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馳已經看明白了，被兒女給扶著去了旁邊的木板上躺下來。

淚，就流了下來。

他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就想過可能會被分走，可是卻沒有想到，家裏人竟然都是這麽的絕情。

閨女說的話不好聽，卻是事實。

他也在想著，如果以前就知道自己不是蘇家人，那麽小兒子和媳婦的是不是就不用受這麽多的罪了？

只是，這個世間最缺的就是如果，因為壓根就沒有如果。

“爹，不分家可以嗎？我這個樣不能養活一家子人啊！”

“老三，你們這一家子我們也養活不起啊，二哥也求你了不要給我們添麻煩，反正你也不是我們蘇家人，趕緊走吧！”蘇大傑說完，嫌棄的往一旁移了移，生怕被蘇馳給賴上似的。

躺在板上的蘇馳，一個勁的掉眼淚，嘴裏一直求著蘇德望不要分家。

他這樣的床上躺著不能動就已經是愧疚難當了，如果在這個時候要被分出去，一家子要怎麽活呢？

蘇德望卻說：“本來你就不是我自己的親兒子，為什麽要替你養你們一家病弱？別說了，明天就分！回吧，今天太晚了，你們再住一晚吧！”

“爹啊，你這是要逼死我啊！”蘇馳的聲音已經啞了，臉色也更加蒼白了，整個人一下子頹廢了不少。

“我不是你爹！”蘇德望說完，往炕上一躺，不再往這邊看了。

蘇大壯和蘇大傑也把自己房頭的人帶走了，蘇成文和李秀菊看著這邊，然後也跟著出去了，他們畢竟是大房頭的人，在一些事情上，也是有自己的思量的。

蘇馳接下來就沈默了。

一直到文遠和安榮把他擡到了三房的屋裏，也依舊是沈默的。

安榮給他倒了一碗水，用小木勺一點點的餵他喝，他卻是抿嘴不喝。

“爹，不要拿氣來懲罰自己家裏人，娘餵完你水，我們還要收拾東西呢！”蘇月用溫水將毛巾濕了一下，然後幫蘇馳把臉擦了一下。

溫和的毛巾擦拭去了蘇馳的眼淚，同時也露出了那雙已經通紅通紅的眼睛。

待擦完了，臉上有點冰涼，整個人也清醒了許多。

是啊，不能因為堂屋的事情，就將悶氣撕在家裏人身上。

安榮再餵水的時候，他就張開嘴喝了小半碗。

“是爹沒用，讓你們以後要跟著受苦了！”蘇馳小聲的說道，他實在是太過自責。

文遠在一旁卻是道：“爹，這樣更好，我們之前就想要分出去的，現在更好！”

“啊？”蘇馳沒有想到兒子竟然會這麽說。

要知道現在的他和以前不一樣了，胳膊腿都不能自由活動，以後只能躺在床上，只有他們幾個，再沒有了堂屋的幫持，以後就算是想要吃飽也不可能，更何況現在馬上就要過年了。

大冬天的去哪裏找吃食啊？

“爹，您還記得之前我和哥就希望要分家過的，只是您沒有當回事罷了！”

蘇馳眼睛眨巴了一下，當時他確實是沒有當一回事。

一家子好好的為什麽要分開呢？

後悔嗎？是有點的吧。

蘇月接著道：“爹，既然要分那就徹底的分了吧！”

“啊？搬出去不就分了嗎？還要怎麽分？”蘇馳是沒有聽懂的，村子裏也是有人分家的，那些實在過不下去的就分了家，各過各的了。

文遠看了一眼妹妹，接著道：“既然要分，那就是以後和他們蘇家人老死不相往來！”

“這個……那你們以後可要怎麽活喲，我和你爹倒沒事，多一口少一口的事兒，可是你們幾個還小啊！”安榮在一旁就先受不了了，沒有了蘇馳這個頂梁柱，這幾個孩子以後連一頓飽飯也吃不著了啊。

太可憐了。

蘇馳的眼睛裏也蓄滿了淚，不過，他努力的睜著眼睛，沒有讓眼淚再流下來。

蘇馳在很多時候都是很理智的，一般情況下不會讓自己流眼淚的。

在堂屋裏那實在是被氣急了，太絕望了，這才會掉下淚，而現在，他卻不希望讓孩子們再看到自己軟弱的一面。

安榮的想法也是他的，就是因為想著這個原因，所以才想要求著爹不要和他們分家，至少不是在這個時候。

只是，現在看來，那個請求是沒有用處的了。

蘇月道：“爹，娘，說句大不敬的話，我們去賣野菜也能賺點錢，還能買到包子吃，前面的十二年裏，我吃過包子嗎？吃過饅頭嗎？”

文遠道：“沒有，我一次也沒有吃過，還有我們現在上學了，就算是大伯二伯同意，爺奶也不會讓我們留下的，爹娘你們能明白我們說的是什麽意思了吧？”

蘇馳和安榮相互看了對方一眼，從對方的眼神裏看懂了。

孩子們太明白事，以至於讓他們當爹娘的有些無力。

在這時，他們也就明白了。

其實蘇馳的傷只是一個入口，早晚他們都是要被趕走的，只是因為他受了重傷所以提前了。

三房這邊三個孩子要去上學堂，蘇馳這個樣子，那就只有一個安榮了，一個女人能幹什麽，那麽養活他們三房的可不是就壓在其它人的身上去了。

再細想其它的事情，蘇馳知道，再想要留下來是不可能的了。

“那你們上學的事情可能要延後一點，只要爹稍微的好一點，一定會想法子讓你們去上學的！”蘇馳想通了，也就將爹娘拋棄他的想法看的淡了。

是啊，事情已經是不能改變的了，那就只能讓孩子們和他娘以後的日子好過一些了。

文遠將自己的衣服疊好，用一個包袱包了起來，然後又過來和安榮幫忙，就道：“我來幹活，讓妹妹和希樂去上學，爹，我們就算是只賣野菜也能過的很好的，相信我！”

至於他自己，文遠認為上學對他來說已經是一個夢了。

蘇月低著頭，對於哥哥的話並沒有當一回事，錢她不缺，現在缺的就是要怎麽拿出來了。

看樣子是時候要早點想個什麽吃食去集上賣了，還有十來天就過年了，要是沒辦法的話，這個年興許他們就過不去了。

“月月，進屋去睡吧，我和爹娘商量下該去哪裏先住著，要不去找下裏正先住在破房子裏，等年後暖和了再找別的地方！”

“明天再說吧，先睡吧，太晚了！”安榮這個時候突然道。

蘇月想想也是，一切還是等分家之後再說也不遲。

她帶著希樂回屋睡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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