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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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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舟和裴斯遠從飯廳裏出來時, 便見小寒正候在外頭。

“公子,老爺和裴家老爺一起去書房了。”小寒忙上前道。

餘舟看向裴斯遠,問道:“我們要跟著去看看嗎?”

“我去吧。”裴斯遠看了一眼小寒, “你陪你家公子說會兒話。”

“是, 裴副統領。”小寒忙道。

裴斯遠說罷便提步去了書房。

餘舟這會兒吃飽了,便跟著小寒在院子裏溜達。

小寒之前是來過裴府的,今日再來發覺整個府裏大變了樣。

“公子,我聽裴府的人說, 裴老爺為了你, 命人把府裏的地磚都換了?”小寒問道。

“我只是在他們家借住,怎麽會為了我換地磚?”餘舟失笑道:“肯定是為了裴斯遠換的。”

小寒若有所思地道:“不過我看裴副統領待公子是真上心。”

餘舟想起先前小寒剛見他時說的那番話,問道:“我是不是有點胖了?”

“說不上胖, 可能是裴府吃得好吧,公子看著不像從前那麽單薄了。”小寒道。

餘舟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胳膊,又捏了捏肚子, “這幾日我沐浴的時候,也覺得自己似乎比從前長了點肉。”

小寒聞言也伸手在餘舟胳膊上捏了捏, 道:“公子從前太瘦了,長點肉是好事。”

“就怕長得都是肥肉。”餘舟嘆了口氣道:“我才不到二十呢, 可不能太發福。”

小寒看著餘舟, 心道他家公子發福了也好看。

另一邊, 裴斯遠去了書房。

見餘承聞正珍而重之地捧著裴父不知從哪兒搜集來的書帖。

“是渡山先生的真跡。”餘承聞雙眼放光地道。

“裴某最不懂這些了, 放在手裏也是暴殄天物。”裴父道:“今日我與餘賢弟相談甚歡, 這書帖便贈於餘賢弟吧。”

餘承聞一怔,忙道:“使不得, 使不得。”

“這有什麽使不得的?”裴父道:“餘賢弟莫要與我見外。”

“君子不奪人所好。”餘承聞道。

“裴某肚子裏沒什麽墨水,這東西還真不是裴某所好, 擱著也是蒙塵。”裴父道。

裴父這話倒是真心話,這書帖原本就是他打聽好了餘承聞的喜好,為了投其所好特意找人弄來的,他自己留著還真沒什麽樂趣。

“裴兄若是願意,餘某借走臨摹一幅便可,過些時日定當原封不動地歸還裴兄。”餘承聞道。

裴父倒也不硬給,聞言笑道:“好說好說,餘賢弟千萬不要與我客氣。”

反正東西先送出去,這人情就算是送了一半了。

餘承聞得了書帖,大概是著急想回家好好鉆研一二,所以也沒多逗留,當即便朝裴父告了辭。

裴斯遠一邊命人去叫了小寒,一邊和裴父一起,親自將餘承聞送到了府外。

期間裴父一直給裴斯遠使眼色,那意思讓他趁熱打鐵,朝餘承聞坦白算了。

裴斯遠卻仿若未見,自始至終沒開口。

“今日我好不容易將他哄得這麽高興,你還不說,等什麽呢?”待餘承聞離開後,裴父不解道。

“爹,您拿幾張書帖就想將人收買了,真當餘大人那麽好打發?”裴斯遠無奈道。

“那總歸他心情會稍微好一些吧?”裴父道。

“給個甜棗再打一巴掌,您這一招對付商場那些人也就罷了,不該拿來對付他。”裴斯遠道:“他是餘舟的父親,我跟著您這麽算計他,不合適。將來等他回過味兒來,還是得怪罪到我身上。這又不是您做生意,一錘子買賣,不論後果……我將來可還得見他呢。”

裴父被裴斯遠挖苦,氣得擡腳在他身上踹了一下。

裴斯遠輕巧躲過,沒給他踹到自己的機會。

“那你打算怎麽辦?”裴父道:“我這邊東西都備得差不多了,改日和你一起登門拜訪?”

“上回我送的禮,今日他都盡數還了回來,您就別再多此一舉了。”裴斯遠道。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想怎麽樣?”裴父無奈道。

“改日我親自去一趟餘府,明明白白地將事情同他說清楚。”裴斯遠道:“餘大人是個明事理的,不至於抄起鞭子就打我一頓。”

“你個混賬,張口閉口就知道挖苦你老子。”裴父伸手在他背上錘了一下。

“嘶!”裴斯遠誇張地痛呼了一聲,快步朝著後院行去。

餘舟這頓飯一邊吃一邊看戲,沒把握好度,有點吃多了。

他跟著小寒在院子裏轉了一會兒,現在肚子裏還有點積食,正難受呢。

“我幫你揉揉肚子?”裴斯遠問道。

“不用……”餘舟忙道:“我爹呢?”

“方才已經送走了。”裴斯遠道。

“走了?”餘舟道:“我以為他會多待一會兒……”

“我爹將淘換來的渡山先生書帖贈給了你爹,估摸著餘大人這會兒應該回府臨摹書帖去了。”裴斯遠笑道。

“我爹應該是想讓我回府了。”餘舟想了想,道:“等再過兩日,你背上的傷應該也好得差不多了,我們家小院也修好了,過幾日我就回去吧。”

裴斯遠目光微閃,沒有正面回答餘舟的問題,而是將目光落在餘舟小腹上,問道:“還撐嗎?”

“有點,我吃得太多了。”餘舟一手按在小腹上揉了揉,半晌後他突然想起來了什麽似的,問道:“你有沒有覺得我最近有點變胖了?”

“沒有啊,看著還是和從前一樣。”裴斯遠道。

“是嗎?”餘舟一手在自己小腹上按了按,道:“肚子好像也長肉了。”

裴斯遠眉心一跳,走到餘舟身邊坐下,伸手道:“我試試。”

餘舟聞言下意識將自己的手拿開,裴斯遠隨即一手覆在他小腹上,輕輕按了一下。

隔著輕薄的衣衫,餘舟隱約能感覺到裴斯遠手掌的溫度。

他不知想到了什麽,呼吸驟然一窒,耳尖迅速染上了紅意。

“沒有長肉。”裴斯遠的手並未多逗留,很快便收了回去,“摸著跟從前差不多。”

餘舟有些不自在地避過他的視線,小聲道:“你從前又沒……”

“怎麽沒有?”裴斯遠道:“那晚我可是……”

“你別說!”餘舟打斷他道:“不許說。”

裴斯遠聞言眼底閃過一絲笑意,他執起餘舟的手,將對方的手往自己小腹上一按,道:“給你摸回來。”

餘舟下意識想抽回手,卻聞裴斯遠道:“你摸著肚子上有肉,那是因為剛吃過飯,你看我剛吃過飯摸著也有點肉,對不對?”

“不一樣。”餘舟有些沮喪地道:“你的肚子摸著硬邦邦的,我的摸著軟乎乎的。”

裴斯遠常年習武,身形很勁實,自然和餘舟身上不一樣。

他原本是怕餘舟胡思亂想,想安慰一下,沒想到這下餘舟比方才更郁悶了。

當夜,餘舟沐浴完之後,便忍不住在銅鏡前照了好一會兒。

他身上穿著單薄的裏衣,一手收著腰身,側著身體在銅鏡前,似乎想確定自己的肚子是不是變胖了。

裴斯遠一直偷偷留意著餘舟的反應,生怕餘舟起了疑心。

好在餘舟照了一會兒,並未表現出太多的異樣。

“照夠了?”裴斯遠狀似無意地問道。

“從明天開始我得控制一下,不能再這麽不節制了。”餘舟道:“你們家的廚子手藝太好,一般人真的遭不住。”

裴斯遠失笑道:“你底子瘦削,就算稍稍吃胖點,也看不出來。”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肉長一身非一日嘴貪。”餘舟道:“等看出來了,就來不及了。”

餘舟其實並不算是特別在意外表的那類人。

但是今日他被裴斯遠的腹肌“暴擊”到了。

他不求自己能像裴斯遠那樣,但起碼也得控制著自己的肚子別鼓出來吧?

如今正是夏天,身上衣服都單薄,誰胖誰尷尬。

當晚,餘舟破天荒地睡前一塊點心都沒吃。

他半夜睡熟地時候,一只手還無意識地摸了摸肚子。

裴斯遠目光落在他小腹上,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覺得餘舟小腹的的確確有了點微微的弧度。盡管那弧度非常的小,但還是令他心裏稍稍有些不安。

他知道,這件事情,瞞不了餘舟太久了。

他原是打算等琴師平安度過此劫,再朝餘舟坦白。

但如今看來,他必須早做打算,免得到時候措手不及。

次日一早,天剛蒙蒙亮,餘府的門房就朝餘承聞傳話,說府裏來了客人。

餘承聞當即有些驚訝,暗道自己一會兒還要當值,是誰這麽唐突竟一大早來拜訪?

“裴副統領?”餘承聞一臉驚訝地看著來人。

“餘大人安好。”裴斯遠朝他行了個禮。

餘承聞目光在他身上略一逗留,發覺裴斯遠今日穿得頗為素凈,看著與平日裏意氣風發的樣子不大相同,而且他衣袖中似乎還藏了什麽東西。

“餘大人可否借一步說話?”裴斯遠道。

餘承聞趕著收拾好去當值,但裴斯遠一大早來,應該也不是沒事找事兒,所以他並未拒絕,而是將人迎進了書房。

“請餘大人過目。”裴斯遠取出一份脈案,遞到了餘承聞面前。

“這是……”餘承聞目光在脈案上一掃,發覺這是一份有孕之人的脈案。

依著脈案的記錄,此人有孕已逾三月。

“裴副統領這是何意?”餘承聞不解道。

“此事要從我伯父的案子說起。”裴斯遠道:“如今京城所有人,包括主理此案的大理寺少卿陳喧,都只當琴師是如今世上唯一和此案相關的有孕之人,但實際上並非如此。”

“這……”餘承聞又看了一眼脈案,道:“此人有孕不到四個月,這並非是琴師的脈案,而是另有其人?”他此前早已聽說,琴師有孕已經六七個月了,所以一看就知道這脈案不是對方的。

“我伯父在三月份的時候,曾將藥贈給了數位與他有著同樣嗜好的人。”裴斯遠沈聲道:“除此之外,他還將一顆藥,留給了我。”

餘承聞一驚,盯著裴斯遠半晌,問道:“什麽意思?”

“您手裏這份脈案是……餘舟的。”裴斯遠道。

餘承聞這一驚非同小可,他死死盯著裴斯遠,半晌都沒說出話來。

什麽叫這份脈案是餘舟的?

這分明是有孕之人的脈案,且依著上頭的記錄,此人一驚有孕三月餘。

這怎麽會是餘舟的脈案?

“裴斯遠,你把話說清楚。”餘承聞顫聲問道。

“我伯父的最後一顆藥,在三個多月前被人餵給了餘舟。”裴斯遠道。

三個月前……

餘承聞心念急轉,驟然想起了小寒曾經朝他說過的話。

三個多月前,餘舟正是在尋歡樓與裴斯遠糾.纏到了一起。

所以……這脈案……

餘承聞低頭又看了一眼手裏的脈案,而後登時心中火氣,上前揪著裴斯遠的衣襟,便狠狠給了他一拳。裴斯遠不閃不避,生生將那一拳挨下,半邊唇角登時便破了皮。

“你為什麽要那麽對他?”餘承聞怒道。

“此事非我所願,我亦是不久前才知道此事。”裴斯遠啞聲道。

餘承聞雙目通紅,看向裴斯遠的目光滿是怒火,像是恨不得將人撕碎了一般。

此前對於裴斯遠和餘舟的事情,他想過無數種可能,但萬萬沒想到竟會是這樣的真相。

先前他便覺得裴斯遠的很多舉動太過刻意,又是送廚子,又是寸步不離地將人困在身邊,這實非尋常之舉。如今略一思忖,才知道竟是因為這樣的緣由!

但餘承聞並非莽夫,哪怕心裏怒氣再盛,卻也還是努力克制住了情緒。

他現在只想確認餘舟安然無恙,將人帶回身邊好好看看。

“我要去接他回府。”餘承聞道。

“別的都行,唯獨這個不行。”裴斯遠道。

“裴斯遠,你不要欺人太甚!”餘承聞怒道。

“他尚且不知此事,你貿然去找他,會嚇到他。”裴斯遠道。

“你個混蛋!”餘承聞揪著裴斯遠的衣襟,質問道:“事到如今,你還瞞著他?你到底將他至於何地?”

裴斯遠看向餘承聞,道:“你以為我不願告訴他嗎?眼下這情形,若他知道了又能如何?”

餘承聞一怔,很快反應過來了什麽。

他此前早已聽說過琴師的事情,知道男子有孕意味著什麽。

如今餘舟有孕,也就意味著他的性命隨時都面臨著危險。

稍有差池,便是一屍兩命。

“對,不能讓他知道……”餘承聞又看了一眼那份脈案,喃喃道:“他母親有孕四五個月時,回娘家不慎目睹了她嫂嫂難產,回來之後就夜夜驚夢,動了胎氣。後來她生餘舟的時候難產,便是與此事有關……”

此後的許多年裏,餘承聞都對此事懊悔不已,心道早知如此,就不該讓對方回娘家那一趟。

餘承聞思及往事,又想起餘舟如今的處境,不禁悲從中來。

過了許久,他才慢慢從情緒中抽離出來。

“我會瞞著他,不過我要接他回府。”餘承聞道。

“餘大人,餘府的房子是怎麽燒的,您還記得吧?”裴斯遠道。

“你……”餘承聞怒目看向他,道:“裴斯遠,你不要得寸進尺,他是我兒子!”

“他是,可您護不住他。”裴斯遠道:“只有我能。”

餘承聞被裴斯遠氣得一口氣險些梗住,但他並非莽夫,很快就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

裴斯遠這話聽著氣人,卻是實話。

如今不是該置氣的時候。

“你張羅大理寺的事情,是為了他?”餘承聞問道。

“嗯。”裴斯遠道:“脈案您也看了,他腹中胎兒已逾三月,不久後就會顯懷。他這幾日已經開始懷疑了,胎兒一天天在長大,很快就瞞不住了。”

“你……你打算怎麽辦?”餘承聞問道。

“我只能盡力哄住他,不讓他太快發覺,但是一旦開始胎動,便徹底瞞不住了。”裴斯遠道:“在這之前,我會讓章太醫盡量幫他安胎,爭取等他發現真相的時候,不會出現難以挽回的事情。”

餘承聞沈默了半晌,問道:“你選擇今日告訴我這些,是有別的打算吧?”

“他是您的兒子,此事本也不該瞞著您。”裴斯遠道:“況且……此事雖非我所願,可終究是我伯父一手造成的,孩子也的的確確是我的。若他得知真相後怪我,我也認了……但我最怕的事情是這會傷著他自己。”

言外之意,到時候多半還得餘承聞出面幫忙安撫住餘舟。

畢竟,餘承聞是餘舟的父親,屆時若餘舟對裴斯遠心生怨懟,那麽他唯一能依靠的便只有餘承聞。哪怕這不是裴斯遠願意看到的事情,他也不得不做好這樣的準備。

“裴斯遠,早晚有一天這筆賬老夫要找你算。”餘承聞道。

“餘大人今日就可以算。”裴斯遠說罷從衣袖中抽出一條鞭子遞到餘承聞手裏,道:“這是我們家的家法,依著我父親所言,打一頓之後,心情會舒暢許多,餘大人且試試吧。”

裴斯遠說罷將外袍一脫,單膝跪在了地上,將後背留給了餘承聞。

這一變故來得太快,餘承聞握著手裏的鞭子,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反應。

今日之事他氣急了是真的,可餘舟的安危如今還得指望裴斯遠,他還不至於失去理智就這麽將人打一頓。

“你……”餘承聞一口氣憋在心口,上不去下不來。

“餘大人快動手吧,不必手軟。”裴斯遠催促道:“餘舟這個時辰快睡醒了,我著急回府伺候他洗漱更衣,旁人伺候他不習慣。”

餘承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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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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