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師傅？

她這意思是同意寶兒拜師學藝了。

牧淩宸垂眸波光流轉, 然擡眸落在雪梅身上，卻是勾起一抹微笑，“如此，水夫人有心了。”那眼眸就跟會說話一般, 明亮無比。

雖然柴公子那面容平凡, 她卻覺得那雙眼眸卻是好看的緊。雪梅同他再講了些客套話，也讓寶兒乖乖給他磕了個響頭, 行了拜師禮, 這才徐徐起身告辭，說是水醫舍裏還有些雜事要處理。

牧淩宸從門口送走了雪梅, 這才折身坐回桌幾旁, 寶兒卻是一把湊上前來，賣萌道：“師傅, 你什麽時候教我成為大將軍啊？”

牧淩宸擡手拍了拍寶兒的小肩，“明日師傅會加倍教你的。”

“師傅最好啦。”

若是寶兒知曉師傅說的話，定會欲哭無淚, 只可惜寶兒不清楚，反而一副即將要成為大將軍的興奮。

相處了幾日，杏花村的人都知曉了西大街裏新搬來的住戶是寶兒的師傅，類似於武術師傅，每日最常做之事，便是清晨去水醫舍接寶兒過去屋裏學武，到了傍晚時分，又一把親自送寶兒回水醫舍。

所以這一夜, 牧淩宸照例送寶兒在水醫舍的後門，敲了敲下門。果然沒過一會兒，裏面便傳來輕微的腳步聲，雪梅從裏面把門打開。

“娘親~”寶兒松開師傅的手，跨過門檻就一把抱住娘親的大腿。

雪梅擡手揉了揉自家兒子的頭顱，這才道謝，“謝謝柴師傅了。”自從兒子拜了師，除了空閑的時候她才有空去接寶兒，一般的時候，都是柴公子攬下送兒子的活。

“在下該做的，如此――在下就走了。”語畢，牧淩宸轉身就像前幾日的那般折身而回。

雪梅低垂的眼眸閃了閃，這才啟唇道：“柴師傅，留步。”

好歹這幾日都是柴師傅接送的，留他一頓下來吃頓晚膳也是應該的。

牧淩宸腳步頓了頓，旋身回首看她，“水夫人還有事？”

“若是柴師傅不介意的話，留下來吃頓飯再走吧。”說這話的時候，雪梅臉色也閃過一絲的羞赧。

牧淩宸擡手抱拳，“那在下就恭敬不如從命了。”看雪梅轉身回屋，他的那雙桃花眼才漸漸溢出了一絲的笑意。

他終於在山下等到了進她屋裏吃晚膳的機會，這有一自然就有二，下次留下來吃食他自是更方便了。

雪梅讓寶兒去廚房那裏重新拿一副碗筷過來，這才招呼牧淩宸坐下，“柴師傅，吃食較少，還望你莫見怪。”

只見食案上，有花香藕、清蒸肉末蛋、什錦蜜湯、香酥鴨子，香味正濃，撲鼻而來。

牧淩宸垂眸輕笑，“水夫人客氣了，在下有的吃，那已是有福，更何況這桌上的膳食可不少。”

瞧著得份量，也不像是一大一小食得完的。

“今日是乞巧節，過節就多買了一些回來。”雪梅不好意思說正是因為煮多了一個人的份量，這才挽留他留下吃食。

而她之所以會多買了些份量，當然不是因為乞巧節，而是她估摸著小羽回來的時日正是今日，所以很早就準備好晚膳，哪知還是沒等到她。

在柴公子送寶兒回來之前，她又收到了小羽的飛鴿傳書，信上寫著要拖幾日才回來。

一盞茶的功夫，晚膳很快就吃好了，雪梅收拾著碗筷正要去清洗，寶兒收到師傅眼神的提示，就一把拉住娘親的衣袖，“娘親~孩兒今夜想出去玩。”

雪梅手上頓了頓，不在意道：“嗯，那你跟你師傅出去玩吧，早點回來。”

寶兒嘟嘴，甩著她的衣袖，“孩兒想同娘親一起去，一起去――”

雪梅沒轍，怕將收拾的碗筷甩出去，這才應道：“好好好，娘親等會同你去。”

“娘親最好了。”寶兒咧嘴，這才松開手。

“那娘親這就去換身衣裳。”

師徒倆目送雪梅離去的背影，寶兒這才擡眼去看師傅，一副‘你快誇我’的神情。牧淩宸笑了笑，摸了摸寶兒的頭顱，誇讚道：“寶兒真是個機靈鬼。”

三人叫了一輛馬車趕到江南集市，不過是一刻鐘的時辰，只有那裏，才是熱鬧非凡之地。

趕車的馬夫是個五十多歲的老大爺，看到男的風度翩翩，男娃娃又是唇紅齒白的跟個年畫娃娃似的，這戴著鬥笠的女人定也是差不到哪去。

趕了一段路，老大爺便跟同樣坐在馬車頭的牧淩宸說話，“看你面生的很，是住哪個村的啊？”

牧淩宸笑了笑，如實道：“我是外來的住戶，剛搬進杏花村的。”

“怪不得了，我就說瞧你看著面生。我跟你說，我在梨子村裏住了幾十年了，沒有老頭子我不識得的。”

“那老大爺就一直沒離開過梨子村？”

馬在車道上趕著，老大爺的目光卻是望向前方，漸漸失神，“離開過，十多歲家裏窮，又養不起這麽多個兄弟，我就參軍去打仗了，可是隨軍去了邊關十年後的一天，一次跟人行軍時腳受傷了，這不，就讓人遣送回來了。”

牧淩宸也想到了方才老大爺那不便的腿，由衷的道：“那老大爺還真是個真英雄，在戰場上灑熱血。”

老大爺搖了搖頭，布滿褶子的臉上笑成了菊花，“那都是過去的事了，現在啊~老了！”

牧淩宸但笑不語，反而老大爺是個話嘮子，一路上講了不少杏花子跟梨子村所發生的事，最後，他老人家才說了一句，“剛剛的男娃娃就跟貼在墻上的年畫娃娃，看著就是個聰明伶俐的。”

牧淩宸想到寶兒那鬼靈精，也是輕點頷首，“這孩子的確是聰慧的。”

老大爺看孩子爹如此毫不掩飾地誇自己孩子，也是笑了，“那孩子她娘定是個好的，所以你才如此疼愛自己孩子。跟老頭子說說――你們是不是家裏人反對，所以才私奔出來的？”

老人家想著雪梅那一聲風華氣度，又看到男人五官平平，除了雙眼睛好看以外，便再無其他，便腦裏海補了一出千金小姐與窮書生私奔的事件。

越想，老大爺便越覺得此事有可能。

孩子的娘定是好的，只不過他目前卻不是孩子的爹，頂多是個教武師傅。

至於這私奔，又是從何講起啊？

牧淩宸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正要啟唇解釋，車裏面便響來寶兒糯糯的聲音，“娘親~到了嗎？”

聽聲音，像是剛睡醒。

外面的話戛然而止，裏間的雪梅卻是撫著兒子那剛睡醒紅通通的臉龐，輕聲細語道：“快到了。”

她眼眸微閃爍了一下，剛剛外間他們講的話，她全給聽了個遍，只覺得臉上燥熱的可以，本來她還可以裝作在車間熟睡，避開了尷尬。

寶兒肉肉的小手揉了揉眼睛，坐直身子椅在娘親腿上，這才好奇道：“娘親~你的臉怎麽了？”紅紅的，看著他不禁擔憂的擡起小手放在娘親額際。

雪梅將寶兒的手攥在手裏，低聲道：“娘親沒事，娘親這是――熱的，等下就沒事了。”

不用看，她也能感覺到臉上那灼熱的感覺。她這時又不得慶幸幸好柴師傅沒坐裏面。

哪怕雪梅的聲音再怎麽小，也入到了牧淩宸的耳裏。老大爺笑了一聲駕著手上的韁繩，這一路沒在開口說話。

馬車趕到了江南，便停下了車，雪梅他們下來，牧淩宸便掏出銀兩放在了老大爺的手中。老大爺目送他們遠去的背影，只感嘆一句，都是郎才女貌的一對人兒，正想將手上的銀子隨意塞在荷包裏，卻發現手上拿著的是十兩銀子。

省省用用，都抵過他接下來的幾年開支了，老大爺忙擡頭去尋牧淩宸他們的身影，卻也只是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

行走在江南的街道上，寶兒一手牽著娘親，一手牽著師傅，一雙葡萄般的眼珠子圓溜溜地看著兩旁的攤位，臉龐充滿了好奇。

路旁的兩邊都是一些猜燈謎，也有一些惟妙惟肖的花燈，更有些字畫、捏泥人、首飾之類的，加上賣水果的濃郁果香，頓時香氣四溢。

寶兒眨了眨眼，仰頭詢問娘親：“娘親，他們為何手上都拿著一個水果？”

雖然她也頭疼柴公子在這引起了眾人的誤會，但好歹也無人騷擾，樂的清靜。想到幾年前在乞巧節上她誤接了那女子的果實，接下了那所謂地‘定情信物’，到現在想起，還是一陣的尷尬與好笑。

雪梅輕笑一聲，難得調皮一次，“就是你將水果給了花兒，她就是你得小媳婦了。”

“小媳婦是什麽？”寶兒對這個不懂。

雪梅輕笑出聲，“小媳婦――小媳婦就是娘親跟你爹爹，娘親就是爹爹的媳婦。”

寶兒小大人模樣的點了點頭，爾後又欣喜道：“那明日我便將水果送給花兒。”

雪梅好笑的應了一聲“好”，牧淩宸在旁邊一直靜靜聽著，心裏也突然間有了一種沖動，沖動後他又覺得，什麽時候――他竟像個毛頭小子那般，這麽‘任性’了。

寶兒一出現，眾人的眼光也便打量了這對出眾的‘父母’，然除了男子那浩瀚如大海的眼眸，五官平平，便再也無其他出眾之處。

而女子戴著鬥笠，一身白衣姿態輕柔，加上低頭時不時的給男童解釋的聲音，都是裊裊餘音，他們紛紛暗想著男童面貌如此好看定是母親姿色出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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