著呢。

鬼使神差地，杜揚嵐批了一件衣服，從屋裏出來了。

院中一片安靜，沒了剛才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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