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卸當場暈倒，周圍的人撲上去，擡起他的肩膀。

鄭卸腦袋一歪靠在了最近的林喬肩膀上，林喬清晰地聽見他的電鉆式呼嚕聲。

林喬：“……”

她揉了揉額角，捂住下半張臉，“他睡著了。”

眾人不約而同松了口氣。整齊劃一。

兩個男性工作人員架住鄭卸的胳膊，把他擡下去休息。

還以為鄭導聽到新聞當場氣暈過去了。

——等等。不少人冒出個念頭，他要是醒來之後嘉賓又鬧幺蛾子，會不會真的氣撅過去？

林喬知道這事兒剛剛開始，視線掃過略顯局促的工作人員，最後停在當事人韓海誠鐵青僵硬的臉上。

那臉色真是難看啊。難看得蒼蠅都不願意停在他的臉上。

林喬自知後續還要等鄭卸醒了再商量，便讓跟鏡導演陪各自的藝人回去休息。

吳秀麗什麽也沒說，略用眼角餘光偷偷窺視韓海誠幾下，立刻被他捉住，像伸手把她的目光狠狠一扯，“看什麽？！”

吳秀麗連忙躲到虞露露身後。

虞露露手指安撫地搭在吳秀麗手背上，“我們回去。”

剛剛大部分人都在關註鄭卸時，韓海誠打開微博點進熱搜，是他的名字。熱門微博是大V發的，預覽圖是他下半身圍著條白毛巾的視頻。

是虞露露！

絕對是虞露露！

韓海誠腦子嗡嗡作響。

他唰地看向虞露露，後者眼神淡然。

人在極度憤怒時往往無法維持理智，甚至被浪潮般上湧的暴力沖昏頭腦。

——韓海誠差點就要沖上去扇虞露露。

他冷靜住了。

虞露露眼尖察覺他擡起又落下的手，韓海誠要動手嗎？好啊，讓他自己加這把柴，讓火燒得更旺。

終日打雁難免被雁啄了眼。

韓海誠告誡自己不能沖動，這不是他第一次遭到反擊。年輕時候和別的男演員搶戲，也遇到過手段和他不相上下的。

韓海誠最憤怒的不是摔了一跤，而是絆倒他的人不是男人，不是大佬，只是一個無資源無後臺的女人。

韓海誠明白，教訓虞露露不急於此時，現在要做的是公關，降低這件事對他的影響。

他一聲不吭地走了，跟鏡導演蔡述猶豫跟不跟，韓海誠一身戾氣太可怕了。

回到樹屋，林晨迫不及待地問虞露露，“是不是你幹的？”

虞露露：“如果你說的是這件事，嗯。”

林晨聲音顫抖：“虞露露，你、你——”

他可能要跟自己說娛樂圈的“游戲規則”，比如她以後在娛樂圈很難混。

“你幹這件事居然不帶我？我認識的娛記比天上的星星還多！我有個哥們兒開的公司就是做營銷號的！”林晨跺腳。

吳秀麗點開視頻。虞露露從進門後就打開了錄像，她一點不知道。

從韓海誠浴室出來，到大放厥詞說出當年他給一個男演員下套，虞露露都錄下來了。

有些角度太偏，沒有畫面，幸好錄音從頭到尾都清晰。

餘樂宇給虞露露和吳秀麗的聲音做了處理，去掉聲軌。

但英雄之旅只有兩個女藝人，很多人猜被威脅的是虞露露和吳秀麗。

“維護女藝人權益”、“內娛ME TOO”的詞條接連沖上熱搜。

林晨看完視頻，皺眉道：“寧江晚報……你找餘樂宇做這件事？”

“餘樂宇很正直，他錘韓海誠的力度大。”虞露露說，“而且我希望這件事是一個真正願意對抗黑暗的人來做，不是所有人都能面對金錢的誘惑而不動搖。”

“你為什麽不找我？讓我朋友來做，他可以把這條視頻剪成這件事就是韓海誠幹的。”

餘樂宇只是處理了虞露露和吳秀麗的聲音，沒有去掉別人給他下套那段話。

這麽一來韓海誠也算“受害者”，他可以用這個點給自己洗白。

“因為我不知道韓海誠會怎麽證明自己，這件事本來是他的錯，如果故意做成是他設局，萬一他找到證據，我和秀麗就是不‘完美受害人’了。”

林晨沒考慮到這層。

他還以為虞露露空有一腔熱血，有勇無謀，現在才發現她邏輯挺強的。

不怪林晨這麽想，娛樂圈明星平均文化水平低人盡皆知。

林晨不算高材生但也不差，他五歲就被父母送到J國念書，高中時全科A+。

進入娛樂圈之後他遇到最無語的事，是有一檔子綜藝節目，給嘉賓出了一道題，要求大家一分鐘內解答。

在方程4x-2y7中，如果用含有x的式子表達y，則y等於？

哦，二元一次方程組嘛。

林晨那時候還很嫩，牢記徐佳雪的教導：不要出風頭，多看多學。

於是他沒有舉手。

然後眼睜睜看著十個嘉賓，只有一個會解，解開了一群人誇他是天才。

林晨：Excuse me？

這件事奠定了他對內娛的看法：他可能站在內娛文化水平天花板上。

虞露露接到了趙強的電話。

“露露，你要餘樂宇的聯系方式是找他爆料啊！”趙強嗓門穿透話筒，“你怎麽不告訴我，老板在問我這件事了！你知道他有多生氣嗎？”

虞露露都快忘記自己有經紀公司了。

“不過，這是我自己的想法，我覺得你——”趙強亢奮地喊，“幹、得、漂、亮！誰知道是不是韓海誠賊喊捉賊啊，他那種人欠教訓很久了。”

虞露露摸了摸鼻子，“你不怪我？”

“我怪你不告訴我，以後做什麽事情都要提前和我報備。你不講是不是覺得我會阻止你？真是的，身為你的經紀人我確實要考慮很多事，但如果是你想做的，我不但不會阻止你我還會支持你。出於支持，我現在準備去買水軍了，把熱度炒起來！”

虞露露：“那老板怎麽辦？”

趙強：“我去順毛唄。主要是韓海誠人脈很廣，畢竟都十幾年的老演員了。得罪了他，可能會影響我們和其他公司合作。但是，只要你商業價值高，誰和錢過不去。所以你安心工作，以後這種事交給我來辦。”

“強哥。”虞露露鄭重其事，“你是世界上最好的經紀人。”

“喲喲喲誇我呢？人家害羞了~”

如虞露露所料，當天晚上網絡上就出現了一股為韓海誠洗白的話術。

有但不限於“韓海誠是有演技的老戲骨，戲和人要分開看”、“韓海誠是被人下套的，他也是受害者”、“拍這視頻的人安的什麽心，大家都被騙了不想著出去還拍視頻”、“支持韓海誠，不能讓流量明星毀掉老戲骨”……

此時一個重大轉折出現了。

韓海誠嘴裏被誣陷的男演員站出來，他聯合了很多被韓海誠算計過的演員發表聲明，還找到媒體講述自己當初是怎麽被害的。

簡直是連鎖反應。最開始是男演員，然後就是女演員。還有劇組的女工作人員、沒名氣的女群演，她們或多或少被韓海誠騷擾過。

虞露露率先放出視頻，起了一個頭，之後也有人放出了陳年照片、視頻和錄像，她們被韓海誠侵害的時候就拍下來了，或因為擔心前途，或因為胳膊擰不過大腿放棄曝光。

越來越多正面的聲音淹沒了站隊韓海誠的言論。

翌日，韓海誠沒有參加拍攝。紅隊只剩下徐雲峰一個人，鄭卸只好暫停拍攝。

除了受害者陸陸續續放出的證據，一線女星紛紛發微博應援。

**

“你說不行是幾個意思？！”

韓海誠怒火中燒，緊緊攥著手機，“都是誹謗，都是假的，我要告她們，尤其是虞露露，我要她下跪道歉！”

通話那頭律師為難地說：“韓先生，這件事越鬧越大，官方都下場了。”

“你接了我的委托就要按我說的做！”

律師：“這件事我實在是做不來，請韓先生找更優秀的律師吧。”

韓海誠還想說話，鉆進耳朵裏是變成了一長串忙音。

蔡述站在門外，通過門縫，看見韓海誠那青面獠牙的樣子，完全不敢敲門。

鼓起勇氣，他敲響了門，“韓、韓哥，你的經紀人來了。”

得到的是韓海誠怒意無處發洩的一眼，蔡述心裏苦。

韓海誠的經紀人是他的朋友，也是他的學弟。平時幫韓海誠聯絡合作，但韓海誠這個人很自大，從不讓他參與決策。

經紀人一夜沒睡，“韓哥，我手機都被打爆了。你這次怎麽回事，下套別人抓了？”

“我那是被人陷害的！”

“得了，在我面前你就別裝了，這種事情你不知道做過多少次了。”

韓海誠瞪眼，“我發誓這個局不是我設的。”

經紀人鎖上門，“不是你是誰？這就是你慣用的方法，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假裝自己被下套，順水推舟，上次那個姓江的小明星不就是這麽被睡的嘛。你看看現在網上的輿論，我都不知道從哪兒開始公關。怎麽辦？”

“你問我我問誰？”韓海誠煩躁踱步，“花錢，把輿論壓下去，那些踩我的都是不入流的小明星，你把她們的名字記下來，我以後想辦法收拾她們。”

尤其是虞露露！

韓海誠怒火中燒。

經紀人接了個電話。不以為然的表情慢慢凝固了，結巴起來，“真、真有這麽嚴重？你別嚇我。”

韓海誠：“怎麽了？”

經紀人終於知道害怕了，“爆料的太多，官方已經下場了。”

“我知道，不就是電影協會那群孫子嗎？大不了除名，行業封殺還不至於。”

“不，是警方立案調查！”經紀人驚恐地說，“韓海誠，你攤上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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