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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烤雞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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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大伯是個鰥夫, 從嚴鶴儀記事起,便在私塾裏做飯了,工錢要得很少, 只說是老伴喜歡孩子,在世的時候沒那個緣分, 就剩他一個人了, 想跟孩子多親近親近。

私塾裏每個孩子的喜好,他都摸得一清二楚, 自然也知道元溪喜歡吃面食,悄悄摸索許久,終於把饅頭做得似模似樣了。

元溪帶頭剪了他的胡子, 他也沒惱,索性剃個幹凈,然後仍是笑嘻嘻地往他懷裏塞了個白胖胖的大饅頭。

這一鍋饅頭沒蓋好鍋蓋,鍋沿上溜了水進去, 一半的饅頭都沒發起來,給元溪的這個是裏面最軟最蓬的。

嚴鶴儀一摸口袋, 裏面確實有半塊饅頭,此刻已變得硬邦邦的,還沾了雨水。

元溪餓急了,伸手拿過來就往嘴裏塞,嚴鶴儀看著心疼, 此刻又沒有旁的吃食,只得由著他吃。

跟著那半塊饅頭在口袋裏滑出來的, 還有一團黏糊糊的東西, 嚴鶴儀把它在手心裏展開, 借著一道雷, 才看清那東西。

那是一朵很小的石榴花,大概是樹上開出來的第一朵,現下成了朱紅色的一團,花瓣粘在一起,把手心也染了色。

元溪瞥見嚴鶴儀手裏的石榴花,一把搶了過來,使勁扔進雨裏。

嚴鶴儀試探著開口道:“這是...給我的麽?”

元溪把身子往裏轉了轉,留了個後腦勺給他,冷冷地道:“嚴先生是自重的人,誰敢隨意給先生送花。”

“這花顏色太紅,瞧著便討厭,就把它摘下來了。”

嚴鶴儀看著元溪的背影,怔怔地出著神。

他自問元溪來了之後,從未在吃喝上面虧待過他,雖常常幾日見不著葷腥,但總歸是有米有菜,也沒舍得讓他幹過什麽活。

這人怎麽就是不見長肉呢?

不知不覺間,元溪又長高了些,肩膀薄薄的,穿著他的長衫,全然撐不起來,顯得更瘦了。

元溪賭氣一般地啃著饅頭,這饅頭又硬又冷,吃一口還掉渣,噎得難受,但此刻被架在這兒了,不吃得大口一些,總歸是有些沒有氣勢的。

身上一冷,他打了個噴嚏,清鼻涕便流了下來。

元溪用身上的長衫胡亂地揩了揩,終於忍不住了,開口道:“你還在這裏做什麽?回去吧,不用管我。”

嚴鶴儀倒沒有不開竅到真的不管他,後知後覺地把身上的外袍脫下來,裹在了元溪身上,輕聲道:“先生知錯了,元溪寬宥先生吧。”

“回去之後,任你處罰,可好?”

元溪本想把外袍扯掉,奈何實在太冷,便象征性地動了動肩,做足抗拒的姿態,又道:“你若是想做先生,私塾裏有那麽多孩子,何苦來為難我?便是讓他們練上一宿的字帖,也沒人敢說半個不字。”

嚴鶴儀往元溪身上靠了靠,挽住他的胳膊:“果真生我氣了?”

“那你以後怎麽打算的?”

竟還真問我怎麽打算?

自然是等你把我哄好,然後跟著你回去睡大床了。

元溪抽出胳膊來,斜睨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以後便住在這山裏,等著山神哥哥來,做他的小郎君。”

嚴鶴儀忍笑道:“說不定沒等來山神哥哥,倒是等來了大野狼。”

元溪破罐破摔:“那便做大野狼的小郎君。”

又是一道驚雷,遠處果真傳來了一聲不知是什麽東西的叫聲,元溪覺得身上的毛都豎起來了,聲音有些顫抖,依舊嘴硬道:“你還不走?等著我相公來吃你麽?”

嚴鶴儀見他這副樣子,全然忘了什麽禮法,鬼使神差般地想把他往懷裏攬,便當真這樣做了。

懷裏的人使勁掙紮著,卻拗不過他分毫,反而被箍得更緊了。

突然,他覺得腕子一疼,低頭一看,元溪正死死地咬著他不松口,像個在發洩怨氣的小獸。

嚴鶴儀微微皺了皺眉,把人緊緊地攬在懷裏。

直到嘴裏嘗到些血腥味,元溪這才松了口。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就這樣靜默了片刻。

嚴鶴儀湊到元溪耳邊,極為溫柔地道:“明日去鎮上給你買烤雞腿。”

元溪伸出手指來:“要兩個。”

嚴鶴儀:“好,兩個。”

元溪:“玫瑰松子糖呢?還有炒葵花子跟甜蜜餞?”

嚴鶴儀:“都買,只要元溪想要的,什麽都買。”

元溪仰著頭,盯著嚴鶴儀,一字一句地道:“那我想要一個不自重的先生。”

嚴鶴儀心裏又疼了一下,自己那句話,說的確實是重了。

他箍著元溪,騰不出手來,便用輕輕往前,用額頭碰了一下他的額頭,一臉真誠地道:“好,你說如何,我便如何,可好?”

“你且說說,想要我如何不自重?”

元溪想了想,細數道:“同我在一個屋子睡覺,不許搬到外間去。”

“好。”

“路上遇到旁人,不可刻意與我疏遠。”

“好。”

“吃飯時,仍要跟從前那樣,挨著我吃。”

“好。”

“還有,嗯......”

元溪總覺得有滿肚子的委屈,真要到能說的時候,反而腦子一片空白,嘴巴也遲鈍起來了。

嚴鶴儀還等著聽,見他不說話,又往他耳邊湊了湊,柔聲問道:“還要如何?”

溫熱的氣息細細地籠在耳朵上,嚴鶴儀身上那股好聞的松香味雖被雨沖淡了,此刻離得這樣近,卻一樣聞得很真切。

元溪覺得身上熱起來了,一時沒忍住,揚起下巴來,在嚴鶴儀的嘴唇上輕輕啄了一下。

嚴鶴儀腦子「嗡」得一下便炸開了,呼吸全然被打亂,怔怔地道:“這...也是你的要求麽?”

完蛋了,一時沒收住,即便哥哥說了隨便提,那也不能如此放肆吧。

這下,可是真的做實了我不自重的罪名了。

元溪把頭埋得很低,結結巴巴地道:“不...不是的,我我我...你你你...那個,呃......”

他絞盡腦汁,找了個極爛的理由:“我...我方才脖子抽...抽筋了,一不小心就...就...哥哥別生氣。”

無論如何,元溪總算是又肯叫自己哥哥了,嚴鶴儀動了動已經僵住的兩只胳膊,故作鎮定地道:“無...無妨,我給你揉揉。”

“天...天冷,的確容易抽筋,醫...醫書上說的。”

“是...是這裏麽?”

元溪胡亂地點了點頭:“是這裏。”

又是一陣沈默。

元溪:既然都親了,為何不索性親個痛快,這樣不上不下的,平白還落了個不自重的名聲,不值啊。

嚴鶴儀:親便親了,找個如此蹩腳的理由,那日醉酒之時,你可是比這兇猛一萬倍呢。

話說,那還是我的頭一次呢,你竟然全都不記得了。

慢著,第一次親我是喝醉了酒,那這一次呢?

難不成,他真的對我意圖不軌?

不不不,說不定真的是脖子抽筋了,話說回來,這天確實是冷啊。

元溪吃了點東西,腹中舒服了一些,又被嚴鶴儀緊緊地箍在懷裏,縱使外面雷電交加的,卻也覺得十分安心,閉著眼睛沈沈睡了過去。

借著頻頻而至的亮光,嚴鶴儀癡癡地盯著元溪,胸口在劇烈地跳動著,又怕驚著懷裏的人,連呼吸都十分克制,一口氣分成了好幾瓣。

正迷迷糊糊做著夢呢,元溪被一聲巨大的雷叫醒了,才發現抱著自己的那人正在輕輕地抖著。

他仰起頭來,眼睛還沒睜開:“哥哥,怎麽了?”

嚴鶴儀不好意思開口,只是把元溪箍得更緊了。

“可是怕黑?”

“難道是怕打雷?”

“怕這山洞?”

不知為何,嚴鶴儀不想板著了,想跟懷裏的人撒個嬌,他聲音低低地道:“嗯,在幽閉之處呆久了,有些怕。”

不得不說,撒嬌的確很有用,元溪聽了這話,反手抱住了嚴鶴儀的腰,嘴裏含糊地哄著:“先生,不怕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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