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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防不勝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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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離開天門山後, 在附近的人類城鎮稍作休整。

恰逢陰雨氣候,到處濕漉漉的,封羿遲租了一艘畫舫, 飄搖江上。

坐看煙雨朦朧,倒是很有意境。

不過這份忙裏偷閑的怡然, 很快被人攪擾了。

也不知姬言禹用了何種方法, 居然知曉他們的位置,追來了。

他孤身一人,沒有驚動其他任何一個。

“封羿遲。”姬言禹撐著傘, 忽然落在船頭。

目的性很明確地奔著他而來。

正在矮桌上烹茶的楚溪蘭大感意外, 隔窗探出腦袋問道:“莫非他跟姬棄忱一樣,也有類似於羅香盤的追蹤神器?”

鳳凰族這麽富有的嘛。

封羿遲看待姬言禹的眼神及其冷冽,夾帶著一股殺意,“你還敢來?”

“為何不敢?”姬言禹朝他走去,“我用了龍族心頭血才活下來的, 你理應怨憎我。”

下一瞬, 封羿遲毫無預兆地祭出望朔銀槍,銀亮的槍尖就抵在他咽喉處。

“我無需去怨憎一個死人。”

雨傘落了地, 原處轉悠一圈, 掉在船頭一角。

細細的雨絲潤濕了姬言禹的頭發,他站立不動,不以咽喉的威脅為懼, 搖頭道:“我卻不是來送命的。”

他註視著封羿遲:“我可以死, 還不到時候。”

楚溪蘭聽姬宜真提過不下一次, 說凰子是個善良之人, 他們雖出身鳳凰族, 但遇事並不一味偏幫自己族人。

對就是對, 錯就是錯,顯然千年前,鳳凰族錯得離譜。

楚溪蘭倒不會因此相信姬宜真的話,不過大家都長了一張嘴,有事說清楚再動手也不遲。

她按住封羿遲的銀槍,問姬言禹道:“那麽你是來做什麽的?”

“有事相商。”姬言禹伸手往前一請,態度坦然又誠懇:“願意與我一道坐下飲茶麽?”

封羿遲半步不肯挪動,“你憑什麽認為我會與你心平氣和坐下來?”

“你會的。”姬言禹語氣篤定。

只見他從自己的衣襟下方,拿出一枚項鏈。

莫約拇指大小的吊墜,瞧著晶瑩剔透,呈現片狀,金燦燦的並非凡物。

封羿遲雙眸微瞇:“這是——龍鱗。”

“不錯,是龍鱗,就憑這個。”姬言禹垂下眉眼:“現在你願意和我對坐了麽?”

封羿遲冷笑一聲,望朔銀槍不僅不退,反而前進了幾分,鋒利的尖端霎時間劃破他脖子的皮膚。

鮮血流了出來,看得楚溪蘭心頭一跳,姬言禹卻依然穩在原地。

不得不說這位心理承受能力很厲害。

“你說不是來送死的,卻帶著龍鱗來見我,不是挑釁是什麽?”封羿遲隨時可以了結他的性命。

姬言禹低頭,洩出一絲苦澀,啞聲道:“這是當年龍女親手贈我的定情信物。”

定情信物?難不成他們不僅僅是兩族通婚,還有感情?

楚溪蘭心下琢磨,鳳凰與龍一直交好的話,很可能自幼相識青梅竹馬,這樣一來,後面發生的事情就太虐心了……

封羿遲盯著姬言禹不說話,手中銀槍沒有繼續往前送。

姬言禹繼續道:“時至今日,它不只是一個念想,更是龍女還存活於世的證據。”

“什麽意思?龍女還活著?!”

楚溪蘭驚訝萬分,立即扭頭去看封羿遲。

前不久才從姬宜真那裏聽說,龍女是封羿遲的姑姑。

男主不是僅存的最後一條龍麽?

姬言禹擡起頭來,斬釘截鐵:“她活著,我無比肯定!”

封羿遲面沈如水,收回望朔銀槍,冷聲道:“我不妨聽聽看,你能說出些什麽。”

他轉身,跨入畫舫的船艙內,拂袖撣去水珠,於矮桌旁坐下。

楚溪蘭連忙給他倒上一杯熱茶,做好聽故事的準備。

姬言禹跟隨進來,也揮去水氣,在他們對面落座。

他也不繞彎子,直言道:“這片龍鱗曾經是我和龍女結契的媒介,雖然她已經單方面斬斷契約,但我找尋許久,得到一個能夠感應到她存在的契術。”

封羿遲狹長的眼眸獵鷹一般盯著他:“是何契術?”

“自然是某種禁術,以血為引。”姬言禹與他四目相對,雙眸深處迸射出一股熱切:“龍鱗是有反應的,她還活著!”

他難掩激動,看著不像作假。

“此話當真?”楚溪蘭跟著激動起來,封羿遲在這世上還有親人,這個消息絕對是意外之喜!

封羿遲本人倒是冷靜,問道:“你親眼看見了活生生的她?”

姬言禹被問住了,沈默三兩息,長嘆一聲:“不曾。”

“她躲著不願見我,就連親手收走我的性命都吝於現身。”他握緊了手中鱗片。

封羿遲不由輕嗤:“那麽你如何確定她活著?還是為了自己心裏好受一些,臆想出來的?”

姬言禹眉頭一皺,朗聲道:“你可以不信我,但不能否認她沒有死!”

封羿遲無聲望著他,沒接話。

楚溪蘭見姬言禹如此堅持,道:“若是龍女在世,總有其他佐證吧?僅僅憑借一片龍鱗麽?”

“如何沒有?有那麽幾次……我差點就能留住她了。”姬言禹說起此事透著幾分遺憾落寞,自嘲一笑:“多年來我一直默默追尋她的蹤跡,卻總是差之毫厘,失之千裏。”

她在躲著他,不願現身,就是要看他日日痛苦,到處奔波,備受內心煎熬。

可他依然很高興,高興她還活著。

而自身所遭遇的一切,都是理應承受,這是他的罪業。

這輩子都還不清。

楚溪蘭已經有點信了龍女尚且存活的訊息,對姬言禹不禁生出幾分好奇。

看封羿遲一言不發,索性代為詢問:“你和她既然有定情信物,可見不是家族聯姻那麽簡單?”

他出走千年追尋龍女的下落,不回鳳凰族看哪怕一眼,就連聽聞父親姬令熵亡故,都這般心平氣和……

看來真是位癡情人。

姬言禹垂下眼睫,低聲道:“正因為有情,我才更應該以死謝罪,我希望她親手殺了我。”

封羿遲沒說信不信,面無表情道:“你最後一次見她,她在哪裏?”

“在苦海水域,”姬言禹眉頭緊皺,“那已經是七年前,她可能不太好,四處閃躲無處為安……”

他懇求地看向封羿遲:“我希望你找到她,好好照顧她,到時候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你有何立場說這種話?”封羿遲冷冷地勾起薄唇:“不論她是否活著,你都難逃一死。”

“不過現在,你成功替自己爭取下活命機會。”在找到龍女之前,他可以不動姬言禹的小命。

姬言禹淡然一笑:“但求一死。”

“我告知你此事,便是希望多個人手幫忙尋找,其他人我都信不過,只剩下你了。”

話已至此,他緩緩站起身,拿回自己掉落的油紙傘,提出告辭。

楚溪蘭目送姬言禹離去,消失在縹緲的江面煙雨之中。

她回過頭,看到封羿遲臨窗而坐,半斂著眼皮,若有所思。

這種時候,她就不聒噪打擾了,安靜坐在一旁吃糕點。

一邊偷偷翻看腦海中的原著。

書裏好像沒提龍女的事,全程都是男主走哪殺哪,遇神殺神,屠戮滿門四處結仇的故事。

原著封羿遲跟鳳凰族結下死仇,姬棄忱三番兩次帶人來尋晦氣,累積下來送了不少人頭,整個鳳凰族人口銳減。

這種情況,也沒見姬言禹出來,他就像死了一樣,對族人不聞不問。

而且也不曾提及龍女……這是為什麽呢?

她真的活著麽?

楚溪蘭隨便翻翻就不看了,劇情差誤太多,原著已經沒有多少參考價值。

******

兩人在江上畫舫逗留一日,便回到當時落腳的丹崇小鎮。

封羿遲下一個盯上的是紫林宗,要在這裏探聽一些消息。

上次才剛來就遭遇了屠龍隊的圍攻,楚溪蘭生怕後面又跑出陰魂不散的姬棄忱。

小心翼翼問道:“我們是否要做些防範?”

“不必。”封羿遲直視前方人群,道:“圖陽秘境快開啟了,想必他們會為此忙碌一段時間。”

楚溪蘭後知後覺,一敲自己腦袋:“我差點把這事兒給忘了!”

紫林宗是個藥修大宗門,本該是塊難啃的硬骨頭,但男主的機緣馬上就來了。

宗主厲白顏的兒子,會在這次的圖陽秘境裏身受重傷,他雖是藥癡,但心系兒子,自然不會吝嗇好藥材。

厲白顏會開啟自己的藥爐,那是一件擁有器靈守護的法寶,龍角就藏在裏面。

若非他親自打開,給了封羿遲可趁之機,這裏免不了一番死鬥,器靈是可以幫助主人二打一的。

想要從中盜取寶物,難度極高。

以及……封羿遲這家夥的又一朵桃花快要登場了。

厲白顏怎麽也想不到,自己寶貝的小女兒會愛上一條龍,並且在得知龍族的血海深仇後,願意幫助他向自己的父親覆仇。

(就是那種戀愛腦軟妹為所愛之人,大義滅親的戲碼)

如果厲白顏身邊沒有背叛者,這人還真不好對付,因為他的靈藥太多了。

且不論在哪裏,會醫懂藥的人總是更受人敬重。

厲白顏不僅道行高深,經年積累下來的人脈極廣,以靈藥換取的法寶也儲存豐厚。

總結起來,就是一個血厚又多金的大boss。

光靠封羿遲一人難以拿下,必須疊加主角光環,外加助攻buff才行。

楚溪蘭偷偷補充完知識點,沈重的一拍封羿遲肩膀:“是時候做出點犧牲了。”

“?”

“必要的付出,都是為了勝利!”

封羿遲不化出真身銀龍,很難打贏厲白顏,非常需要他閨女的仗義相助。

這種時候,大概……只能出賣男色了。

不過得拿捏好其中分寸,□□可以,欺騙感情就可恥了。

女配尚未出場,楚溪蘭已經像個老媽子一般顧慮良多。

圖陽秘境即將開啟,對許多宗門而言是一件大事,姬棄忱也投入心力在其中,而非一味顧著自己立威。

這意味著,跟在他們身後的狗皮膏藥暫時脫落一段時日,感覺別提多清爽了。

楚溪蘭心情很不錯:“我們可以過幾天安生日子了。”

“我看未必。”封羿遲忽然停住步伐。

他修長的指尖一挑,一根細白絲線被扯了出來,末端還串著一顆眼球。

楚溪蘭一楞,乍然跟那只泛著青白色的眼珠子對視,大眼瞪小眼,激起一身雞皮疙瘩。

“這是什麽啊!”

“是竇若瑾的追蹤手段,他還真是賊心不死。”封羿遲將那枚眼睛擲落在地,一腳碾碎了它,化作一小灘濃稠汁液。

眼球爆漿的聲音,如此酸爽。

楚溪蘭的好心情瞬間大打折扣:“又是他……”

“他很執著於你。”封羿遲側目瞥了一眼過來。

楚溪蘭連忙擺手表示無辜:“我也不想這樣的,與他根本說不通道理。”

“無妨,再見到他,殺了就是。”封羿遲扔下這麽輕飄飄一句,旋身向前。

楚溪蘭踩著小碎步跟上,探出腦袋問道:“我們是不是暴露位置了,現在要不要換個去處?”

封羿遲一搖頭:“不必躲藏,裴宣齊來了,先去跟他會合。”

楚溪蘭看封羿遲已有打算,對竇若瑾不以為意,頓時底氣大增。

被惡毒男配盯著怕什麽,只要有人罩著她,就可以茍住。

她要悄悄學一身真本事,驚艷所有人。

楚溪蘭不無感嘆,她若是早點穿書過來,還能趁著劇情展開之前學本領。

哪至於現在這樣做個菜雞。

然而封羿遲的覆仇已經開始,她還能脫離他去加入門派麽?

別說竇若瑾的威脅,她自身體質就跟不定時炸彈一樣,暴露就會有危險。

******

兩人來到一座莊園前,開門的是裴宣齊,聽他說已把這裏買下來了。

丹崇是修行人士聚集的小鎮,不僅有消息往來,也有丹藥武器等等交易。

在此處有個落腳點,行事會方便許多。

莊園納在封羿遲名下,用於購買地契的金銀靈石,出自於龍宮。

在海底寶藏開啟後,封羿遲已經非常富有,他把這些繼續交給裴宣齊打理。

裴宣齊不負所望,對庶務很有一套管理方案,如今的龍宮減免許多不必要的開支,還能出產各類水產品。

他這次到丹崇就不是空著手來的,帶了不少珍珠貝殼珊瑚,皆是珍品,適合成為煉器師的材料。

楚溪蘭聽完他簡短的匯報,忍不住豎起大拇指:“為龍宮創收,你真是好樣的!”

裴宣齊絕對是個合格的財務總監。

“多謝誇讚,”裴宣齊笑了笑,道:“裴氏歷來受到龍族庇護,這些是我分內之事,不僅是我,我妹妹同樣如此。”

裴茵筱自然也跟來了,顯然她並未放棄心中的打算。

望著封羿遲,神情楚楚:“還望龍主莫要拒絕我的侍奉。”

封羿遲面無表情拒絕:“我不需要人侍奉。”

裴茵筱細眉蹙起,輕咬自己下唇,看向楚溪蘭:“我定會與溪蘭妹妹和睦相處,替她分憂……”

“?”楚溪蘭連連擺手:“別別,我沒有侍奉他,不需要分憂。”

她魂穿之前,這個身體的主人倒是說過要追隨侍奉封羿遲,她過來後掌控主動權,就再沒提過了。

封羿遲一個大男人,好手好腳的,在各種小術法極為方便的情況下,哪裏需要丫鬟?

裴茵筱不信,若說之前她還能聽進去楚溪蘭的解釋,現在是全然不肯信了。

楚溪蘭出事後,封羿遲第一時間趕走了她,親自想法子前去梧桐崖營救。

明知梧桐崖必定有諸多準備,守株待兔等著他自投羅網。

他還是去了,義無反顧。

以女子敏銳的直覺來看,裴茵筱明白了楚溪蘭對龍主的特殊。

不過這沒關系,龍主身邊,自然不會只有一個女子。

裴茵筱願意與楚溪蘭一起,以姐妹相稱。

無奈龍主依然沒有接納她的意思,所以她一刻不肯多等,陪同裴宣齊一塊趕到這來。

“龍主,請留下我在身邊吧!裴茵筱願為奴為婢。”

“他一個大男人,好手好腳的,要什麽奴婢?”

楚溪蘭沒忍住,把心裏話說出來了。

封羿遲朝她看來,“你不希望我答應?”

楚溪蘭不做正面回覆,只道:“可別養成驕奢淫逸的壞毛病,知道麽。”

“驕奢淫逸?”

封羿遲被她這個詞給氣笑了,伸手捏住她小巧的下顎:“是誰貪吃貪財,依我之見,你的壞毛病更多。”

“什麽貪吃貪財?我頂多是見錢眼開,算不上貪。”楚溪蘭不服氣,不該她的她也沒拿啊!

再說口腹之欲,又不礙著誰,多吃點怎麽了。

裴茵筱一直覺得楚溪蘭對龍主不夠敬重,心生不滿,抿起唇角道:“溪蘭妹妹憑何能代替龍主做決定呢?”

“我不能,我沒有,不過提點小小意見罷了。”楚溪蘭知道自己挺礙眼的,後退半步道:“你們自己決定吧,我不打擾,這就走。”

裴茵筱有主動追求的權利,封羿遲也有拒絕的權利,都不幹她的事兒。

如果封羿遲不想拒絕……那就……祝他們長長久久百年好合?

楚溪蘭眉間微微一皺,不太高興的想著——封羿遲應該會拒絕吧?

她溜達著從正廳出來,打算逛逛莊園,熟悉一下地方。

誰知還沒走遠,便看到裴茵筱神色低落的跑出來了。

速度非常快,幾乎可以算是前後腳的功夫。

楚溪蘭一挑眉,朝著正廳門口去尋找封羿遲的身影,沒見著他,這就推拒掉妹子獻身了?

他速度很快嘛!

“我早說龍主不會接受她,她非不聽。”

不知何時,裴宣齊站在楚溪蘭身側。

楚溪蘭收回目光,仰頭看他,問道:“你也讚成自己妹妹為奴為婢麽?”

有這樣當人哥哥的麽?

裴宣齊不禁一笑:“很難理解是麽?為何臣服,為何忠誠。”

他嗓音清澈,輕聲道:“在親自遇見封羿遲之前,我也迷茫不解過,父親為何要忠誠於龍族。”

“現在卻是有些感同身受,那是因為——我們刻在骨子裏的慕強。”

“只有真正的強者,能讓我們折服。”

“這樣……”

這段話,楚溪蘭聽得雲裏霧裏,不明覺厲。

裴宣齊又道:“茵筱有自己的人生,她任何決定無需過問我的同意。”

他勸阻了她不聽,便不會去多加幹涉。

反正撞了南山,自然懂得回頭。

“這倒是,哪怕是再親的親人,也不能代替她作出選擇。”

楚溪蘭背過雙手,“慕強心理麽……或許跟你們的真身有關系。”

裴宣齊真身是章魚精,軟體無骨,所以希望有個強大的主心骨,定海神針一般指引他方向?

有一個值得托付信賴的首領,某種程度而言也算幸事一件。

楚溪蘭胡思亂想,忽然聽他道:

“裴茵筱不會放棄的,如何,你要有所行動麽?”

“我?”楚溪蘭不解,指了指自己:“我要行動什麽?”

裴宣齊以一種意味深長的目光打量她,笑而不語。

楚溪蘭覺得他多半也認為自己是封羿遲的女人。

嗐!

她擺擺手,掏出儲物袋,問道:“你說帶了物件到丹崇販賣,可有什麽門路?我也想出手一些閑置物品。”

她在銀月峰搜刮來的東西,大多是用不上的,也沒有多稀罕,丟在儲物袋純屬占用空間。

裴宣齊笑道:“你若信得過我,我可以替你代為處理。”

楚溪蘭聞言大喜:“那真是太好了,有什麽信不過的,又沒有值錢玩意。”

“就不知會不會太麻煩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臉蛋。

裴宣齊彎了彎眉眼:“無需客氣,樂意之至。”

“多謝你了。”

******

他們會在丹崇小鎮逗留幾天,楚溪蘭把還不熟練的四合琴搬出來,準備下一番苦功夫。

就拿出對待高考的勁兒來,這可是性命攸關的自保手段!

她摩拳擦掌,被封羿遲瞧見了,最嚴厲的老師不請自來:“這回若是一直沒有長進,必要有懲罰。”

他一撩衣袍,在石凳上坐下,冷眼盯著楚溪蘭練琴。

“懲罰?”

楚溪蘭沒料到這人一上來就這麽認真,癟著小嘴問道:“你想怎麽樣?”

“不怎麽樣,”封羿遲的唇畔漾開一抹淺淡弧度:“罰你半年之內不許進食。”

“半年!”楚溪蘭倒抽一口冷氣,不敢置信的看著他:“你知道半年有多少天麽?本來我就是隨緣進食,又沒有一日三餐,若非在城鎮,一口好吃的都看不到!”

封羿遲對她的控訴不為所動,“就半年。”

“我不同意!”楚溪蘭哪肯答應,一手叉腰,一手點在他胸膛上,“我會努力練琴的,沒必要弄這種懲罰機制。”

她嘴裏嗶嗶個不停,務必讓他明白人是鐵飯是鋼的至理名言。

封羿遲一低頭,瞧一眼在自己胸膛上作亂的小手,一把攥住。

“手還要不要了?”

楚溪蘭一噎,連忙往回縮,“你可別說要把我的手砍下來……”

這家夥真是越來越不好惹了。

可惡。

封羿遲挑挑眉頭,倒沒有為難她,松開她的手道:“去練琴。”

他往石桌上擺放烹茶的小泥爐,一副午後悠閑姿態,就近監督。

“我這就練,不過要先說好,懲罰我是不認的。”

楚溪蘭也是有好勝心的,作為外來魂魄,術法全然不懂,哪能一直如此。

最討厭的就是被動挨打了!讓人欺負了不揍回去怎麽行?

所以,她要變強,把那些欺負她的人通通摁死!

摁死!

一路上跟著封羿遲已有些時日,估計他也看出來了,楚溪蘭很多時候更像個人類。

但他什麽都沒問,不知是心中有底,還是渾不在意。

庭院裏的叮咚琴音響了起來,曲不成曲,調不成調,大半個下午無斷絕。

直至天色漸晚。

裴茵筱捧著一套素凈寢衣來尋封羿遲,垂首道:“此乃鮫綃紗制成,輕薄有如無衣,熱水已備下,恭請龍主沐浴。”

封羿遲淡淡一擡眸,瞥一眼那薄如蟬翼的衣料,道:“我說過,不需要張羅這些。”

裴茵筱對他的冷淡不以為意,收起鮫綃紗,笑了笑:“龍主若不喜輕薄款式,還有流光綢,穿此衣入睡,能集月之光華。”

“以前翟青漓在龍宮就折騰這些?皆是女子所用,莫非泡在脂粉堆裏。”封羿遲連伸手觸碰都懶得,道:“丟給楚溪蘭。”

剛把四合琴收起來的楚溪蘭:“什麽?”

莫名其妙就收到了衣裳,有這種好事?

楚溪蘭扭頭看向裴茵筱,“我可以回收任何東西,盡管丟給我吧!”

自己不用還能轉賣呢,反正現在已經有渠道了。

封羿遲嘴角微勾,轉身離開。

“好的。”裴茵筱看了看楚溪蘭,連忙追上去,道:“龍主不喜華服美裳,茵筱可備下尋常寢衣。”

“不必。”封羿遲頭也不回:“我說最後一次,不要做多餘的事。”

“還請讓裴茵筱服侍。”裴茵筱泛紅的俏臉,語氣略有些害羞,又透著一抹堅定。

封羿遲眉間一蹙,淡淡道:“你真想做些什麽,不妨去協助裴宣齊。”

裴茵筱搖搖頭:“我又不是哥哥,他所做自然與我不同,我想留在龍主身邊。”

“裴茵筱,我的耐心很有限。”

封羿遲向來獨來獨往慣了,哪怕是裴宣齊,起初他也沒打算留用。更何況眼前的裴茵筱。

見他這般態度,繼續說下去就要惱了,裴茵筱立即閉嘴,不敢多言。

目送他頭也不回的離去,她佇立身後,眼眸微閃。

楚溪蘭沒有去摻和封羿遲的私事,練了一下午的指法,白嫩的手指頭都快抽筋了。

她伸伸懶腰回房休息,屁股還沒坐熱,裴茵筱就來敲門了。

“你怎麽來了?”

楚溪蘭開了門堵在玄關處,沒讓她進屋。

裴茵筱從儲物袋拿出一堆鮫綃紗流光綢,道:“這些是龍主讓我給你的。”

“這麽快就送來啊……”她是在封羿遲那裏碰壁馬上來找她的麽?

楚溪蘭拿不準是否要讚她一句高效率。

裴茵筱笑了笑,另外拿出一套女子寢衣:“溪蘭妹妹,我也給你做了新的,這就沐浴換上試試吧?”

“啊?這如何使得?”楚溪蘭大為意外,“無功不受祿,不敢勞煩裴姐姐。”

這樣突如其來的好意,頗有點讓人膽戰心驚呢。

裴茵筱解釋道:“是替龍主做寢衣時順帶而為,溪蘭妹妹可是嫌棄它不起眼?鮫綃紗雖不算多麽名貴,但勝在輕滑,穿著它入睡再合適不過了。”

“裴姐姐多慮了,”楚溪蘭擺擺手:“正因為它很好,我才不敢貿然收下。”

她深知吃人嘴軟拿人手短的道理,寢衣是縫制過的,與布料不同,這份禮物她如何敢收。

若是二人相熟還沒什麽,問題是並無多少交情。

裴茵筱嬌俏的臉上隱匿了笑容,低聲道:“……龍主拒絕我,你也要拒絕我是麽?”

楚溪蘭看著她,不知道怎麽接話。

“不過是一件衣裳,人厭狗嫌的,可真是……”裴茵筱低下頭,露出難過的表情,一把抓起寢衣:“不如燒了吧!”

“不至於,真不至於……”楚溪蘭伸手一攔。

這是裴齊宣的妹妹,擡頭不見低頭見,非要鬧成這樣麽?

為什麽要做讓人為難的事情呢,她又不懂得如何安慰人。

楚溪蘭心裏嘆口氣,從她手裏接過寢衣,面上笑道:“你說得對,不過一件衣裳,我收下就是。”

“盛情難卻,我便當一回伸手黨了。”

裴茵筱這下滿意了,“快去換上試試,我還是頭一回裁衣呢!”

說著推搡楚溪蘭進入裏屋。

修行之人要弄一桶熱水洗澡,簡直是輕而易舉。

楚溪蘭被趕鴨子上架似的,半推半就,在屏風後的木桶裏沐浴。

裴茵筱倒沒有一直在外盯著她,見她乖乖配合,心滿意足的離開。

於楚溪蘭而言,今晚的一切頗有點莫名其妙。

她深谙這些工具人女配的手段,別是要跟她玩宅鬥爭寵的破爛戲碼吧?

因此留了個心眼,再三檢查了這套寢衣,細致處都不放過。

布料光滑柔軟,針腳細密,潔白如雪,輕輕一嗅,並無任何奇怪氣味。

“難道裴茵筱真是好心送禮物來的?”

楚溪蘭心裏嘀咕著。

即便是好心,她也沒打算穿,就怕那個萬一。

經過苗幼嫵事件,如今是草木皆兵了,誰知還有什麽不認識的禁咒。

楚溪蘭換了一套其它衣服,收拾好自己,轉過屏風回到臥室裏。

裴茵筱不知何時離開了。

她轉了一圈,很快發現了問題所在,剛脫下來的那套舊衣裙不見了。

楚溪蘭第一時間想的是儲物袋,別丟了才好,裏面好些物件呢!

再思及裴茵筱突如其來的熱切,可以合理懷疑是她順走的吧?

所以……她是來偷東西的?!

楚溪蘭皺皺眉頭,連忙往外追尋出去。

這座莊園除了封羿遲居住的正院,還分左右廂房。

裴茵筱的房間與楚溪蘭同在右廂房這一側,距離沒多遠。

楚溪蘭很快抵達,卻撲了個空。

裴茵筱不在,她會去哪兒?

楚溪蘭略一思索,給封羿遲發了一道傳音符:“封羿遲,裴茵筱在你那兒麽?有件事想問問她。”

莊園庭院頗大,傳音符的速度比她本人過去要快得多。

封羿遲若是不忙,應該馬上就能回消息。

楚溪蘭卻沒收到封羿遲的回音,她心存疑惑,索性動身去正院瞧瞧。

楚溪蘭沒想到,僅僅兩道院墻之隔,一踏進去,竟是幻境。

“!”

“在封羿遲的住處設下幻境?”是誰這麽棒棒噠?!

莫非是裴茵筱?

楚溪蘭提高警惕,躡手躡腳的朝裏面走去。

沒多久她就發現了人影。

只見庭院的竹叢旁邊,有一張不大的石桌,封羿遲就坐在那裏。

而他懷中,窩著一個女人,正是裴茵筱!

她穿著楚溪蘭剛換下來的那套衣裳,溫聲軟語:“龍主……抱緊我好麽……”

楚溪蘭不由楞住,這玩的是什麽把戲?

你騷就騷,為什麽穿她的衣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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