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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暗河呀暗河真要命 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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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瓊歡不會水。

與其說不會水,不如說,她從小就怕水怕得要命。

不懂事的時候,她和胥九安在小河裏戲水玩,被河水狠狠教訓過一回,險些沒命。還是胥九安被水嗆得頭暈眼花也沒松手,救回葉瓊歡一條小命。

那時,在沒頂的激流中掙紮求生,無所依托的恐懼已經深刻在葉瓊歡的記憶中。冰冷刺骨的地下水迅速淹沒了她,伴隨著裹挾而來的熟悉絕望。

她想喊,卻只嗆進一大口水,越是呼吸求生,五感被封閉得越沈重。她只覺自己又回到那個夏夜,胥九安在焦急呼喊,水下有東西在往下拖她的腿。她奮力掙紮,卻什麽也抓不到——

抓到了。

“嘩啦”一聲,葉瓊歡只感到自己的頭重新冒出水面。一只手在後面托著她的後腦,一只手有力地摟著她的腰,耳邊更是低低的,令人心安的青年嗓音:“別掙紮,不怕,我在。”

葉瓊歡分不清自己臉上淌的是水還是驚慌的眼淚。她不假思索抱緊眼前這根稻草,青年的身軀在水裏仄歪了一下。

但還是穩住了。察覺到她的情緒不太穩定,連照吃力地逆著暗流湧動的河水,向一側的巖壁靠近。

葉瓊歡的驚叫已經轉為嗚咽,被連照拖著,逆流而上。終於抵達可以稍稍借力的巖壁,連照喘過一口氣,將葉瓊歡推到河流邊緣。

觸碰到除去水與連照之外的東西,葉瓊歡總算恢覆了些理智,緊緊揪著連照不放的手指也放松了些。她在連照的幫助下,找到一方內凹的巖壁,腳下算踩到了實物。

她終於慢慢冷靜下來,意識到自己還縮在連照懷裏,瑟瑟發抖。她直起身,拉開些距離,近處連照的神情卻並不是她所想象的、不耐煩的樣子。

他和她一樣,渾身都濕透了,黑發一縷縷粘在臉頰。方才為了摟住不斷掙紮的葉瓊歡,他花費了不小的力氣,此時睫毛上盈著水珠,那雙黑眼睛卻亮亮的。

見葉瓊歡站穩,他騰出一只手來,抹去自己臉上的水珠,又低聲問:“我剛才弄疼你了?”

地下水刺骨冰冷,這刺痛將什麽疼痛都蓋去了。葉瓊歡扯出一個笑,幹巴巴地,搖搖頭:“謝謝。”

她知道自己失態了。她明白什麽樣的人都會有失態那一刻,但如果可以,她決不想在連照面前這樣。

頭頂傳來人聲,在洞中回響。葉瓊歡聽出,除去  胥九安,蕭關和綺雲也冒了出來。

也好,只希望這兩人不要無意洩露出她的事來。

巖石只能容一個人落腳,連照還在水裏浮著。想到接下來必須再次回到水裏,葉瓊歡肝膽俱寒,打了個冷噤。冷不丁地,連照在一旁開口,說:“我還以為,這世上不會有你怕的物事。”

他顯然是在揶揄。不知道連照是從哪裏得出她什麽也不怕的結論來,葉瓊歡一點也笑不出來:“誰能不怕死呢?罷了,我們該怎樣出去?”

連照偏偏追問:“你怕死?”

“怕,”葉瓊歡想不出來,連照小小年紀怎麽會愛問人這個,“不貪生怕死的人,想必都活得很清白吧。”

連照一時沒有作聲。他垂睫思考一會兒,才說:“我只是想,你要是怕死,就不會冒險去救我那兩個仇人。”

——他指的是蕭關與綺雲。

葉瓊歡被噎住,險些踩滑跌回水裏。

連照輕笑一聲。

接下來,他告訴葉瓊歡,這條水道會一直通往羅浮山後山的一座瀑布。瀑布旁就是羅浮山弟子的統一居所。

旱鴨子葉瓊歡倚靠著連照,慢慢地慢慢地,順著河流流向向外游。這次她十分冷靜,旁邊又有連照,居然沒那麽懼怕水流了。

冰涼的地下水穿過她的雙腿,葉瓊歡感受到一股穩穩的上托的力量。河水褪去黑暗的外衣,葉瓊歡覺得自己好像能重新理解它是個什麽東西了。

是一種冰涼的、透明的,溫和又有力的東西。

頭頂胥九安的說話聲越來越遠,最終被兩人拋在腦後。其實,葉瓊歡有一點點想念多年不見的胥九安。

但在確定他的態度之前,還是保命要緊吧。也不知順水漂流了多久,遠遠有了亮光。連照拉著葉瓊歡,放緩前行速度,向著亮光靠近。

終於到了出口的瀑布。水流很湍急,要不是連照提前靠邊準備好,兩人說不定就跌下去了。

連照熟門熟路地帶著葉瓊歡爬下瀑布。終於得以見了天日,葉瓊歡這才發現,兩人此時都狼狽得要命。

連照一路都吃力地帶著葉瓊歡游,此時嘴唇慘白,臉也被凍青了,隨時都可能倒下的樣子。

葉瓊歡看得吃了一驚。她知道在暗河中帶人鳧水不容易,但不知道連照已經累到這個程度。

她連忙扶連照一把,懊惱:“你怎麽不說停下來歇一歇?”

其實也不怪連照。水流湍急,找地方歇要花的力氣也不小。

而葉瓊歡自己,傷口剛剛裂開,又泡了這麽會兒水,也很不樂觀。她正琢磨著該怎麽辦,下一刻,連照居然暈了過去。

他就這樣暈在了葉瓊歡懷裏。一整個青年的重量忽然壓下來,葉瓊歡險些沒撐住。她忍著痛將連照慢慢放下來,放他在地上躺好。

一系列動作完成,葉瓊歡覺得自己也快暈倒了。

她是作了多少孽,才引來得到今天這個下場?

她伸手探探連照的脈搏,還好,還是活的。但人怎  麽就忽然暈倒了,她不是很想得明白。

好歹懂些醫術,她將連照翻過面來,想再檢查一下都出了什麽差錯。正在這時,連照腰間露出一把翠青色的劍柄。

是青索劍。葉瓊歡心中一動,將劍取下來試了試,還好,劍還認她。

這好好的一把劍,怎麽就認了二主了?

以後,還得查查事情到底是怎麽一回事。葉瓊歡一邊琢磨要不要趁機將青索劍帶走,一邊搜連照的身,想找出些什麽來。

在他的腰帶邊緣,葉瓊歡摸到了一件硬硬的什麽東西。不假思索搜出來一看,居然是一個墜著紅纓的劍穗。

紅纓穿過一塊小木牌。那塊木牌,和葉瓊歡在廢村撿到,又在小金庫裏被連照端詳了好久的木刻牌一模一樣。

不如直說,她當時撿到的,就是一對。但一個被她藏在小金庫裏,一個被她做成劍穗,用了好幾年。

十年前,她讓小連照在原地等她,這小崽子卻說什麽都不肯。當時,她問他說:“你是怕我找不回來了,把你丟掉?”

小連照的黑眼睛中淚光粼粼,也不知他聽懂了幾分,只是點頭。時間已經快趕不及,為了哄他,葉瓊歡摘下自己的劍穗,塞進他手裏。

“只要你拿著這個劍穗,無論你在哪裏,我都能找到。”

——這是她當時哄他的說辭。

十年過去,想必連照是一直帶著它,這塊木雕才會變得如此圓潤可愛。

這次,葉瓊歡是真楞住了。她知道自己有愧於連照,但重逢以來,她還沒有像此刻一樣,如此懊喪於自己當年的毀約。

她這個師父是小連照唯一信任的人。她一聲不吭就消失,小連照當時該有多無助多難過?

他又是怎樣陰差陽錯,才被羅浮山收為徒弟?帶著那樣的身份,他又會不會被師兄師姐欺負?

說實話,在看見劍穗之前,葉瓊歡原本想過要不要偷偷帶著青索劍走人。但現在不行了,怎麽說都說不通了。

不管得冒多大的險,她要將連照送回羅浮山宗門。

想到這裏,她二話不說,便將劍穗、青索劍通通放回原處,還撕下一片衣襟,給自己做了個簡易面紗。

葉瓊歡就這樣戴著面紗,將連照拖回了她聽說過的,瀑布旁的弟子住處。

連照說的沒錯,路程並不遠。她剛靠近那一排青瓦房,就有三兩個弟子跑過來查看情況。立刻,就有弟子驚叫:“是連師兄!”

下一刻,葉瓊歡就被擠到一邊,眼看連照被人七手八腳擡進屋裏去。沒人理會葉瓊歡,她有那麽點如釋重負,又覺得有那麽點寂寞。

算了,這也算是做好事了。葉瓊歡正準備揮一揮衣袖離開,此時,終於有弟子有餘裕來理她了,拉住她問道:“是哪座山的師妹?連師兄出了什麽事變成那樣,跟著他的紅蓼師妹又在哪裏?”

葉瓊歡答不出話來,只能含含糊糊說自己是七曲山的,連照則是掉進了水裏。那弟子  人還算不錯,翻出衣物來讓濕淋淋的葉瓊歡裹上,又邀請她也先找個屋子歇一歇。

葉瓊歡拒絕的話都到了嘴邊,救治連照的屋裏卻剛好跑出來個藥師模樣的弟子。

那弟子愁眉不展,一開口就是咋咋呼呼:“完了,連師兄別是醒不過來了吧!”

葉瓊歡整個人深深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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