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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野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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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雪融了, 晌午日頭一出來,在院子裏打個水的功夫,身上竟然冒了汗, 嚴鶴儀扯扯衣領,感覺一股熱氣就騰了出來, 轉頭一看, 元溪果然已經把長襖子外頭那件雙層的袍子給脫了。

上回離家出走,元溪在橋洞子裏躲了幾日, 晚上睡覺睡迷糊了,不小心滾出去,袍子被旁邊兒的大石頭劃破了, 他說幸好當時天冷,用帶的衣裳把腦袋裹住了,否則自己這一張明眸皓齒、粉雕玉琢、天上無雙、地上難尋的俊臉兒就要破相了。

嚴鶴儀一陣無言,拿過針線簸籮, 邊聽他自誇邊補袍子,從舊皮子上剪下一塊兒來, 從裏頭墊在破洞的地方,用細線密匝匝地縫上,倒不覺得突兀。

“祖宗,過來,”嚴鶴儀朝著他招手, 元溪乖乖走過來,頓時一股熱氣襲來, 跟個剛蒸熟的饅頭似的, “剛出這麽多汗, 別急著脫衣裳。”

“我們正玩著呢, 那個男的就把豐哥兒叫走了,”元溪把胳膊環上嚴鶴儀的頸子,用身上的熱氣熏他,“正說要上山摘果子呢。”

嚴鶴儀給他把領口的扣子系上,嘴唇湊過去,在他被風吹得冰涼的臉蛋兒上親了一口,“什麽那個男的?你就是對人家有成見,他同豐哥兒正好著呢,別總霸著豐哥兒不放手。”

上回,趙大娘的侄子同豐哥兒相看,兩下裏都很是滿意,便決定相處一段時日,現下正膩歪著呢。

元溪這個自來熟,自從拉著豐哥兒出去玩了一回,便總去周嬸家喊他,帶著人家到處瘋,周嬸打趣他,說把自家豐哥兒都帶壞了。

年關將近,趙景的木匠鋪子很忙,周子漁便一直在鎮上幫他,很少回平安村。

雖說他不會做木工,趙景也舍不得他勞累,不過像跑腿買個吃的、給趙景擦擦汗餵餵水之類還是可以的,而且,趙景也說了,只要子漁在旁邊兒陪著他,他就渾身充滿幹勁兒,做的木活又快又好。

元溪用通紅的鼻尖兒在嚴鶴儀臉頰上蹭來蹭去,“等豐哥兒也成親了,誰來陪我玩兒啊?狗娃他們太幼稚了。”

“你還嫌人家幼稚?”嚴鶴儀在院中鋪了軟墊的石凳子上坐下,把元溪摟進懷裏,“上回為了搶一塊兒石頭,你不是還同狗娃生氣,倆人互相扔土疙瘩了麽?”

“氣鼓鼓地跑回家,往桌子上放了一堆石頭,又沖著我發脾氣,最後,還是人家狗娃來家裏哄你才好的。”

元溪把臉埋進嚴鶴儀胸口,低聲嘟囔著:“那塊兒石頭是我先瞧見的,上頭鑲著個長翅膀的蟲子,我想送給你的。”

那塊兒鑲了長翅膀蟲子的石頭,是元溪在河邊兒找著的,最後到底給拿回來了,現下正躺在床頭的桌子上呢。

“我的心肝兒肉喲,”嚴鶴儀把人摟在懷裏,使勁兒揉了幾下,“說是要去山上找野果子?相公陪你去好不好?”

元溪這段時日沒做什麽虧心事,所以白日裏的稱呼又成了「哥哥」,只有晚上把他逼得急了,才不情不願地叫上一聲「相公」,把嚴鶴儀都弄郁悶了,心裏頭甚至盼著他再闖一回禍。

立冬那幾場雪下得急,山上的樹很多都還綠著,這一帶長大的孩子都知道,有些野果子就得入了冬,被霜打上一陣兒才好吃。

元溪在回首山呆了大半年,儼然已經適應了,山路走得比平地上都快,一眼就瞧見了滿樹紅彤彤的小果子。

彎腰摘下來一枝,在袍子上蹭了蹭,剛想往嘴裏塞,突然又笑嘻嘻地伸到了嚴鶴儀嘴邊兒,“顏色這麽艷,不知道有沒有毒,相公先嘗嘗。”

嚴鶴儀嗆了一口風,“也就這時候肯叫我相公。”

這果子經了霜,吃起來又粉又甜,嚴鶴儀面無表情地往嘴裏塞了好幾顆,“你給的東西,便是有毒也吃得。”

元溪歪著頭,仔細揣度著嚴鶴儀的表情,“甜麽?要不還是吐了吧,萬一有毒......”

嚴鶴儀拿指尖兒點了點他的額頭,“小東西好狠的心,這叫金剛果,沒有毒。”

“那,甜不甜?”元溪從枝上揪下來一顆,試探著放進來嘴裏,“哇,好甜!”

於是,嚴鶴儀手裏那一整枝金剛果,就又被元溪奪了過去。

“行了,前頭還有別的呢,留著點兒肚子。”

帶刺兒的糖罐子果,長相奇形怪狀的拐棗,落得滿地都是的野酸棗,再往山裏走,又瞧見幾棵結滿了橙黃色果子的樹。

下面的果子都被人摘得差不多了,元溪踮著腳尖兒使勁往上夠,把樹枝都拽下來好幾根。

“我抱你,”嚴鶴儀彎腰抱住元溪的大腿,把人高高地舉了起來,“這是野柿子,書上叫君遷子,可甜了。”

元溪摘了幾個,都是瞧一眼便扔了,“哥哥,這些果子都皺皺巴巴的了,是不是咱們來晚了?”

“別扔,元溪,”嚴鶴儀又把人往上抱了抱,“野柿子就是這樣的,新鮮飽滿的吃起來澀,還會拉肚子,就得是這樣在樹上風幹一些才好吃。”

“哦,”元溪摘下一顆咬了一口,果然好吃,便伸著手摘了許多,放進胸口的布兜子裏,“那咱們一會兒把地上那些也撿起來。”

野柿子摘了半兜,元溪才拍了拍嚴鶴儀的頭,“哥哥,放我下來吧,樹上剩的這些給山裏的鳥留著。”

嚴鶴儀偏要鬧他,“叫一聲相公,我便放你下來。”

元溪可不會就這麽服軟,伸手捂住了嚴鶴儀的眼睛,兩條腿使勁兒在他腰上夾著,嚴鶴儀被纏住了,眼睛又看不見,踉蹌著後退幾步,腳上踩到了個石塊兒,連同元溪一起往旁邊滾了幾番。

一緊張,元溪兩手緊緊扣住了嚴鶴儀的眼睛,嚴鶴儀一股狠勁兒上來,翻身把人壓在了身下,“叫不叫?”

手腕被緊緊攥著,兩條腿也動不了了,元溪只剩一張嘴硬著:“就不叫,就......”

嚴鶴儀含住那兩片兒不聽話的嘴唇,勾出更加不聽話的舌尖兒,把人親得直哼哼。

“相...相公......”

元溪被親得腦子發懵,含含糊糊地服了軟,嚴鶴儀卻不肯放過他,閉著眼睛裝作沒聽見。

“相公!相公!”嚴鶴儀的手已經順著元溪的領口伸進去了,因著是在野外,元溪有些怕,急切地想讓嚴鶴儀停下,慌亂之中口不擇言,脆生生叫了聲「爹」。

嚴鶴儀登時便楞在了原地,食指中指間,仍緊緊夾著元溪胸口變硬了的小點兒,張大了嘴看著他。

“噗——”元溪突然把腦袋埋進嚴鶴儀的襖子裏,肩膀不停地抖著,嚴鶴儀也回過味兒來,抱著元溪在地上滾了幾下。

兩個人鬧騰了一陣兒,一同把散落的野柿子撿起來,又在山裏轉悠了一會兒,正午時分才回家。

身上沾了許多枯葉,嚴鶴儀連屋門都沒讓元溪進,兩人在門口脫了外袍一起抖著,然後放在院子裏的竹竿上晾,又把鞋子上的泥刮了刮,這才進屋去換衣裳。

冬日裏太冷,除了貼身的裏衣,外袍跟襖子都不能常洗,不然濕著水在院兒裏晾一晚,第二天就凍成硬邦邦的冰坨子了。

野果子摘了一大兜,元溪換上在家穿的棉布鞋,坐在院子裏仔細分著,“顧大媽一份兒,周嬸家一份兒,她家人多,得兩份兒,狗娃......”

等分配好,每家也就能各得一把,正發著愁呢,嚴鶴儀過來揉了揉他的腦袋,“不用這麽周全,大家冬天都會上山摘果子的,這些你留著吃就行。”

“真的?”元溪仰頭對著他笑,“那就只給顧大媽送點兒,她年紀大,上山不方便。”

“成,”嚴鶴儀一見著元溪這樣的笑,心裏就格外美,為著這樣好的笑,讓自己舍出命去都行,“你先自個兒玩一會兒,我去做飯,燉只雞好不好?”

“燉雞?”元溪瞪大了眼睛,“大娃還是二娃?”

嚴鶴儀「噗哧」笑出聲來,“哪個娃都不燉,上回鎮上買的,忘了?”

元溪傻呵呵地舔了舔嘴唇,“那就行,多放點兒胡椒,辣椒擱上次周嬸給的那個,家裏是不是還有幹蘑菇,也多放點兒進去。”

“數你會吃,”嚴鶴儀伸出手,使勁兒在元溪臉上揉了一把,“等著吧。”

正午,院兒裏日頭正盛,暖洋洋照在人身上,從裏到外都熨帖了,團子四仰八叉地斜躺在院子正中間,撿了塊兒日頭最好的地方,閉上眼睛睡得正香。

各家煙囪裏都冒著炊煙,仔細一聞,顧大媽家的是白菜燉寬粉味兒,巷口馮伯家的是烙餅味兒。

再遠點兒到了子漁他二大爺家,味道聞不真切,不過,他家最近白蘿蔔大豐收,挨家挨戶送了一圈兒,還剩了兩大筐,這幾日應當都是變著法兒的吃蘿蔔,在外頭遇見說幾句話,都能聞見身上那股白蘿蔔獨有的辣味兒。

元溪被陽光暖融融地照著,托著腮倦倦地合上了眼,直到一股香得人一激靈的味道鉆進了鼻子,元溪才懶懶地起來伸了伸腰。

團子也跟著醒了,站在廚房門口往裏瞧,鼻子一抽一抽地嗅著味兒。

“相公,”元溪從後面抱住嚴鶴儀的腰,“我好喜歡你,好好好喜歡你。”

嚴鶴儀由著他抱,顧自掀開砂鍋蓋子,往裏頭加了點兒鹽巴,“也就這個時候能主動叫我相公。”

元溪往下掰著嚴鶴儀的脖子,在他臉上小雞啄米似的一頓亂親,親一下就叫一聲「相公」,把嚴鶴儀哄得膝蓋骨都軟了。

“去凈手吧,再燉一會兒就成了。”

元溪聽話地去洗了手,趁著嚴鶴儀沒瞧見,在他袍子上迅速擦了擦。

雞燉好了,元溪忍著口水等嚴鶴儀給他盛,一塊兒雞腿肉還沒入口,突然彎腰捂住了肚子,“哥哥,肚子疼,不不不行了。”

一陣風兒似的,元溪拔腿便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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