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漸道：“現在除了趙家姑奶奶，誰也不知道那些馬匪在那裏呆了多久，也不知道這些馬匪在為誰效力。至於沈公子，我也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裏。不過趙小姐，沈公子做的這些事情都是為了你，我看的出來，他對你很好。”

要是為了她，怎麽會在臨行前安排還一切，三番五次諄諄切切，叮囑他在他離開之後再來找趙柔嘉？

沈蕭對趙柔嘉無疑是好的，不光救了趙茹瑾，就連他也被留了下來，趙茹瑾的丈夫兒女沒有被留，反而是他被留下來。

高漸永遠記得沈蕭帶人看見趙茹瑾那一刻的表情，那麽混亂的戰場，他一把劍直刺目標，待看見趙茹瑾，又如何生生轉向他，趙茹瑾一聲尖叫：“別殺他！”沈蕭生生停住。

劍尖剛剛抵到他的脖子上，尖利的利刃殺氣凜凜，森寒的尖鋒在陽光下反著光……

從戰鬥開始到結束，不過兩個時辰的時間，這兩個時辰包括從山外攻到寨子外，廝殺、破寨、交鋒，然後到他們面前，尤其是打到趙茹瑾面前，真的是一瞬間，然後戰鬥結束，寨子裏所有人都死了，除了他們倆。

高漸無數次慶幸，寨子破的時候他跟在趙茹瑾身後，但凡在另外任何地方，都逃不過一死。

沈蕭的軍隊殺人，速度太快，效率太高，連阻止的機會都沒有，若不然，趙茹瑾一句話，求一求沈蕭，說不得馬文卓和他們的孩子都能活下來，然而沒有。

那時的高漸出了一身冷汗，事過之後，好幾天睡不著覺，後面回想起來，總覺得沈蕭不是故意殺了馬家父子三代，也不是故意留下他性命，而是他們那時不在趙茹瑾身邊，他在！

……只能說一切都是命，他比他們命稍稍好了那麽一點點。

趙柔嘉不置可否：“既然如此，沈世子有沒有讓你把人送來？”

高漸搖搖頭，拱手道：“公子說，這件事情由小姐決定，小姐怎麽說我就怎麽做，唯小姐馬首是瞻。”

如此，也算把自己摘出去了。

高漸擦擦頭上的汗，深深覺得自己以後應該多在家裏待著，頤養天年。

做了這麽多年生意，還是第一次遇見這麽危險的情況，第一次真正接觸這麽厲害的人。當年他想托朋友的關系搭上昌邑王，結果昌邑王被皇上收拾了，如今他無知無覺輾轉反側地與禮部尚書及靖國公府搭上關系，卻九死一生，不光丟了商隊，還卷進這些密事之裏，高漸覺得自己受不住，高家也受不住。

反正做了這麽多年生意，就算這一次的生意賠了，之前賺的也夠他們一家一輩子吃穿不愁，所以，高漸是真的起心思金盆洗手了。

趙柔嘉不知他這麽一會兒竟然起了這麽多心思，低著頭皺眉思索，想了想，道：“那我派人跟你把人接回來。”

高漸急忙點頭：“好好！”

回來之後，沈蕭沒與趙茹瑾說任何事情，也沒有把趙茹瑾安排住進靖國公府，反而讓高漸安置好趙茹瑾，讓他靜待時機，為著這個，他時不時去京郊的莊子，都惹來夫人起疑了，可他還得死死瞞住，只要趙茹瑾住在裏面一日，他就提心吊膽一天，好不容易挨到沈蕭定下的日子，便馬不停蹄地趕到趙家。

如今，可算是把這個燙手的山芋送出去了！

“這件事情……”趙柔嘉看著高漸，語氣越來越低。

高漸一個激靈，急忙接口：“您放心，此事我絕不會同他人提起，除了我自己，就是我夫人也不告訴，保證攔在肚子裏帶進棺材。”

其實他也知道這番保證說出來，趙柔嘉不一定相信，畢竟在這些權貴眼裏，只有死人才是最保險的，趙柔嘉雖然表現的善良，那也緊緊是限於趙茹瑾，對他卻不一定。

但事到如今，他也沒有什麽好辦法，除了保證，他拿不出更好的讓人放心的方式，總不能讓他去死，那他可做不到，既然沈蕭已經留他一命，他就更加不想在趙柔嘉這裏出岔子。

趙柔嘉眸色一楞，看著他，淡淡道：“你保不保密我自然知道，高大俠，你是趙家的恩人，希望你能一直做趙家的恩人，我們會感激你的。”但你若要做趙家的仇人，那你就只能是仇人了。

對於仇人，趙家一向都不太客氣。

如高漸這樣的商人，京都不知有多少，趙家看對付高家，就如碾死一只螞蟻。當然趙家不會無故出手，誰都不想無緣無故對付恩人，平添一個仇人。

高漸自然知道趙柔嘉的潛臺詞，急的滿頭大汗，當即舉手發誓：“此事必然爛在高某肚子裏，若在讓第五個人知道，我必定腸穿肚爛而死！”

四個人，趙茹瑾，沈蕭，趙柔嘉，和他。

趙柔嘉頷首，道：“我相信你，希望你能記住自己說的話！”

說完深深看了高漸一眼，把臉轉向外面，高聲道：“紅衣，把常興魯華青請來，我有事兒找他們！”

高漸這才放下手，心裏湧起一股心悸。

不知道為什麽這麽小姐說話並沒有疾言厲色，也沒有故意顯露氣勢，以勢壓人，但不知為何，他心裏就是有一種毛毛的感覺，只覺得面對一個久居上位的貴婦，局促和緊張油然而生，一點兒不敢造次。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天生威儀？

沈蕭的是殺氣，這位小姐的威儀，一個讓人畏懼，一個讓人折服。真是奇怪了，現在的少年人都這麽厲害嗎，他果然是老了！

待所有人都出去，屋裏只剩下一個人，趙柔嘉的臉色終於露出一絲疲憊。

“祖母這些天身體好些了，大夫說要好好靜養，方能養護身子，可這事兒不能耽擱，也不知祖母能不能經得住如此大悲大喜。罷了，先把人接回來，再跟祖父好好商量商量。”

想完趙茹瑾，趙柔嘉不由想起沈蕭。

他那日與她告別，說這一去不知何時才能回來。

他說他要報恩，無以為報，其實找回趙茹瑾就已經是報恩了，她當日的舉手之勞，與他救了趙茹瑾，向她示警，給她傳消息，早就兩相抵消，各不相欠。

偏偏他還說他不能還她的恩，這一去也許不能回來，這人究竟去做什麽了？

那麽厲害的馬王寨說滅就滅了，如今到底是誰，讓沈蕭都覺得危險呢？

趙柔嘉驀地打了一個寒顫，覺得這倒春寒真是越發厲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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