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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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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忠勇侯府的朱侯爺做出這等大義滅親的事情, 貌似在撇清關系。實則嘛,還真就是撇清關系。

在朱三爺被擡去承天府的衙門裏,朱侯爺就是向乾元帝遞上請罪的奏章,在裏面朱侯爺把從兒子朱三爺嘴裏知道的一切一一寫清楚。應該算在自家頭上的問題, 朱侯爺一點不隱瞞事實, 他全認下錯處。

朱侯爺的態度就是老實的任皇帝處罰。

這一封請罪奏章最先看到的人不是乾元帝,而是監國的太子司馬楧。司馬楧看到後, 他沒有表示什麽態度, 他只是把這一份奏章遞送到乾元帝的跟前。

“忠勇侯府與定國公府乃是姻親,兒臣的態度是以事論事。父皇, 兒臣以為忠勇侯府認錯的態度很好,但是不可不罰。”太子司馬楧當然知道忠勇侯府是他這一系的人馬。

就因為朱侯爺的長孫朱佑禛是大皇孫司馬鼎的伴讀,太子司馬楧的態度才要擺在明面上。他不想讓人誤解他的態度。

“這事情朕讓承天府的府尹查清楚,有問題的就罰,沒問題的更不會被冤枉。”乾元帝在大事大非上從來不會手軟。或者說乾元帝讀懂太子的一些微妙難處。

在忠勇侯府的朱侯爺這一封奏章前面,乾元帝先看到一份奏章, 是關於請求冊封皇太孫的事情。

至於請求冊封之事的各路人馬,這背後全是一些讀書人, 還是一些沒背景的新上任禦史。這些人跟勳貴沒牽扯。這是查出來的表象。

乾元帝這等一刀一刀打下江山的馬上皇帝,他對事情有自己的看法。或者說乾元帝是覺得請封皇太孫的事情裏面有貓膩。

“兒臣明白,父皇稟公處理,公道人心自有定論。”太子司馬楧對於乾元帝的話自然不會反駁。

要說忠勇侯府的朱侯爺表態最早, 認錯的態度非常誠懇。這在乾元帝處的印象分還成。

至於真正辦事情的承天府的府尹處, 這一位府尹大人把這一件關乎十幾條人命的案子全當成上頭吩咐下來的任務。這一位府尹大人的處置態度就是一定要從快從嚴的辦理好。

一查案子,最先倒黴的就是賭檔明面上東家以及賭檔裏的一眾打手。這些人在承天府的正三品府尹眼中全是上不得臺面的人物。承天府的府尹自然是先拿這些人開刀, 柿子自然是撿著軟的捏一捏。

如此也算得給下面的百姓有一個出氣桶, 讓一些受害人的怨氣有一個發洩的地方。

賭檔被查抄, 明面上的東家與一眾打手的家族被查抄。朝廷就當是宰著幾頭小豬崽,好歹能吃上一口肉。承天府的府尹大人再是給受害百姓人家一份分潤下去的補償,這就是正大光明的朝廷恩典。

至於受害的百姓們,他們看到的事情真相就是朝廷處罰壞人,補償好人。這些受害的百姓自然沒有再鬧騰的道理。對於百姓而言,有一口吃的,有一個講道理的衙門,這就是好世道。

在底層的百姓眼中,生命是有價錢的。更明白一點的講法,得著高額的補償,他們心滿意足,他們覺得死掉的人劃算。這一回的命案中,人命真值錢,可比賣命給主家還掙上一回。畢竟得著補償後能置房置田地,可以給子孫後代留下一份家業。

對於百姓而言,哪處都是危險,隨時可能命歹的死去。徭役、兵役,一旦遇上歹事時,就沒有不死人的道理。

忠勇侯府,稻香軒。

杜綿綿最近的日子挺是平平無奇,她能瞧見的就是蓮子軒的三嫂嫂賈氏病了。這是真病,府醫都是請過好幾回。

杜綿綿懷著身孕不方便多去探望病人,就怕傳染上病氣。她只是在最初時,還是隨大流的去探望過一回。

便是那一回,杜綿綿遠遠的瞧見三嫂嫂賈氏,也是瞧著她躺在床榻上時是整個人失去精氣神,整個人就像是一個活著的軀殼。

蓮子軒的三嫂嫂賈氏病了,整個蓮子軒的氣氛挺壓仰。

便是蓮子軒裏的姨娘們,最近都是安靜的過份。整個忠勇侯府的氣氛,卻是沒受到蓮子軒的半分影響。

究其原由的話,不外乎就是朱三爺出事,並沒有影響到朱侯爺半分。

大房的朱佑禛還在東宮的大皇孫跟前做伴讀,整個嫡系一脈依然是穩穩當當的。

要說對於稻香軒有沒有影響,杜綿綿瞧著是有的。

“四郎,你今天已經在書案上寫作太久,你是擱一擱筆,咱們一起去花園子散散步,可好?”杜綿綿在丈夫朱弘光寫完一個章回時,她是開口勸一回話。

杜綿綿發現她的丈夫朱弘光是更加的沈醉於小說的世界。他不光比前更愛與她討論小說,也更愛自己寫小說。總之是狂熱的沈醉筆下的虛擬世界。

人在現實生活中得不到滿意的,得不到想要的,在小說的世界裏可以暢游心中的想像。

這等精神上的安慰,在小說中是能得到滿足的。杜綿綿不會去打斷丈夫在小說世界裏的暢游。

她只是希望對方能安排出一些時間歇一歇。張弛有度,更為合理一些。適當的歇息,在杜綿綿看來是為著後面更努力的投入。

“聽你的,我歇一歇,讓腦子、眼睛和手都是松快松快。”朱弘光擱下筆,他同意妻子的話。

“走,咱們去花園子走走,我陪陪你和孩子們散散心。”朱弘光瞧著最近越發溫柔小意的妻子。朱弘光懂得對方在包容與體諒自己。

朱弘光當然知道妻子是怕,怕他被三哥如今的遭遇給打擊到。其時朱弘光心頭要說一點不受打擊,那是假的。

要說多深受打擊,那又不盡然。可能從小到大在忠勇侯府裏,朱弘光已經被打擊太多回,他這等躺平做蛀米蟲的家夥,他早沒有什麽自尊心太強的說法。

夫妻二人一起往花園子走去。

出得稻香軒,穿過抄手游廊。忠勇侯府的花園子很大,此時能賞到的花卉就是梅花。

今日的天氣不錯,一個大晴天。梅花開得很美,散步於花園子時,還是聞著梅花開時的花香。

“四叔,四嬸娘。”

在賞著梅花時,杜綿綿和朱弘光遇著二房的朱佑禧。這一位的身後還是跟著一串兒的侍候奴仆。

“五哥兒,你這是來梅園玩耍。”朱弘光瞧著小侄兒,他是笑著問一回話。

五哥兒朱佑禧,這是府上二房的嫡次子,在侯府的第三輩裏排序第五。他是明二奶奶馮氏的心疼寶,今年三歲。

“我給娘親摘花花。”朱佑禧笑嘻嘻的回話。

“五哥兒真是孝順,二嫂嫂有禧哥兒這般會心疼娘親的孩子真是有福氣。”杜綿綿在旁邊誇一話。她一邊誇話,一邊瞧著朱佑禧身邊人的神色。

果然不出所料,在聽到杜綿綿的話後,朱佑禧的身邊仆人個個都是讚同杜綿綿的話。

忠勇侯府的二房嫡次子,排序第五的朱佑禧,在杜綿綿的印象中便是《簪花記》裏的男主角。提著他時就一定得提一提這一位的孝順,端是會讓明二奶奶馮氏,這一位《簪花記》中的未來侯夫人馮氏很滿意,很是偏心眼兒的疼愛這一個自己所出的小兒子。

眼下杜綿綿瞧著小侄兒,端是一個小豆丁,又是長得好看,那跟年畫上觀音菩薩座下的金童一樣可愛。

“四郎,你是做叔叔的,你可得好好的陪著五哥兒一回,一定得看著他平平安安的摘好花。咱們當長輩的,總不好只讓二房這些仆人照顧著五哥兒。小孩子的好奇心與玩心重,可不能讓五哥兒做爬樹等等的危險事。”杜綿綿嘴裏說著叔嬸是照顧小侄兒。

她這兒是在提醒丈夫,這遇上侄兒,萬一這一位侄兒身邊人沒勸住,這讓小侄兒做出危險之事。事後稻香軒的杜綿綿夫妻會在二房落埋怨的。

杜綿綿的提醒,朱弘光做為枕邊人,他是一下子聽懂。

“成,我陪著五哥兒一起摘好花。這等孝順的好侄兒,我可得沾一沾光彩,就盼著咱們的孩子們生下來後,得跟他們五哥學一學這等孝順的稟性。”朱弘光的嘴裏自然是撿著好話講。

杜綿綿瞧著朱弘光一幅長輩的模樣,那是陪著小侄兒去摘花。

在朱佑禧這等可愛小團子的陪同下,朱弘光的情緒似乎高漲起來。在這等長得俊,又是幼年最可愛的時候,朱佑禧的陪伴讓朱弘光的心情是美妙不少。

杜綿綿瞧著,她是心頭滿意著。

丈夫開心,杜綿綿會更歡喜。畢竟在這一個時代能嫁得這般一個跟她一樣喜愛小說,又是一心一意的枕邊人真不多。只是說她是挺好運的遇上。

三歲的朱佑禧,這時候還是在侯府裏玩耍。他這等年紀沒有開蒙讀書。

倒是朱佑禧上頭的哥哥們,大哥兒朱佑禛在宮裏做大皇孫的伴讀。明二奶奶馮氏生的二哥兒朱佑礽今年八歲,晴三奶奶賈氏生的三哥兒朱佑祥今年六歲,這兩個排序靠前,已經到著進學年紀的孩子如今在府學就讀。

這兩位小侄兒還是當著朱弘光這一個叔叔的同窗。

這也是最近朱弘光已經不愛到府學的原由。他去就是湊數的,在小侄兒們面前有一點擡不起頭來的感覺。

朱弘光就是跟太夫人求著話,他如今已經不打算進學。這都是當爹的人,幹脆躺平的態度,這是擺爛都擺得明明白白。

對於庶子不想去府學讀書,太夫人這一個當婆母的都開口,侯夫人魏氏當然更不會多嘴的強求,她心頭其實巴不得。

至於排序第四的四哥兒朱佑視,這一位三房的魏姨娘所出,這是一個體弱多病的孩子,今年五歲。就因為身體的原故,這一位視哥兒如今是繼續養在生母姨娘的跟前,目前沒進學的模樣。

就杜綿綿瞧著的,最近蓮子軒裏很安靜。

三嫂嫂賈氏生病著,是安靜的養著。魏姨娘可沒有一幅要鬧騰的模樣。只能說三哥朱弘晴一出事情,蓮子軒在忠勇侯府裏更弱勢起來。

“四嬸娘,我摘的花花好看。”朱佑禧的聲音打斷杜綿綿的思緒。杜綿綿瞧著近處的小豆丁,他的手中拿著三枝梅花。他身後是站著朱弘光。杜綿綿對小豆丁朱佑禧是誇道:“真好看。”

“一枝給曾祖母,一枝給祖母,一枝給母親。”朱佑禧來著興趣,他還是扳著手指頭的算一算人頭數。

“五哥兒真是孝順的好孩子。”杜綿綿誇一句。

“是啊,五哥兒真是孝順的好孩子。”朱弘光附合一句。得著兩個長輩的誇讚,朱佑禧非常開心,他是帶著小童子的興趣盎然,那是歡歡喜喜的離開。

“你們趕緊的跟上去,一定得照顧好五哥兒。”杜綿綿對侍候朱佑禧的丫鬟婆子們是吩咐道。

丫鬟婆子們對著杜綿綿應一話,行一禮後,就是匆匆的趕到五哥兒朱佑禧的身邊去。他們當然知道要照顧好自己的小主子。

“給,給你欣賞一回。”朱弘光也是摘著一枝梅花,他是在此時遞給杜綿綿。

“挺好看的,能拿回稻香軒插瓶。”杜綿綿接過丈夫遞過來的一枝梅花,她是笑著回一句後,又擼擼嘴,她說道:“你不再陪一陪五哥兒。”

“我瞧著二嫂嫂挺周到,在五哥兒身邊侍候的丫鬟婆子們都是能手,這能照顧好五哥兒。我就躲一個懶,我是不想再陪著孩子玩什麽游戲。”朱弘光挺自然的回一話。

“二嫂嫂協助大嫂嫂管著府上的府務。這五哥兒身邊侍候的丫鬟婆子,自然是撿著最好的挑選。五哥兒可是二嫂嫂的心頭肉。”杜綿綿瞧著遠遠傳來的小孩兒笑聲,她是實話實說。

又過幾日。杜綿綿得知道京城的最新消息。她當然是從丈夫朱弘光的嘴裏聽來的。

“這般說來三哥摻合一回的賭檔是關門。這一樁案子馬上就要宣判下來。”杜綿綿的目光裏挺好奇。

“四郎,你不是說因為三哥的事情,父親在朝堂上沒少被人彈劾嗎?”杜綿綿說道:“我瞧著每一回去母親那裏請安,母親的態度都是挺淡定從容。”

“父親不會有事。”朱弘光的態度是更加不在意,他說道:“大侄兒還在給東宮的大皇孫當伴讀。如今朝堂對於父親的彈劾更像是一種擺在明面上的態度。有些事情明面上的不可怕。”

“嗯,是這麽一個道理。”杜綿綿讚同。不看嘴裏講什麽,而是看屁股坐哪裏。

大房的大侄兒朱佑禛還好好的當著大皇孫的伴讀。這就說明忠勇侯府在東宮太子心中的位置還是穩固著。忠勇侯府的朱侯爺和侯夫人魏氏當然都穩得住。

就是杜綿綿、朱弘光這般以為時,朝堂上請立皇太孫的風聲越發的大起來。

至於朱三爺這些個紈絝子弟的人命官司,在這等請立皇太孫的大事上已經是不重要。皇太孫,這是跟太子一樣的儲君,是關乎國本的。皇太孫就跟太子一樣,是冊立不容易,想廢掉就不更容易。

一旦冊立好,想廢掉的話就會是一場大風波,那是要真流血,要掉很多官老爺的腦袋才可能辦到的事情。

京都皇城,東宮。

太子把奏章狠狠的摔到桌上,他想發怒,最後還是忍下怒氣。在太子眼中,這些請著冊立皇太孫的人,又有幾人是忠心體國,又有幾人是想著從龍之功。

太子心頭有怒氣。當然做了這些年的監國,太子能壓仰住自己的憤怒。一國之儲君不可能因怒行事。

最後太子拿出承天府的府尹關於賭檔鬧出人命一案的結案奏章。太子拿出批條,他在批條上寫下自己的定論。然後,他把批條夾在奏章中。

“小德子。”太子把奏章把袖中一收,他起身喚一句。

“殿下,奴才在。”小德子公公是恭敬的應一聲。太子吩咐一回話。這時候太子準備去哪,自然是去乾元帝那兒稟報此事。

小德子公公應下話,然後去準備太子的儀仗。

皇太子司馬楧是坐著攆,他一路上還在思考一些事情。等著到乾元帝的宮門外,司馬楧下攆。

守著宮門的侍衛對於太子司馬楧是熟悉的很,這時候就是恭敬行禮問安。

太子司馬楧對著侍衛說道:“孤請求拜見父皇。”

“殿下,皇上有吩咐,您一來不需要通傳,您直接進去就成。”輪值的侍衛頭領是恭敬的說道。

乾元帝對於太子的寵愛,那是寵到心尖尖上。從來待太子就是獨一份的寵兒子。

太子頷首示意,然後提步進宮門。在殿外,太子停下腳步。他在殿門外候著,他沒直接進殿中。

太子一來,自然有小黃門去殿內稟著消息。

乾元帝一聽小黃門的稟話,他說道:“還不快請太子進來,朕說過,太子與他人不同,不需要通傳,可直接見朕。”

小黃門唯唯應諾。

小黃門得著皇帝的吩咐,那是趕緊的去給太子稟話。

在殿外,太子聽著小黃門的話,他是跟小德子吩咐一句,賞著這一個小黃門。然後太子是獨自一人進殿內。

“兒臣恭請父皇聖安。”

“楧兒,你起來,咱們父子之間不必如此多的禮數。你就是被那些老儒教壞了。”乾元帝覺得兒子禮數太多。在乾元帝的心中,這太子就是兒子,不是臣子。

太子謝過話,他才是起身。太子一生唯恭謹仁孝,這四字就像是刻在太子的骨子裏。

太子有什麽錯處,那是讓天下人挑都沒有挑出一個明面上的大毛病來。這已經能說明太子的謹慎。

“父皇,這是承天府的府尹遞上來的結案奏章。請父皇閱覽。”太子司馬楧是遞上自己拿來的奏章,裏頭夾著太子的批註呈條。

太子監國,他還是記著自己的本份。這批奏章的事情,那是皇帝的份內事。太子從來就是寫一個小呈條,那是寫好自己的批註。

至於皇帝會不會采納,那是另外一回事。奏章上的朱批,太子從來沒下過一筆。

乾元帝接過奏章,他看著奏章裏的呈條。在看過後,乾元帝是哈哈大筆,從笑聲裏就說明乾元帝的心情不錯。

“楧兒,朕還以為這一回你會心軟。如今看來你是知道輕重緩急,知道咱司馬家的江山想穩固就得給天下百姓一條活路。那些個貪臟枉法之輩,抓著一個殺一個,抓著兩個殺一雙。”

在乾元帝收斂笑容後,從乾元帝口中說出來的話就是殺氣騰騰。

可最後這一樁案子在承天府的府尹結案時。乾元帝還是留手了。

乾元帝是給東宮的太子留體面。那些個紈絝子弟們的懲罰,乾元帝沒罰到這些紈絝子弟的頭上,他是直接罰到這些人的親爹頭上。

有爹的罰爹,沒爹的罰兄長。總之這些紈絝子弟們的頭上,誰是他們的後臺,誰就挨著乾元帝的削。

哪怕是被臺風尾掃到,朱侯爺在這一回也是遭遇上官降三級的處罰。想在官場裏往上爬不容易,這被降三級就是乾元帝一句話的事情。朱侯爺當然不會反駁,更不會給自己喊冤枉。朱侯爺是叩謝皇恩。

誰讓這一個時代裏,就是講究一個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其時擱著朱侯爺這裏官降三級,那都是乾元帝留手。

其餘的小二十號紈絝子弟的長輩們,有一個算一個,全被懲罰。像是高調的曾四爺,這一回成國公被親弟弟曾四爺牽連得最慘,成國公是被乾元帝順手擼掉官職,如今是回家吃自己。

成國公府這等武勳人家,真是沒著官職,就是頂著一個空頭爵位又如何。祖輩們的努力算是白給。要知道官場中人最現實。空頭爵位可比不過現管的官帽子更有威力。

要說跟朱侯爺一樣官降三級的“幸運兒”,就數著巢國公。這一位同樣是被親兒子田八爺是牽連一回。

忠勇侯府,蓮子軒。朱弘光和杜綿綿夫妻一起探望一回兄長和嫂嫂。

朱弘光是探望歸家的三哥朱弘晴,杜綿綿則是探望病情好轉的三嫂嫂賈氏。

朱弘光見著回府的三哥朱弘晴。兄弟相見,朱弘光有些認不出來面前的人是他的哥哥朱弘晴。

在朱弘光的記憶中,這一位兄長一直是昂揚向上,那身上有一股子拼搏的勁頭,有一股子不認輸總想爭一爭的志氣。

如今在朱弘光面前的是一個擺爛的人。可以說比起擺爛來,朱弘光自愧不如。好歹朱弘光這一個做弟弟的總是心存希望,或者說叫心存奢望。

“三哥。”朱弘光喊一聲。

“四弟。”躺在床榻上,明顯還在養傷的朱弘晴是瞧見進屋的弟弟,他是扯出一個強裝出來的笑容,他說道:“你能來一趟,這做哥哥卻是出糗。這真是沒一個當兄長的模樣,讓四弟你見笑了。”

“三哥說什麽渾話,自家兄弟跟前有什麽出糗不出糗的。”朱弘光坐到床榻近前。

此時朱弘晴打發掉進屋侍候的仆人。他不想瞧著這些仆人。

仆人們是恭敬地退下。

屋中剩下兄弟二人。朱弘光說道:“事情已經結束,三哥好好養身子。往後的事情,往後總有法子。”

“我就是吃一些皮肉苦,我這身體底子好,就是將養些日子自然會養好。”朱弘晴苦笑一回,他是真的擠不出真心的笑容來。

“至於往後……”朱弘晴是沈默良久後,他才說道:“哥哥哪還有往後,四弟,哥哥的前程沒了。”

朱侯爺都被兒子牽連著官降三級。

朱弘晴等一眾紈絝子弟更在乾元帝和太子跟前掛上號,全是被趕回家做蛀米蟲。

這一回乾元帝下手的對象,那是挑著武勳們手中兵權下的手。皇帝要收兵權,這等抓著武勳小尾巴的時候,哪可能不用上。

就是國子監那一邊也是面臨風暴。這一回乾元帝的重點就是整治國子監。往後有人再想繼續的在國子監裏混日子,不存在的。

就是恩蔭進去讀書的官宦子弟們,那也得真的讀出明堂來。否則的話,想補官位沒那麽容易。

這一回的清洗,不光是乾元帝從武勳人家手裏收攏回兵權。便是國子監上下,從上頭的從四品祭酒,到下頭的從九品教授,乾元帝讓人挨個查一遍。有問題的或被擼掉官帽子,更嚴重的連腦袋都搬家。

乾元帝對於國子監的清理就是在正本朔源。乾元帝想要的國子監,那是科舉的補充,是把更多的勢力攏絡進朝廷。同時乾元帝又不想讓國子監成為一些紈絝子弟的舞臺。

乾元帝想要的是人才,不是廢材。

“哥哥在國子監的人脈全沒了。國子監的大清洗,京城上下沒人不知道的。往後哥哥哪還有什麽臉面。”朱弘晴是真的絕望。他尋不到新的前途。

朱弘光在沈默,他只是靜靜的聽著兄長講話。他知道的,他的三哥朱弘晴只是想有一個傾述的對象。

“父親那兒怕是對我這一個兒子是失望透頂。這一回我連累到父親官降三級,哈哈……”朱弘晴在狂笑,笑聲裏是自嘲。

“官降三級。”朱弘晴收斂笑容後說道:“依著父親對官位的看重,我這一個兒子哪是兒子,分明就是仇人。”

在官場之上,斷人前途跟殺人父母沒區別。

朱弘晴最清楚不過的,他如今在親爹眼中跟爛泥一樣。都是一樣的會臟腳,會讓人惡心。

“三哥,你不可有怨對之心。更不能說出這等怨對之語。”朱弘光瞧一眼沒關門的屋外。他是小聲的提醒一話。

“三哥,你不為自己著想,也想一想小侄兒小侄女們。”朱弘光小心的勸慰著自己的兄長。

朱弘晴楞神一下後,他是眼神黯淡下來。

“是啊,四弟你提醒的對。父親是侯府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我這等吃白食的兒子,哪敢有怨對情緒。”朱弘晴的神情之間似乎真的大受打擊。他是懶散的攤在床榻上,他眼神裏沒有往日的精氣神。

這時候的朱弘晴還活著,可他的精神上已經被人擊倒,只剩下一個軀殼在茍著。

杜綿綿不知道丈夫與兄長的談話。

可杜綿綿能想像一二。因為她跟三嫂嫂賈氏談話時,三嫂嫂賈氏也沒有往日的那一份咬牙堅持,就像是青竹一般的韌勁。

咬定青山不放松的那一種韌勁啊,杜綿綿在三嫂嫂賈氏的身上瞧不見了。

“三嫂嫂,您的氣色好上不少。我瞧著再將養幾日,你身子骨就一定恢覆妥當。”杜綿綿睜眼說瞎話,她是撿著好聽的講。

“嗯,我感覺近兩日是好些。”晴三奶奶賈氏卻是附合杜綿綿的話。顯然她覺得自己確實是好起來。

“謝謝四弟妹來探望。”晴三奶奶賈氏是笑著說一回話。她道:“蓮子軒這兒如今是冷竈,這註定燒不熱。四弟和四弟妹能來,我瞧著你們都是心軟的。只是這府裏啊,心軟的註定要吃虧。”

“四弟妹,你往後……”晴三奶奶賈氏話到這兒,她是停頓一下,她才又道:“你往後生下自己的孩子,總要多為自己和孩子們考慮。心太軟,你吃著虧,你膝下的孩子也要吃著虧。”

杜綿綿聽著三嫂嫂的話,她覺得三嫂嫂賈氏未必在說她,更可能是三嫂嫂在說自個兒吧。

“謝嫂嫂的提醒,我記在心上。”杜綿綿口頭應一話。

“既然嫂嫂這般提醒我,我也借著這話說予嫂嫂。嫂嫂得養好自己的身子骨。你的膝下還有祥哥兒,這可是你的心肝肉。祥哥兒那處再是有丫鬟婆子們照顧的好,也不如嫂嫂親自盯著的好。”杜綿綿給三嫂嫂賈氏鼓勵話。

“是啊,便是為著祥哥兒,我也不可能倒下。我總是蓮子軒的三奶奶,在侯府裏總能掙得一點子體面。”晴三奶奶賈氏是笑起來,她笑得溫柔。就是杜綿綿瞧著總覺得三嫂嫂賈氏哪處是變了。

至於哪處變了?

杜綿綿仔細瞧去時,她又是沒有瞧出一個端倪來。

在蓮子軒小坐一些時辰。杜綿綿和丈夫朱弘光是一起告辭。他們夫妻二人前來探望一回,留下一份禮物,然後就是告辭離開。

等著回到稻香軒後,朱弘光的心情是低落的。

杜綿綿瞧出來,她問道:“可是在三哥那裏聽著一些話,聽得心頭難受。”

“是啊,是聽到一些不太中聽話。有些刺耳,我卻又覺得真實,全是真話。”朱弘光感慨一回。

“我想喝一點酒,喝醉了,今個兒晚早些睡。明天一早醒來,這些事情就能全拋到腦後。”朱弘光說道。

“那就喝一回酒。我懷著孩子,我不能陪你喝。那我就瞧著你喝,與你說說話。”杜綿綿沒有拒絕丈夫想一醉解愁的想法。她覺得有時候放松一下,喝一點小酒也不錯。

不是說人生得意需盡歡。在杜綿綿瞧來這人生不得意,一醉可以解千愁。

丫鬟送上酒,送上兩碟子的下酒小菜。

杜綿綿就是陪著丈夫,她給倒酒,丈夫朱弘光是喝酒。屋中沒留人,只是讓奶娘在屋外守著。有事情時是能喊一聲兒。

“我這心頭堵得慌。我瞧著三哥是真的廢了。”朱弘光喝一杯酒後,他是說出心頭話。

“三哥是三哥,你是你,你們是不同的。”杜綿綿再倒一杯酒,她是這般說道。這話杜綿綿說的認真,她不含一點虛假。

“綿綿,你倒是相信我還有機會?”朱弘光端著酒杯,他是擡頭望著妻子,他是問著話。朱弘光不自信起來。他本來不多的信心,在三哥朱弘晴受到打擊後,那是更沒有剩下幾丟丟的自信心。

“我相信你。”杜綿綿握住自己丈夫的手,她說道:“我都不怕,你怕什麽。”

“我就信一個道理,機會是給有準備的人。只要人活著,總會有機會。”杜綿綿笑著說出一句後世的大俗話,又是許多人眼中有道理的話。她說道:“有機會,咱們一起去搶一個前程。沒機會,咱們就創造機會,然後一起去搶一個前程。”

“有道理。”朱弘光端著酒杯,他笑道:“有沒有機會,總之一定要搶一個前程。”

“對。”杜綿綿應下這話。

“可機會在哪呢。”朱弘光沒想到有什麽機會。

“會有的。”杜綿綿安慰著丈夫。她琢磨著,只要人活著,尋著時機就能制造出機會的。

再然後,朱弘光就是喝酒。也不知道是不是人的酒量淺,朱弘光喝著喝著,他是落下淚來。

杜綿綿沒說話,她知道的,這時候的枕邊人不需要安慰。

這一晚,朱弘光睡得很沈。

杜綿綿在榻前坐著許久,她瞧著睡得沈沈的丈夫,她是有些懂得這一個喝醉後哭出來的男人。

在這等時候,杜綿綿有點懂,為何重生的堂姐杜貞貞不想嫁進忠勇侯府。

這侯府裏的一切榮華富貴,擱著註定要分家的庶子眼中,這一切的榮華富貴只能享受前半生。

後半輩子沒著落,這事情擱誰的心頭,誰都會沒底兒。偏偏侯府壓在上頭沒給一個出頭的機會。前路不明看不見,人自然就會心慌慌。

越是擁有過,才會越害怕失去。

沒見過光明的人,一輩子生活在黑暗裏,黑暗反而不可怕。可怕是生活在光明的天堂,最後註定要掉落到黑暗中。那一種等待的煎熬,那一種數著日子過的難受,那是心靈上的折磨。

冬至節的前一天。

忠勇侯府忙碌起來,要為明個兒的節日準備。

朱弘光在這一日出門,他要去參加唐府的唐二爺娶妻。這樣唐二爺將要迎娶的便是東宮呂側妃的庶妹。

朱弘光是順順利利的出府。他早是報備過長輩們。

慶暉堂。

侯夫人魏氏跟管家的世子夫人程氏問道:“老四去唐府了。”

“回母親的話,四弟已經出發去唐府參加喜宴。”世子夫人程氏沒隱瞞話。

“咱們府上準備的賀禮,你安排著老四一起送去的嗎?”侯夫人順嘴又問一句。

“是由四弟代勞一回。”世子夫人程氏恭敬的回著話。侯夫人魏氏點點頭,她說道:“甭管唐府的態度是不是左右搖擺。這承天府的正四品府丞,咱們侯府總要給對方一份體面。也給東宮的呂側妃一份體面。”

侯夫人嘴裏說著客氣。可世子夫人程氏卻是聽出來侯夫人心情上的不爽利。

侯夫人是真的不高興。

侯夫人從這等事情裏看出苗頭來。呂家或者說東宮的呂側妃是不太安份起來。侯夫人擔憂起東宮的姐姐,太子妃這一個位置真的不好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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