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茶館，等在馬車上的紅衣綠綃迎了上來，看到跟在趙柔嘉身後的沈蕭，齊齊朝他行禮。

沈蕭擺擺手，示意她們起來，轉過頭對趙柔嘉道：“我送你回去吧。”

趙柔嘉笑著搖頭：“不用了，今日已經很麻煩世子了，我自己自己可以回去，謝謝世子。”

她一副推脫的模樣，讓沈蕭默了默，忽然道：“你是不是很怕我？”

雖然趙柔嘉極力掩飾，對著他笑得和煦真誠，可是，那種在骨子裏透出來的疏離很畏懼，還是被他發現了。

而他不喜歡趙柔嘉對著他小心翼翼，不喜歡她怕他，所以他問了。

趙柔嘉一楞，沒想到他竟然敏銳到如此地步，瞪大眼睛，怔忪了好一陣子，不知道說什麽好。

想了半天，找不到好的理由，趙柔嘉扯出一個無懈可擊的笑容，十分無辜地說道：“沒有，絕對沒有！不可能的事情，我與世子今次第二次見面，怎麽會怕世子？兩次見面的地方和境況雖然不同，可是沒有不愉快，世子還幫了我這麽大的忙，我感激世子都來不及。”

心裏嘭嘭直跳，咚咚地打鼓。

她也知道自己笑的有些假，但話是真的，雖然說的有些狗腿的嫌疑。

沈蕭懷疑了，她有什麽辦法，當著他的面兒，一定不能露怯。

想到這裏，趙柔嘉覺得自己很沒出息，明明已經重生，明明已經過了這麽多年，明明與沈蕭沒有仇恨，卻還是會不自覺地畏懼這人，是不是說明她其實還沒有從前世的陰影中走出來？

前世的影響一直都在，只不過被她慢慢改變，慢慢克服，卻從未真正消失。

面對前世的人和事，她依然會不由自主地愛憎，最好的證明就是眼前的沈蕭。

趙柔嘉面色一白，忽然覺得自己糟糕透了。

“你怎麽了？”

醇厚的聲音帶著關切，一瞬不錯地望著她，沈蕭有些挫敗。

看趙柔嘉這幅樣子，是真的怕他。

為什麽要怕他呢，沈蕭很苦惱。

在沈蕭出聲的那一剎那，趙柔嘉清醒過來，像是被觸動某個機關一樣，瞬間恢覆正常。

“我剛剛突然想到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有些失態，我可能要冷靜一下，世子，我還有事，改日再請你喝茶，先告辭了。”

說完不管沈蕭怎麽反應，趙柔嘉擡腳上了馬車。

馬車揚長而去，一方小小的車簾擋住了裏面情形，沈蕭看著遠去的車馬，眼眸深邃，久久沒有收回目光。

坐在車裏的趙柔嘉想到自己幾乎算得上落荒而逃的行徑，面如沈水。

狠狠地掐著雙手，指甲印在掌心，形成一個個彎彎的小月牙。

她怎麽就膽怯了呢？

她為什麽要膽怯！

她已經不再以前的她了，沈蕭再厲害，她也不能未戰先怯，甚至，若擋在她身前的人是沈蕭，她也要把他撕了！

“小姐，您怎麽了？”

紅衣有些擔心，看著一語不發的趙柔嘉，搞不清楚她的想法。

出門的時候還是和風細雨心情很好，回來怎麽就陰風拂面冷面冰臉？

綠綃也跟著憂心忡忡，問：“小姐剛剛與沈世子見面交談的可還愉快？”

其實她想問，是不是沈蕭說了什麽讓她不高興，看兩人出門的時候，沈蕭似乎沒什麽表情，可是反而是趙柔嘉情緒外漏，所以沈蕭可能帶來了一個壞消息，才會讓趙柔嘉這樣失態。

“沒什麽，我們談得不錯。”趙柔嘉道。

紅衣和綠綃表示不懂，既然談的不錯，為何是這樣一副表情？

怎麽看都有問題。

但趙柔嘉既然不肯說，他們也問不出來，作為一個丫頭，主子不想說的事情，哪有她們打破砂鍋問到底的？

回去的路上很平靜，但趙柔嘉的心神不平靜。

一路上發了半天呆，才漸漸靜下心來。

“我要堅強，我不畏懼，我要變成一個真正強大的人！”

趙柔嘉給自己打完氣，決定暫時不回家，去莊子看一趟尤雪莉。

車夫得了命令，調轉馬頭，熟練地揮動鞭子，行了一個多時辰，將馬車停在莊子前。

趙柔嘉下了馬車，裙下如風，一路疾馳，直奔目標。

她知道自己今天軟弱了。

她知道自己心態失衡，想在尤雪莉身上撒氣找平衡，這樣不對。

可，誰攔得住她？

不錯，她就是這樣欺軟怕硬賤兮兮的人，那又如何？

趙柔嘉放縱自己軟弱，讓自己用了一個不高尚的方法找回自信，心底竟然沒覺得有什麽不好。

誰讓孟氏母女欠她的呢！

打你就打你，還要選日子嗎？

趙柔嘉一臉蔑視地看著眼前的人，心裏的火氣盡情的噴湧，心底升起一股股暢快，看著尤雪莉落魄憔悴，一臉狼狽的模樣，趙柔嘉覺得十分解氣。

“啊啊啊！”

尤雪莉不停嗚咽，怒吼著，但無論她用了多麽大的力氣叫喊，要也不能發出除了“啊”的任何聲音，只能徒勞地用雙手往空中抓。

小腿、大腿和腰被綁在椅子上，怎麽也掙不開。

她卻不肯放棄，孜孜不倦地掙紮，臉上盡是憤怒和惶急，憤恨地看著她。

趙柔嘉在她面前一臂多的距離站定，看她掙紮著張牙舞爪，發現無法掙開捆在身上的繩子，漸漸安靜下來。

趙柔嘉見此，沈默了良久，輕輕道：“我要對付孟氏了。”

一句話恍若驚雷，炸的尤雪莉眼睛裏幾乎冒著火，大大的眼珠子瞪著她，目眥欲裂，眼珠子都要掉下來。

趙柔嘉嗤笑：“用得著這麽吃驚嗎？我要對付孟氏，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孟氏打的主意。當年她是如何對待我母親，你很清楚；現在，她如何算計我和我哥，你也很清楚。所以我要對付她，不是天經地義，理所當然的嗎？”

尤雪莉連連搖頭，頭擺得跟撥浪鼓一般，眼裏露出否認的意思。

“你否認也沒有用！”

趙柔嘉往前一步，低頭打量尤雪莉，與她眼對著眼，道：“你以為我還是以前愚昧無知的趙柔嘉？可惜啊，我現在不傻了，你們母女大的如意算盤不起效了，你是不是很失望？”

尤雪莉拼命地搖頭，嘴裏“啊啊”了兩聲。

趙柔嘉懂她的意思，卻不想給順著她的意思讓她滿意，自顧自地往下用清脆悅耳的聲音，說出讓尤雪莉心膽欲裂的話：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孟氏害死我母親，坐上趙家二夫人的位置十四年，一直享著錦衣玉食榮華富貴，卻忘了這些原本該是我母親的，她已經茍且偷生偷來這麽多年的閑適生活，也該到地獄裏去走一遭，嘗嘗我母親當年絕望無助的滋味兒。你放心，我一定會讓你們母女團圓，好好招待你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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