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不好，我會替你說去。不過你也得好好向爸爸道歉，知道不？”

原野用紙巾給他擦幹凈臉，又拍拍他的頭，“小楓這幾天怎麽沒上學？”

“我去外婆家住了，外婆家住很遠噠。媽媽上班，沒空送我上學。”

原野想問怎麽突然就跑去外婆家了，你媽媽不在這兒住嗎，林林總總的問題雨後春筍般冒出來，但探聽別人家事畢竟不厚道，便忍下了八卦的好奇心。

“這樣吧，小楓先去把作業做了，有不懂就問老師，”原野從公文包掏出整理好的一疊作業本，“老師現在就去跟爸爸說，讓他以後不準再兇小楓。這樣好不好？”

許楓把作業本抱住，乖乖地點點頭。

原野走出客廳，看到許澤穿著圍裙忙活的居家模樣，心裏百感交集，不由感慨命運這事情真微妙。誰還想到會因為一次家訪重遇白月光，兩天內登堂入室，還能管上小孩子的事兒，還附贈個錯打錯著的吻，他還有什麽不滿足的。

許澤轉過身見到他，正要停下手上的功夫，原野連忙說，“你繼續忙就好，不礙事的。”

他把許楓鬧別扭的因由簡單交代，許澤聽完舒了口氣，“原來他是記著這件事。我也覺得當時語氣是重了，待會兒跟他道個歉。”

他把料理好的食材往燒紅的炒鍋裏放，聽著煎炸的聲響過了片刻才繼續道，“我還以為，他是氣我經常不在家。你昨天也見到了，我的工作不時有應酬，一般都是傭人陪著他，很多時候我回來小楓已經睡下了。他從小也不怎麽粘我，寧願到外婆或者奶奶家裏去也不留在這兒。現在孩子長大了，有心事更不願意和我說。”

明明不過是再常見不過親子矛盾，原野聽著卻莫名身同感受。

大學畢業後，他從家裏了搬出來，初入職場的工作和社交壓力，有時候也會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更何況是為人父母，要時時刻刻提醒自己在子女面前得樹立出良好的榜樣，遇到不如意的事情，不能再像小孩子那樣逃避撒野。如果沒有能分互相傾訴的人在身邊，工作、生活、家庭壓力全要獨自承擔，那肯定是很辛苦的。

“小楓是個很懂事的孩子。”原野輕聲道，“他肯定是很在乎你的，如果你願意向他透露自己內心的想法，我相信小楓一定會明白爸爸的難處。”

就著竈頭的煙火氣，聽著白月光一邊做飯一邊談家常，原野由衷覺得，這段抗日持久的感情沒什麽不圓滿的了。

許澤唇邊揚起溫暖的笑意，“聽老師這麽說，感覺心裏一下子踏實了很多。”

原野被他的笑顏暴擊個猝不及防，匆匆錯開了眼，掩飾地看了看手表，“啊，已經這麽晚了，那我先走了。”

許澤見狀匆匆洗過手，“家人在等你吃飯了吧，這時候晚高峰，要不我送你回去，還省點時間。”

“不用麻煩。我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沒什麽人等的。”原野搖頭罷手，順嘴還貧了一句。

不知道想到什麽，許澤臉色稍霽，“那要不老師留下來吃過飯再走，當是感謝你下班後還特地走一趟。”

“別客氣，這是我工作的分內事，也沒幫上什麽忙。”

“一頓便飯而已，家裏也沒什麽好菜招呼，老師要是賞臉就留下來吧。”

原野完全沒有被套路了的自覺，只是他這麽一說，自己不留下來，反倒是成了嫌棄頓時人家一番心意太過寒酸。

“那好吧。你真是太客氣了。”原野本想要幫忙幹活，但想到自己一個外人，這麽快就就入主廚房不太好，便說去看看小楓做作業的情況。

經過主人房時，原野下意識地往裏一瞥，只看到一片堆積如山的馬賽克，他臉色一僵，聽到許澤從後走來，慌忙溜進小楓房間。

許澤自然是看到原野落荒而逃，但也沒說什麽，只是淡定地把房門關上。

“老師，小楓，可以吃飯了。”

能跟心上人同臺吃飯，這是原野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兩葷兩素，確實是很居家的一頓飯，原野光吃白飯，遲遲沒夾菜——不是不好吃，也不是賣相不好，是他的小迷弟心態作祟，壓根兒不舍得吃。

他好想把滿桌打包回去啊，以後就看著它們下飯了！

可惜許楓沒讓原老師感動太久，他從書櫃撿了一本少字的書，一邊吃飯一邊翻看，看到某處，忽然咬著筷子頭問，“……我想對你做，春天對櫻桃樹做的事？”

原野差點沒被嗆死。

他初中特別愛看聶魯達的詩集，這句詩他還記得。只是沒想到許澤也是同好。

“老師，那是什麽事呀？”

看到許楓求知若渴的大眼睛，原野臉紅耳赤，請問他該如何正直地說出“開苞”兩個字？

許澤雲淡風輕地替他解圍，還順便給原野夾了菜，“就是開花、結果的意思。”

許楓看看爸爸，又看看老師。

原野就坡下驢的點點頭，全然沒察覺許澤別有深意的眼神，還為自己“思想不純”深感慚愧。

“對對，小楓爸爸說的得對。”

幸好許楓沒有再來臉紅心跳的突擊測試，不然他的面子要在許爸爸面前丟光。

吃過飯後，原野起身準備離開，許澤把碗筷收拾好，送他到門口。

“外面下雨了，老師有帶傘嗎？”

原野往外一看，還真的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陰雨連綿。他往公文包翻找一番，發現自己今天走得沖忙，把雨傘落了在職員室。

許澤折回自己房間拿了一把長傘給他，“我家裏還有別的傘。你拿去用吧。”

原野再三道謝，並承諾改天一定親自歸還。

拿到傘時，原野沒什麽想法。傘面是挺常見的透明款式，及至走出戶外，撐開傘骨，看到主軸使用多年後留下的鐵銹痕跡，才有種恍然如夢的感覺。

他忽然想起什麽久遠的記憶，心跳驟然加速，不管旁人側目，停在原地轉動傘柄，仔細尋找著某個記號。但傘柄的油漆已經完全褪色，絲毫分辨不出原來的模樣。

在雨中的街道，一顆躁動的心慢慢鎮定下來，原野無奈又好笑地嘆了口氣。

也是，自己一年中就丟了兩把傘，現在誰還會留著一把舊傘用十年。

原野把雨傘帶回學校放在辦公位置旁，每天看到就像是在無形的催促。一個星期過去，許楓上下課都是由傭人接送，不見許爸爸的蹤影。

每到放學時間，原野就像是望夫石一樣，在教學樓走廊暗中觀察校門外情況，看許澤今天有沒有來，還要裝的若無其事。

原野覺得這麽下去不行，可要是上門親自歸還，好像太隆重其事，不還吧，他還不樂意，畢竟能藉此再見許澤一面都好啊。

臨近下課時間，一條陌生號碼發來了短信，內容大致是：

原老師好，我是許楓爸爸。平日接送許楓的傭人家裏出了意外，今天不能到學校。

我工作也暫時走不開，麻煩您通知小楓，讓他在學校大堂等候，我下班後盡快趕到學校接他回家。感激不盡。

原野看完這條短信，靈機一觸，劈裏啪啦敲出回覆，“如果您不介意，我可以送小楓回去。”

按了發送，原野才後悔起來——糟了，他這迫不期待的態度肯定嚇到許澤。

許澤隔了好久都沒回覆，好像認證了他的猜想。

原野自暴自棄地趴在辦公室，為什麽手機短信不能像微信有撤回功能，他現在好想把自己的回覆從屏幕上摳出來。

正在他抱頭痛哭時，許澤的短信如天降甘霖，將他從自我嫌棄的沼澤中撈出來。

“這樣真是太好了。謝謝原老師，改天請你吃飯。”

原野把這條短信反反覆覆地看，明明他才是幫忙的那一個，反倒感激起許澤。

許澤這朋友般熟絡的語氣，倒是讓他松了一口氣。

許楓的書包有備用鑰匙，今天趕巧派上用場。原野帶著歸還的傘，第三次造訪許宅。

和上回整潔有序的景象不同，原野一推開門就看到堆積如山的雜物——無處安放的衣服襪子，雜亂無章的文件書籍，隨地可見的包裝零食，還有零散的玩具積木，叫人無從下腳。

許楓熟門熟路地一蹦一跳，閃避所有障礙物到達客廳，“原老師怎麽不進來呀？”

“這就來，”原野只好小心翼翼地避免踩到地上的物品，“家裏經常是這樣的嗎？”

“唔唔，”小楓隨手拆了一根棒棒糖，含住點點頭，“不過，原老師來的話，爸爸會叫人收拾噠。”

這臺風過境般的慘象，正跟他第一次來時見到的畫面重合。看來那天他看到形同垃圾堆的主人房也不是錯覺……

要不是這次十年後的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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