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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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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條悟是神明。

所以他什麽也不必做, 什麽也不必說,他只需要坐在庭院中, 看假山、看水、看花、看螞蟻。

人類和這些東西也沒什麽分別。

或許是他漠然的態度讓一些人感到擔憂,他漸漸開始需要做些什麽。

他需要上課,需要知道什麽是責任。

對五條悟而言,責任就是流血。

這些螻蟻一樣愚蠢的人身上流著和他一樣的血液,他是神子,所以該流更多的血。

即使那一些刺客從來近不了他的身,即使有一大群仆人照顧他, 即使他的生活很平靜,什麽事也沒發生。

但是神子還是感覺自己在流血, 每時每刻, 有什麽東西從他身上汲取血液。

本來沒什麽所謂的。

但是她來了。

她眼睛總是會半彎,那是她在笑, 生氣的時候她的雙眸會瞪得圓滾滾,大聲喊他的名字。

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柔軟,像是從前陪他一起坐在庭院的小鳥。

這是他未來的妻子。

神子在書中找到這個詞匯, 一知半解地問老師:他該怎麽做。

老師說這是責任,比許多人都要更加重要的責任。

重要?

年幼的神子尚不知道這個詞匯的含義, 或許這代表著他需要流更多的血。

這樣也沒什麽所謂。

嚴格來說,他未來的妻子和螞蟻也沒什麽區別, 老師說的話她沒法聽懂, 這麽簡單的問題卻總是在出錯,她還喜歡動來動去, 時不時就會碰到他。

這一點又和蟲子不同了。

從來沒有人碰過他。

她總會盯著他手中的食物, 擺出一副有些可憐的樣子, 五條悟不明白她想做什麽。

這樣的表情, 是想吃嗎?

可是老師說過,吃飯時分享食物是不雅觀的事,她為什麽不自己從碟子上拿?

還沒有等他思考出來,她就自己爬上了樹,裙擺被掀起來,動作很利索,和電視裏的猴子差不多。

他日後的妻子大概就是禮儀老師說的那種野蠻的女人。

五條悟倒是不在意這個,他只是很擔心,樹上那些紅紅的東西能吃嗎?

雖然小鳥好像也吃過,但是她好歹不是真正的小鳥。

五條悟看了一眼身旁的仆人,仆人會意,立刻請了老師回來。

她被罰了,瞪了他一眼,就好像他做了什麽錯事。

五條悟沒所謂她是否生氣,他只是承擔著他的責任。

“下次不要這樣了哦。”

老師教育他:“告密是一種背叛。”

背叛,這是一個很嚴重的詞匯。

五條悟看她。

六眼可以看見她背對著他們和一個奇怪的東西說話,她讓那個東西幫她抄書,然後趴在桌子上睡覺。

她睡著的時候很安靜,從亂動的螞蟻變成了靜止的水面。

晚上,她又不生他的氣了,她一直都這樣,就像冬天離開,春天又會回來在檐下築巢的小鳥。

“你說這些魚能吃嗎?”

不知道。

“我偷點你家裏的魚啊。”

妻子的話,財產不是共有的嗎?

“你別告訴你家裏人。”

家裏人?說的是五條家的那些東西嗎。

“我們以後要結婚,組成我們的小家庭,所以我們才是一夥的,我偷魚,你就應該幫我放風,知道沒?”

他不會再背叛。

自那天開始,神子已經做好了全然的準備,但是他的責任沒有叫他流血。

她牽著他在緣側坐下,叫仆人把風扇擺在他們面前,涼涼的風吹過來,把她的頭發吹得飛揚。

“哇——好舒服,果然夏天就該這樣,如果有冰西瓜就更好了!”

她戳他,“你怎麽總是和冰塊一樣,說話呀,舒服嗎?”

說不上有多舒服,如果想乘涼,直接躲進陰翳的室內不是更好嗎,溫度對他而言沒有什麽區別,至於她口中的西瓜和冰塊——五條悟知道那是食物,但他根本不會去記食物的味道。

“高冷怪。”

女孩會氣得把臉頰微微鼓起來,然後戳他的臉,語氣拖長,尾音上揚:“我吃不到,你幫我吃吃呀。”

半個西瓜被送上來,女孩把勺子遞到他手裏,“最中心的那一塊最甜,快吃快吃。”

最甜嗎?

這還不足他平時甜點的十分之一。

年幼的神子慢慢進食,女孩就在一旁看著他,又露出那種可憐巴巴的表情,“可惜我沒法吃,好處都給你占了,嗚嗚,太不公平了叭。”

為什麽沒法吃?

秋天,她牽著他在桂花樹下走,“好香呀,五條悟,你聞到沒!”

聞到了。

她身上的香氣。

不討厭,也說不上喜歡,只是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習慣了。

這個秋天,院子裏有香氣淺淡的女孩、馥郁的桂花,還有一個沒有味道的神子。

她帶著他在樹底下挖洞。

“把它們埋進去吧,讓花瓣和根團團圓圓,泥土也能變得香香。”

泥土變香了嗎?

五條悟不知道。

他只是感覺,自己好像也被她染上了味道。

她牽著他撿地上的紅葉,“哪個最好看呀!”

她捧著一堆葉子湊到他面前,“五條悟,你是六眼呀,你幫我看看,我想要用最漂亮的楓葉做書簽。”

神子第一次知道自己的眼睛還可以承擔這樣的責任,這是他第一次用六眼做戰鬥以外的事情。

那天夜裏,他在結界中走到天明。

“哇,好漂亮。”

他日後的妻子把那片楓葉夾在書本裏,眼睛半彎:“登登登登,等到十幾年以後再拿出來,它就升值了,是古董書簽了。”

十幾年嗎。

五條悟用咒力把那片葉子裹住,這樣應該可以維持到那個時候吧。

下雪了。

今年的冬天應該會和以前不一樣。

看見初雪的那一瞬間,神子在想這個。

“五條悟,痛你就說呀!”

“五條悟,到底舒不舒服?”

“五條悟,你喜歡嗎?難吃的話你就別吃。”

“五條悟,你這個傻蛋!累了怎麽不知道說?”

神子平靜如水的生活被激蕩的風吹得皺起,水波蕩呀蕩,不知道蕩去了哪裏。

生日,她和他爭吵。

她眼睛不彎了,也沒有瞪得圓圓,還掉下來好多淚滴。

她哭了,五條悟知道,他一定又做錯了什麽事。

再回來的時候,她明顯變得虛弱了。

她不摘蘋果了,也不要他再讓著她。

所以是不需要他了嗎?

他的眼睛有一些痛。

原本可以忍受的。

只是有人叫他說出來。

五條悟,痛你就說呀。

他低頭,捂住眼睛,“很痛。”

他說了,說給她聽。

她好像沒有聽見,於是五條悟一遍一遍重覆:“眼睛很痛。”

她終於聽見了,跑過來捂住他的耳朵:“問你們個鬼問,再問就通通給我滾蛋!”

後來,她又捂住他的眼睛:“不是說睜開眼睛會更痛嗎,給我閉上!”

最後,她擋在他前面,那一柄刀從她的胸口蔓延到腹部。

她被刺穿,哪怕從來沒有受過傷,五條悟這一刻也能感覺到痛楚。

好痛,她在痛,為什麽不說給他聽?

她用那雙小小的手握著刀尖,不讓刀繼續往下。

因為他就在下面。

她看著他:“別、動。”

她的血液像是潮水。

那些血落在他的衣服上,好像還在往別處蔓延,蔓呀蔓,不知道蔓到了哪裏。

他的責任沒有叫他流血。

不該是這樣的。

對於流血這回事,他本來,沒所謂的。

**

宿儺的領域很給力,你懷抱著五條悟,那些斬擊把刺客烏拉烏拉全部都砍死了。

嗚嗚嗚宿儺就是這麽牛,你頓時放松了下來,直接坐在地上,你們的動靜鬧得很大,直哉和五條家的護衛幾乎是同時趕到。

“姐姐!?”

直哉看著你身上的血,跑過來看你,“姐姐……你受傷了嗎,這些血是你的嗎?”

直哉臉色蒼白,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估計是被嚇壞了。

你剛想哄他幾句,就看見直哉把五條悟從你懷裏拖出來,“你這個廢物!”

他罵五條悟:“大名鼎鼎的六眼神子竟然連姐姐都保護不了,還想娶我姐姐,勸你少做夢!”

“姐姐。”直哉又鉆進你懷裏,在你身上摸來摸去,“姐姐,你哪裏疼,哪裏受傷了。”

……你攥住他的手,還沒來得及說話,直哉就又轉過頭吼那些護衛:“醫生呢!五條家就是這麽做事的嗎,都這麽久了醫生為什麽還不過來,難道五條家全是一群吃幹飯的廢物嗎?”

這個小炮仗,你簡直要被他笑死,你輕輕戳他的腦袋,“我沒受傷,別吼了,你吼得我耳朵疼。”

禪院直哉狐疑地看著你,“真的嗎?那就是六眼受傷了?”

你點頭,直哉立即笑起來,“那就好。”

你無語,這傻孩子在別人家裏也不知道禮貌一點,盡幹得罪人的事。

好在五條悟看起來並不在意你弟弟的冒犯,醫生很快趕來,問他現在感受如何。

“我的眼睛。”

五條悟輕輕說道:“看不見了。”

什麽?!他的眼睛看不見了?

你立馬沒心思再管直哉了,跑到五條悟身邊,“真的嗎?”

他點頭。

草!

簡直就是晴天霹靂了簡直是,怎麽可能啊,五條悟一點傷都沒受,怎麽就看不見了?

五條家的人比你更加慌亂,像是天塌下來了那樣,場面頓時亂作一團。

三分鐘結束以後,他們還在嘰嘰歪歪,把你吵得煩得要死,讓你本來就變成傻蛋的小腦瓜更加想不出來一點有用的東西。

你吼道:“給我閉嘴!”

“私底下給我好好想辦法,要是想不出來就別在這裏吵吵,現在立刻馬上全部滾蛋!”

五條悟把頭側到你這一邊,你揪緊他的手,“是不是把你耳朵吼疼了?”

他搖頭,“痛的不是耳朵。”

痛的不是耳朵,那是哪裏?

你摸摸他的眼睛,“眼睛和腦袋還痛嗎?沒事的,應該只是暫時的,過一段時間就好了。”

五條悟不說話,五條家的人麻溜地滾了,現在也很晚了,到了睡覺的時候,可是你們身上都是血,得先洗洗。

你牽著五條悟走進浴室,“讓桂子姐姐幫你洗澡吧?”

“不必。”

五條悟閉著眼睛,“雖然看不見了,但是感知還在。”

這家夥看不見了還在逞強,摔倒了就有他好受的了!

你有點不放心:“那這樣吧,我轉身閉著眼睛,你好好洗澡,要是有什麽需要的地方就叫我。”

你轉過身,拿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你放心,我是正經人,我絕對不會偷看。”

五條悟對此沒什麽意見,他剛剛打開水龍頭,浴室的門就被大力推開。

直哉氣呼呼地跑進來,“六眼!”

他和那些人一樣叫他六眼。

咒術界的人都這樣,他們都叫他六眼,叫他神子。

就他們好像根本不知道五條悟的名字。

“你不要臉,你道德敗壞,不知羞恥,你小小年紀,竟敢在我姐姐面前脫衣服,你……”

直哉沖進來就劈裏啪啦一頓罵,你都聽懵了,好一會才緩過來。

“都說了別吼!別吼!”

這個臭小子!也不知道是跟誰學的,一不高興就吼人,吼人有用嗎?完全就是浪費嗓子的傻蛋行為!

你吼他:“給我出去!”

“應該出去的是姐姐才對!”

直哉也吼你:“現在直哉來幫他洗澡,姐姐總該放心了吧!”

“真的?”這小子能有這麽好心?你才不信呢,他該不會是想趁著五條悟看不見就做壞事吧。

你想了想,現在五條悟蠻危險的,你必須貼身保護他才行。

於是你和直哉就像兩個門神一樣站著,直到五條悟洗好澡,你也洗好澡,你打算睡大覺了,直哉這個混球還黏在你們身邊。

他非要睡在你們中間。

你也沒所謂,島國的床都是分開的,一人一張小被子,裹起來暖乎乎的。

就是不夠暖。

你想宿儺了。

想他香香暖暖的懷抱了。

你好想他。

這個傻子變成手指頭了,如果按照原著走向,要等到虎子長大,把他的手指吃下去,他才能蘇醒。

那時候你都快30了,說不定早就通關回家了,你可能再也見不到他了。

你抱著枕頭偷偷摸摸哭,你以為五條悟和直哉都睡著了,沒想到這兩個家夥還沒睡。

五條悟坐起來,直哉直接鉆進你的懷裏。

他不知道你哭什麽,但是雙生子可能有奇妙的反應,你哭了,他比你哭得更傷心。

“姐姐不哭……”

直哉哇哇大哭,緊緊摟住你,舔你的臉,就和電視上的小狗勾一樣:“姐姐……不要哭!”

直哉經常舔你的臉,一開始你很不習慣,現在也適應了,就當做被小動物蹭了一下。

你抱緊你的弟弟,你難過,他會陪你難過,還會哭著哄你。

這是你的雙子,你的半身,想到這裏,你的心情又變得好起來。

雖然沒有了男朋友,但是你還有家人嘛,反正早晚要分開的,再想他也沒用,還不如珍惜眼前人!

你把直哉的眼淚抹幹凈,“好啦,我不哭啦。”

他抱住你,“想跟姐姐抱著睡。”

你們又重新躺下,他的聲音在夜裏很清脆:“姐姐為什麽哭?”

你被問得哽住,你能怎麽回答,總不能說是想你前任姐夫了吧。

你張口就來:“因為我太心疼五條悟了。”

一直坐著的五條悟把頭側過來,漂亮的淺藍色眼睛在晚上也像是會發光的鉆石。

這是你見過的最好看的眼睛,比你看過的所有寶石還要璀璨,這麽漂亮的眼睛怎麽就看不見了呢,你這下是有些真情實感的心疼了,又哽咽起來:“這麽好看的眼睛都看不見了,老天爺他不公平啊——!”

“姐姐你心疼他幹什麽!”

直哉抱緊你的腰,氣鼓鼓的:“女人不能心疼男人,要心疼也只能心疼直哉一個,姐姐都沒有為直哉哭過,嗚哇——姐姐不公平!”

你哭聲一頓:“可是你的眼睛又沒有看不見。”

直哉哭聲也一頓:“是哦。”

你們兩個腦回路成功對接,然後雙雙高興起來,美美開睡。

睡覺之前,你看著五條悟還坐在那裏,有點心疼他,“五條悟,你快點睡覺呀。”

他淡淡應了你一聲,你困得迷糊,幹脆把他扯下來,命令他:“乖乖睡覺。”

第二天起來,你跑進浴室和五條悟還有弟弟一起刷牙。

刷完牙就到了你們的早餐時間,你依舊是啃蘋果,五條悟吃甜點,直哉喝粥。

桂子姐姐給直哉熬的粥看起好好喝,你有點饞,從背包裏把憨子揪出來。

反正他們都是NPC,你隨心所欲,根本沒打算掩藏憨子,你抓著他一頓揍:“憑什麽我不能吃他們的東西。”

憨子一聲不吭地挨打,直哉跑過來問你,“姐姐,你在打什麽啊。”

“一個精靈。”你晃了晃手裏的憨子,“就是這個家夥讓我不能和你們一起吃飯,讓我不能吃好吃的,這根本不公平!”

“原來如此。”禪院直哉跟你一樣皺起眉:“我們把它弄死吧。”

直哉的語氣很認真,涼嗖嗖的,你嚇了一大跳,這可不行,弄死憨子,那你就回不了家了。

你連忙把憨子抱進懷裏,“那不行,他還有大用處呢,可千萬不能出事。”

“就是就是,我可不能死。”

憨子縮在你懷裏,委屈巴巴:“這個人他想殺我,如果爸爸在這裏就好了……嗚,憨子想爸爸了。”

笑死,這傻蛋,你拍憨子的腦門:“你忘了他當時也差點把你弄死了嗎。”

憨子被你拍了腦門,也認清了現實,焉了吧唧地鉆進你背包裏,抱著宿儺留下的東西,眼淚汪汪的,活像個沒人要的傻孩子。

你有點心疼,但是他不讓你吃好吃的,你才不要哄他,待會就是你上課的時間了,現在五條悟看不見,你不放心他一個人,打算帶著他一起去上課的。

你牽著五條悟走出來,直哉緊緊跟在你們身邊,一副要賴在這裏不走了的樣子:“直哉也想和姐姐一起上課。”

“得了吧,就你?”你戳他的額頭,“昨天是誰在課上睡大覺,我不說,自己心裏有數咩。”

“想和姐姐在一起。”

直哉抱你,還順便瞪了五條悟一眼:“直哉不想和姐姐分開,憑什麽這個家夥能夠和姐姐一起上課,不公平!”

“不許再鬧了。”

現在五條悟眼睛出問題,那些刺客肯定比更加瘋狂,你如果死了還可以覆活,直哉卻不行,他又愛亂跑,要是一不小心就這樣輕易地狗帶了怎麽辦。

你就這麽一個弟弟,你當然要珍惜了,你哄了好半天,才把直哉哄走。

這個時間已經遲到了,你抓住五條悟的手猛跑,今天是鋼琴課,這個家夥看不見,但是坐在你身邊的時候竟然還能幫你糾錯。

瞧給他牛的,你輕輕用手肘撞了他一下,“好好休息,我才不要你幫我。”

既然已經彈錯了,你索性擺爛,嘩啦啦一頓亂彈,一邊即興創作,你還一邊和五條悟說話:“通知你一下,我洗心革面了,我現在是三好學生,不作弊的知不知道。”

五條悟的眼睛依舊用布條裹著,你摸摸他的額頭,“好像沒這麽燙了欸。”

是因為看不見了,輸入的信息量少了,所以大腦不用超負荷運轉了嗎?

老師走過來手把手教你,你立馬開始認真學習,一上午的時間匆匆流去,又到了吃午飯的時候。

五條悟依舊啃甜點,你啃著蘋果,心情有點郁悶。

上一條線你還可以取名字薅羊毛呢,這一條線人人都有名字,送的禮物都是中看不中用的東西,連一個吃的都沒有。

五條悟的仆人都很沈默,吃飯的時候也死氣沈沈的,讓你更加郁悶了。

你找話題,問桂子是哪裏人,她告訴你她來自洛北。

“是洛北欸。”

你的禮儀課終究是起到了一點作用,也差不多知道該怎麽誇人:“老師說,洛北歸來不看楓,那邊的紅葉一定很美吧,出生在洛北的桂子姐姐也有一種秋天溫暖的氣質呢。”

桂子笑,杏眼彎起來:“是,紅葉季的琉璃光院,還有……”

桂子跟你說洛北的風景,你托著下巴聽,午飯時間就這樣溫馨過去,你困了,拉著五條悟一起午睡。

一覺醒來,醫生和家主又來了,五條悟眼睛上的布條被揭下來。

“更嚴重了。”

五條悟聲音很平靜:“現在感知也在退化,很多東西已經變得模糊不清。”

五條家主沈默了一會:“會完全看不見嗎?”

五條悟答:“再過不久就會完全失去視覺。”

啊?什麽叫做完全失去視覺?是六眼沒用了的意思嗎?

你嚇了一大跳,就連一向沈穩的桂子也打翻了茶水,五條家的人聽見這些話,紛紛面色哀戚——就像什麽人死掉了一樣。

整個房間依舊還安靜的只有五條悟一個人。

下午的課你是沒心情上了,因為就如五條悟說的那樣,他很快就什麽也沒法感覺到了。

你緊緊抱著他,摸他的臉:“沒關系的。”

你哄他:“六眼讓你這麽遭罪,沒有就沒有了,我還情願你沒有呢,這樣子你就可以做個正正常常的人,現在也不會瞎掉了。”

五條悟臉上有些困惑:“正正常常的人?”

“對呀。”你捏他的臉,這張臉實在是生得太好,觸感極佳,你捏都舍不得用力捏,力道跟輕輕撫摸沒什麽區別。

“五條悟,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不是六眼,你想做什麽?”

五條悟被你問住了:“不知道。”

“哎,傻蛋,你喜歡什麽?討厭什麽?喜歡待在哪裏……”

你劈裏啪啦問了一大堆,五條悟就很平靜地告訴你,他對什麽都提不起來興趣。

你嘆氣:“為什麽呀!”

“太簡單了。”

他告訴你,因為世間的一切事情都太簡單,就和一加一等於二沒什麽兩樣,所以什麽都很無趣。

這個凡爾賽!你氣得又想打他了,耗費了一點力氣才把你的拳頭忍下來,“那你就沒有不明白的事嗎?”

出乎你意料的,五條悟說道:“有。”

嗯?有?!你頓時來勁了,“快說快說,是什麽。”

“責任。”

五條悟思考了一會,微微側頭,“亦或者說是感情,唯獨這一回事,我想不明白。”

感情?這個你懂啊,你懂的很!

你終於找到了比他牛的地方,你頓時神氣起來了,“說,你哪裏不懂,我來告訴你。”

五條悟問你:“為什麽流血的是你。”

啊這,你眉頭一皺,發現他的問題並不簡單,因為你一時半會竟然沒聽懂他在問什麽。

好半天,你才明白他在問什麽,你老老實實回答:“因為你那個時候正在生病,而我剛好可以保護你,所以就由我來流血咯。”

“保護?”五條悟又問你:“為什麽要保護我。”

這個簡單,“因為你是我兄弟啊!”

你握住他的手:“我是一個很講義氣的人,既然把你當成好兄弟,那我就會保護你,這就叫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說到這裏,你心中那是豪氣萬千:“五條悟,我們結拜吧。”

他問你:“結拜是什麽?”

你把他牽到院子裏的樹下,一人倒了一碗茶水,“來,跟著我念。”

你本來想說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但是你想到你早晚要離開,於是還是換了個說法。

“我禪院椿。”

你捅了捅五條悟,他被迫說道:“我五條悟。”

“今日結拜為兄弟,此後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同心同德,患難與共,不離不棄,蒼天為證,山河為盟!”

作為武俠小說愛好者,你的誓詞那是張口就來,五條悟是個天才,聽一遍就能背出來,你們愉快結拜,然後你仰頭把茶水幹了。

喝完茶水沒多久,你的腦袋就變得暈暈乎乎的,手腳也發軟,四肢漸漸無力。

啊這,怎麽回事啊,你不是食物中毒了吧,但是游戲裏的食物不是對你無效來著嗎?剛剛喝茶你也沒感受到味道啊。

“五條悟。”

你看他,五條悟好像也食物中毒了,他坐在樹下,穿著月白色的和服,背脊挺直,好像一彎小月亮。

你蹭到他身邊,“你難不難受呀,我怎麽好暈,手腳沒力氣了,你呢?”

一柄刀刺過來,五條悟伸出雙指夾住,把你摟進他的懷裏。

天了,這個時候來刺客了,你想從背包拿出弓箭,被五條悟攥住手。

他還有空朝你低頭,纏著他眼睛的布條墜落在你臉上,有點癢:“別動。”

你覺得這個場面是有那麽一點眼熟的,昨天你保護他,今天就輪到他了麽。

他眼睛都看不見了,怎麽保護你啊,你擔心的要命,但你實在是沒有多少戰鬥力了,你撒嬌磨憨子,讓他再幫你解開束縛一次。

“椿。”

五條悟第一次喊你的名字,他說:“幫我揭開。”

你沒明白,這家夥要你揭開什麽?

他把纏著眼睛的布條塞進你的手心。

嗯?他有把布條塞進你手裏的工夫,自己拽掉不行嗎?真是個傻瓜。

你迷迷糊糊一拽,蒼天之瞳也隨之睜開。

爆炸聲和驚叫聲一同響起。

“是術式!”

“他的眼睛不是瞎了嗎,怎麽還能用六眼!”

你聽見刺客們驚慌失措的聲音,有點吵,五條悟蒙住你的耳朵。

迷迷蒙蒙的,你好像聽見了他的聲音。

“的確名為‘六眼’,但術式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長在眼睛裏的吧。”

這聲音是五條悟的聲音,但是又好像不是他,他怎麽會說這麽長一段話呢?

院子很快又變得安靜下來,你還來不及搞清楚狀況,就被他抱起來,走到一個人面前。

你迷迷糊糊地看,是桂子。

五條悟問她:“看在椿很喜歡你的份上,有什麽遺言嗎。”

你大驚,什麽遺言?怎麽就到了這個環節了??

到底發生神莫事了!

桂子跪在地上,神色扭曲:“五條悟!”

她大吼:“你以為你是神子嗎?不,你只不過是五條家的奴隸而已,你知道我照顧你的每一天都在想什麽嗎?你好可憐啊,這樣被束縛的無趣人生為什麽不早點結束,你為什麽不去死,去死啊,去死啊!”

???

你被吼得一臉懵,直到桂子攻擊過來,直到五條悟把她解決,直到她倒在地上,你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五條悟……”你緊緊抱住他,“內鬼不會是桂子吧。”

五條悟不理你這個傻蛋,彈指打掉室內的熏香,香氣散開以後,你感覺你的力氣在很慢很慢地恢覆。

他抱著你坐在長長的緣側,好像在思考著什麽。

院子裏散落著遍地屍體,叫你看得有點害怕,把腦袋埋進他懷裏。

五條家主過來以後,五條悟跟他說:“我的仆人死了。”

“只是一個仆人,神子無需放在心上!”

五條家主顯然是感受到了六眼的殘穢,語氣裏滿是驚喜:“神子大人,您的六眼恢覆了嗎?”

你聽見五條悟應了一聲:“她說我是五條家的奴隸。”

五條家主連忙撲通跪下,表示整個五條家都是神子忠心的奴仆,說出這樣話的人就是在挑撥離間。

五條悟微微頷首:“那麽也就是說,你是我的仆人。”

家主磕頭:“是的,神子大人。”

五條悟摸著你的腦袋,輕描淡寫:“既然如此,仆人而已,死了也是沒所謂的吧。”

嗯?你睜開眼睛看他,五條悟現在的眼神平靜而又帶著一點輕蔑,就好像眼前跟他說話的只是一只不太中意的螞蟻。

你只在宿儺身上看見過這種眼神,好像一個不高興,隨便彈彈手指就會把人碾死的眼神。

家主估計是被他這樣的眼神嚇到了,劈裏啪啦一大堆,你聽得有點煩。

五條悟低頭看你,他的眼睛一直這樣好看,你一不小心就會看得入迷。

他打斷家主的長篇大論,“你剛剛說,你們的存在的意義就是讓我開心。”

家主連連稱是。

“那就表演給我看吧。”

五條悟握住你的手,冷冷看向五條家主:“要是你不能讓我開心,這家主就換一個人來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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