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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您謝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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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婆們被他這一笑嚇得頭皮發麻, 嘴上不敢說,心裏都覺得此人比她們更像怪物。藍衫鬼婆猶記得自己是眾鬼的主心骨,艱難地擠出笑臉來, 試探著問道:“這位……這位大俠?”

“住口。”沈長明冷冷地將劍一指,並無聽她多言的打算, “看看你們造的孽, 一個個還算得清手上有多少人命嗎?自己找死,怪不得別人。”

一眾鬼怪的神情都變了, 內心愧怍不安,好一會兒都無人應答,只敢偷偷用眼角餘光打量著這個提著劍的年輕男人。

“我們也不想的啊!還不是被逼無奈?主人神通廣大,我們就是想跑, 也無處可去啊。”一個鬼婆壯著膽子磕磕絆絆地辯解了幾句, 眼見著幾人不為所動,只好閉上了嘴。

“還請大俠高擡貴手, 饒過我們吧!我們再也不胡作非為了!以後一定吃齋念佛, 好好做鬼。”又有一個鬼婆對他們點頭哈腰,擠眉弄眼。

鬼怪吃齋念佛?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江槿月抽了抽嘴角,借著月色, 仔細端詳著她們面上的神情, 暗暗掂量著她們所言有幾分可信。

相比之下,沈長明就顯得更直接些,他甚至都沒聽完,就不耐煩地揮了揮劍,吐出了兩個字:“做夢。”

這話說得極不客氣, 鬼婆們聞言怔然,偷偷地互相交換起了眼色來。

十餘年間, 這些鬼婆在臨城橫行霸道,她們手上的小鬼定然不止眼前這些。更多的,只怕早就被暗中送去了王城,這會兒正在丞相手中。

想起那日闖入尚書府的小鬼,嗜殺成性、絕非善類,背地裏一定殺了不少人。若無鬼婆勾魂在先,哪裏來的小鬼?

哪怕鬼婆本性不壞,只是受制於人,可她們一樣滿手血腥。如果輕易放過,那些城中枉死的百姓又該找誰說理去?

所謂因果報應、黑白善惡,還是交給地府去評判吧,他們該做的,無非就是送這些冤魂邪祟去地府罷了。

眼見著兩個凡人不吃她們這一套,藍衫鬼婆的耐性也被徹底耗盡,眼中露出了怨毒之色。她悄悄把手放到了身後,面目猙獰地給身側的幾個鬼婆使了個眼色。

“不過是兩個凡人,只要咱們齊心協力,還不是手到擒來?”

有了主心骨這一句話,鬼婆們信心大增,一個個都從背後摸出了磨得鋥亮的菜刀,獰笑著沖了上來。

沈長明從容地提著劍站在她們面前,不屑地笑了笑:“既然那麽想死,我就送你們一程吧。”

一看這群鬼怪是想和他們魚死網破,縛夢精神一凜,正要上前大展身手,卻見江槿月對它搖了搖頭。

素來不喜歡用武力解決問題的她,蹙眉沈吟片刻,側身走到一旁,將笑到抽筋的白衣老人往前一推,朗聲道:“此人,你們應當不陌生吧?”

鬼婆們動作一頓,竊竊私語了半晌,齊齊地搖了搖頭。唯有藍衫鬼婆臉色微變,待她反應過來,本還想蒙混過關,可惜她這一細微的表情變化並未逃過眾人的眼睛。

江槿月望向了她,故作驚訝地睜大眼睛問道:“怎麽?既然你們相熟,何必裝作不認識?唉,真是大難臨頭各自飛啊。”

一看在場的人和鬼都意味深長地盯著自己,藍衫鬼婆支支吾吾地開了口:“他是主人的得力手下,也算不得相熟。這老頭每隔兩月就會來一趟,挑些怨氣深重、資質頂尖的小鬼帶走。”

藍衫鬼婆顯然是這群鬼怪的頭兒,她知道的要比別人多些,其餘的鬼怪似乎也總在偷偷看她的眼色。所謂擒賊先擒王,只要這一位老實聽話了,她們不過是一盤散沙。

也不知資質尚可的小鬼是什麽模樣,原是看得過去的都被帶走了,難怪江練村裏的小鬼都如此無用。

江槿月淺淺一笑,友好地提示道:“你們主子的得力手下也不過如此。老婆婆,您不妨想一想,與我動手,你們真的有勝算嗎?”

她遲遲沒有出手,無人知曉她的實力。這話一出,鬼婆們一時拿不準主意,只得用征詢的目光看向藍衫鬼婆。

誰知,她們的主心骨十分果斷,已經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對她口中的“兩個凡人”諂媚一笑。

一看自己的頭兒都服服帖帖了,鬼婆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索性破罐子破摔,哆哆嗦嗦著就要跪下。江槿月撇了撇嘴,擺擺手道:“得了,別跪了,我都怕被你們跪折壽。”

好歹也是冤魂邪祟,竟個個都是紙糊的,一拍就碎。對此,藍衫鬼婆也很無奈,連白衣老頭都被他們制服了,她們幾個還費什麽勁啊?還是直接投降吧。

可雖說鬼怪們已經不敢輕舉妄動,可它們仍沒有主動讓路的意思,仿佛心中還有所顧忌。一個個都是欲言又止的模樣,只眼巴巴地伸長了脖子望著江槿月。

一看眾鬼這副誠惶誠恐的樣子,江槿月了然於心,只略一思量,就和善地笑了笑,輕聲細語道:“諸位不如聽我一言,既然鬼村已亡,你們又不知該如何同你們主子交差,我倒是可以給你們指一條明路。”

說罷,她有意無意地沖翠花婆婆眨了眨眼。後者很快會意,恭恭敬敬地把頭一低,帶頭應答道:“姑娘宅心仁厚,還請姑娘明示!”

鬼婆們本就搖擺不定,一聽翠花婆婆接腔了,這會兒仿佛有了新的主心骨似的,忙不疊地應了下來。伴隨著一片參差不齊的回答,眾鬼都滿臉期待地看著面前的小姑娘。

“既然人間不安全了,不如去地府啊。你們的主人就是有通天的本領,也不敢去地府找茬吧?”江槿月說完後,面無表情地環顧四周,還沒等她們反對,就轉過身將縛夢點在白衣老人的眉心,無聲地道了句,“送魂。”

在眾鬼驚恐萬分的目光中,倒黴的白衣老人當場消失不見,連一丁點痕跡都沒留下。這樣的場景,只能讓它們想到四個字:神魂俱滅。

好好的鬼,說沒就沒,這小姑娘到底是什麽來頭?看著不過就是個凡人,道行竟有那麽深?

見此情形,眾鬼哪裏還敢反對?一個個只把頭點得像雞啄米,在心中哀嘆著時運不濟。無論它們怎麽不情願,也只能先應承下來,把這個活祖宗送走再說。

看著這些個不成器的鬼怪,藍衫鬼婆被氣得七竅生煙,她忍不住高聲質問道:“可是我們害了那麽多人,去地府就能有好果子吃嗎?還不是要被打入地獄?”

江槿月皺起了眉頭,冷冰冰地垂眸看了她一眼,悠悠道:“無論你想或不想,因果報應是逃不過的。你以為,你配和地府談條件嗎?”

藍衫鬼婆不由啞然,心虛地低下了頭,甚至不敢直視她的眼眸。其餘鬼怪更是六神無主,連看都不敢看她一眼,總覺得這小姑娘說這句話的時候,身上有一股莫名的戾氣。

真可謂兇神惡煞,連鬼看了都害怕。

見鬼婆們雙腿一彎又要給她跪下,江槿月立馬“欸”了一聲,笑吟吟地說道:“也罷,相逢即是有緣,我也可以賣你們一個人情。”

聞言,眾鬼頓時松了口氣,心中又燃起了無限希望,連聲道謝:“姑娘真是好人啊!多謝姑娘!”

沈長明:“……”

不知為何,這個場景好像有些許眼熟,他總覺得這些鬼怪大概是謝早了。

“我與陰司判官有些交情,我也知你們多有苦衷。待你們到了地府,可以替地府效勞。如此功過相抵,也好少受些懲處。”江槿月慢條斯理地說罷,又對翠花婆婆微微一笑。

極其會看眼色的翠花婆婆立馬笑了兩聲,像模像樣地沖她行了個禮,笑容滿面地答道:“這真是再好不過了!大夥兒看啊,姑娘這是真心實意為咱們考慮啊!”

一個凡人再怎麽法力高強,還能與陰司判官有交情?該不會是隨便說些胡話誆它們的吧?眾鬼在心中盤算了起來,一時無人接茬。

眼看它們這副猶豫的樣子,江槿月想了想,便握著縛夢走向藍衫鬼婆,輕笑一聲道:“你是個聰明人,你看這筆交易還劃算嗎?我的耐心有限,請盡快做決定。”

小姑娘說話溫聲細語的,聽著卻一股子威脅的意味,仿佛是準備拿自己開刀。藍衫鬼婆咬牙想了許久,實在想不出什麽法子。哪怕下地獄,總好過被當場誅殺。

識時務者為俊傑。藍衫鬼婆狠狠地瞪了翠花婆婆一眼,誇張地點點頭,低眉順眼地答應了下來,還不忘補上一句:“姑娘思慮周全,是為上上策。”

江槿月高深莫測地一笑,很滿意地沖眾鬼微微一頷首,對此不置一詞。

鬼婆們見她笑容款款,應當不打算同它們動手了,這才紛紛把懸著的心吞回了肚子裏。這還猶嫌不夠,更有甚者,滿眼悲戚地啜泣道:“姑娘真是個大好人!是我們的再生父母啊!”

江槿月心道這就大可不必了,她實在不需要這樣的不孝之子。

沈長明默默把劍收回劍鞘,望著她的側臉,一抹笑意浮上眼角。兵不血刃,就能把這群鬼怪送去地府,如此倒也省事。

無人在意的角落中,淑妃扶著謝大人悄悄躲到了草垛後,只敢露出兩只眼睛,暗戳戳地盯著江槿月看。明明在幻境中,她還能被自己嚇到,這才過去多久?這姑娘怎麽越來越嚇人了?

江槿月抿唇望著一眾鬼怪,小聲將自己的名諱告訴了翠花婆婆,又對其耳語了幾句,一人一鬼彼此點了點頭。她這才很放心地將它們一個一個送去了地府,還不忘叮囑它們在黃泉路上等一等,大家還能結伴而行。

鬼婆們抱著自己的鬼貓,挎起裝著小鬼的竹籃子,就這麽心甘情願地被她一網打盡了。方才態度最差的藍衫鬼婆,臨走前反倒感激涕零,直言若有來世,定要報答她的大恩大德。

“……報恩,還是免了吧。離我遠些,就是最好的報答。”江槿月對她淡淡一笑,指桑罵槐。

很快,江練村中就清凈了不少。自從鬼魂一一離開後,連周遭的空氣都變得格外清新。二人站在空蕩蕩的荒村之中,擡眸望向遠山,漆黑的夜色盡頭悄然透著一抹微光。

送魂耽誤了太久,這會兒天都要亮了。江槿月四下看了看,這才發覺淑妃不見了,躊躇了片刻,疑惑道:“啊?我不小心把她也送走了?”

沈長明搖搖頭,擡手指了指躲在一旁瑟瑟發抖的淑妃,無奈地勸道:“謝大人的命魂太虛弱,是見不得光的。淑妃娘娘,你還躲在那裏作甚?”

淑妃一聽,也顧不得害怕了,連忙帶著謝大人的命魂躲入九幽令中,只留下一句:“這樣就沒事了吧?你們慢慢來啊,不急不急。”

別的本事沒有,倒是挺會偷懶的,原來淑妃的聰明勁都用在了這種地方。江槿月哭笑不得,剛一擡腳就險些跌個趔趄。

又是那種頭暈目眩的感覺。江槿月長出了一口氣,抹了把額頭的冷汗,小聲嘀咕道:“好累啊。縛夢,你已經是成熟的法器了,什麽時候才能學會自己送魂?”

一向話最多的縛夢,今日卻遲遲沒有搭理她,大約也是靈力耗損過度,已經安詳地睡了過去。她擡手揉了揉眼睛,定睛看去,眼前的一切仍帶著重影。

“早知如此,還是讓她們自己走去地府算了。”她哭喪著臉,有氣無力地把縛夢和九幽令收好,晃晃悠悠地朝村外走去。

“我知道縛夢很強,但凡事都該量力而行。有時候,你也可以相信我。”沈長明長嘆一聲,看她走起路來搖搖晃晃的,下意識就要伸手去扶她。

只可惜,手還沒碰到人家,她就已經像見了鬼似的後退了好幾步,和他保持了兩步距離。

“相信你總有一日會替我去死,對嗎?”江槿月搖搖頭,擡手打斷了對方還未出口的話,瞇起眼睛笑了笑,重覆道,“凡事都該量力而行,望你知曉。”

他大概是世上最不懂得這個道理的人了,卻偏偏要跟她說這些大道理。江槿月搖搖頭,不知自己究竟在笑誰。

唉,一個是滿心替對方去死,一個是非要做他的一線生機。這麽看來,兩個人都好不到哪裏去,誰也別笑話誰。

沈長明楞了楞,輕輕收回了手,無奈地看著她,認真答道:“我和城隍說過,這是最差的結果。許多事本就不是你的錯,為什麽要你承擔後果?再者說,倘若可以,難道我就不想陪你到老嗎?”

城隍說過,星君大人總是把一切過錯都攬在自己身上,此言不虛啊。

江槿月按了按眉心,有些疲憊地擡起眼眸,無所謂地笑了笑道:“我不知道是誰的錯,可哪怕我只看到了零星過往,我也知道……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我從來不想親眼看著你死。”

為什麽他就那麽自以為是呢?他以為自己能安排好一切,卻從未考慮過旁人的感受。

見他似乎還要說些什麽,江槿月擺了擺手,緩步往前走去,邊走邊嘆道:“算了,先走吧。事有輕重緩急,謝大人的事不能再拖了。”

“我們來日方長。”沈長明嘆了口氣,加快腳步走到她身前,高大的身影雖擋住了她眼前的路,也遮住了撲面而來的冷風。

兩個人一前一後地往山下走去,她走著走著,只覺得自己的頭越來越沈,面前之人的背影逐漸顯出了愈來愈多的重影,一個、兩個、三個……

她猛地停下了腳步,幾個重影都回頭看向了她,她卻看不清他們的神情,更不知道那些一張一合的嘴在說些什麽。

“還、還有那麽多鬼?”江槿月用力搖了搖頭,擡手去摸發間的縛夢,手還沒擡起來,眼前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她在陰冷潮濕的風中不斷下墜,直到落入了一個溫暖的、帶著淡淡檀香的懷抱裏。

人間一彎殘月當空,如同世間萬千不圓滿與遺憾。

地府晦暗的血月忽而光芒大甚,將漆黑的夜色染成一片鮮紅,群鬼不由駐足凝望這詭譎的一幕。

不過彈指一揮間,血月又重歸平靜,仿若一切都是幻覺。判官瞇起眼睛,低頭時才發覺手中的毛筆已經被他生生拗斷,不禁重重地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這一次,他們真的能善終嗎?”

瘦小的白色身影慢悠悠地飄入了正殿,躲在屏風後探頭探腦地觀察著他的神情,似在斟酌著用詞。

“陶綾,你在幹什麽呢?鬼鬼祟祟的,像什麽樣子!”判官把筆桿子一扔,面色不善地看著她,看起來甚至有些猙獰。

看來這會兒判官心情不大好。陶綾小心翼翼地飄了出來,猶豫道:“大人,城外來了好多鬼,正嚷嚷著要見您呢,說是想為地府效勞。她們哭天抹淚的樣子好生可憐,所以我……”

判官臉色一黑,忍不住冷笑起來,當即拒絕道:“哼,什麽牛鬼蛇神都想替地府辦事?陶綾,本官得告訴你,心術不正之人是決計不能入地府的。”

“是,屬下知道,可是她們還說認識江小姐。屬下想,江小姐的眼光不會錯,那……”陶綾乖順地答道,還沒得及說完,就見判官怒氣沖沖地拍了拍桌子,她立馬住口不敢說話了。

“哼!她倒是慣會做好人的,什麽妖魔鬼怪都往地府帶,從前就是她非要……罷了!”判官一拂袖,起身幽幽道,“帶路吧,本官倒要看看,她又送了些什麽鬼東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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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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