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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晉江原創獨發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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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鶯鶯沒想到這屋裏會不點蠟燭, 也沒有想到他會這樣沈默地坐在桌子前面,端著飯菜走了進去,一直到她開口前, 謝雲宸似乎都沒有認出她來。

“公子,你不點蠟燭嗎?”

白鶯鶯將紅木托盤擺到了桌子上後,站在謝雲宸身邊看了一眼,這才開口問道。

聽見她的聲音, 謝雲宸這才認了出來, 他伸手打開火折子點燃了一根蠟燭, 盈盈紅燭散發出橘黃色的亮光、屋裏的黑暗也終於一寸寸消失,光亮逐漸籠罩了他的身體,那股死氣沈沈的感覺總算是從他身上消逝了。

借著這還算明亮的燭火, 白鶯鶯終於看清楚了他的模樣, 謝雲宸穿著一襲白如雪的中衣,他後背的傷口應該是換過藥了,只是他身上的傷太重、稍微有些動作背後的傷口就會裂開, 沁出一道殷紅的血跡,他雪白的中衣上間或沾染著點點血跡, 像是冰天雪地中綻放出的梅花。

白鶯鶯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視線,她其實並不關心他身上的傷,就連白日他救她的時候, 她心中也沒有多麽感動, 若不是他, 她根本就不會遇到危險, 更不會需要他來救她。

只是現在既然決定要探一下虛實, 無論是虛情還是假意, 她總應該關心他一些。

“疼嗎?”看著他背後的點點血跡, 白鶯鶯下意識地伸手就想要觸碰,可在她的指尖就要碰到那點殷紅血跡時,她又後知後覺回過了神,白皙的指尖只是輕輕從他的肩膀劃過,像是一片羽毛輕輕從波瀾不驚的湖面上劃過。

在她想要收回右手的時候,謝雲宸忽然伸手拉住了她,明明是夏日、他的手卻冷的像是冰塊一樣,他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隨後就很快收了回去,“不疼,你想碰就碰吧。”

燭火明滅,窗外的風吹動樹葉沙沙作響,一同飄進來的不止皎潔無暇的月光、還有那簌簌的風聲,可是這簌簌風聲卻襯得屋內愈發安靜了,白鶯鶯垂眸視線落在謝雲宸的身上,燭光照亮了他一半的面容,他的神情平靜中還帶著一股化不開的死寂,或許是因為那股了無生機的死寂,白鶯鶯一瞬間忘記了自己是在演戲,她的神情中真的流露出一絲憐惜。

她的指尖輕輕在他的肩膀處撣了兩下,仿佛是試圖趕走他身上的死氣。

這一切,她拋去了那些偏見,完完整整地看見了一個人。

她的右手握著燭臺,燭火靠近她的面容為她的臉龐鍍上一層霧蒙蒙的薄紗,她彎腰俯近了去看他背後的傷痕,點點鮮血沁出他的傷口、寸寸染濕他雪白的衣衫,不合時宜的,白鶯鶯的腦海中浮現白日他身後一片殷紅的場景,白日的時候他像冷面煞神,到了夜裏他身上卻多了一分脆弱。

白鶯鶯只是輕輕碰了一下便收回了手,她放下燭臺,想要在他身旁的圓凳上坐下,只是沒想到謝雲宸拉著她的手腕,微微用力就把她直接拉到了他的懷中,白鶯鶯驚呼一聲就坐在了他的膝蓋上,下意識地她的胳膊摟上了他的脖子,月光入水蔓延、把他們兩個熱交疊在一起的影子拉得長長的。

“不是告訴你不疼了嗎?”

謝雲宸單手摟住她的纖腰,語氣平靜道。

白鶯鶯靠在他的懷中,她纖長的睫毛顫動了兩下似乎是在思考如何回覆,只是下一刻不等她開口,一滴淚就落在了謝雲宸的手背上,他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左手捏著她的下巴讓她擡頭看向他,燭光照亮了她的面容,他清晰地看見了她眼眸中噙著的淚花。

“哭什麽?”

擡手替她擦去眼淚,可她的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珍珠掉個沒完沒了,謝雲宸擦了兩下就放棄了,“哭什麽,我不是都答應過你不會打擾宋二姑娘了嗎?

“可我怕你疼。”說完這句話,白鶯鶯就直接撲進了他的懷中,淚水濡濕了他的衣襟,他看不見她的神情、只能感受到從衣襟處傳來的冰涼感——那是她的淚水,他的身後是一望無盡的黑暗,身前是溫暖的燭火還有冰涼的眼淚。

右手撫過白鶯鶯冰冷的長發,謝雲宸的視線落在那輪孤單的明月上,滾燙的感覺從他的胸口傳來,明明是冰涼的淚花、落下的那一刻卻帶來了久違的溫暖。

思索片刻,謝雲宸左手擡起了她的下頜,或許是因為哭過的緣故,她的一雙眼眸顯得更加明亮柔軟,白鶯鶯剛想要開口說些什麽,他就直接吻了上來。

他這人似乎哪裏都是涼的,若不是還有心跳聲,真覺得他不像個活人。

白鶯鶯原本想要掙紮,只是擡眸看見他緊閉的眼眸,她眼珠子轉了一下,重新閉上眼眸摟上了他的脖子,原以為他的唇也是涼的,沒想到他所有的一切都來勢洶洶,帶著幾分不由拒絕的強硬,那一刻,兩個人的心跳聲都很快,白鶯鶯隱隱覺得自己猜對了,他或許是喜歡她的,只不過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一陣風自窗外吹來,擺在桌上的紅燭搖曳了兩下便熄滅了,謝雲宸這才松開了她的唇|瓣,溫熱的呼吸撲灑在她的耳邊,他的嗓音冷淡中帶著一絲不明顯的沙啞,“鶯鶯,你還怕黑嗎?”

她怕不怕黑,他不早就知道了嗎?

她若是怕黑,那日也不能逼他跳下懸崖。

“怕。”

聞言,謝雲宸掐著她的腰將她放在了地上,他先是走到木窗旁邊擡手闔上了窗,然後走回桌邊重新拿起一支火折子點燃了紅燭,漆黑的屋子瞬間就點亮了。

燭火閃爍了兩下,白鶯鶯直接伸出右手拉住了他的胳膊,溫溫柔柔的語氣中帶著一絲懇乞,“公子,讓我為你換藥吧。”

謝雲宸想都沒想就要拒絕她——方才只是看見他衣衫上沾染的血跡,她便哭了,若是讓她看見他滿背的傷痕,只怕她更會覺得害怕,只是還不等他開口,白鶯鶯似乎就已經看破了他的企圖,她從圓凳上起身,雙手摟住他的脖子,踮起腳尖輕輕在他的唇|瓣上落下來一吻,語氣像是懇求又像是蠱惑,“公子,就讓奴家為你換藥吧。”

等到謝雲宸回過神來的時候,他早就答應了她。

害怕他反悔,白鶯鶯按著他的肩膀就把他壓在了凳子上,她右手拿著燭臺在屋子中搜索了一陣,這才發現那些傷藥和繃帶都放在床邊,不多時她就取了過來。

看了謝雲宸一眼,她雙手就小心翼翼掀開了中衣的帶子,誠然她的動作已經很輕了,但是脫下中衣的時候、衣物還是會撕扯到他的傷口,她看著都覺得疼,可他從頭到尾都沒有發出半點聲響,她隨手將雪白的中衣放在了旁邊的凳子上,視線就落在了他的後背,方才只是看見了他後背殷紅的血跡,如今仔仔細細看去才發現他身後竟是遍布傷痕,新傷舊傷交錯,他背後竟是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肉。

若說先前存了要存心弄疼他的心思,現在白鶯鶯不自覺地放輕了手上的動作,生怕一不小心就扯到了他的傷口,倒不是害怕弄疼他,而是她覺得他過去既然已經受了這麽多的傷,她不知曉他過去遭受了什麽事情,只是覺得他好不容易熬了過來,便不應該再受罪,她自認是個心狠手辣的人,她也覺得自己為了想要的東西可以付出一切,可若是像他這樣傷痕累累,她恐怕做不到。

若是想要增加他的好感,她便應該小心一些、再小心一些。

動作輕柔地為他上好藥,白鶯鶯覺得他好像感受不到任何疼痛,她往日覺得他不在意旁人的性命,今日在樹林的時候,她也是深信於此,她的性命在他眼中就輕賤如草芥,那時候她覺得他不顧惜自己的性命是因為他有恃無恐——他拿捏了她的把柄,也知道她不敢動手。可是現在,白鶯鶯的腦海中隱約有了一個更加荒謬的念頭,恐怕他是真的不在乎自己的性命,甚至她覺得他是渴望死亡的。

替他包紮好身上的傷口後,白鶯鶯便離開了,剛剛回到房間,店小二就送來了飯菜還有熱水,今日餓了許久,她吃飽後才去沐浴,溫水一點點席卷她的身子,她忽然感受到一種難以言說的孤獨,很多時候她都是孤獨的,旁人都覺得是她在護著鳶鳶,可事實不是這樣的,是鳶鳶給了她活著的希望,若不是碰見了鳶鳶,恐怕很久之前她就熬不住了。

一個人活著心裏總是要有希望的,可是很久之前她的日子就沒有希望了,她這一生仿佛一眼就能看到頭,爹不疼娘不愛、從頭到尾就是父親籠絡權臣的玩物,她的命運就應該是一只困於籠中的鳥雀,最後郁郁寡歡在高高的紅墻裏面。

這樣的日子能有什麽盼頭呢,倒不如一早死了為好。

有時候連她自己也是瞧不起自己的,她心機深、手段狠,一點同情心都沒有,她覺得自己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壞人。

是鳶鳶告訴她、她沒有錯,一個人想要活著本來就沒有錯。

或許,她可以掌握自己的命運呢,如果她再努力一點,是不是就能掙脫籠子呢?

白鶯鶯深吸一口氣,任由溫水緩緩地沒過她的頭頂,她其實很久都沒有感受到這種孤寂感了,可偏偏今日她又在謝雲宸身上感受到了這種久違的孤寂,甚至這種孤寂感比她身上的感覺還要濃烈。

回憶總是難熬的,若是頻頻回首,只會害了自己。

在水中待了許久,直到那股熟悉的窒息感傳來,白鶯鶯才重新鉆出水面,他受過怎樣的傷害、她都不在乎,重點是他欠她的,她一定要讓他親自償還。

烏泱泱的青絲淹沒在水下,白鶯鶯走出浴桶,簡單地用細葛布擦拭了身體和頭發後,換上一襲幹凈的中衣,她就上|床睡覺了,夢中她又見到了鳶鳶。

杜子盛發現那小乞丐的指頭少了一根後,心中覺得又驚又怕,他想不明白到底是什麽樣的人才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派杜安找回了那小乞丐,好生安撫一番後,那小乞丐才肯說出了害他的人,沒想到居然正是那日的包子鋪掌櫃。

登時,杜子盛心中怒不可遏,一個孩子而已,那掌櫃的為何如此狠心?

不等杜安反應過來,杜子盛就朝著那包子鋪跑了過去,到了後,那掌櫃的認出了是那日給了他錢銀的公子,正準備笑著打招呼,沒想到杜子盛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直接質問道:“掌櫃的,你看著慈眉善目,沒想到居然如此狠心,那小乞丐的指頭是你弄斷的吧。”

聞言,掌櫃的也收斂了面上的笑意,冷下了臉道:“公子這話就過分了,那小乞丐整日過來偷饅頭,我不過是按照當朝律法送他見官,他若是沒有偷竊,縣令大人又怎麽會下令斷掉他的一根指頭。”

“可是我之前不是給過你錢了嗎?”

“公子真以為自己給的那些錢夠嗎,那小乞丐很久之前就到我這裏偷包子,有了公子那筆錢之後,這小乞丐便是越發肆無忌憚,公子給的那些錢根本就不夠。”

“可這小乞丐就算錯了……”

杜子盛的這番話還未說出口,便被這掌櫃的打斷了,“公子家大業大可以揮霍,但是我家每日就靠著這點錢銀過日子,公子何必慷他人之慨?”

頓時,杜子盛鴉雀無言了,他不知道該怎麽回覆,同時也覺得這掌櫃的言之有理,似乎所有的事情都是他的錯,若是當日他沒有給那一筆錢,恐怕這小乞丐也不會越發肆無忌憚,最後惹怒了這掌櫃的、被送到官府。

失魂落魄轉身離開,杜子盛忽然覺得有些事情似乎發生了變化,明明善良不是什麽錯事,可他又好像一直都在辦錯事。

杜安好不容易送走了那小乞丐,追上來的時候就看見公子失魂落魄地往回走,他連忙喚了兩聲,可公子卻好像都沒有聽見。

一|夜好夢,白鶯鶯從床榻上起身的時候正值清晨,晨日粼粼的光透過窗戶穿到房間內,襯得有些陰暗的房間也頓時亮堂了許多,謝鈞是個辦事妥當的人、買衣衫的時候還不忘給她挑選了一些金銀首飾,只是這些首飾都是一些步搖或者珠釵,短而柔軟,自然不可能作為防身的武器。

坐在梳妝臺前面,白鶯鶯隨意地翻弄了幾下這些首飾,果然從裏面沒看見什麽能用的,她唇邊勾起一個嘲諷的糊塗,不愧是跟在這瘋子身邊的人,平日裏看著傻楞楞的,辦起事情來還真是滴水不漏。

隨意地換上了一襲粉衣,她懶得用這些首飾,隨便挽了一個發髻就出去了,滿頭青絲未有半點裝飾披散在身後,倒正好中和了她身上妖嬈的氣質,襯得她容顏妖嬈中透露出一分清冷,白鶯鶯出門的時候好巧不巧正好碰上了謝鈞,謝鈞露出了一個笑容正準備對她行禮,卻沒想到鶯鶯姑娘翻了一個白眼就從他的身邊過去了,謝鈞真可謂是滿心困惑,昨天還是好端端的,沒想到姑娘今日就像是變了個人。

不等他反應過來,白鶯鶯就徑直走進了公子的房間、還順手闔上了門,謝鈞站在原地思索了一陣,忽然想到了方才姑娘發間居然沒有任何發簪,莫不是嫌棄他昨日買的發簪不夠好看,頓時,謝鈞心裏便明白了,看來今日他還要出去再為姑娘挑選一些首飾,免得姑娘又發脾氣。

進了屋子,白鶯鶯原本以為自己今日起的已經夠早了,沒想到謝雲宸早就起來了,他穿著一襲白衣坐在桌前處理政務,背後那些傷分明稍微一動就會隱隱作疼、可他卻始終脊背筆直地做在桌前。陛下消失了將近半個月了,沒想到到今天還是沒有找到人,非但如此,就連一星半點的消息也沒有,他已經發動所有的手下出去找人了,難不成真是遇到危險了?

想到此,謝雲宸微微嘆了一口氣,他放下折子、右手輕輕捏了一下眉心,好不容易奪來的天下,沈淮清若是死了,這天下難不成真要拱手讓人?

人既然是在清河鎮消失的,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只要沒有找到屍體,那就一直派人找下去。

再趕上兩日的路,想來就能到清河鎮了,還希望到時候可以打聽到一點消息。

聽見木門響動的聲音,謝雲宸便放下了折子、擡首朝著前方看去,原以為進來的人會是謝鈞,沒想到進來的卻是白鶯鶯。

見他擡眸看了過來,白鶯鶯動作極為自然地走到了他身邊,見他身邊沒有旁的可以坐的地方,她垂眸思索了片刻,直接坐在了他的腿上,謝雲宸倒也是沒有半分不自在,伸手直接攬住了她的腰,道:“怎麽起的這般早?”

“睡不著便起來了,”白鶯鶯視線望著他,視線無意中瞥見了他隨手放在桌上的折子,她只是隨意一瞥,並未看清楚這折子上面的內容,她不在意他的事情,自然也不會留心,“公子,我們接下來要去哪裏啊,還是一直在這客棧裏養傷?”

“身上的傷不要緊,我們今日還是接著趕路,”謝雲宸雙手掐著她的腰,微微用力就把她擡到了身前的桌子上,他容貌生的好看,就算是臉色蒼白的模樣也有種仙氣飄飄的空靈感,湊上前輕輕親了一下她的額頭,“鶯鶯,你昨日表現得很好,若是接下來一個月都能這樣,你想要什麽我都會給你。”

白鶯鶯聽見這話只覺得好笑,她想要什麽他都會給她,她本來可以早早自由的,都是因為他所有的一切都毀了,她想要他的命、她也會給他嗎?

“只要能陪在公子身邊,奴家可以什麽都不要。”

她這話說的動聽,謝雲宸自然也能聽出來她說的是假話,只是他也不在意,有時候培養感情太過覆雜,倒不如就這樣,反正一個月後他可能也厭煩了,兩個人分開才是最好的選擇。人的感情總是靠不住的,也總是不長久的,倒不如從開始就不要投入任何感情。

白鶯鶯原本以為他會直接吻上來,沒想到聽見她這話後,他輕笑一聲就松開了她的腰,眼眸微掀慢慢悠悠打量了她一眼,話中有話道:“若真是如此就好了,鶯鶯。”

“回去收拾行禮吧,用過早膳後我們就離開。”

聞言,白鶯鶯就從桌上下來了,她盈盈一拜後就離開了,只是在走到門口的時候,身後又傳來了謝雲宸略顯冷淡的聲音,“鶯鶯,你是個聰明人,自然知道我要的是什麽,對吧?”

腳步微微一頓,白鶯鶯沒有回答,她很快就直接推開門走了出去,踏出門檻的那一刻,她面容上的笑意頓時就煙消雲散了,她自然知道他要的是什麽,她會讓他永生難忘的。

他覺得她有趣,所以他希望她乖巧柔順但又不要失了靈氣,她在他眼裏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玩物,從前白鶯鶯會覺得生氣,但是現在她也沒有這麽生氣了,不過是當一個玩物,反正一個月後她就能夠獲得自由,他這樣的人註重體面,既然答應了一個月後放她離開自然不會出爾反爾,那這一個月她就好好陪陪他啊。

她很好奇,若是他喜歡上了她這麽個玩物,到時候他又會如何自處呢?

僅僅是一瞬間的功夫,白鶯鶯就重新調整好了自己的神情,她眉眼彎彎、唇邊帶笑地走回了房間,其實也沒有什麽可以收拾的,這些首飾她雖然不喜歡,但總歸也能換一些錢財,剛收拾好匣子中的首飾,門外就響起了敲門聲。

“進來吧。”

木門吱嘎一響,白鶯鶯回頭就看見謝鈞右手拿著一個匣子走了進來,見她正好坐在梳妝臺前,謝鈞立刻殷勤道:“鶯鶯姑娘,方才屬下又給你買了些首飾,金銀那些俗物確實配不上姑娘。”

聽見他這邀功般的話語,白鶯鶯心頭忽然浮現一個不好的猜測,她眉心微微抽搐了兩下,忍著沒有直接開口懟他,笑吟吟地接過了謝鈞遞過來的盒子,道:“麻煩你了。”

“不麻煩,姑娘慢慢打扮。”

說完這話,謝鈞就退下了,等到他離開之後,白鶯鶯右手輕輕捏了一下眉心,深吸一口氣後才打開了這匣子,果然這匣子裏面裝滿了首飾、瞧著都是些玉飾,唉,這些東西還不如剛才那些金銀首飾呢,金銀首飾好歹還可以劃傷人、這玉石首飾恐怕一不小心就碎了,她嘆了一口氣,隨意地往鬢發間簪了根白玉簪,而後又挑了一副玉石耳墜,這才作罷。

倒不是白鶯鶯是個俗人,她從前總覺得玉石這些東西太過嬌貴、也不如金銀值錢,所以她從前都沒怎麽佩戴過這玉石首飾,如今乍然戴上還是有些不習慣。

在房間等了不久後,謝鈞便又過來喊她了,“鶯鶯姑娘,馬車已經備好了,我們現在可以出發了。”

出了門,她便跟謝雲宸一起下樓了,謝鈞苦兮兮地跟在後面替他們兩個收拾行李,從前只是伺候公子一個人他就覺得頭痛不已,如今又多了一個姑娘,這日子倒是越發難過了,不過現在也有好處,往日公子情緒陰沈不定的時候,倒黴的都是他,如今有姑娘擋在他前面,他的日子還算是比較安穩。

到了客棧旁邊的馬廄,白鶯鶯就看見了一輛新的馬車,這馬車外表看著平平無奇,沒想到裏面的布置倒很是舒適,馬車裏面都鋪上了柔軟的坐墊,就連地面都鋪著地毯,踩上去軟軟的,小桌子上擺放著的茶具也換了一套新的,是套青枝纏花的青瓷茶盞,看著就價格不菲,往日白鶯鶯也算是活得頗為養尊處優,如今才發現在他面前,她從前已經是十分清簡了。

馬車“咕嚕嚕”往前行駛,白鶯鶯在馬車上坐了一會兒,悄悄看了眼謝雲宸,發現他端坐在那裏正在泡茶,總歸是名門世家教導出來的貴公子,一舉一動都是賞心悅目,感受到白鶯鶯的視線,他唇邊噙了一絲笑,望了過來,語氣輕飄飄道:“怎麽了?”

白鶯鶯欲言又止看了他一眼,收回了視線,忍了幾忍還是沒忍住,道:“公子,你如此鋪張,就不擔心會受到彈劾嗎?”

白文昭的俸祿很低,他一路靠著貪汙受賄才爬到了如今的位置,可就算是有錢了,他每日出門還是坐著那一輛破破爛爛的轎子,唯恐自己鋪張一點就會引起旁人的註意,這麽多年,因為貪汙受賄他夜裏也沒有踏實睡過,從十幾年前就開始為自己鋪路,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夠攀上什麽達官貴人,在他落難的時候能夠救他。

自從跟謝雲宸在一起,她才算是真正見識了什麽叫做鋪張、極盡奢靡,他難道就不怕受到彈劾嗎?

聞言,謝雲宸輕笑一聲似乎是覺得好笑,剛好茶已經泡好了,他隨手為她倒了一杯茶遞到她面前,語氣慢慢悠悠道:“鶯鶯,你不知道我這錢是怎麽來的嗎?”

全京城都知道他這錢是從哪裏來的。

白鶯鶯接過了這盞茶,她的右手指頭碰到了杯壁,明明一點都不燙,可她卻覺得無端發燙,怎麽她應該知道嗎,成日裏被困在高高的圍墻裏,她能知道什麽?

“抄家得來的。”

說完這麽一句話後,謝雲宸就放下了茶盞,他優哉游哉看了眼她,繼續道:“我跟新帝年少相識,即便出事了也不用擔心。”

白鶯鶯頓時鴉雀無言了,她原本覺得這人只是隨口一說、為的就是誆騙她,可此時看見他認真的神情,她心中倒真的有些不確定了,依照這人惡劣、無法無天的性情,倒真有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或許這就是上位者的底氣吧,就算犯事了也不用擔心。

馬車繼續咕嚕嚕往前走,不知不覺天色就逐漸昏沈了下來,眼見一天都沒有碰見別的鎮子,他們也只能在這裏落腳了,謝鈞看了眼天色,還是停下了馬車,掀開簾子道:“公子,恐怕今夜我們要在這裏落腳了。”

“嗯。”

白鶯鶯覺得像謝雲宸這般錦衣玉食的人定然受不了這樣風餐露宿的日子,可沒想到謝鈞只是剛剛說出了這話,他立刻附聲同意了,她倒是一時間頗為震驚。

夕陽西沈,三人便在此處尋了個頗為開闊的地方落腳,出行的時候並未帶幹糧,所以謝鈞就一個人到附近尋找些野雞、野兔,謝雲宸和白鶯鶯兩人原先坐在馬車中,謝雲宸倒是不著急,不慌不忙從馬車的暗格子裏找了一本書,他模樣生的好看,無論做什麽事情都有一種行雲流水的美感,白鶯鶯看了他兩眼,不得不承認這人的皮相是極為優越的,若不是清楚這人惡劣的本性,只怕她也會被騙了。

不想同他待在一個地方,她便掀開馬車一個人溜了出去,這荒郊野外的,謝雲宸並不擔心她會逃跑,況且天大地大,她又能跑到哪裏呢?她沒什麽親人朋友,平日裏要好的手帕交只有宋二姑娘一人,那宋二姑娘就在清河鎮,她除了清河鎮再無旁的地方可去了。

日頭一點一點沈了下去,白鶯鶯站在樹下,晚風呼嘯著從她的耳邊穿過、吹得她烏黑的青絲隨風而擺,往日裏習慣了同謝雲宸針鋒相對,兩人的關系驟然緩和了些,她頗有些不習慣,可她也知道這種和緩只是表面假象,有一日她一定會親手撕碎這層假象,他欠她的,她一定要親手討回來。

百無聊賴之際,她忽然看見了一只野兔從不遠處跑了過去,想到謝雲宸說他會武功,白鶯鶯心中微動,想都沒想就跑到了馬車邊,掀開了簾子眉眼彎彎道:“公子,我看見了兔子。”

聞言,謝雲宸擡眸看了她一眼,這才放下了手中的書冊,下了馬車,順著白鶯鶯指的方向,他便看見了一只正在逃跑的野兔,只是遲遲的,他還沒有動手。

“公子,你怎麽還不動手啊?”

白鶯鶯並不是真的想要這兔子,她就是想要看看謝雲宸到底會不會武功,若是不會的話,那他就是在誆騙她。

謝雲宸長眉微挑、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中的含義很奇怪,她一開始並沒有看懂,直到他出手的時候。謝雲宸彎腰隨意地從地上撿起了一根樹枝,朝著那野兔奔跑的方向扔了過去,不過是呼吸間的功夫,那原本活著的野兔頓時就倒下了。

也就是看見野兔倒地的那一刻,白鶯鶯眼眸中的笑意盡數消失了,徐徐的晚風從她耳邊呼嘯而過,她覺得遍地生寒。

她忽然覺得自己的性命如同螻蟻一般,禁不起半點折騰。

白鶯鶯眼眸眨動了兩下,這才勉強恢覆鎮定,她一瞬間就明白了方才謝雲宸那個眼神的含義,他若是出手、恐怕那兔子就直接死了。他的武功居然這麽高,白鶯鶯提著裙擺朝著那野兔走了過去,她一直都沒有回頭,她害怕一回頭就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將野兔提在手中,轉身那一刻,她眼眸才重新浮現笑意。

微風吹動她白色的衣袂,她朝著謝雲宸一步步走了過去,謝雲宸站在原地,等她走過來的時候,這才極為自然地伸手接過了她手中的野兔,那兔子早就死透了,只是屍體還有些溫熱。

謝雲宸提著兔子在馬車中翻了一陣子,總算是從暗格中找出來一把匕首,找了一棵樹在旁邊坐下,謝雲宸就開始處理這只野兔,他的動作說不出的熟練,明明是頗為血腥的畫面,他做起來卻有一種雲淡風輕的美感,仿佛這只兔子能夠死在他的手下也是一種榮幸。

白鶯鶯站在一旁盯著他看了許久,笑吟吟開口問道:“公子,你從前經常幹這樣的事情嗎?”

“不經常,只是用匕首比較多而已,”謝雲宸動作很快地就處理好了這只野兔,他將野兔扔在身邊的空地上,側首看了她一眼,語氣慢慢悠悠似乎帶了一分趣味,“鶯鶯,旁的姑娘都喜歡兔子,這只兔子死了,等以後再尋一只更好的送給你。”

喜歡兔子,她並不喜歡兔子,如今看見這兔子死了也不過是想到了自己,或許一不留神,她也會像這只兔子一樣死得無聲無息。

“不過是一只兔子,死了便死了,像這樣的兔子多的是。”白鶯鶯伸手撣了撣衣袖上無意中沾染的兔子毛,嬌柔的嗓音說出來的話語卻是冰冷如霜。

明月攀升、銀光四灑,謝鈞好不容易打了兩只野兔、一只野雞回來了,倒不是他太過蠢笨,只是這荒郊野外的,難得碰見只活物,他也是走了許久才找了這麽點東西。

遠遠地,謝鈞就看見公子和姑娘坐在一起,兩人旁邊還有一個火堆,雖說是夏日的晚上,但臨近秋日天氣已經開始慢慢轉涼,況且在這荒郊野嶺,明火還可以起到保護的作用,謝鈞提著自己的獵物走了過去,“公子、姑娘,你們看我帶了什麽回來?”

謝鈞心中很是自豪,只是沒想到那兩個人看見他都沒什麽反應,倒是有些打擊到他了,謝鈞笑了笑,將野雞扔到了地上,剩下兩只野兔還活著、被他提溜著長長的耳朵,“姑娘,這兔子還活著,你若是喜歡就留下來一只。”

將兩只野兔分別提在手中,謝鈞笑得傻兮兮地望著白鶯鶯,聽見她這話,白鶯鶯臉上的笑意頓時就消失了,她眼神冷了下來,瞪了眼謝鈞,道:“我不喜歡,你自己留著吃吧。”

謝鈞向來是個粗線條的,還真以為她是不喜歡這兔子,半點沒覺得是自己的問題,其實這件事也不怪他,平日被公子罵多了,他也習慣了。

白鶯鶯脾氣也上來了,她從地上站起來,瞪了眼謝鈞,“我不餓,你們吃吧。”

說完這話,她就提著裙擺走回了馬車。

謝鈞低頭處理著手中的野雞,還以為姑娘是真的不餓,只是沒想到片刻後,公子也離開了,頓時這火堆旁也只剩下了他一個人,謝鈞很是摸不著頭腦,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是哪裏錯了。

本來還覺得兩只兔子、一只野雞有些少了,哪料兩個人都不吃了,郁悶的低下了頭,哪料這地面上忽然多了一只野兔,謝鈞這這才後知後覺或許姑娘就是因為這只野兔生氣了。懊惱地用右手拍了一下額頭,他怎麽又摻和進公子和小姐兩個人之間的事情了呢?

白鶯鶯上了馬車後,想到那野兔方才淒慘的死狀,她忽然身子一軟、右手捂著嘴猛地喘了一口氣,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那日長街雨絲紛飛,她同楚青越撐著一把油紙傘出門,經過一條長巷的時候,方方進了巷子,他們二人的身後就飛來一支箭羽,若是再晚半步,恐怕他們兩個人就要一起死了。

莫不是那日謝雲宸就站在閣樓傷,那只箭羽也是他的。

那日他對準的人,分明就是她。

謝雲宸走到了馬車旁邊,他站在馬車外並未著急進去,而是站在馬車側邊,右手指節扣起不緊不慢敲了兩下,“鶯鶯,你在氣什麽?”

他的嗓音和煦如三月春風,聽起來尤為舒心。

隔著一層馬車壁,白鶯鶯仿佛脫力一半靠在馬車壁上,她想了想還是開口道:“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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