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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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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那封信牢牢攥在手心,仔細收入懷中◎

江桐就這麽從天色晦暗等到了日升時分。

朝露濕寒, 薄霧氤氳,階前結了白霜,遍地刺骨的涼意。

江桐的腿如今雖已好了大半, 能走路了,但受到寒涼時, 仍不免疼痛難耐。

這種斷腿後遺留的病痛,很難紓解, 陰雨天時尤其加重,就像此刻立在這黎明時分的寒露濕氣中, 那份痛楚自然卷土重來,讓人難捱。

江桐面色白下來,額頭甚至沁出了一絲細密的冷汗,卻還是咬牙堅持著, 守在門前等待著。

他期待著那扇朱門開啟。

期待見到衛燕的那刻。

他特意穿了從前衛燕親自給他做雲錦袍子, 袍子是量好尺寸做的,很是貼身, 袖口處還繡著一截竹葉紋飾,可見制衣之人的用心。

說起這件袍子,還是去歲生辰, 衛燕送他的生辰禮。

只是那時他並不懂珍惜, 將其拋諸櫃中,便忘卻在了那裏,全不在意。

如今想來,卻是悔不當初。

侯府門前, 江桐獨立在階下, 頎長身形落下孤寂寒影。

冷風陣陣, 腿上發作著一遍又一遍令人窒息的痛楚。

終於, 在卯正之時。

江桐等來了那扇高門的開啟。

開門的是衛家門房的仆役,天還未大亮,他手中秉燭,因為起得太早,還在連連打著哈欠。

在他身後,跟著護衛數名,幾人持長戟,穿勁裝,幹練整齊,英武不凡,如青松般挺立在門前,負責一日的門崗之職。

那門房的仆役替護衛們開完門,正打算回去休息,卻兀然瞧見階下立著一人,大氅籠覆下,身影單薄高挑,挺拔如松。

他只以為是自己睡意朦朧看花了眼,使勁揉了揉眼睛再看,卻發現確實有人立在那裏。

這麽早便有人來登門拜訪了?

這還是他在侯府呆了這麽些年,頭一回碰見。

他手中的蠟燭擡得高了些,揚聲問過去:“公子是哪家貴客?”

江桐上前幾步,好整以暇地同他道:“在下江桐,想拜見貴府二小姐。”

衛燕在侯府姑娘中排行第二,這是江桐從前便知曉的事情。

聽到江桐的名字,門仆驚了一跳,他在侯府呆了這麽些年,這位前姑爺的名字自然不會不知曉。

可這位前姑爺明明應該是在杭州的,如何突然來到京城?

他不敢置信地將蠟燭往前耀了耀,看清了階下人的面容,確定是江桐後,不由心中波瀾四起。

二小姐與夫家和離一事,闔府上下無人不曉。

只是眼下這位前姑爺貿然來訪,於他而言,是件棘手的事情,他是萬萬做不得主的,得問過家中主子方能應對,遂道:“江公子稍待,小人進去通傳。”

江桐頷首,繼續等在門外。

寒天湛湛,旭日正在初升,其道大光。

那門仆腳步匆匆往裏走。

晨光微熹,空氣中還彌散著淡淡寒氣,家裏的主子們或多或少還未起,他在回廊下穿梭奔走,一時不該去哪處院子,找何人通稟此事。

兜兜轉轉,終於,讓他在清風堂的院中,遇見了晨起習武的世子衛崢。

衛崢正在空地上練劍,時值冬日,草木雕敝,衛崢的身影卻如春竹般破土而出,氣勢如虹。

門仆趕緊走上去,弓著身子稟報起來。

“世子爺,奴才有事要稟。”

衛崢停下手中動作,立在原地,面容冷肅如常,問他:“何事?”

門仆便將江桐在門前求見二小姐的事情說與了他聽。

“前姑爺在門前守著不肯走,此事奴才自知做不得主,便來尋主子們的主意了。”

“前姑爺?”衛崢將這三字在口中加重反覆了一遍,冷笑出聲。“你未免太擡舉他了。”

他將劍噌一聲落入鞘中,沈著黑漆漆的眼眸。提步便朝院外走去。

門仆不知主子心思,只得一路跟在他身後。

衛崢邊走邊道:“我去將人打發了,此刻切不可讓二小姐知曉,你若敢說出去,我拿你是問。”

衛崢語氣極重,門仆嚇得一激靈,連忙點頭哈腰道:“世子爺放心,奴才定把嘴封的嚴嚴實實。”

衛崢這麽考慮也是無可厚非的。

衛燕是他最疼愛的妹妹,若是她再與江桐有所往來,產生牽絆,回頭剪不斷理還亂。他估計會氣得發瘋。

可他另一面又想到。

江桐千裏迢迢來京,若全是為了衛燕,那必定不會輕易放手。

他那份執拗,當日在杭州他便有所領教。

尤其是被逼著簽和離書時爆發出的那股子拼了命的堅持,饒是他這個軍中歷練之人,都覺得罕見。

所以眼下,若是隨意去打發,定然勸退不了江桐。

思及此,衛崢腳步一頓。

他停下來,轉身對著身後的門仆道:“隨我來書房。”

書房中,他尋了幾封往日衛燕的舊信,臨摹裏面的筆跡,寫下一封書信,而後,又將信整齊封好在信封內,落上衛燕的名字,叫門仆傳出去給江桐。

衛崢做完這一切後,天色已然微明,晨光曦曦,而侯府門前。江桐在一輪初升朝陽的金輝下,靜靜佇立著,依舊安靜等待著。

他面容沈靜,長眸清冽,冉冉日色下猶如芝蘭玉樹,當真是應了那句有匪君子,如琢如磨。

衛崢透過門縫望他,心中不由輕嗤。

還是從前那般艷朗獨絕、出塵不染,如璋如圭。怨不得妹妹會看上他,這份姿容,確實是遺世獨立。

可這一次,他絕不會讓妹妹再重蹈覆轍。

朱門之下,江桐並不知曉裏頭的衛崢在偷看他,他從門仆手中接過信。

看到衛燕的字跡,不由得滿心歡愉。

嘴角微微勾起,眸中的笑意直達眼底,明明這一年來,他幾乎從未有笑過,可眼下,卻是發自內心的高興。

信中,衛燕直言家中相見多有不便。

約他在華清池畔的九曲廊橋相見。

時間便定在今晚酉正。

江桐看完了信,素來平靜的心再也無法沈靜,鮮活地雀躍起來。

連帶著冷若冰霜的一張臉也褪去了平日的冷意,變得溫淡和煦起來,別有一種清雋的氣息在身上流淌。

他將那封信牢牢攥在手心,又小心翼翼放入胸前衣襟內收好,方才轉過身,打算上馬回去。

可因腿先前落下病根,加之立了太久,寒氣入侵,他每走一步都是鉆心的疼,身子劇烈地搖晃了一下,差點倒下去。

上馬則更不容易,一雙舊疾覆發的腿擡起便打顫,更遑論登上馬背,反覆了幾次都登不上去,隨著旭日初升,街邊行人漸漸多起來,這一幕,屬實讓江桐狼狽不堪。

無人相幫,他只能靠自己,待他爬上馬背時,已經滲出滿頭大汗,他輕輕吐出一口氣,將手在胸前的信上按了按,便感受到一陣滿足。

好在,信沒皺。

衛燕一覺睡到日上三竿。

這幾日她很嗜睡,晚上常常一沾枕頭便睡著了,而早上卻又睡到日頭直了才起。

碧草說她這是前段時日太過操勞,精疲力竭的緣故。

亦說她該給自己放個假,好好出去散散心才是。

衛燕覺得碧草說得很有道理,轉眼又快至年關。

她是該好好尋點樂子,犒勞犒勞這一年來的辛苦了。

不過這種時候,她自然不會只想著自己。

雲水謠能經營得如此好,還得多虧眾人的齊心協力。尤其是陸月,她把全部心血都付諸其中了,可謂是披肝瀝膽、竭心盡力。

衛燕自然感激眾人這一年來的付出,為了表示感謝。

特意在清華池畔的芳雅居包下間暖閣,邀眾人前去放松幾日。

其間。

可以肆意逍遙,煮茶品茗、打葉子牌、行酒令、作詩對聯之類的,不勝枚數。

陸月、長樂、衛瑄,還有店中兩位賣胭脂的姑娘,喜彩、喜樂都來了。

暖閣裏歡聲笑語,暖意融融。

大家熱熱鬧鬧圍坐一處,生暖鍋吃。

切好的牛羊肉放入咕咚煮沸的銅鼎中燙熟,再沾上佐料送入口中,每一口都是味蕾的滿足。

雕花窗欞透進細碎的暖陽,斑斑駁駁落在輕軟柔滑的地毯上,長幾上,白瓷凈瓶中插著幾朵紅梅,別樣風雅。

紅木圓桌上。泥爐生火,銅鍋水沸。水氣蒸騰,眾人圍做在桌前吃飯,其樂融融,溫馨旖旎。

作者有話說:

嗚嗚嗚,求寶子們給點營養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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