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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甕中捉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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賓客們依次入席, 太子殿下這一走,他們兩個只好上首而坐。

離丞相夫婦太近,反倒不妙。江槿月自覺一舉一動都落在丞相眼中, 若要離席尋找密道所在,更是很難不引人矚目。

丞相夫人滿面春風, 倒像是個沒心眼的, 想必今日她是忙著收禮和籠絡人心,旁人是投其所好, 她自然樂在其中。

輕輕轉動著藏在廣袖下的九幽令,聽著王公大臣們誇誇其談,江槿月只覺得如芒在背,不由嘆道:“他們可真能聊, 一個個也不嫌累。”

“飲酒作樂本就是幌子, 拉幫結派才是首要目的,如此實屬正常。”沈長明隨口作答, 頓了頓又勸她, “你若不喜,我早些陪你回去。”

回去?她倒是想。可她不知王芷蘭躲在哪裏,丞相府又規矩森嚴, 妾室根本不能入席, 這一來二去的,不知何時才有機會辦正事。

“本相與夫人向來不拘小節,還請諸位莫要拘謹,隨意些,今日諸位盡興即可。”丞相攜夫人高舉酒杯, 向眾人敬酒示意,笑容滿面、神采奕奕。

絲竹管弦、閑話家常、觥籌交錯。這場生辰宴一切如常, 丞相對眾人更是以禮相待,仿佛真就只是一場平平無奇的大臣家宴。

可事實真是如此嗎?江槿月裝作無意地看向丞相夫人身旁的綠裙小丫鬟,此人瞧著倒是不卑不亢的樣子,始終低垂著一雙眼睛,叫人看不清她臉上的神色。

方才在花園中,江槿月便註意到了這個人。起初,她只是覺得對方神情呆滯、雙眼無神,心中好奇,不免多看了幾眼。

直到小丫鬟跟著丞相夫人轉身離去時,她才不經意間發覺,這丫鬟走起路來竟是腳尖朝後、腳跟朝前的,步子也虛浮得很,實在不像活人。

經過觀察,丞相府中像這樣的鬼怪還不少,混跡在活人中間渾水摸魚,真叫人膽戰心驚。

不動聲色地環顧四周後,江槿月垂下眼簾望向擺在面前的時果蜜餞,本就胃口不佳,如今更是坐不安席。

“數完了?”沈長明不緊不慢地問她,審視了片刻杯中佳釀,眼神平靜。

她生怕丞相也是個耳朵好使的,只好往他身旁靠了靠,憂心忡忡地小聲答道:“嗯,光是這兒,就有十幾只呢。王爺,我有點擔心。”

放眼天下,家宴上有這麽多鬼魂作陪的,丞相府還是頭一家。若要說丞相沒存什麽壞心思,簡直是在自欺欺人。

可偏偏其餘人就仿佛白長了兩只眼睛似的,一點都看不出異常,只知道舉杯痛飲。

沈長明輕輕拍了拍她的手,神色如舊:“不要擔心,若無萬全準備,他還沒這個膽子動手。”

兩個人交頭接耳間,丞相已然吩咐丫鬟們將下酒菜一一端上來。鼓瑟吹笙,絲竹聲聲入耳,舞女身著粉色紗裙為人助興,廣袖漫舞、身姿輕盈。

耳畔叮鈴作響,饒是江槿月並未擡頭去看,仍能嗅到濃重的脂粉氣息,忍不住把眉頭一皺:“鬼魂端上來的菜,我實在不敢吃啊。”

聞言,沈長明倒是一臉無所謂,縛夢更是直截了當道:“主上,沒毒的,你就放心吃吧。”

這是有沒有毒的問題嗎?江槿月一時無奈,索性不吭聲了,只覺得這一個二個的都很不靠譜。

即便今日是男女同席而坐,亦是男子話多些,夫人們多半比較拘謹,只是陪坐在側。能少說話自是最好,江槿月樂得自在,安心等著兩位引路鬼的到來。

過去的十餘年間,她從未想過,有一日自己會等王芷蘭等到望眼欲穿。

眼前的美味珍饈無一樣能入她的眼,她只怕王芷蘭畏首畏尾的,別再給她來個臨陣脫逃,那他們可就白來了。

她心裏直犯嘀咕,擡眸時又發覺丞相也正有意無意地看著他們,看著和顏悅色的,還真有幾分欺騙性。

可惜她早知丞相究竟是個什麽貨色,現下也只覺得他笑得陰陽怪氣,無緣無故地叫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只希望能把他的嘴縫上,讓他別怪笑。

來之前,她實在不放心,又與沈長明再三討論過此事。若是懷王在丞相府出了什麽差池,那丞相無論如何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因此,他們一致認為,丞相實在犯不著如此冒險,除非他失心瘋了。

那麽,難不成這只老狐貍今日真就僅僅想請他們赴宴?已經到了這個時辰,丞相仍舊按兵不動,不行刺、不下毒。那些鬼魂也都像擺設似的,只往那兒一杵,什麽也不幹。

簡直莫名其妙。江槿月越是細想,越是狐疑不決,靜靜凝望端著食案朝他們走來的小丫鬟。輕輕擱在他們面前的五珍膾下,似乎多了一抹白色。

小丫鬟笑靨如花,有意無意地對她眨了眨眼睛,一福身後便跟隨著其餘丫鬟們一道離去了。江槿月若有所思地低下頭,青瓷碗下悄悄壓著張疊得四四方方的白紙。

她心下一動,小心翼翼地伸手將其藏在袖中,放在膝上偷偷展開,只見那上頭唯有一行小字:小妮子,屋外等你,速速。

是王芷蘭的字跡。江槿月松了口氣,倍感欣慰。垂眸沈吟片刻,她便打定了主意,轉身對沈長明笑道:“王爺,我突然有些悶,想出去吹會兒風。”

說話聲音雖不大,但丞相一直留意著他們兩個,自然也能聽清。這句話是他們事先商量好的,言下之意是叫沈長明不要跟來。

雖說相府鬼怪眾多,她一個人去多少有些危險,可兩個人同時離席實在不妥,不僅惹人註目,還容易多生事端。

再說了,兩個人一起進密道,萬一丞相給他們來個關門打狗,豈不是叫天天不應?那可就全完了。

知道她性子倔強,沈長明只好點頭應允:“早去早回,我在這裏等你。”

“你放心吧,我去去就回。”她站起身,揣好藏在袖中的九幽令,帶上看似普通的毛筆,回眸對他笑了笑便快步而去。

一腳跨出門,她的眼角餘光便註意到了一抹淡橘色的身影。兩個人打了個照面,對方畢恭畢敬地沖她一福身,轉過身緩緩離去,邊走邊有意無意地回望她。

若是她並未認錯,此人是方才跟在丞相夫人身後的妾室之一,瞧著亦不過二三十歲的年紀。這人神色匆匆,甚至不敢與她多言,是怕隔墻有耳嗎?

倒也不必如此膽戰心驚。江槿月細細端詳了她一番,沈默不語地跟上了女子的腳步。

為了避人耳目,她也不敢跟得太近,本就對丞相府不太熟悉,女子偏偏領著她走些偏僻小路,很快就把她繞暈了。

“這是在往後院走?”她四下看看,幸而今日整個相府的眼睛都盯在生辰宴上,下人們大抵在前院忙碌著,她們這一路上並未遇到人。

夜色漸濃,寒風料峭。一片死寂中,冤魂的啜泣聲卷土重來,江槿月只當聽不見這些聲響,不慌不忙地跟在女子身後。

兩個人走過甬路,穿過垂花門,身著橘色長裙的女子終於停步回眸,擡手指向不遠處的一間屋子,卻不言語。

屋外掛著的匾額上龍飛鳳舞地提著三個大字“風雅齋”,看著倒像是丞相大人的書房。江槿月微微瞇起眼眸,難道那條密道藏在書房裏?

正當她心生疑惑之際,一道白影自風雅齋外的樹叢中竄出。王芷蘭仿佛做賊心虛,伸長了脖頸東看西看,直到確認此處再沒有旁人了,才拍拍胸脯,長出了一口氣。

一橘一白兩道身影默然而立,兩個女人相視一眼,又同時把目光投向了江槿月。她們的眼神中滿含著緊張、怯懦,還有憧憬和激動。

別是把她當成救世主了吧?江槿月莞爾一笑,緩步走上前去,語氣更是和氣:“王芷蘭,你啞巴了?”

自己都來了,她半天不吭聲,只知道在這裏擠眉弄眼,真是莫名其妙。

“你這張嘴真是……算了,快快快!”王芷蘭強忍住怒意,一邊催促著一邊拉她,“這位是雲姨娘。她說鬼魂大都藏在密道裏,這密道很隱蔽,幾乎沒人知道。”

又是密道,這倒是符合丞相的作風,臨城那座鬼村亦是藏在密道之後。

江槿月擡眼打量著雲姨娘,對方面龐清瘦,樣子沈靜內斂,始終低垂著雙眼,仿佛心有顧慮。

“雲姨娘,那就有勞了?”江槿月對她微微頷首,立在原地一動未動。

“江小姐千萬別客氣!”雲姨娘有些惶恐,訥訥地沖她行了一禮,“還請……江小姐替我救出父母親。”

聽她這意思,丞相大人連自己妾室的父母都不放過?怎麽說他們也能攀上點親戚關系,丞相何必把事做絕?江槿月緊抿著唇,說話輕聲細語:“我自當全力以赴。”

“唉,我還以為江乘清已經夠狠心了,沒想到啊,世上還有這種人。”連王芷蘭這般心思狠毒的人,都禁不住對此嘖嘖稱奇。

“事不宜遲,快上路吧。”江槿月微微一笑,示意她們兩個走前面,回首遙望了一眼前院的方向。

雲姨娘負責打頭陣,萬般小心地推開風雅齋的大門,輕車熟路地徑直走向書架。只見她動作飛快地在書架上摸索了一番,也不知是觸動了哪個機關,不多時,另一側的墻面上便現出了條密道來。

又是與書架有關,看不出來,丞相大人還挺執著於此。江槿月望著一團漆黑的密道入口,輕輕握緊了手中的毛筆。王芷蘭顯然還記得被縛夢打了頭這檔子事,眼中霎時間閃過一絲膽怯。

見她們誰也沒有挪動一步,雲姨娘面露疑惑,左右看了看,生怕被人發現似的,連聲催促:“江小姐,我們快走吧!再拖下去,萬一被老爺發現了,可就壞了。”

聞言,江槿月漫不經心地將視線從地面收回,仿佛無意地問她:“雲姨娘稍安勿躁,我尚有一事不明。你既知道密道所在,為何不自己救他們離開?”

“鬼魂都被法陣鎖住、陷入沈睡,我一個凡人,根本無力破陣。”雲姨娘無可奈何地低著頭,眼中滿是羞憤與沈痛。

畢竟身生父母死後仍不得安息,魂魄還要為人所用,而下手之人卻是自家老爺。此事任誰聽了都得說一句:慘絕人寰。

真是造化弄人,也不知雲姨娘和丞相有何不為人知的過往,想來若非深仇大恨,也到不了這一步。江槿月點點頭,意味深長地一笑:“既然如此,你帶路吧。王芷蘭,你也去前面。”

雲姨娘忙不疊地點頭,想也沒想就轉身貓著腰鉆了進去,邊往裏走邊急切道:“江小姐,時候不等人,還請盡快吧。”

密道入口過於狹窄,最多只能容一人通行。步入密道後,一陣混合著死意的寒風瞬間拍打在她的臉上,叫她雙眉緊蹙。

雖未見鬼怪,哭聲卻早已入耳,比之前聽到的更為清晰,也愈發近了。看來這條密道中確實藏有鬼怪,凝望著王芷蘭的背影,江槿月輕嘆一聲:“王姨娘。”

眼前瘦得不成人形的身子頓了頓,王芷蘭無法回頭,只“嘖”了一聲,語氣微怒:“江槿月,你不會怕了吧?又不是三歲小孩了,也不嫌丟人。”

“不怕,我就是叫叫你。”江槿月沈默片刻,於黑暗中露出個清雋的笑容,指尖輕輕摸了摸掌心的九幽令。

行了數十步後,三人眼前豁然開朗。原本極度狹窄的密道瞬間拓寬十倍不止,前方拐角處還燃著幽幽燈火,極重的血腥味自潮濕陰冷的墻後傳來。

轉過彎來,待看清眼前的場景時,饒是早有心理準備,江槿月還是瞬間頭皮發麻。

眼前是一具被破敗的衣物包裹著的白骨。

這具骸骨就那麽靜靜地靠在墻角,右手中握著一把生銹的菜刀,兩個黑洞洞的眼眶正好朝著她們這邊,就好像他正死死盯著她們一般。

“丞相大人,還真是病得不輕。”江槿月抿了抿唇,自言自語。

雖不知這具骸骨是誰,亦不知丞相大人為何要將其放在這裏,可他每日走入密道時,就不會看得心裏發毛?他就不會良心不安?

雲姨娘臉色慘白,回頭對她們兩個搖了搖頭,恨聲長嘆:“陳瀚如就是這樣的人,你們現在看到的還不到萬分之一。”

此話一出,又惹得王芷蘭唏噓不已。

逝者為大,走過骸骨身旁時,江槿月停步對他鞠了一躬,覆又跟上了她們。越往密道深處走,空氣就愈發稀薄。她幾乎要呼吸困難,周身的血液都要凝結,腳步也不自覺地慢了下來。

直到在最前方帶路的雲姨娘發出了一聲欣喜的驚呼聲,回過頭對她們招手,急切地示意她們快些過去:“我們到了!你們快看,他們都在這裏!”

抱著雙臂的江槿月輕輕吸了吸鼻子,一張臉被凍得幾乎不剩半點血色。都不需要雲姨娘多說,這地方能冷成這樣,絕對藏了不少鬼。

她擡起頭朝裏張望了一番,一眼就看到了巨大的紫黑色陣法正散發著幽幽的光芒,如同最堅韌的囚籠一般籠罩在眾鬼上方。

陣法頂部是一彎新月,隱隱有黑霧盤旋不去,瞧著仿佛與上回在鬼村看到的那個差不多。

再看那些受困於此陣的鬼魂,男女老少都有,一個個頭頂都貼著金黃色符篆。無論是錦衣華服之人也好,是一身方領圓冠也罷,都是雙目緊緊合攏,站得整整齊齊,深陷於幻夢之中。

哪怕他們並未醒來,臉上卻是神色不同,有人滿臉淚痕、哭得淒慘,想來她方才聽到的哭聲就是從這些人嘴裏傳來的。

她粗略計算了一番,確是不下百人。鬼魂數量如此之多,還有這麽個陣法,事情變得愈發棘手。

望著巨大的法陣,江槿月嘗試著將手指伸了過去,剛一觸到紫光,就飛快地收了手,轉身詢問道:“雲姨娘,你可知道,丞相大人為何要將他們關在此處?陣法又要如何破解?”

聞言,雲姨娘直搖頭,苦笑著答道:“老爺的事,哪裏會和我一個婦人說?老爺的書房從不讓人進的,陣法我更是一竅不通。不如你試試用撞的?”

“江槿月,你的那支毛筆不是很厲害嗎?破個陣法而已,肯定不在話下吧!”王芷蘭興奮地舔著嘴角,仿佛對她格外信任。

“雲姨娘,我還是不明白。”江槿月苦惱地撇了撇嘴,垂下眼眸心不在焉地問,“在我看來,丞相大人若想謀奪江山,弒君就是,太子可是名正言順的儲君啊。”

雲姨娘猶豫了片刻,蹙起一雙柳葉眉,囁嚅著:“江小姐,我是女子,從不議論政事。救人要緊,這些事能不能晚點兒再議?”

“我還沒問完,你們兩個急什麽?”江槿月作勢就要轉身,卻連頭都沒回過去,就對她們露出了個笑容,“你方才說,書房平日裏都不讓人進。那為何今日卻不上鎖?你又是如何得知密道所在?”

一連數個問題,將雲姨娘問得臉色鐵青,半晌沒有應答。

見她不吱聲了,江槿月負手而立,漫不經心地轉了轉毛筆:“還有,方才給我遞信的丫鬟也是鬼怪,對吧?就和你們兩個一樣,都是腳跟朝前而不自知的蠢貨罷了。”

說罷,她再不掩飾眼中的嘲諷之色,悠悠然地拿筆桿指了指雲姨娘的鞋,冷冷道:“你們這麽想讓我破陣,我當然不能讓你們稱心如意了。”

今日她本就對丞相府的人多有戒備,方才雲姨娘在她前頭引路時,好巧不巧又讓她借著月光瞧見了對方前後顛倒的腳。

既然雲姨娘並非活人,那她何以張口就說她只是個凡人,所以才無力破陣呢?

故而,方才江槿月看到陣法時,也只試探著用指尖輕觸。僅僅一瞬的工夫,她便察覺到這個陣法並不能將活人隔絕在外,反倒是想將她吸入陣眼之中。

至此,這二位的心思可謂昭然若揭。若非她心中尚有許多疑問,早就和她們翻臉了,誰知這位雲姨娘是個口風嚴密的,她半天也沒問出個所以然來。

眼見著瞞不下去了,王芷蘭的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不禁失聲問:“你是什麽時候……”

雲姨娘低著頭瞥了一眼自己的腳,嗤笑一聲打斷了王芷蘭的話:“你都猜到了,竟然還敢跟來?真是膽子不小啊。”

“我要是不來,怎麽能讓你心甘情願替我帶路?”江槿月靦腆地笑了笑,攥著狼毫毛筆,語氣淡然,“王芷蘭,從一開始我就不信你的話。”

早在發覺是王芷蘭藏在江家作亂時,她就百思不得其解。丞相此舉是想傷江乘清性命嗎?還是老問題,他要想除掉誰,直接派小鬼來不就是了?

想來想去,丞相這麽做的原因大約也就兩個。一來是為引她註意,哪怕父女不和,知曉鬼怪作亂,她也不會坐視不理。二來,丞相是想借王芷蘭之口,引她前來丞相府,他們好來個甕中捉鱉。

對她的話,王芷蘭顯然很不服氣:“我的話合情合理!還不是你這妮子詭計多端?落到我手裏,我今天非要扒了你的皮不可!”

眼見著王芷蘭恢覆了張牙舞爪的模樣,江槿月卻神色平靜,輕聲作答:“一個失去了孩子的女鬼,對丞相深惡痛絕,所以想與我合作,聽著確是合情合理。”

“是啊,那你還有什麽好說?”王芷蘭滿臉得意,自覺說得天衣無縫,裝可憐更是裝到位了,否則也不可能把人騙來這裏。

江槿月懶洋洋地歪了歪頭,瞥了她一眼,把手一攤:“這種話從你的嘴巴裏說出來,可不合理。你最多讓我下去給你兒子陪葬,你現在不正是這麽做的嗎?”

臨城三怪被她滅了個幹幹凈凈,鬧出來的動靜可不小。此事都過去半月了,哪怕消息再不靈通,丞相也該知曉了。他不來和她算賬都算好了,還好心請她上門赴宴?

偏偏王芷蘭才告訴她丞相府藏有鬼怪,丞相大人的請帖就來了。世上哪有這麽巧的事?

明明他在家裏豢養鬼物,不藏著掖著也就罷了,還大搖大擺地請人進門?

“你還和她多廢話做什麽?”雲姨娘都快被王芷蘭氣笑了,惡狠狠地翻了個白眼,“你看不出來她在拖延時間嗎?江小姐,懷王殿下現下自身難保,是沒法來救你了,你就省點心吧。”

他自身難保?江槿月怔了怔,眼中終於有了一絲錯愕,忍不住攥緊了筆桿。

見她這副神情,王芷蘭大為得意,仿佛一切都是自己的功勞,對她冷嘲熱諷了起來:“你還不知道吧?今天相府藏了幾十只鬼,你以為丞相打算用它們來對付誰?他今天必死無疑。”

兩個女鬼臉上的笑都快溢出來了,望著面前沈默不語的年輕姑娘,雲姨娘近乎殘忍地幸災樂禍道:“江小姐,早些束手就擒,或許主人一高興,還能允你替他收屍。”

看來丞相還是對她有所誤解,竟然覺得兩只鬼就能對付得了她。江槿月輕嗤一聲,執筆上前一步:“哦。既然如此,我就不陪你們玩了。先除掉你們,再回去收拾剩下的。”

聞言,雲姨娘突然咧開嘴笑了,一張櫻桃小嘴裂到了耳朵根,鮮血順著臉龐滑落。她哈哈大笑著,舔著嘴唇反問:“你果然一無所覺。這裏還藏有另一重陣法,你不如看看,你的法器還有沒有法力?”

“縛夢?”江槿月垂眸喚道,不出所料的是,手中的毛筆給不出半點回應。

“自進入密道,我就時刻註意著,你身上一點法力流動都沒有。那支筆受到了極大的壓制,你還是莫要抵抗了。”雲姨娘嘿嘿笑著,滿臉嘲諷地看著對方愈發陰沈的臉色。

江槿月冷笑一聲,反問她:“我如果在這裏出了什麽事,丞相大人就能置身事外嗎?你們怕不是得了失心瘋了。”

“江小姐,你就老實點留下吧,自然有‘人’會替你回去的。”雲姨娘興奮地砸吧砸吧嘴,又補充了一句,“還有你的懷王殿下也是。”

這話倒也是。鬼怪化形,自然能瞞天過海。譬如蜉蝣島上那個紅衣姑娘,看著就與常人無甚區別。

想到沈長明,江槿月臉色微沈,望著兩個越走越近的、笑聲震天的女鬼,冷冷地問道:“丞相大人費盡心思,究竟有何打算?”

“江小姐,你還以為懷王殿下會來救你嗎?別再拖延了。”雲姨娘氣焰囂張,冷笑道,“自打你走入丞相府那刻起,你就逃不掉了。”

兩個女鬼相視一眼,獰笑著向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走來。一個指甲泛著幽幽寒光、嘴角淌著鮮血,一個眼中盡是森然恨意。

若非丞相要她們留江槿月一命,只怕王芷蘭能第一個把她生吞活剝,連魂都不剩。

陰風拂面,窮兇極惡的女鬼守住了唯一出路,身後是詭異的陣法和隨時可能醒來的冤魂。江槿月攥著毫無動靜的毛筆,低垂著頭半晌不語。

兩個女鬼只當她是放棄抵抗了,眼中顯露出了狂喜,都打算捉住她好向丞相討賞,沒準就能換來自己家人重獲自由。

待她們之間不過一步之遙時,江槿月驀然擡起頭,忽閃的杏眼中泛起血色流光。她擡起始終背在身後的右手,九幽令血光大盛,照亮了她的面龐。

“我何曾要他來救我?你們倒是提醒我了,他還在等我回去呢。”

她話音剛落,血光散盡後,兩道修長的身影在她左右出現。一黑一白,均是頭戴高帽、臉色鐵青,手持銀光閃閃的勾魂鎖鏈,對兩個女鬼冷冷一笑。

兩位姨娘臉上充滿著嘲笑意味的笑容僵住了,滿眼驚恐地慘叫一聲,本能地想要逃跑,卻已先一步被勾魂鎖鏈扼住咽喉。

小姑娘一身素雅的青色長裙,看著言笑晏晏、溫婉嫻靜,此刻比黑白無常更像鬼魅。

她擡眸望向她們,笑容款款:“自你們想騙我那刻起,你們就已經逃不掉了。現在開始,我問什麽,你們最好老實回答。”

既知道今日是鴻門宴,要來,自然要做好萬全的準備。丞相知道她手中有縛夢和九幽令,自然會防她一手,將布局的重點放在她的法器上。

而相對的,丞相便不會再看重其他事,甚至於,會忽略掉一些旁的因素。

譬如,丞相府鬼魂橫行、陰氣太重,就連黑白無常偷偷混入相府,都叫人難以察覺。

又譬如,九幽令除了驅使鬼魂、操控活人,是否還能供鬼魂藏身?

您以為一切盡在掌握中?是,但又不完全是。

時過境遷,看江槿月一臉悠閑自在的樣子,王芷蘭氣急敗壞卻無可奈何,雲姨娘跪倒在地,笑容森然:“你很得意?可懷王他……”

她本想說,即便你識破了一切,也救不了懷王殿下的命。

誰知,雲姨娘話都沒說完,就見江槿月猛地掰斷了手中的狼毫毛筆,笑吟吟地把筆桿一扔:“它當然不會理我啦,因為我拿錯了。你們不妨猜猜,真正的縛夢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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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江槿月:王芷蘭,我就叫叫你。

內心:我可是給過你機會了。

PS:日萬了但沒有完全日【望天】

看來看去這一段比較適合斷在這裏w

不出意外的話,明天應該更肥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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