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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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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早, 趙氏身邊的丫鬟早早到長春院來,給蘇氏和孔連捷請安:“我們夫人請二爺、二夫人過去。”

孔連捷昨晚歇在蘇氏的院子,剛剛起來, 打個哈欠問“什麽時辰”, 聽小丫鬟答“辰時三刻”, 便隨口道“這兩口子,也不多睡會, 什麽事啊?”

趙氏的丫鬟屈膝:“說是有要緊的事, 在屋裏等著二爺二夫人。”

兄長有請,孔連捷斷然不會推辭,說一聲“跟世子爺和夫人說,我們吃過早飯便到。”

他跟兄長讀書習武,三十年風雨無阻, 當下去院子裏打了一趟拳,去凈房由春苗服侍著梳洗、更衣,回到正屋, 熱騰騰的粥面點心、小菜已經擺滿桌案。

瑩兒服侍兩人吃過早飯,蘇氏打發人“告訴二少爺三小姐, 早上不必過來了”,帶著兩個大丫鬟翻箱倒櫃,挑選要穿的衣裳。

孔連捷逗著奶娘懷裏的小兒子, 笑道:“又不是過年, 哪那麽麻煩?”

蘇氏拎著一件湖藍色繡花對襟褙子, 嗔道“大哥幾個月沒回來, 我也很久不和嫂子說話了, 再說, 中午還有爹娘。”

孔連捷信口說:“你不是每天都去陪嫂子嗎?”

蘇氏拎著衣裳在身上比了比, “嫂子身子骨不好,自從生了六哥兒,就沒出過屋,我每日去了也見不著。”

說起來,孔連驍的小兒子還沒起名字,孔連捷忽發奇想:“大概是大哥給小六起了名字,我們曉哥兒比六弟大,以後要帶著六弟玩,知道嗎?”

最後一句話,他是對小兒子說的。

片刻之後,蘇氏總算挑好了衣服,杏黃色繡油綠纏枝花對襟褙子,蔥白百褶裙,戴了孔連捷送的祖母綠頭面中的鬢花和簪子,拿一柄碧油油的竹扇:“可以嗎?”

她年輕,適合亮麗的顏色,孔連捷瞄一眼就答“甚好”,蘇氏撅起嘴巴“夫君總是這樣,什麽都說好。”孔連捷笑著捏捏她下巴:“夫人怎麽都好看,我說的可是實話。”

蘇氏臉如朝霞,滿屋子丫鬟吃吃笑。

到了長房,氣氛卻出乎意料的沈悶壓抑,仆婦不敢擡頭,丫鬟們站在屋檐下。

趙氏端端正正坐在鋪著石榴紅繡五福祥雲坐墊的太師椅中,雖是夏天,依然穿著杏紅長袍馬面裙,戴了紅寶石首飾,顯得有些嚴肅,身邊孔連驍也正襟危坐,一絲笑容也沒有。

孔連驍目光一轉,本能地意識到“有正經事”,蘇氏腳步微滯,向他靠一靠。

“”孔連驍伸手相讓,開門見山地說,“二弟弟妹,有點小事,今日當面說一說。”

等兩人並肩落座,孔連驍端起青花瓷八仙過海茶盅,笑道“兄弟,今日你我是看客,聽著就行了,只一樣,莫急。”

兩位爺們是看客,自己和趙氏便是主角了,蘇氏立刻明白過來,不安地問“大哥,嫂嫂,不知是什麽事?”

趙氏不看她一眼,點點頭,長房管事的郭媽媽便走到門口,打個手勢示意丫鬟仆婦回避,這才回到四人中間屈膝行禮:“給二爺、二夫人請安,老奴鬥膽,今天逾越,有一些話想請教二夫人。”

蘇氏臉色發白,望向門口,留在門外的孟媽媽立刻進來,也福了福:“媽媽有什麽事,問奴婢便是,二夫人身子骨弱,禁不起勞累。”

郭媽媽往日和善,今天卻像換了個人,笑道:“幾句話的事,累不著二夫人,我們夫人也在呢!奴婢多事,平日聽二夫人說,調理的甚是康健,怎麽今日就不好了?”

孟媽媽寒了臉,“梅香拜把子,你我都是奴婢,哪有你問夫人話的道理?府裏的規矩都不要了?”

不等孔連驍開口,孔連捷就眉頭微皺,朝孟媽媽揮揮手,“下去吧,有主子在,輪不到你說話。”又問孔連驍“大哥,用不用借一步說話?”

以他對兄長和嫂子的了解,今天把自己叫來了,擺出面前的陣仗,必定出了大事,既如此,不如大大方方,看看到底怎麽解決。

孔連驍說:“不必,你我靜觀即可。”

蘇氏卻站了起來,向孔連驍夫妻福了福,向他懇求道“二爺,天氣太熱,剛才出門的時候,曉哥兒不太舒服,妾身想回去瞧一瞧。”

搬出兒子,孔連驍便遲疑了,對面趙氏下巴擡一擡,“去,把我院子裏的孫太醫請到二爺二夫人的院子,看著五少爺,若有不妥,立刻過來回了二爺二夫人,去請林醫正。二叔,左不過幾句話的功夫,耽誤不了事,如再不行,只好到公公婆婆面前問話了。”

林醫正是京城有名的婦科聖手,趙氏生了孩子,便回到宮中伺候貴人,由新來的孫太醫接手。

這話一出,孔連驍便知,再無轉圜餘地,一邊想“難不成,蘇氏犯了錯兒?”一邊肅容道“嫂嫂請問吧。”蘇氏跺跺腳,朝門口急急而行,口中道“哪有你們這麽欺負人,我去找我爹娘評理”,卻被門口兩位長房丫鬟攔住。

郭媽媽清一清喉嚨,把紛亂壓下去:“二夫人,奴婢便鬥膽了:今年五月初一,世子爺在蘭州公幹,遇到兵亂,在人群中走散,消息傳回城裏,這件事,請問二夫人知不知道?”

孔連捷睜大眼睛,當場楞住了,在腦海中略一回憶,就想起“父親和自己怕蘇氏禁不住事,沒把兄長的消息告訴蘇氏”。

果然,蘇氏一反剛才的抗拒,想也不想便答:“外面的事,二爺從不告訴我。”

郭媽媽向前一步,笑道:“這便好了。今年五月初三,二夫人娘家長嫂閔太太到府裏做客,給老夫人和我們夫人請了安,就由夫人陪著,回了夫人的院子,沒錯吧?”

蘇氏不看她,眼睛盯著趙氏“我嫂子來看我,有什麽不對的?”

“自然是沒有的。”郭媽媽笑容可掬,“二夫人娘家的人往日到府裏做客,無論是親家太太還是閔太太,都親親熱熱說話,二夫人高興了還把二少爺、三小姐叫去,加上五少爺,該吃飯吃飯,該逛花園逛花園,打賞身邊的人,這回卻不一樣:二夫人把身邊的人打發了,關門閉戶的,和閔太太在房裏說了半日的話,閔太太吃過飯才走,沒錯吧?”

啪地一聲,蘇氏帶著米珠戒指的手掌拍在黃花梨案幾,把茶盅逮到了:“你是什麽東西,敢來查我院子裏的事?誰給你的膽子?你狗仗人勢,不把主子放在眼裏,一點規矩都沒有,來,給我....”

掌嘴兩個字沒出口,孔連捷便打斷她的話,“好好說話,別扯有的沒的”又對郭媽媽說,“你接著說。”

蘇氏胸膛不住起伏,尖聲道“二郎!你就看著她血口噴人!胡說八道!什麽都往我身上扣!”孔連捷陰著臉,看看她,又看看郭媽媽。

郭媽媽提高聲音,語速很快:“奴婢是不是亂說,請二爺接著聽:閔太太走了,二夫人把這位孟媽媽叫到屋裏,又是一個人不叫,說了一會兒話,這位孟媽媽就出了二房,大熱的天也不派別人,親自去司房找二夫人的陪房張木兒,到門房、回事處和老伯爺的院子打聽世子爺的消息。門房的張小六,回事處的小李子、老伯爺院子的蘇大慶可作證。車轎處的丁強看見,二夫人另一個陪房李大齊和張木兒說了一刻話,具體說的什麽,就得李大齊和張木兒自己說了。”

孔連捷霍然回頭,難以置信地瞪著妻子,事到臨頭,蘇氏反而冷靜下來,冷笑道“當你們有什麽本事,屈打成招罷了,便到官府也做不得數的!”

郭媽媽得意地一笑,“便是怕二夫人扣屈打成招的帽子,方才奴婢說的六個人,府裏的張小□□個,已經寫了證詞,畫了押;二夫人兩位陪房,一根手指都沒動過,這位孟媽媽好好地跟在二夫人身邊。”

蘇氏一滯,孔連捷吸一口氣,沈聲催促:“還有什麽,你接著說。”

郭媽媽又說“接下來幾日,二爺歇在書房,二夫人日日招了孟媽媽說話,依然是把身邊服侍的人都打發了,五月八日派丫鬟冬湘回二夫人府上送東西,送了些什麽,又帶回些什麽,只能問二夫人和冬湘了。”

蘇氏握緊拳頭,指甲陷進肉裏,“怎麽,我娘快過生辰了,曉哥兒還小,我脫不開身,叫冬湘回府商量給我娘過壽,這都不行嗎?”

郭媽媽笑道:“自然是行的。五月十一日一早,二夫人到我們夫人屋裏,我們夫人問二夫人,要不要添些早飯,二夫人說不用了。因天氣太熱,我們夫人心疼二夫人,又惦記五少爺太小,便請二夫人回去,二夫人不肯,說,是二爺發的話,讓二夫人陪著我們夫人。”

聽到提及自己,孔連捷面容黑得像鍋底,蘇氏不安地縮一縮身體。

“我們夫人便說,若二爺責怪二夫人,便叫二爺找我們夫人說話,又叫老奴和這位孟媽媽,把二夫人送回二夫人的院子。二夫人一下子急眼,說,不光二爺,是老伯爺老夫人發的話,說世子爺已經出了事,叫二夫人務必陪著我們夫人,萬萬不能讓我們夫人再出事。”郭媽媽想起當時的情形便氣呼呼地,嘶啞著嗓子“當時不光夫人和二夫人,奴婢、孟媽媽和我們屋裏的翠屏翠藍都在,奴婢一字不添,一字不減,請問二夫人,奴婢這話說的對不對?”

趙氏咬著牙、孔連驍目光含怒,孔連捷仿佛不認識妻子似的,三人目光齊齊集中在蘇氏身上。平時的嬌俏討喜不翼而飛,驚惶和恐懼一閃而過,蘇氏反而鎮定下來,用一方鵝黃色帕子按按眼睛。

“二爺屋裏有三個姨娘,總是惹我生氣,等我懷了曉哥兒,把我屋裏的春苗瑩兒給了二爺。本以為,能把二爺留在我房裏,可,二爺收了李姨娘屋裏的柳黃。”她吸吸鼻子,連妾身也不說了,直接稱呼“我”來:“我嫂子過來那日,我確是把人打發了,和嫂子說了半日的話,嫂子教我,先把春苗和瑩兒擡了姨娘,這樣一來,就算二爺擡舉了柳黃,也有春苗和瑩兒擋著。”

孔連捷不自在地動動身子,屋裏的事,他不習慣在大庭廣眾之下訴說,“你說這做什麽!”

蘇氏滿臉委屈:“嫂子見我難過,怕我傷了身體,就岔開話題,說起大伯的事,說京裏已經傳遍,問我是真是假。我,我沒見過世面,又不敢問二爺,等嫂子走了,就派了孟媽媽去打聽,又不敢問別人,只敢問我的陪房。”

門外孟媽媽被兩個健婦押著,聽到這裏高聲喊“我們才進府幾日,向來不曾管事,誰也不認識,這難道也是錯兒?”

孔連捷難免遲疑。

蘇氏又說:“我知道了,心裏怕得很,怕犯了公公和二爺的忌諱,又怕大伯出了事,府裏受波及。二爺那幾日歇在書房,我怕二爺知道我打探大伯的事,惹二爺和公公婆婆不喜,更不敢說了。”

“我心裏想,大伯遠在蘭州,我身在內宅,什麽忙也幫不上,能做的只有陪著嫂嫂。我再一想,公公婆婆和二爺肯定也是這麽想的,二爺才再三叮囑我陪著嫂嫂,把大伯的事瞞住不說。”

“這般過了幾日,五月十一日那天,嫂嫂打發我回屋,我心裏一急,不知怎麽,就把心裏想的說了出來。”蘇氏淚光漣漣地望著孔連捷,“二爺記不記得,前兩日我還說,害嫂子受了驚,想向嫂子賠罪。”

這件事是有的,孔連捷不由沈默。

蘇氏轉而望向孔連驍,委屈地像個做了錯事的孩子:“嫂嫂今日如此,是疑我起了黑心,可,可大伯和二爺都在,就算退一萬步,我,是我對不住嫂嫂,可府裏還有昱哥兒,有昭哥兒,我我,我這麽做,對我有什麽好處?”

“大伯,我見識淺薄,沈不住氣,說錯了話,可,可我不是故意的,更不是存心氣嫂嫂。我,我願意向嫂嫂賠罪,向大伯賠罪,我願意請我爹娘兄嫂,到府裏負荊請罪。請大伯和嫂嫂原諒我這一回吧!”

作者有話說:

想不到哇,今天還有榜單,真是驚喜,感謝讀者盆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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