勸得動，此事暫且拖了下來。

一會張一航，一會陸雨蘇，臨終的陸仕憲，鳳緹的勸說，一會父母，阿姨，甚至腦海裏浮現了從未見過面的陸雨蘇的父母，韓羞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總也睡不著，似乎剛進入夢鄉，恍恍惚惚中，聽得門外咚咚的響聲。

在黑夜裏，睜開眼睛，努力的又聽了聽，聲音沒再繼續，大概自己想得太多的緣故，覆又閉上眼，這一次聽得更加清晰，她確信自己不是幻聽。

於是披衣下床，卻也沒開燈，操起花架子旁的一根木棍，躡手躡腳的向門邊移去。她膽子不小，但也從沒經歷過深夜時有時無的敲門，心中不免忐忑。她膽子也不大，只是裏外都是自己一個人，不能懦弱，唯有堅強。

待到門邊，響聲再一次終止，將耳朵貼上門板，而後聽得若有若無的呢喃，那聲音裏傳出的是，自己的名字……

不用開門確認，也知道他是誰，手中的木根倏然落地，在黑暗了靜寂了一會，還是打開門。

他的身子倒在她腿邊，她蹲下，他的滿臉酒氣剎時噴上她面頰。口中仍時不時的念叨著，韓羞……

爺爺的離世給陸雨蘇不小的打擊，本就心情極其煩悶的他，也變得嗜好醺酒，陸府裏一幹人看著心疼，卻也無人敢管。

他的頭低低的，迷離的閉著雙眼，她看著他的樣子，就噬心的難受，喉中哽得厲害，似乎有東西卡在那裏，上不去，下不來，“陸雨蘇，你給我起來。”

他意識混沌，又似清醒，不像是抱怨，倒似在訴苦，那般孩子模樣，“爺爺走了。”

惱他又疼他，一起陪著他坐下，讓他依靠自己的肩，仰望星空，暮色沈沈，唯有星星點點的光線，發自於遙不可及的星體。

她說：“我知道。”

夜裏，沒有風，卻涼，尤其坐在門口的水泥地上，好似渾身都透著冰，他卻暖，自是知曉她在身邊。雖是喝了酒，並非一點人事不知，只是借著酒，半清醒半糊塗的，魔她。

“為什麽把我丟下，你們都把我丟下……”

“我的那瓶止痛藥都吃沒了，你再回去，幫我裝滿，除了你，沒人關心我的藥瓶。”

“那次，你讓我系旗袍的扣子，你知不知道，我在想，即使你是我的姐姐，我也忍不住想要你，我就是混，我就是混……”

他又絮絮叨叨的說了好些話，他自是記不住，她卻是滿臉淚花。

不知多久，他止了聲，她仍停不住臉上的淚，不去擦拭，任淚水橫流。吧嗒吧嗒滴落在身上，一滴一滴砸在心上。

東方終於露出魚肚白，清晨的光裏透著淡青色，撒在人身上，一層銀白。

陸雨蘇睜開眼睛，韓羞就坐在他邊上，一動不動，全身已經凍得僵住一樣，臉色蒼白，可那臉上，卻掛著淚滴。

他慌的握住她的手，慌的喊了句，韓羞。想要以自己的體溫來溫暖她，可他的手心裏，也是凍得。沒有熱度。

兩雙冰冷的手握在一起，感受不到絲毫溫暖，他站起，將她抱進懷裏，用腳將門完全打開，抱了她進屋。

還是夜裏的被，並沒有疊，拽過來，披在她身上，回過頭，桌子上一只暖瓶，拿起晃了晃，有水。倒出一杯，讓她握在手心裏，又隔著她的手，將她和杯子一起握住。

他只記得，他喝了酒，然後就是非常非常想她，想要看見她。如今看來，他是把這一切都付諸行動了，他努力的回想，記得好像拍打她的們，卻怎麽也想不起都說了哪些話。

“對不起。”他自是滿心懺悔。

她不說話，只垂了眸，在屋子裏很快回暖，手心裏也滿是溫熱，臉上雖不至於恢覆紅暈，卻是不再蒼白。只是那掛在臉上的淚，猶自明顯。

他心疼至極，攬過她的肩，吻去她的淚痕，她稍稍別過臉，他了然一笑，自是不敢再進一步，“我去買些早點回來。”

“別買了，我做給你吃吧！”她聲音很柔。

他一下子怔楞了，一度以為自己的聽覺錯誤，這是她說的嗎，不禁疑惑的盯住她，而她，顯然無多大波動，只那臉色隨著溫度回暖。

廚房裏，空間並不大，她說自己一個人就可以了，只他偏要“幫忙”，跟她一起忙忙碌碌。也就隨他，拿個盤子，摘個菜，添把火，他幹得不亦樂乎。

四個小菜很快擺上桌，他唇邊漾著笑意，她坐下來，為他添了飯。他接過來，眼睛卻一直不肯離開她的臉。她不經意的對上他，笑得很淡然，隨即錯開。只那笑，他看不透。

簡單的小菜，他吃得津津有味，她邊吃邊開口，“十天以後，我把這家花店兌出去，然後離開宛崍。”

他的筷子突然失了手，掉落在地。眼睛裏瞬間充了血，情緒也不再穩定，腦中一片混亂，聲音沈沈的，頓時沙啞，“我不該半夜跑過來，我不該吃你的飯，都是我的錯，我現在就走。”

她恍若未聞，彎腰拾起他掉落的筷子，“從前一直喜歡宛崍的繁華，現在倒是很羨慕鄉村的寧靜。”

他崩潰，離了桌子，走出兩步，在門口停住，一拳砸在墻上，“我都說了，我現在就走，你這是鴻門宴，憑什麽想擺就擺。”

這飯是再也吃不下去了，她開始收拾桌子，他突然過來抓住她的手，“你可以詛咒我，說過激的話，如果不行，殺了我也無所謂。”

太陽已經升起，穿過玻璃窗暖烘烘的照在身上，她擡起頭，正對上窗外的光線，那玻璃窗折射出的，是七彩的光。

這樣的天氣倒是不多見，心情也似乎陽光起來，由內而外的放下，“其實，離開宛崍並不是一時的想法，跟你無關。”

她竟這樣雲淡風輕，他簡直氣瘋了，呼啦一下子將碗碟全部掃落在地，“怎麽跟我無關，如果你去到哪裏，我也去到哪裏呢？”

她只深深看他一眼，沒再說話，蹲在地上，一個一個拾起破碎的碗碟。

那碎片正如他們之間，縱使拾起，也已殘破……

之後的幾天，韓羞便是一直忙著出兌花店，出乎意料的，並無一人問津。這幾天便有些閑，沒再去花市購進鮮花，店裏的花也是能賣則賣，能送則送。

陳北上自知勸不住，忍不住嘆氣。坐在矮凳上，“不如，你把這花店交給我算了，你想回來隨時還能回來。”

韓羞笑，“不用，我把這些花處理了，店鋪交還給一航就行了。”

“你打算去哪？”

韓羞目視前方，想了想，“哪裏都行，我喜歡山，就找一處山腳下的房子吧！然後，最好是夏天有青青草，冬天有雪花。”

陳北上道：“這條件並不難，能不能答應我一個請求，不管你去哪裏，讓我送你。”

韓羞坦然一笑，“我們不是已經說好的，我自己走。”

那天，特意請了張一航和李曉珊，韓羞織了兩條圍巾，送給他們一人一條。李曉珊舍不得韓羞，意外的，張一航竟然說：“我如果有你這樣一個姐姐該多好。”

韓羞笑說：“曉珊與我情同姐妹，我一直是你們姐姐。”

然後是鳳緹，見著她，劈頭蓋臉的一頓訓斥，最後，自然是又哭又鬧的，閨蜜間最深厚的情誼，不過如此。

還有就是意外的，喬菲菲的到訪。

花店裏的花已經不多了，店外也已掛上了歇業的牌子，甚是蕭條。而喬菲菲一身紅衣，在那門口一站就分外顯眼，也鮮艷。

仍然是當下流行的卷發，大紅的緊身長裙，顯得格外細致。手裏拿著金色小巧手包。

一腔傲人的語氣，也是萬年不變的，“怎麽，不歡迎我？”

將喬菲菲讓進屋子裏，給她倒了茶，喬菲菲瞥了一眼，並沒接，韓羞也不在意，放在她身邊的桌子上。屋子裏空間小，喬菲菲略微環顧一下，直接皺了眉。“環境這樣不好，還要自欺欺人的裝作有骨氣。”

韓羞笑笑，“喬小姐今日來，不會就只為了說這兩句。”

喬菲菲噗嗤一笑，“真討厭，以前我是看不起所有的女人，因為她們樣樣比不上我。而你是我第一個討厭的女人，你也不如我，可你有一種魅力，我學不來，恰恰就這一點，我輸了他。”

韓羞並沒有坐下，而是倚著門邊，“感情裏從來沒有輸贏，若要論，我又豈是贏家？”

喬菲菲竟是有些激動，“可他為了你，那麽傷心，如果他也那麽對我，我一切都值了。”

韓羞望向窗外，窗前的銀杏樹上，還有少許殘葉，在枝條上來回擺動。“我們是不會有結果的。”

喬菲菲道；所以，我討厭你，是你，把我一個大小姐的尊嚴都踐踏了，我求之不得的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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