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毅笑著說：“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我跟小玖明天去縣城給你們買些新的日常用品過來。”

“還是準備些折舊的吧，這大隊來了知青後，就有些浮躁了，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又會來打砸一通。”林皓謙說道。

“舅舅， 你放心吧，明天去縣城， 我打算去一趟縣知青辦，大隊的知青也該整頓一下了。”

蕭玖對惹事的關雪芯沒有任何好感， 這樣的人留在大隊，之後還會繼續惹事，她得想個法子，要麽讓人離開， 要麽讓人乖覺。

等收拾的差不多的時候， 姜老才讓蕭玖和白老七跟著出去。

照舊來到了僻靜的地方，姜老問白老七這幾年過得怎麽樣， 白老七有些激動地講述了這幾年的事情，然後問：“姜爺，我離開上海， 碼頭那邊的貨倉怎麽辦？”

姜老看向蕭玖， 蕭玖笑著說：“姜老的囑托我都圓滿完成啦。”

白老七沒明白他們之間的啞謎，但沒有出聲打斷。

姜老繼續說道：“世道已經變了，之前，我還想著什麽時候能東山再起， 這幾年的生活倒叫我明白了， 時移世易， 順應時代才能更好的生活啊。”

“姜爺。”白老七有些擔心地喊道， 蕭玖也有些擔心地看著他。

“放心吧，我沒事，江山代有才人出，我啊，老啦，只想安度晚年。”

“您放心，有我在，您的晚年不會無依的。”蕭玖立刻表忠心，這是她一開始就打算好的。

現在韓老有韓毅在，她不用負責，但姜老和馮老肯定是她來養老的。

“嗯，這就好，老五，出來吧。”姜老說道。

蕭玖迷惘，白老七心中一凜，立刻戒備。

“姜爺。”出現的赫然是當初跟蹤蕭玖到小巷子的人。

“邱老五，你來幹什麽？你不是接了草編蚱蜢了嗎？”白老七質問。

邱老五拿出蚱蜢，躬身，雙手遞給姜老。

姜老沒接，反而對蕭玖說：“白老七的蚱蜢在你這裏吧。”

“在的。”蕭玖從斜挎包裏取出草編蚱蜢遞給姜老。

“你收著吧。”

短短四個字，讓躬身的邱老五猛然直起身子，白老七也驚訝轉頭看她。

蕭玖見狀把疑惑的目光投向姜老：“怎麽了？您老說句話啊。”

“小玖，草編蚱蜢是信物，這你是知道的，那你知道我為什麽把它作為信物嗎？”

蕭玖搖頭，姜老接著說：“我雖然一直在編蚱蜢，但你看看，我給你的蚱蜢有什麽特點。”

蕭玖仔細觀察了一下，不確定地說：“都是棕葉編的？”

“沒錯，還有呢？”

蕭玖就搖頭，她看不出。

姜老笑著說：“我是從別處逃荒到的上海，關於家鄉的一切記憶都已經模糊了，只記得，家中長輩曾贈我棕葉蚱蜢，在家鄉，那是祝福人飛黃騰達的意思。”

“我在每只蚱蜢的腹部編了‘平安’二字，是希望重獲自由的你們富貴平安。”

“老五，老七，棕葉蚱蜢送出了是不會收回的，只能擇新主。”

蕭玖忽然就覺得手上的棕葉蚱蜢有些燙手了，那時候為了不讓人打擾白老七，自作主張收回了蚱蜢，現在該怎麽辦？

要不，先還給白老七？

蕭玖正想著怎麽不尷尬地把蚱蜢送出去，白老七已經抱拳：“白老七願受小姐差遣。”

是小姐，而不是之前的蕭小姐。

蕭玖見姜老點頭，笑著說道：“七叔，你喊我小玖就行了。”

“小玖。”白老七聽話改口。

邱老五見此場景，知道姜老是鐵了心要完全退隱了，想了想，到底沒辦法說服自己跟著個小丫頭，收好蚱蜢抱拳和姜老告辭。

往後多年，他數次見到白老七，心中不止一次後悔今天的選擇。

後話暫且不提，邱老五無聲無息地離開了，蕭玖豎起耳朵聽了聽，只有風聲和各種植物葉子舒展的聲音。

“怎麽？你那耳朵不靈了？”姜老笑道。

“姜老，他是怎麽做到的？我一點也沒有覺察到他跟著我們。”

“呵呵，他從小練的就是這個，能被你察覺到，他幾十年就白練了。”

“那倒是，人外有人，我比不上的人多了。”

“老七以後就跟著你了，你可以把他當自己人。”

七個堂主中，白老七是他親手養大的，他的忠誠毋庸置疑，願意跟著蕭玖，也是因為蕭玖要給姜老養老，跟著她，就等於跟著姜老，只是名份而已，白老七並不在意。

“姜爺，貨倉？”白老七執著地問。

姜老感慨，這麽多年白老七都沒有變過性子啊。

貨倉的存在有兩個目的，一個是他之前不甘心就這麽黯然退場，在裏面放了足夠他東山再起的物資。

另一個，七個堂主都在政府掛了號的，他能護著他們全身而退，卻無法保證他們能安分守己，於是，他就讓他們守著貨倉，不惹事，就沒有人會為難。

不過，他已經想明白了，個人有個人的活法，他保護著他們，其實也限制著他們，時間久了，必定會反噬。

R本特務一直在暗中尋找那批軍火，他也怕夜長夢多，剛好蕭玖要去上海，索性一並處理了。

此後，他就只是個被下方的老頭子嘍。

“裏面的東西，我已經讓小玖處置了，貨倉現在就只是個貨倉而已，不必在意了。”

白老七舒出口氣：“這樣就好，我也不用時時掛念著。”

貨倉的事情塵埃落定，白老七整個人明顯輕松了起來。

“姜老，我哥去上海念書了，房間暫時空著，要不，七叔先住我哥的房間？”

“不用了，他直接住老馮的房間。”

蕭玖原本還想說些什麽，見白老七很樂意跟著姜老，就不說什麽了，反正今天鬧了場大的，姜老他們都安然無恙，有些人應該知道，不能再向他們伸爪子了。

吃完晚飯，蕭玖回到房間，開始寫反映關雪芯煽動人民群眾，無故曠工，對抗大隊長，並汙蔑他和支書的書面報告。

寫完後，蕭玖想起已經離開的聶延有點悵然若失，隨即又振作起來，思考明天要怎麽跟知青辦的人溝通，最好把關雪芯弄到別的地方去。

天光大亮的時候，韓毅已經開車帶著蕭玖往縣城去了，離開了大隊，韓毅的臉已經拉了下來。

“有意思，小玖，沒想到你們大隊還挺能整活的。”

“嗤！”蕭玖也沒有了在家人和長輩面前的嬉笑，“都是閑的，欠收拾。”

她把上次關雪芯算計蕭保禮落空的事情說了一下：“也怪我，知道她心機深，不走正路，還體諒她一個年輕女孩下鄉不容易，沒有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你準備怎麽做？”

“她是沖著弄死我爹和韓老他們來的，你說我怎麽做？”

“呵，北大荒那邊急需人手，關雪芯這麽能幹，就調去那裏吧。”

“挺好的，她煽動人民群眾與大隊長對立，無故曠工，的確需要到最困難的地方去磨磨心性。”

經歷過雲秀事件後，蕭玖不會再把自己的同情心隨意給別人。

她拿出筆，在末尾寫上了自己的建議。

對關雪芯的處理，兩人達成一致，到了縣知青辦後，蕭玖把自己寫的材料交給那邊的工作人員，和對方溝通後，就和韓毅去給韓老他們準備生活用品去了。

昨天的一場鬧劇，把除了床之外所有的東西都砸了，他們兩個今天的任務還是蠻緊的。

知青辦收到材料沒多久，G委會的人就來了，開會商討後，直接給關雪芯下發了讓她去北大荒的通知。

齊山生產大隊知青點，關雪芯失眠了一個晚上，她只是不憤自己的好事被蕭玖破壞，加上蕭保禮去了上海念書，她的機會徹底沒了。

就想給蕭玖一點教訓，她不是狂傲嗎？沒了書記女兒的身份，看她怎麽狂？

剛好葛出征也有對付書記的意思，兩人一拍即合，至於鄭蘭芬，她就是自己過得不好，也不想別人過得好的典型了。

他們設計了很久，甚至，她還打聽到市裏G委會的主任想染指縣城的G委會，迂回地聯系上了對方。

本以為勝券在握的，沒想到，最終還是功虧一簣。

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會是什麽，昨晚，她去找過葛出征，葛出征避而不見，這個前兩天還對她甜言蜜語，試圖用救命之恩蠱惑她下嫁的男人，一點也靠不住！

“關雪芯出來一下。”外面傳來自行車的鈴聲，和大隊長的聲音。

關雪芯心中猛然一驚，但還是出去了。

知青點門外，大隊長陪著一個穿著中山裝推著自行車的人，看到她出來，對來人說道：“她就是關雪芯。”

來人確認了身份後，就把一份書面通知書給了她，說道：“關雪芯，你來了齊山生產大隊後，不思進取，為了逃避勞動，假裝落水，又煽動人民群眾與大隊長對立，無故曠工，情節惡劣，組織商討後，一致認為你需要去最困難的地方，用勞動與汗水改造自己的思想。”

“通知下達後三天內，請務必出發前往。”說完，來人跟大隊長打了聲招呼，就騎著自行車離開了。

留下呆若木雞的關雪芯，和一眾竊竊私語的吃瓜群眾。

人群裏，葛出征默默離開，大隊長看見了，沒理會，這次，他不會這麽輕易就放過葛家。

他們大隊不需要攪屎棍。

也不知道大隊長是怎麽操作的，關雪芯不情不願離開後的第三天，公社忽然派人過來，說是齊山生產大隊人員太多了，要分流。

大隊長召開了全員大會，蕭玖也去了。

蕭定國坐在臺上，手上是整個大隊的花名冊，現在已經被分成了兩份。

大隊長舉著喇叭宣講此次全員大會的主旨：

“齊山生產大隊名字不變，會增加一個附山生產大隊，根據就近原則，葛家和葛家附近的人家都會編入附山生產大隊，其他可以根據自願原則，分流到附山生產大隊或者留在齊山生產大隊都可以。”

“好了，現在由書記宣讀編入附山生產大隊的家庭名單。”

接過喇叭，蕭定國沒說什麽廢話，直接點名，葛家整個家族以及他們的姻親都編入了附山生產大隊，包括幾家姓蕭的人家都編了進去。

另外所有雜姓也都編了進去，當初，他們逃荒到這裏的時候，就是分了一處地方給他們的，他們本來就住得近，完全符合規定。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大隊長煩葛姓和雜姓不消停，還想把他打入塵埃，直接就把人清出去了。

想想新大隊的名稱：附山生產大隊，附的哪座山？還不是齊山，這是敲打，讓他們不要忘了當初的收留之情呢。

蕭玖只覺得大隊長幹得漂亮，葛家不是想做大隊長，想做支書嗎？現在都能滿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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