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嘉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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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嘉！”
“嘉嘉！”
……
一連喚了好幾聲，趙柔嘉才回過神來，迷茫地看著近在咫尺的趙雲逸。
棱角分明的臉，飽滿的額頭看著十分逛街，劍眉星目，高鼻薄唇，帶著淡淡的笑意，就那麽專註地望著他，一身青衣，明明是一般的質材，穿在他身上偏偏顯露出一中飄逸的素簡。
憂郁華貴，風流倜儻。
剛過不惑年紀的趙雲逸，如當年的謝允文一般，褪去少年人的跳脫張揚，又有時間洗滌，帶著這中年人的內斂沈穩，看著就浮躁少年人更加順眼。
趙柔嘉緩緩勾出一絲笑意，帶著一種說不出的覆雜，猜測鄭氏當年的心情。
豆蔻年華，風光正好，小女兒期盼良人，大約能用一首詩形容：
“春日游，杏花吹滿頭。
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
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
縱被無情棄，不能羞。”
可是當真被無情拋棄的時候，有誰能夠真正釋懷，不怨不恨？
大抵不可能。
年輕的時候貪圖美色，只想著自己喜歡，便以為一時就是一世，幻想著執子之手與之偕老。
為之付出一切也在所不惜。
可是時光終究會洗去曾經那份執著，尤其是當你放棄家族，放棄尊嚴，放棄愛情，……
當慘遭背棄，棄之如履。
當時乖命蹇，一無所有。
再不能堅持下去。
心死如灰。
那個時候就會清醒，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沒有什麽東西永恒。
她的母親和她，都是為情所累之人，為世間某一男人傾盡所有，下場淒慘……
“嘉嘉，你怎麽了？”溫潤的聲音帶著淡淡的疑惑，問她。
“沒什麽，就是好就沒見父親，想想好好看看你。”趙柔嘉道。
好好看看讓鄭傾姿葬送一生的丈夫。
仔細端詳使她全心信服的父親。
趙雲逸看著神情迷茫的女兒，仿佛不認識他一般，清澈的眸光似乎望進他的心底，看透他所有想法，一切都無所遁形。
他一直想要隱藏的隱秘心思，竟然有藏不住的感覺。
趙雲逸眸光一閃，輕輕揉了揉她的發頂，避過她的眼睛：“三年不見，嘉嘉都長這麽高了，為父很高興。”
如此熟悉的語調，像極了以前。
“一轉眼，嘉嘉都長這麽大了，到了嫁人的年紀，為父很欣慰，你長大成人了。”
“嘉嘉，你年幼喪母，吃了很多苦，為父不能給你好的出生，可你是我的女兒，一直都是我的驕傲！”
“嘉嘉，嫁了人之後，要相夫教子，不要委屈自己，無論發生什麽事情，為父一定站在你這邊，為你出頭。”
…………
“嘉嘉……”
“嘉嘉……”
她那時滿心滿眼只有謝允文，一心一意要嫁他，可是祖父祖母不同意，她無可奈何，什麽手段都使盡了，就是不能讓他們松口，趙雲逸也不同意，只是從未在她面前顯露過。
他曾經暗示的反對，是他一輩子唯一一次對她心懷憐憫釋放的善意，可惜她那時不懂得，那是他隱晦的救贖。
她不懂，所以錯過了。
她說：
“我就知道你只疼趙柔心，從小到大，你就對她比對我好，為什麽？因為她有娘我沒有？可母親的死又不是我的錯，母親難產，您不能把她的死怪到我頭上！你不喜歡我，我不強求，可是父親，我不求別的，就求你一件事兒，你為什麽不能幫幫我？我只想嫁給謝允文，他好不容易願意娶我，你為什麽不能成全我？”
“祖父祖母不同意，可自古婚姻大事，皆是由父母做主，您為什麽從來不為我想？就連母親都幫我說話，她雖是我的繼母，可卻比親娘還疼我，連她都能為了我，不惜頂撞老太太，您為何不能？您連她都比不上嗎？”
如此誅心的話被她說出來，可見她當時有多麽鬼迷心竅。
所以她終於成功犯傻，終於跳了火坑，終於被算計到死。
而這一切，都是在趙雲逸的註視之下。
她其實不知道，趙雲逸對鄭氏的那一絲愧疚，使得他願意對她盡最後一份心，因為他知道找老太爺和趙老太太才會真的為她好，可是她那一次頂撞，堅持要嫁，他就沒了話。
他沒有勸她，沒有打醒她，大約覺得她愚不可及。
從此之後她於他而言，就是一個可有可無的陌生人。
但是，在趙柔心需要她的時候，在司馬烈打擊政敵的時候……他對她還是很好很好的，好到她完全察覺不出來她是一顆棋子。
一顆能利用的時候就利用，沒有價值就一腳踢開的棋子。
如此廉價，無需籠絡，無需顧忌，利用和踢開，都沒有一絲隱患的棋子。
……她永遠記得她患病之後想他求救，等了無數天卻等來一紙頹唐的絕望。
“好自為之。”
四個字，斬斷了他們的父女情。
她不敢相信那是她的父親，可那確實是她的父親。
冷血陰郁，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
頭上的手，輕輕地撫摸她的腦袋，仿佛一條黏膩的蛇爬過。
趙柔嘉退後一步，避開他的手：“父親回來了，女兒恭迎父親。”
嫻熟的動作，標準的禮儀，行雲流水般的沈穩氣質，讓趙雲逸眸色打量，不由回望孟氏，眸中盡是欣賞：“你把嘉嘉教的很好！”
孟氏的笑容燦爛：“謝老爺誇獎，是嘉嘉自己學的好。”
心裏卻著實不願接受這樣的誇讚，她寧願趙雲逸罵她教導無方，甚至她自己主動請罪，說自己愧對她的信任，沒教好趙柔嘉，也不願趙雲逸對趙柔嘉上心。
趙柔心知道孟氏的心思，不願被趙柔嘉分了寵，乖巧走到趙雲逸身邊，仰著頭看他，眼裏全是敬佩：“父親的《富春山居圖》放在書房裏，我很喜歡，一直都在臨摹，可怎麽也不能畫出父親的境界，字也沒有父親的風骨，父親能不能抽空教教我？”
《富春山居圖》是黃公望嘔心瀝血之作，被推為黃公望“第一神品”，後沈周曾收藏此畫，卻在請人題跋時丟失，自此無影無蹤，沈周大為遺憾，憑記憶背臨了一幅《富春山居圖》，後來《富春山居圖》被收入皇宮，今上大魏讚賞，自此臨摹《富春山居圖》就成文人墨客、學士大家爭相臨摹的畫作。
而趙雲逸自由研習書畫，深谙此道，名揚天下。
趙柔心用這個投其所好，趙雲逸當即大笑，心情大好：“你願意學，為父就願意教，就怕你三天打漁兩天曬網，沒有恒心！”
趙柔心連忙表態：“不會，心兒吃得了苦，最是堅持！四姐姐，你要學嗎？”
趙雲逸望著趙柔嘉，微笑著問：“嘉嘉，你要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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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嘉！”
……
一連喚了好幾聲，趙柔嘉才回過神來，迷茫地看著近在咫尺的趙雲逸。
棱角分明的臉，飽滿的額頭看著十分逛街，劍眉星目，高鼻薄唇，帶著淡淡的笑意，就那麽專註地望著他，一身青衣，明明是一般的質材，穿在他身上偏偏顯露出一中飄逸的素簡。
憂郁華貴，風流倜儻。
剛過不惑年紀的趙雲逸，如當年的謝允文一般，褪去少年人的跳脫張揚，又有時間洗滌，帶著這中年人的內斂沈穩，看著就浮躁少年人更加順眼。
趙柔嘉緩緩勾出一絲笑意，帶著一種說不出的覆雜，猜測鄭氏當年的心情。
豆蔻年華，風光正好，小女兒期盼良人，大約能用一首詩形容：
“春日游，杏花吹滿頭。
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
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
縱被無情棄，不能羞。”
可是當真被無情拋棄的時候，有誰能夠真正釋懷，不怨不恨？
大抵不可能。
年輕的時候貪圖美色，只想著自己喜歡，便以為一時就是一世，幻想著執子之手與之偕老。
為之付出一切也在所不惜。
可是時光終究會洗去曾經那份執著，尤其是當你放棄家族，放棄尊嚴，放棄愛情，……
當慘遭背棄，棄之如履。
當時乖命蹇，一無所有。
再不能堅持下去。
心死如灰。
那個時候就會清醒，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沒有什麽東西永恒。
她的母親和她，都是為情所累之人，為世間某一男人傾盡所有，下場淒慘……
“嘉嘉，你怎麽了？”溫潤的聲音帶著淡淡的疑惑，問她。
“沒什麽，就是好就沒見父親，想想好好看看你。”趙柔嘉道。
好好看看讓鄭傾姿葬送一生的丈夫。
仔細端詳使她全心信服的父親。
趙雲逸看著神情迷茫的女兒，仿佛不認識他一般，清澈的眸光似乎望進他的心底，看透他所有想法，一切都無所遁形。
他一直想要隱藏的隱秘心思，竟然有藏不住的感覺。
趙雲逸眸光一閃，輕輕揉了揉她的發頂，避過她的眼睛：“三年不見，嘉嘉都長這麽高了，為父很高興。”
如此熟悉的語調，像極了以前。
“一轉眼，嘉嘉都長這麽大了，到了嫁人的年紀，為父很欣慰，你長大成人了。”
“嘉嘉，你年幼喪母，吃了很多苦，為父不能給你好的出生，可你是我的女兒，一直都是我的驕傲！”
“嘉嘉，嫁了人之後，要相夫教子，不要委屈自己，無論發生什麽事情，為父一定站在你這邊，為你出頭。”
…………
“嘉嘉……”
“嘉嘉……”
她那時滿心滿眼只有謝允文，一心一意要嫁他，可是祖父祖母不同意，她無可奈何，什麽手段都使盡了，就是不能讓他們松口，趙雲逸也不同意，只是從未在她面前顯露過。
他曾經暗示的反對，是他一輩子唯一一次對她心懷憐憫釋放的善意，可惜她那時不懂得，那是他隱晦的救贖。
她不懂，所以錯過了。
她說：
“我就知道你只疼趙柔心，從小到大，你就對她比對我好，為什麽？因為她有娘我沒有？可母親的死又不是我的錯，母親難產，您不能把她的死怪到我頭上！你不喜歡我，我不強求，可是父親，我不求別的，就求你一件事兒，你為什麽不能幫幫我？我只想嫁給謝允文，他好不容易願意娶我，你為什麽不能成全我？”
“祖父祖母不同意，可自古婚姻大事，皆是由父母做主，您為什麽從來不為我想？就連母親都幫我說話，她雖是我的繼母，可卻比親娘還疼我，連她都能為了我，不惜頂撞老太太，您為何不能？您連她都比不上嗎？”
如此誅心的話被她說出來，可見她當時有多麽鬼迷心竅。
所以她終於成功犯傻，終於跳了火坑，終於被算計到死。
而這一切，都是在趙雲逸的註視之下。
她其實不知道，趙雲逸對鄭氏的那一絲愧疚，使得他願意對她盡最後一份心，因為他知道找老太爺和趙老太太才會真的為她好，可是她那一次頂撞，堅持要嫁，他就沒了話。
他沒有勸她，沒有打醒她，大約覺得她愚不可及。
從此之後她於他而言，就是一個可有可無的陌生人。
但是，在趙柔心需要她的時候，在司馬烈打擊政敵的時候……他對她還是很好很好的，好到她完全察覺不出來她是一顆棋子。
一顆能利用的時候就利用，沒有價值就一腳踢開的棋子。
如此廉價，無需籠絡，無需顧忌，利用和踢開，都沒有一絲隱患的棋子。
……她永遠記得她患病之後想他求救，等了無數天卻等來一紙頹唐的絕望。
“好自為之。”
四個字，斬斷了他們的父女情。
她不敢相信那是她的父親，可那確實是她的父親。
冷血陰郁，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
頭上的手，輕輕地撫摸她的腦袋，仿佛一條黏膩的蛇爬過。
趙柔嘉退後一步，避開他的手：“父親回來了，女兒恭迎父親。”
嫻熟的動作，標準的禮儀，行雲流水般的沈穩氣質，讓趙雲逸眸色打量，不由回望孟氏，眸中盡是欣賞：“你把嘉嘉教的很好！”
孟氏的笑容燦爛：“謝老爺誇獎，是嘉嘉自己學的好。”
心裏卻著實不願接受這樣的誇讚，她寧願趙雲逸罵她教導無方，甚至她自己主動請罪，說自己愧對她的信任，沒教好趙柔嘉，也不願趙雲逸對趙柔嘉上心。
趙柔心知道孟氏的心思，不願被趙柔嘉分了寵，乖巧走到趙雲逸身邊，仰著頭看他，眼裏全是敬佩：“父親的《富春山居圖》放在書房裏，我很喜歡，一直都在臨摹，可怎麽也不能畫出父親的境界，字也沒有父親的風骨，父親能不能抽空教教我？”
《富春山居圖》是黃公望嘔心瀝血之作，被推為黃公望“第一神品”，後沈周曾收藏此畫，卻在請人題跋時丟失，自此無影無蹤，沈周大為遺憾，憑記憶背臨了一幅《富春山居圖》，後來《富春山居圖》被收入皇宮，今上大魏讚賞，自此臨摹《富春山居圖》就成文人墨客、學士大家爭相臨摹的畫作。
而趙雲逸自由研習書畫，深谙此道，名揚天下。
趙柔心用這個投其所好，趙雲逸當即大笑，心情大好：“你願意學，為父就願意教，就怕你三天打漁兩天曬網，沒有恒心！”
趙柔心連忙表態：“不會，心兒吃得了苦，最是堅持！四姐姐，你要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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