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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惜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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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學有需要的嗎?◎

田園居內, 八名學生分散各處,享受難得的閑暇時光。

說來也怪,之前被甘棠和馬庫斯·海德密集培訓時, 他們叫苦連天,但今天甘棠忽然停止了培訓,人不來了,他們還怪不習慣的。

尤其是已經對國畫入迷了的以賽亞·瓊森。即使沒有人逼著他學習, 他還是自動自覺的在樹蔭下擺了張桌子, 認認真真的練習著。

閑散的氣氛中, 室內時不時傳來斷斷續續撥弄古箏的仙翁、仙翁聲,以及偶爾嘹亮吹奏一曲的嗩吶音。

昨晚熬夜打了半宿游戲的比爾·波福特,在大柳樹下攤了一張長椅, 睡得打著小呼, 手邊還擺著半個西瓜。

這時, 田園居的門扉被人叩響了。

本傑明·卡裏過去開門,發現門前站著兩位陌生的中年人。

他們臉上帶著和善的笑容,有些驚訝的打量著長袖飄飄的他, 頓了一下,問道:“同學,這裏是田園社麽?”

“是啊,你們是來參觀的麽?”本傑明·卡裏見怪不怪的說道。

田園居改建好後, 他們把這裏的照片發在學校內部論壇上,一陣狂炫。各位學弟學妹們被美景打動,時不時有人前來打卡參觀,這兒可以說是學校的網紅地標了。

“請問你們是在進行社團活動麽?”瑪德琳·艾略特好奇的問道。

“算是吧, 我們隨時都在進行社團活動。”

“我們的到來, 不會打攪到你們的社團活動吧。”瑪德琳·艾略特客氣的問了一聲。他們畢竟是來評審的, 不是來攪亂人家正常教學生活秩序的。

“沒關系,有沒有你們來都一樣,我們的宗旨就是無時不刻,放飛自我。哦,用甘校長的話來說,就叫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

聽完這四句古詩,對詩歌有多年研究的評審員克勞斯·莫裏森,眼睛噌的一下亮起來。

這四句詩實在太精妙了,他問道:“它們是你口中那位甘校長原創的麽?她還有其他作品麽?”

本傑明·卡裏說道:“甘校長說這是一個叫陶淵明的人寫的,它挺長的,後面還有幾句。你們先進來吧,墻壁上有這首詩的完整版本。”

田園居的籬笆墻很矮,在外面的時候,評審團二人能看見裏頭的建築,基本和虛擬機甲訓練系統裏的差不多。但進去以後,他們才發現,其實裏頭還別有洞天,他們在外看到的,只是田園居的一小部分。

陶淵明的詩詞,被甘棠用行書題在見雪白的走廊照壁上,白墻黑字,配合著外面一從高大芭蕉,看起來十分有範兒。

“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克勞斯·莫裏森讀完這幾句詩,整個人已經醉了。

配合著這小院子獨有的景色,以及比德星這顆偏遠農業星的大環境,他此時此刻,忽然有了一種避世隱居的心思。

本傑明·卡裏指導他:“你這樣幹巴巴的念,不行的。甘校長說了,讀詩的時候,最好要搖頭晃腦,才能更深切的體味其中感情。”說著,他在一邊搖著腦袋,把這首詩又念了一遍,給克勞斯·莫裏森做動作示範。

雖然克勞斯·莫裏森覺得這麽做怪怪的,可還是跟著學了一遍,然後,他驚訝的發現,這動作好像有魔性,真的跟讀詩特別搭。

一老一少,站在照壁前,比賽著搖頭,將這首詩念了十七八遍,才停下來。

克勞斯·莫裏森感覺自己多年的頸椎病都被治好了一些,從心靈到身體得到了充分洗滌。

他神清氣爽,對田園居這個社團好感度暴增。

讀完詩,克勞斯·莫裏森看看前方樹下正畫畫的以賽亞·瓊森,道:“他在做什麽?”

“瓊森在畫畫。他畫的是國畫,是一種全新的繪畫藝術,只有在我們田園居才有。”本傑明·卡裏不無驕傲的說道。

瑪德琳·艾略特對詩沒太大興趣,但對繪畫略懂一二,覺得眼前這位學生肯定在吹牛,二話不說,快步走上前,去看以賽亞·瓊森手下那副未完成的畫作。

以賽亞·瓊森的畫已經完成大半,他此刻物我兩忘,除了眼前的畫,什麽也不關註了,雖然知道有人來了,卻沒有擡頭看。

他從小學時期開始學習美術,一直堅持到高中時代,讀了大學以後,反倒丟下畫筆。但因為國畫,他對畫畫熱情重燃。

以前,他接受的繪畫教育,是西方系美術教育,最擅長素描。

但甘棠教給他的國畫,卻和他多年學習素描時根深蒂固印入腦海的一些概念背道而馳。

譬如說,國畫要畫的虛虛實實,不能什麽都很詳盡。要抽象,但又不是那種普通的解構抽象,甚至要在抽象裏表現出真實。國畫有許多技法和畫法,可怎麽選擇得自己想,隨便堆砌技巧,只會得到一張四不像作品。

這太難了!

最麻煩的是,他繪畫時總是不自覺的代入自己曾經的素描經驗,這導致他的畫猛一看挺像回事,但和甘老師的畫對比,總是少了那麽一股味道。正是這股味道,成為國畫的骨架所在,沒有它,就不是真正的國畫。

紙面上,以賽亞·瓊森畫的是前面那顆大柳樹,以及大柳樹下吃瓜吃一半兒困極睡著的比爾·波福特。

他畫的大柳樹枝葉柔軟至極,一條條垂下來,似乎每一葉子都是一筆一劃精心描出的,但仔細一看,就會發現,他只是巧妙的利用了一種疊加線條。

作畫時,他模仿了甘棠田園居秋菊圖的構圖結構,以及寫意工筆混合畫法。

大柳樹下的那個正睡著的人,只粗疏的被勾勒出身形,看不清面目,可他手邊的那半只西瓜,卻被描繪的十分翔實,且處於黃金分割點上,幾乎要躍出紙面。

這讓這幅畫充滿了趣味,十分動人。

瑪德琳·艾略特從它的繪畫風格和繪畫手法,以及工具、顏料等等判斷出一個結論,這幅畫竟然真的屬於一個全新的繪畫流派,而且是一個非常成熟高級的繪畫流派。

瑪德琳·艾略特驚訝的看著以賽亞·瓊森,她眼中看到的,不再是一位普通的九流大學學生,而是一位繪畫界冉冉升起的新星。

如果以賽亞·瓊森在首都星名校讀大學,或者在藝術三校的任何一校,都會被當成天才種子培養。

可惜了,明珠蒙塵,他淪落在這個偏遠落後,沒有什麽藝術土壤的地方,得不到好的培養,不知道在何時才華就會被瑣碎平凡的生活泯滅,終於淪為凡人。

一時間,瑪德琳·艾略特生出惜才之心,她目光柔和,十分慈祥的看著以賽亞·瓊森,說道:“這位同學,我可以舉薦你轉學葡爾梅藝術學院,攻讀美術系,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

星際有三大頂尖藝術學校,葡爾梅藝術學院是其中佼佼者,歷年評級都為S,培育出了許多大畫家,是星際藝術的搖籃。

瑪德琳·艾略特和葡爾梅藝術學院的一位教授有些交情。有才華的人在哪裏都很受歡迎,她給這位朋友推薦去一位這樣的天才學生,一定不會被對方拒絕。

以賽亞·瓊森擡頭看看瑪德琳·艾略特,道:“抱歉,你說什麽?”剛才他沈迷繪畫,沒有聽清楚。

“我說,我可以幫你轉學,就讀葡爾梅藝術學院的美術系。”瑪德琳·艾略特道。

“你別害我!”以賽亞·瓊森大驚,三連拒絕,語氣甚至有些慌張:“我不去,我不想,我不願意。”

葡爾梅藝術學院他肯定知道,甚至那裏曾經是他心中的聖地。

但那是以前,現在他的新聖地是日月全科學院。

葡爾梅藝術學院的人會畫國畫麽?顯然不會!但甘校長會啊。

他目前對國畫還只掌握了點皮毛而已,精髓遠遠沒有學到,現在走了,甘老師拒絕再教導他,他會後悔一輩子的。

就為了國畫,他以賽亞·瓊森死也要死在日月全科學院,永遠不離開。

瑪德琳·艾略特沒想到以賽亞·瓊森竟然是這種反應,很是不解,但她也沒有強求,只是為以賽亞·瓊森感到惋惜。

她沒忘了自己的真正目的,和同事克勞斯·莫裏森,又繼續參觀起田園社的活動來。

竹林的涼亭裏,麥倫·錢伯斯和諾蘭·阿瑟頓正在下五子棋。

這五子棋的棋具,是甘棠訂購的圍棋的棋子和棋盤,不是她不想教學生下圍棋,而是她自己也不會。

圍棋的棋子一顆顆黑白分明,溫潤可人,看著就很舒服,逼格滿滿。

下棋的兩個人水平都很臭,一陣菜雞活啄。直到棋子把棋盤擺滿,也沒人連成五子。

偏偏他們的表情管理很到位,下棋時神色肅穆,旁邊還放著水漏計時器,每走一步最多允許考慮兩分鐘,很能唬人。

旁觀的評審員瑪德琳·艾略特和克勞斯·莫裏森不知道游戲規則,給鎮的一楞一楞,只覺得這棋局也太高深莫測了。

離開田園居前,他們又去看了彈奏古箏的曼紐爾·亨特,以及吹嗩吶的肯尼斯·艾米特。

這兩種樂器,也是他們沒見過的。

從田園居出來後,兩人都是神情恍惚。

他們也算去過不少學校做審查員了,見識過不同大學形形色色的社團,有好的,有壞的,也有挑戰人下限的,刷新人三觀的,卻從沒有任何一個,像田園社一樣給他們這麽大的震撼。

如果非要形容它們的區別,那就是其他社團都是現世的社團,田園居它像是從某段未知歷史裏截出來的社團,帶著神秘的隱世氣質。

一時半會,他們竟然拿捏不好該怎麽給這個社團評級。

甚至於,被那首采菊東籬下詩作洗腦了的克勞奇·莫裏森,產生出一個古怪的想法:他怎麽能用評分這種庸俗的東西,來褻瀆田園居呢。

這個想法,把他自己也嚇得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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