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嫣，等會再弄，休息會。”

“好，馬上完了。”

這會正是下午三點半，員工剛吃完午飯，都在大廳吹空調休息，康嫣坐下沒一會就拎著水桶去擦外頭大玻璃。幾個老員工在裏面閑聊，跟老板娘說：“小康這也太勤快了。”

“這是記著咱老板娘的好。”

“孩子看著小小的倒是知恩圖報，懂事。”

第一天給康嫣端湯的小姑娘撐著臉頰，無不羨慕說：“康嫣真白，長得可真好看，還瘦。”她又胖又矮還黑，防曬怎麽擦都不頂事，不像康嫣，每天就沒擦東西，還是這麽白。

“太瘦了也不好，我看你現在就挺好的。”喜歡小姑娘的夥計出聲安撫。幾人發出善意的笑，小姑娘紅著一張臉，說：“我去給康嫣幫忙去。”

“我也去。”

老張玩笑說：“這倆哪裏是幹活，打情罵俏說悄悄話去了。”

老板娘一看年輕男女紅著臉悄悄躲著人說話，康嫣認認真真擦完最後一角落，拎著水桶往回走，褲腳吊高，布鞋上沾著水，露出細白的腳腕，這哪裏是瘦，看著是營養不良，也不知道家裏人怎麽養的。

各家有各家的苦，老板娘心善也不會大包大攬的抗責任，盡自己所能忙一把，好在她眼光好，除了結婚挑錯男人外，基本都沒走過眼。

康嫣這小夥子勤快踏實做事仔細。

就是話不多。

老板娘敲了下桌面，跟著幾人說：“他幹的短工，孩子小，你們幫忙照顧點。”意思搶不了他們的工作，私下別欺負康嫣。

老員工明白什麽意思，笑笑應聲，早知道康嫣還要上學，不然留在這兒長期幹，這麽勤快顯得他們幾個懶散。

康嫣將抹布水桶放下，裝在褲子口袋的電話響了，連忙擦幹凈了手，掏出電話一看是大伯家座機，楞了幾秒，手機鈴聲響個不停，康嫣回過神連忙接了。

“餵，大媽，我到了，在家面館打工，都好，挺好的，謝謝。”

寥寥幾句，那邊掛了電話。康嫣隱約聽到康靈嘀咕說：“我就說他是端盤子的料，幹的都是什麽沒出息的活。”

座機開的外音。康嫣心裏剛升起的那點暖意冷的幹幹凈凈。他沒覺得這工作有什麽不好，靠自己勞動賺錢，沒什麽高低貴賤，只是以為是關心，沒想到是來挖苦嘲笑他的。

轉眼時間過去，到了二十九號，學校已經能入學報到了。康嫣是九號下午到的，正好十九天半，便去跟老板娘辭職。

“這是你工錢收好。”老板娘將早已準備好的錢遞給康嫣。

康嫣數了下多了，正要把多出的還給老板娘，老板娘先開口說：“沒算錯，你應得的，這二十天你幹活麻利還給跑了幾次外賣，獎金。對了，去學校報道要不要幫忙給你搬東西？”

“不用了，謝謝老板娘。我行李少一個人可以。”康嫣眼角發紅低頭感謝道。

老板娘便也沒強求，溫聲說：“去了學校，褲子衣服都短了，拿了錢別舍不得花，給自己也買點衣服……”

康嫣低聲嗯了聲，沒有開口。

老板娘卻看到康嫣眼裏有淚花，只是忍著，這孩子得過的多苦啊，這才幾句關心就成這樣了。

康嫣走之前同宿舍二十天的店裏小夥計送給康嫣衣服和鞋子，不好意思撓頭說：“你別嫌棄，這雙布鞋是回力了，我買回來只試了下，太小了懶得退，還有衛衣號太小，也是新的，你拿著吧，不然擱我這兒也是落灰。”

小夥計個子一米七八，微胖，一手幫康嫣拎著包，好心說：“你可別在網上買東西，便宜是便宜，就是不能試，我看介紹我能穿的誰知道回來都小，盡花了冤枉錢。”

“謝謝。”康嫣真心道。

新生入學報道，有學姐師哥幫忙帶路，倒也不費什麽麻煩。

學費一年八千，康嫣才知道還有住宿費和床上用品一共兩千，書本費雜七雜八算下來，康嫣最後只剩下一千多塊錢。

要盡快找份工作了。

康嫣心裏沈沈的，拎著包到了宿舍。上床下櫃子，有陽臺衛生間，一宿舍六個人，環境倒是很好，大家都到齊了，天南地北的都是外地人，操著各自方言閑聊，康嫣是到的最晚的，不過一進門大家目光都亮了。

紛紛各自介紹。

康嫣受不住自來熟的熱情，別人一熱頭，他就下意識往後退，以前小時候被欺負怕了，只簡單介紹了自己名字和哪裏人。

大家也沒在意，康嫣長得漂亮，年紀又小，下意識都會護著這位小弟弟。

之後就是軍訓一周，就在本校鍛煉，其他人叫苦連天都曬的黝黑黝黑的，康嫣照舊白的反光，大太陽下臉頰泛紅，真是的白裏透紅的漂亮。

等軍訓完，開始正常上課。

康嫣報的是計算機專業，聽人說這個行業出來好找工作，他慎重選了半天選了這個學校最強的專業——電子信息。結果一上課就特別吃力，課後別人都去打籃球逛街交女朋友，康嫣是抱著書本去圖書館學習。

他天生就學校不太好，只能比別人更努力才成。

結果到了九月底，馬上要放國慶假，老師說：“咱們理論課上的差不多，這一行還是要實踐聯系上，最好的話大家把筆記本準備起來，最遲來年要用，不然以後上課作業不好完成……”

要買筆記本？

“多錢？筆記本的話。”康嫣下課後問宿舍同學。

舍友隨口道：“便宜的三四千，但是咱們這個專業，起碼要用好點的，最不行也得五六千，還有上萬的……”不由想著怎麽給爸媽開口，爭取買個高配好打游戲，要是外星人就更牛逼了。

五六千，上萬！

康嫣臉色刷白，這個月課業重，他又才接觸這個專業聽不明白，白天都在圖書館學習，晚上去快餐店兼職，這樣下來口袋也只有七百塊。

“走去吃飯。”舍友回頭一看，嚇了一跳，道：“你臉怎麽突然這麽白？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沒，沒有不舒服。”康嫣搖搖頭。

舍友想到剛才的話題瞬間明白了，康嫣家境不好整個宿舍都知道，衣服都是舊的，洗的褲子發毛，晚上兼職十點回來，還有去食堂永遠都是清炒大白菜、清炒蓮花白，這有個屁吃頭。可康嫣沒向他們說半分苦，也沒借過錢，衣服沒幾套可總是幹幹凈凈，每天還沖澡，特幹凈的人。

“那什麽，老師不是說下學期買電腦也可以麽，不著急還有寒假。”舍友幹巴巴安撫了句，被康嫣對比的，他覺得自己日子已經很好了，又說：“學校門口快餐店兼職能有幾個錢？一個小時十幾塊，你長得這麽好看，要是不嫌遠的話可以多跑跑酒——”

舍友看到康嫣那張漂亮的臉，酒吧多不安全，連忙改口說：“高檔西餐廳，這種店顧客都會給小費的，工資也高，沒準一個寒假就賺到了。你別在咱學校這兒附近找，咱們這兒的西餐廳高檔不到哪裏去，你往CBD商業圈和朝陽區商業圈跑，挑高級的。”

學校在酒仙橋，這邊也有商業圈不過都是學校，貴不到哪裏去。舍友就怕康嫣逮著必勝客了。

“西餐廳？我沒去過，也沒學歷，還是短工，可以嗎？”康嫣有些不自信。

“你真是的，有你這張臉就是門面，現在網上都說顏即正義，你自信點，先試試不行再說別的嘛，走走走吃飯去，明天放假，我車票晚上，飯卡還剩不少錢，我請你吃飯，咱倆全花了。”舍友高高興興的拉著人走。

康嫣推辭不掉，舍友買了兩份雞排飯，康嫣想到對方喜歡喝奶茶，禮尚往來的去買了杯奶茶遞給舍友。

“真是的，康嫣你也太老實了。”舍友都不知道說些什麽好了。

“沒有，你請我吃飯，應該的。”康嫣慢慢道。爺奶從小教育他不能占人便宜，要知恩圖報。

下午舍友收拾好行李出發去火車站，全宿舍只剩康嫣一人。康嫣想到舍友說的西餐廳，他打小就在鄉下長大，初三高中都在鎮上，幾乎沒怎麽下過館子更別提西餐廳了。陌生領域康嫣下意識的有些害怕，可情況已經到這裏了，再壞也壞不到哪裏去。

鼓著勇氣，康嫣拿著公交卡出了學校，按照舍友說的直接往CBD商業圈去了。

那裏是另一個天地。

新潮的建築風格，光鮮亮麗步履匆匆的辦公人員。

北京的秋老虎厲害著，不過到了晚上八點，老虎也乖乖趴著了。

華燈初上。

康嫣站在一家西餐廳門口。這家店很大，裝修很簡約漂亮，裏面燈光溫柔，門口服務員拉開了大門，康嫣嚇了跳，緊張的攥著手，進門後客氣問：“我是來找兼職的，請問你們這裏需不需要人？”

“兼職啊。”服務員只看了眼康嫣的臉，拒絕的話便咽下去了，說：“你跟我來，我帶你去找經理。”

半小時後，康嫣得到了新的兼職。

“周末兩天，八小時制，每天兩百，小費自留，包一餐。”經理想了下說：“國慶的話你要是不回去，每天三百，你英語怎麽樣？”英語好能漲一些。

康嫣心都提起來了，可說不出慌，老實說：“不好。”

“那就三百，明天早上十點半到，沒問題吧？”經理看著康嫣的臉想著先試試再說。

康嫣點頭，忙道：“沒有問題，謝謝您。”

“你晚上沒事的話先換了衣服留這兒學習下，別明天到了忙手忙腳。”經理叫人，“威廉，你先帶著康嫣，衣服給他找一套，還有健康證抽空去辦理了。”

威廉就是剛帶康嫣找經理的男侍應。

等經理走了，威廉沖康嫣善意笑了下，說：“我就知道你能成功，咱們經理是個顏控，你這張臉保管沒問題，真是羨慕你。我先教你怎麽上菜端酒水幫客人點餐，只要細心點很好上手的，這是卡爾的制服，他比你稍微高一點，你換衣服先試試，這人怎麽這樣，走了衣服都沒洗，你晚上拿回去洗好，更衣室有熨衣機，經理要求每天襯衫必須熨燙，不能有褶子，咱們這兒小細節雖然很多，但是工資也高，你多註意些。”

“好，謝謝你。”

威廉看康嫣那雙黑亮認真的眼，沒來由的多說道：“皮鞋的話你還是買吧，誰知道這人有沒有腳氣。”

康嫣本想說他不介意穿舊鞋，反正從小就穿別人不要的，但一聽威廉後面的話還是算了。這份工作工資高，他不想有個萬一。

“你先換衣服。”

制服是白襯衫黑領結，下-身是黑色西裝褲。康嫣還沒這麽穿過，他換了衣服出去，有些緊張。

“臥槽，康嫣你跟個洋娃娃似得，真好看。”威廉沒忍住說了驚嘆味的臟話，他從來不知道男孩子也能用精致來形容，在康嫣身上看不到女氣，就是精致幹凈漂亮，目光掃到康嫣腳下的布鞋，爽朗說：“下班後我陪你去買鞋子，我們指定的店，不貴一雙一百八牛皮的，咱們一天到晚站，真皮的透氣。”

康嫣心裏壓著的大石落地，雖然覺得一雙鞋一百八太貴了，但是這份工作對他而言是寶貴的。

國慶假期七天。

康嫣從小心細，加上對這份工作很重視，學的認真從不馬虎，經理對康嫣很滿意，最後一天將錢給了康嫣，說：“以後周末照舊，不過工資二百塊，可以吧？”

“可以的，謝謝經理。”康嫣忙道。

除去辦理健康證、皮鞋費用，這七天康嫣就掙了兩千八，算上小費的。這裏的人吃完了飯都會給他塞小費的，有時候多的有一百塊，康嫣第一次拿這個錢嚇壞了，茫茫然的找威廉，結結巴巴問：“一、一百塊不用上交嗎？”

威廉目瞪口呆好久，才感嘆道：“我上班兩年了，還沒收到過一百小費，你這是什麽運氣啊，沒事你收著吧。”平時小費就是零頭，十塊二十的，大多時候是沒人給，店裏就不收這個額外收入。

這樣刺激服務員更好服務。

康嫣第一次被誇運氣好，他什麽外號都有，災星掃把星倒黴鬼，但從來沒什麽運氣好，可到了北京後，接二連三的遇到了好人，康嫣心底閃過小開心，認真說：“威廉，我們一人一半，你帶我見經理，好運氣也有你的一半。”

說不羨慕是假的，可威廉沒想到康嫣會這麽說，當下心裏還沒發酵出的嫉妒影子都沒了，高高興興說：“康嫣你真是太好了，你給我買個糖就好了，我要沾沾你的好運氣。”

有了錢康嫣也沒敢亂花，學校門口晚上的兼職他早辭了，現在也不打算在上，他學計算機吃力，想把時間都拿來看書，在西餐廳的錢夠生活花銷。

北京天氣變化快，一連兩場雨，氣溫驟降。

威廉沖了杯板藍根喝了，哆嗦說：“一下子跟到了冬天似得，你也喝點別感冒了，咱們這兒管的嚴，感冒嚴重就不能上班了，怕傳染給客人不衛生。”

已經十二月了。

康嫣身上穿著件舊棉襖，洗的發白，以前在小鎮過冬天也不覺得冷，可北京寒風凍到骨頭似得，穿著棉襖不禦寒，聽到威廉的話心裏默默將原本劃掉的羽絨服又加上了，他不能生病，還有兩年學費。

“對了，經理說讓你管二層A區，上面是超級vip客戶，出手都很大方，不過你也小心些，大部分人脾氣很好，可也有些脾氣壞的。”威廉好心提醒，“千萬別跟客人爭吵。”

“好，我會註意。”

兩人換了衣服。威廉不知道他烏鴉嘴了，剛提醒完，晚上餐廳二樓A區就出了事。

年輕男人二十七八左右，穿戴很潮，樣貌不算特別出挑，沖著康嫣招手。康嫣連忙過去，那男人目光放在康嫣臉上，嬉皮笑臉說：“小哥哥你微信多少？加一個唄。”

“範思明你什麽意思？”桌子對面的女人質問。

“你看到的意思。”範思明坦坦蕩蕩，滿不在乎說：“你在外面玩的時候我問過你幾個意思？本來就是炮-友，林媛你別太拿自己當回事了。”

林媛氣結，“你——”

“我什麽我，咱倆玩完了。”範思明拉著要走的康嫣，不顧林媛，說：“小哥哥你微信還沒跟我說。”

康嫣還未說話，林媛氣勢洶洶的站了起來，抄起水杯，她不敢潑範思明，對著康嫣臉潑了上去。

“雙插頭真他媽的惡心。”

動靜太大驚動了經理，康嫣臉都白了，他怕丟了工作。範思明坐在沙發上，看著那小美人急的臉都白了，覺得好玩，看了會才懶洋洋開口說：“跟他沒關系。”

等經理走了。

範思明去拉康嫣的手，被康嫣躲開了。

“我幫你解決了個麻煩，怎麽樣該給電話了。”

“先生，我先去換衣服了，抱歉。”康嫣匆匆離開。

範思明看到康嫣逃似的背影，慢悠悠喝了口水，服務員而已，他就不信砸錢下去玩不來了，不急。

自此後，範思明成了二樓A區常客，當著康嫣面說些葷段子。康嫣單純聽不懂，規規矩矩的給點餐，更勾的範思明興趣，非得把這小子弄上手不可，在他面前玩純情！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攻就出來了，範思明不是攻【劃重點

文名要換一下，養成不可以出現。

今天又是五千字，麽麽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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