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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鬼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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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落在百姓們耳中,瞬間引起軒然大波。陳越根本沒想到沈長明會說這個,楞了半晌才咬牙切齒道:“無稽之談!是誰說的這些混賬話?這是汙蔑!”

沈長明低頭盯著陳越滿臉褶子的老臉,面色無波:“陳老爺稍安勿躁,是不是無稽之談,本王查過便知。”

想不到這位是個油鹽不進的。陳越伏在地上,把頭低得老低,驚慌失措道:“王爺!這不合規矩啊!城中大小案件,都應由府衙來查!就算……就算是命案,至多也不過讓刑部來查。您……”

“怎麽?心虛了?”沈長明擡手指向那口枯井,笑瞇瞇地問道,“陳老爺為何在井上貼那麽多符咒啊?可是做了虧心事,生怕半夜會有厲鬼爬出來找你索命?”

聽他提到那口井,陳越早已面如土色、抖如篩糠。怎麽回事?不是說懷王只知道去戲樓閑逛嗎?他們井水不犯河水,為何懷王非要至他於死地?他跪得腿都麻了,卻不敢妄動。

猶豫再三,陳越只能大著膽子嘴硬道:“即便您貴為懷王,也不該血口噴人吧!您就不怕此事傳揚出去,丟了您的臉面嗎?”

一直默不作聲的江槿月突然笑出了聲,聲音清脆:“是嗎?究竟是他丟面子還是你掉腦袋,還不一定呢。”

“你……你你你!”陳越一看連個小姑娘都敢不把自己放在眼裏,猛然直起身子擠出兩行老淚來,沖著旁觀的百姓哀嚎道,“我冤枉啊!我與他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他們卻如此毀我清譽!大夥兒可得給我做主啊!”

看他這一副死皮賴臉的樣子,江槿月不經覺得好笑,也不知道他哪裏來的底氣說出“清譽”二字。

沈長明拍了拍手,假意讚揚道:“說得好啊,來人!把井挖開,讓大夥兒看看井裏究竟有什麽,也好替陳老爺‘做主’。”

眼見著侍衛們齊齊道了聲“是”,直沖沖地朝著枯井走去,陳越徹底被嚇破了膽,連滾帶爬了半天,終於到了沈長明身前,磕頭求饒道:“還請王爺高擡貴手!可不能把那東西放出來啊!”

眾人面面相覷,心道陳老爺怎會因為懷王要挖井就膽戰心驚呢?看來井裏真有大問題啊,再聯想到所謂的“命案”,眾人心中都有了模糊的猜測。

此話一出,與認罪無異。江槿月低頭盯著他那雙瞪得滾圓的老眼,笑著嘲諷道:“你竟還管別人叫東西?你又是什麽東西?那麽怕鬼,就別做虧心事。”

陳越磕頭磕得更起勁了,嘴裏不斷念叨著:“不是我害死她的!不是我!是她自己……”

這世上有一種人,是到死都要將一切過錯推到別人頭上的。江槿月望著陳越漲得通紅的臉,忽然明白了為何城中富商那麽多,江乘清偏偏與他交好,顯然是因為他們堪稱一丘之貉嘛。

沈長明不屑地笑道:“若非你造孽在先,人家怎會尋死?既然你毫無悔意,也不必麻煩府尹開堂審理了,我這就將你砍了,以儆效尤。”

所有人都沒想到他會如此果決,連江槿月都楞了楞,方才還嘰嘰喳喳的百姓們都沒了聲響,直勾勾地望著這位把砍頭說得像吃飯一樣輕松的懷王。

怎麽回事,這好像和傳聞中的懷王不太一樣啊!

陳越也沒料到他竟敢在大庭廣眾之下大開殺戒,再一看他帶了不少侍衛,顯然是有備而來,只得瘋了似地磕頭。可他頭都磕破了,嗓子也喊啞了,沈長明眼中仍沒有絲毫猶豫,只冷冰冰地擡手示意侍衛將他拖出去。

沈默片刻,江槿月瞥了一眼幾乎昏死過去的陳越,壓低聲音勸道:“王爺,我們何須落人口實呢?不如把他帶回去拷問一番,再送去府衙也不遲。事情已經鬧大,府尹也不敢草草結案的。”

她的想法與自己的不謀而合,有她開口“求情”,倒也順理成章。沈長明的臉上揚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冰冷的眼神也柔和了些許。

見他神色有所緩和,陳越總算看到了希望。他正要爬到江槿月面前道謝,就見沈長明上前一步擋住了去路,瞇起眼睛笑道:“江姑娘想留你一條賤命,那……希望陳老爺別讓本王失望。”

“是!草民一定知無不言!多謝王爺!多謝姑娘!”陳越抹了把淚,眼中滿是感激。

沈長明背過身沖她笑了笑,眼中有些許讚賞之意。江槿月歪了歪頭,心道不就是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嘛,這個我熟!

兩個人都懶得再看糟老頭子哭天搶地,沈長明朝侍衛們吩咐道:“你們三個留在這裏挖井,仔細些。你們兩個送江姑娘回府,不得有誤。其餘人帶上這個老東西,我們走。”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今日之事多謝王爺了。”江槿月說罷,二人互相點頭示意後,她便帶著兩個侍衛轉身而去。

踏出陳府時,江槿月回頭與呆立在井邊的陶綾對視一眼,她張了張口,無聲地說道:“我們一定不會放過他。”

她說得很慢,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陶綾似是看懂了,眼中滲出了兩行淚水,沖她遙遙行了個大禮。

江槿月知道陶綾心中定有怨恨,但江槿月更希望她能安心入輪回,希望她來世順遂,也希望有朝一日,她與德元還能重逢。

至於替她討回公道,那是活人該做的事。

此間事了,好在有沈長明幫忙,否則她就只能半夜偷偷來挖井了,要是被逮個正著,明日百姓們可就有新笑料了。江槿月長出一口氣,心道希望今夜能睡個好覺。

城東江府,亥時六刻。

今夜無風,一片靜謐。江槿月獨自跪坐於祠堂中,靜靜等待子夜降臨。比起嘶吼咆哮的江乘清,還是供桌上冰冷的牌位更順眼。

小時候,她每每靠近祠堂總會崩潰大哭。是以,江乘清最喜歡的莫過於罰她跪祠堂。即便長大後,她已經看不到鬼魂了,他仍然樂此不疲。

說起來,明明給他臉色看的人是沈長明,結果他惹不起懷王就來罰自己,真沒天理。她正準備打個盹,剛一閉眼,江乘清的臉就從腦海中冒了出來,一開一合的大嘴如同深淵,無數不堪入耳的話紛至沓來。

“太子殿下是皇長子,又是中宮嫡出。人家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氣!”

“你與懷王是怎麽回事?昨日你們在一起對不對?我告訴你!你可別生出不該有的心思!否則我們江家就容不下你了!”

江槿月皺起眉頭,嗤笑一聲:“我們江家?江家又何曾容得下我呢?”

“咚——!咚咚!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打更人的銅鑼聲在靜夜中格外清晰,這麽快便至子夜了。江槿月收回視線,低頭望著平躺在身前的黑檀木簪,笑吟吟道:“縛夢,子時已到,別裝死了。”

縛夢抖了抖身子,深知瞞不過她,只好慢悠悠地立起,又做作地打了個哈欠:“主人有何吩咐?我怎會裝死呢?只是睡過頭了。”

這蒼白無力的解釋並未讓她的臉色有所好轉,江槿月冷冷笑道:“也沒什麽要緊事,就是想問問你是不是對大吉有誤解啊?”

見她果真是來興師問罪的,縛夢趕忙連連嘆息道:“千年來蔔測結果從未出過問題,所以我也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哈哈!”

它尚且可以幹笑兩聲,今日倒了大黴的江槿月卻笑不出來,只“哼”了一聲,笑道:“你的意思是問題出在我身上?那你還是快回地府吧,我這兒可容不下你了。”

“不不不,我是說……”縛夢說到一半突然沒了聲響,過了許久才壓低聲音道,“主人小心!屋外有鬼氣!”

江槿月被它嚇了一跳,忙回頭看向緊閉的房門,小聲問道:“鬼氣?不會吧,還有完沒完啊?”

“主人不必擔憂,若是個普通小鬼,咱們正好抓了它向城隍交差。”縛夢自信滿滿,看著頗為可靠。

它的表現給了江槿月不小的鼓勵。也是,自己還得幫地府抓鬼,若是看到個鬼怪就被嚇得魂魄離體,也太丟人了。江槿月蹙眉輕嘆,想了想又問道:“可若是個怨念深重的厲鬼呢?你有把握打過它嗎?”

“您覺得您家這破祠堂能攔住厲鬼嗎?若它真的怨氣深重,只怕早已經……”縛夢原地蹦了兩下,無意間看向她身後,登時沒了聲音。

每次它說到關鍵就卡殼,江槿月不明就裏,連忙追問:“已經怎麽了?”

在她驚詫的目光中,“可靠”的縛夢原地轉了兩圈,啪嗒一聲倒在了地上,仿佛昏死了過去。

背後傳來一陣陣刺骨的陰風,江槿月心有所感,微微瞇起眼睛,小心翼翼地回頭一看,卻見身後站著個黑衣男人。

祠堂的門還關得好好的,她也並未聽到腳步聲,而且這人……哦不,這鬼怎麽看著那麽眼熟呢。

黑巾蒙面,黑袍染血,手臂上帶著刀傷,背後還紮著幾只折斷的羽箭。這該不會是……

見她回頭,黑衣鬼咧開嘴笑了,熟悉的沙啞笑聲讓她記起了些糟糕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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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黑衣鬼:還記得我嗎,小姑娘?

江槿月:……呵呵。

黑衣鬼:聽說你想睡個好覺?

江槿月:關於我遲早被地府坑到猝死這件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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