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月月在裏屋，娘剛剛哭暈過去了，二爺爺正開藥！”蘇文遠在一旁低沈的說道。

蘇德高擡頭看了看，然後搖搖頭又低繼續寫方子了。

要不就說自己的那老大哥不會辦事呢，自己家的小孫女被老婆子打成那個樣子，你至少也得過來看看吧，結果派了一個孩子來，能辦出來這樣事的在村子裏真是少見了。

可是那又是自家本門的大哥，蘇德高也不好說什麽，畢竟他們二十年前就已經分家了。

蘇成文有心馬上就回去吃飯，可是想到爺爺的話，拉著蘇文遠往裏屋走去，邊走邊說：“我去看看妹妹，小遠，月月怎麽樣了，怎麽還沒醒？是不是頭上的傷太重了？”

“妹妹的腿被奶奶打斷了，肋骨也斷了一根，頭上的傷已經包好了……”蘇文遠說不下去了。

蘇成文也楞住了。

腿斷了？肋骨也斷了？頭上還有傷？

奶奶這是用了多大的力氣啊，這是真的想要將人給打死嗎？

“希樂，大哥來了，來，過來，大哥抱抱！”蘇成文往小床上看去，就見八歲的蘇希樂正安靜的坐在床上，小手握著蘇月的手，眼睛裏帶著迷茫。

至於蘇成文叫他，連個表情也沒給。

對於蘇希樂這個樣子，蘇成文早就已經習慣了。

蘇月的額頭被白布給包上了，從身上到腿都被包了個嚴嚴實實，在兩邊又用兩床薄被給挨著，那一抹色的白色，看的蘇成文有些腿抖。

難怪奶奶被嚇的不敢來了，確實挺滲人的。

“咳！那是不是會和三嬸一樣的瘸腿，以後怎麽辦呢？我那個……三嬸，月月一會就會醒了吧，你別擔心了，我先回去吃飯了！”蘇成文慌忙從屋子裏跑了出去，經過外屋的時候，也沒有向蘇德高打招呼。

蘇文遠跟著走出來：“爹，我去送送大哥！”

“不用送，我自己走就行，沒兩步就到了，不用送！”蘇成文一出三房的屋門，撒腿就向著正屋跑去。

呼哧呼哧！呼哧！

一溜小跑的跑了回去，過了不會兒 ，就傳來了老爺子吼罵和掀桌子的聲音……

“一刻也不消停，老三啊，拿著這方子去鎮上把藥抓回來，好好的給這娘倆養著，可千萬別再出事了！誒！”蘇德高現在作為一個外人，也不太好他們家人什麽不好的話，畢竟那也是自己的大哥。

只是這事做的太不地道了。

蘇馳雙手接過來，眼圈有些發紅道：“二叔在家裏吃了飯再走吧，藥錢我會想辦法的！”

“什麽錢不錢的，我會找你爹要，能給你們家老二拿十幾塊錢當聘禮，就不能拿一塊錢來救人命，這事你不用管了，就去抓藥就行了，明天我再過來看看，你們趕緊吃飯吧！以後註意著點，離那個老婆子遠著點，哎，可憐啊！”蘇德高收拾了自己的藥箱往外走。

“二叔一起吃點吧，回去也就不用再生火了！”蘇德高一個人過日子，並不寬裕。

平時的時候小兒子蘇希樂就一直在吃著藥，大部分都是這個二叔送給他們的，因為他們並沒有多餘的銀錢給孩子白藥。

“不了，你們吃吧，你也別送了，我去找你爹說說話就走！別送！回吧！”蘇德高不讓蘇馳相送。

可是蘇馳仍然是跟著蘇德高到了正屋，蘇德高進去之後，他跟著站在了門口，捧著藥方。

就聽這位只說了一句話就出來了：“大哥，那孩子的肋骨斷了，腿也折了，你大孫子和你學了吧？文遠他娘哭暈過去了，藥錢一共是一塊，你是今天給，還是明天給，我明天還得再看看孩子的斷骨的位置，總不能讓孩子和她娘一樣在你家成瘸腿吧？”

“給！今天就給！”蘇德高咬著牙道。

眼神掃向了一旁的古氏，一聽到一塊錢就有些肉疼的古氏，卻是一個字也不敢說。

剛剛大孫子蘇成文來說了，她還不信的，和老爺子爭辯了兩聲，結果剛剛開始吃的一桌子都被掀翻了，碗碎了，裏面的菜也不能吃了，好歹窩頭還能吃。

一大家子都撿了窩頭回自己的屋裏去吃了，現在被眼神掃到，古氏連忙把手伸向一旁的小櫃子，打開小鎖從裏面取出來一個紅紙包。

“這可是給老大家的定親禮，那個……一塊是吧，都是金貴人了，給，一塊！”小聲的嘀咕著，卻是仍然把一塊錢數清了遞到了蘇德望的手裏。

蘇老爺子看著也肉疼，這是給最能成器的孫子的聘禮，可是，他不能讓蘇德高空著手走出家門。

如果真那樣的話，將孩子打斷了肋骨又不給湯藥錢，他們家沒有人味的的名聲那就傳出去了。

蘇德望將一塊錢遞了過來。

“兄弟啊，月月的事情，暫時就不要往外說了行嗎？那丫頭我們一定會看著將養的，養不利索絕對不會讓下地的，也不用幹活，這……”蘇德望一直是高氣說話的人。

可是現在為了一個小丫頭卻是要這麽低聲下氣的說話，他自己也是郁悶的。

不過，無奈啊。

如果不把蘇德高的嘴給堵一下的話，老蘇家以後真的沒法見人了。

蘇德高將錢接到手裏，然後拍拍他的肩膀說：“老哥啊，人在做，天在看，說到做到吧，那家子已經很可憐了，哎！”

蘇德高轉身出了院子，他還能說什麽呢？

“老三啊，這是你娘給的兩毛錢，買點紅糖給月月補補，我再讓你娘給送去幾個雞蛋！你也知道家裏太緊了，你二哥家的武哥兒馬上就議親了，這……實在騰不出來了！”蘇老爺子塞給了站在門口捧著藥方的蘇馳兩毛錢。

蘇馳的嘴角都咬破了，直直的看著蘇老爺子，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轉身向著院門跑去。

兩毛錢？

明知道月月被傷的那麽嚴重，卻還要將其它的留給他最疼愛的二哥家的兒子。

議親重要？

還是人命重要？

在這一刻，蘇馳是懷疑的，懷疑老爺子這麽想的原因是什麽，就算是一個孩子也知道無救人吧。

一出院子的大門，就見蘇德高還在門口站著。

“二叔，我送您回去！”抹了一把臉，蘇馳道。

“苦了你們了，這錢拿著趕緊去鎮上抓藥，別耽誤了孩子的身體，下面的那些你單獨熬制出來，你媳婦的腿受了寒氣，哎，老三啊，別人不疼你的媳婦孩子，你自己要疼啊！算了，不用送我了，你去吃飯趕緊去抓藥吧！”蘇德高從身上拿出來一塊錢。

在這個年代，一塊錢可就是大錢了。

“二叔，這……不合適，我……”蘇馳的眼圈發紅。

親爹娘還不如一個本家的叔叔明白事理，他的心非常堵的慌。

蘇德高眼睛一瞪說：“我要了這錢就是給你去抓藥的，要是等你去抓了藥，別說兩毛，給你一毛就不錯了，我就老哥一個用不了那麽錢，趕緊的吧別耽誤了！”

“二叔，我就當借你的，以後我當牛做馬也會還的！”蘇馳當即說道。

現在確實是需要銀錢，否則蘇月的肋骨和斷腿就真的會和她娘一樣了，那麽可就真的耽誤孩子了。

蘇德高不在意的道：“行吧，隨你，別和你爹娘說，真是，作孽啊！”

又看了一眼關閉著的大門，長嘆一聲就一個人背著藥箱往家裏去了。

這樣子下去，老三家的早晚會知道的，到時不知道這個嘴硬的大哥還會不會再繼續隱瞞了呢？

蘇馳回到屋裏和兒子說了一聲，拿了一個窩頭，連走邊大口的吃，然後又跑出了院子，他擡腳就要向著鎮子跑去。

“三叔，去鎮上嗎？我正好也去，上我家的牛車吧，我拉你一程！”剛跑出去沒幾步，在路邊上有一個正在整理牛車的人笑著說。

“高楷，你這是……”蘇馳有些意外。

現在都忙地裏的活計，哪裏有去鎮上的人？

梅高楷連忙道：“三叔月月抓藥要緊，上車吧，你跑著去肯定不撐，我們也不是外人，快點吧！”

“是啊三叔，你上車吧，我們地裏的活今天早上已經幹的差不多了，下午我也不去了，就讓高楷和你一起去吧，早去早回！”在一旁還有一個眼睛無神的年輕女人，向這邊說道。

“這……”

“走吧三叔我都套好了，媳婦我去了，你別下地了，你眼睛不好，在家裏等著我，我和三叔去去就回來了！”梅高楷向一旁的賀氏說道。

賀氏點點頭道：“嗯，我知道了，你們路上小心點，籠布裏有幹糧你和三叔在路上吃點！”

“知道了，三叔，我們走！”

“哎，那叔就先謝了！”蘇馳也不再多推辭，到鎮子上來加六十裏地，自己跑的話還真不能打個來回。

這人情，又欠下了。

牛車噠噠的離開了村子，向著鎮上駛去。

蘇家的熱鬧才剛剛開始。

蘇德望和蘇馳離開之後，古氏就站在三房的門口開罵。

什麽難聽罵什麽，就差進去將又花了五毛錢的蘇月給撕了。

“該死的賠錢種，怎麽不燒死你！”

“一個個的就知道跟著外人合計家裏的營生，都快要揭不開鍋了，還這麽不要臉！”

“安榮你這個死娘們，給我死出來，別以為小遠在這裏擋著就行了，我告訴你，我……我……”古氏擡腳就要進三房的家門。

在門前，卻是又被一個人給攔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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