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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晉江原創獨發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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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珠滴滴答答砸落在亭子上, 冷風吹拂,白鶯鶯身上的衣衫早就濕透了,她站在冷風中, 風一吹就冷得不行,這鬼天氣,她運氣真的不行,這大雨傾盆她就算是想要跑, 恐怕也跑不了了, 只求那杜公子能夠出現的早一些, 昨日她的話都說得那般明顯了,他若是有心,今日定然會來的。

若是他一會兒還不來的話, 她還是先回鎮子, 等到天放晴的時候就雇輛馬車離開,就在白鶯鶯下定決心的時候,前方泥濘的道路忽然出現了一輛馬車, 那日杜公子給她送糕點的時候,遠遠地, 她看見過那輛馬車,若是沒有猜錯的話,馬車裏坐著的便是杜公子。

只是在這個時候, 她不能如此心急, 她要制造偶遇, 自然不能讓旁人發現她的心思, 白鶯鶯咬咬牙, 沖著馬車迎來的方向跑了過去, 馬車外面坐著一個駕馬的小廝, 按理說這人是杜安的話應該能認出她,卻沒想到白鶯鶯明明已經跑到馬車旁邊了,眼見馬車就迎著她跑了過來,卻沒想到這馬車居然直接從她旁邊經過、而後便揚長而去。

心中設想過無數次打算,卻沒想到這馬車居然根本不停下,饒是鎮定如白鶯鶯,一瞬間還是有些慌神,這算是怎麽回事,向來只有她算計旁人的份,只是如今瞧著,被算計的倒成了她自己。

瓢潑大雨沖刷下來,白鶯鶯身上桃粉色的衣衫被盡數打濕,她站在風雨中、纖弱的身子看起來像是一株迤邐的夾竹桃,看著美|艷動人,實際上卻是有毒的。

在原地楞了楞,白鶯鶯無奈地嘆了口氣,今日算是她在陰溝裏翻船了,好在她身上的錢銀還能夠撐上一段時日,若是實在不行,大不了她直接雇一輛馬車去清河鎮,只是模樣多少有些落魄,若是讓鳶鳶看見了、免不了又要擔心她。

謝鈞駕馬朝著城外趕路,剛走了一段路,遠遠地就看見了一個亭子,亭子裏面站立著一位穿著桃粉色衣衫的姑娘,若是沒有猜錯的話,那位便是白姑娘,上次出門的時候,謝鈞並沒有跟在公子身邊,所以他沒有見過白鶯鶯,同理,白鶯鶯自然也沒有見過謝鈞。

“公子,屬下看見白姑娘了,我們是否要停下馬車?”謝鈞右手勒緊韁繩,駕馬的同時抽空沖著馬車裏面道。

雨聲滴答滴答砸在馬車頂,馬車內安靜異常,謝雲宸眼眸緊閉,聞言,他右手食指不緊不慢在膝蓋上敲了兩下,這才嗓音冷淡道:“不必。”

她那樣心思深的人,自然能夠認出來這就是杜子盛的馬車,他何必停下馬車?

她既然這樣聰慧,想來會自己跑過來,只是不知道她這次會用什麽借口呢?第一次遇見他的時候,似乎也是這樣的情景,每次遇見她的時候,她的模樣都很是落魄,半點也看不出來平日裏衣著光鮮、容貌艷麗的樣子。

他以後會讓她慢慢知道的,她所有的偽裝在他面前都沒有任何意義。

像是大雨沖刷泥土,所有的一切都真實地在面前袒露出來。

她像是野地裏的玫瑰,帶著刺,卻又有著旺盛的生命力,那種生命力足夠摧毀一切。

馬車“骨碌碌”的聲響不斷傳來,謝雲宸隨意地伸手掀開簾子,忘了一眼馬車外的景色,入眼只有漫無邊際的綠色,在霧蒙蒙的雨水中,有著一道桃紅色的身影,是那樣的生機勃勃、又是那樣的野蠻生長,近了、越來越近了,輕笑一聲,他又放下了馬車簾子,簾子遮蓋住了馬車外的景色,同時也隔絕開了兩個世界。

“公子,白姑娘就在前面,我們要停下嗎?”

“不必,直接從她身邊經過。”

擦肩而過的瞬間,謝雲宸將馬車簾子掀開了一道縫,透過這道縫,他看清了她的神情——震驚、不可置信,錯愕,或許這是她神情最豐富多彩的時候了。

他的心情莫名其妙好上了一些,馬車繼續往前行駛一段距離後,謝雲宸這才開口,“謝鈞,回去接她。”

“謝鈞,你記好,我失憶了,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你應該心裏有數。”

雨絲連綿,白鶯鶯被澆了個透心涼,這麽大的雨,她若是執意趕路,恐怕很快就要發熱了,萬一昏倒在這荒郊野外,依照她的身子骨,約莫很快就會一命嗚呼了。

咬咬牙,她提著濕漉漉的衣裙朝著亭子走去,身上的包袱壓得她的肩膀疼,還真是倒黴,那亭子雖然簡陋,但好歹可以遮風擋雨,她也用不著嫌棄。

只是沒想到剛剛往前走了一段路,白鶯鶯隱約聽見了馬車行駛的聲響,並且那聲響越來越近,她側首發現方才的馬車又回來了,想來是方才大雨瓢潑、杜安並沒有認出她來,這般想著,白鶯鶯慢慢放慢了速度,幸好提前跟杜公子認識了,要不然依照她現在狼狽的模樣,恐怕隨便到旁人面前求救都會被拒絕。

終於,馬車停在了她的面前,大雨沖刷下來、她的視線變得模糊,因此白鶯鶯沒有看見馬車外面坐著的小廝並不是杜安,她向來謹慎、按理說不會犯這樣的錯誤,可她今日淋了這麽久的雨,現在頭腦早就是昏昏沈沈了,現在沒有直接昏倒,就已經很不錯了,她踉蹌著撲倒了馬車邊、嗓音柔柔弱弱道:“公子,救我。”

雨珠砸在馬車頂發出清脆的聲響,雨勢越來越大了,因為靠在馬車旁邊的緣故,白鶯鶯只有外側的身體還在淋雨,她的視線一點點從模糊變得清晰,萬事萬物都在她的眼中變得真切。

一只白皙若玉、骨節修長的手掀開了馬車的簾子,透過這一個掀開的豁口,白鶯鶯清清楚楚地看清楚了馬車中公子的容貌,長眉入鬢、鼻若懸膽,一雙桃花眼瞧著妖嬈又冷淡,正是謝雲宸。

許久沒見,其實也不算是許久沒見,只不過是五六天而已,再次看見他的時候,白鶯鶯卻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更多的卻是不敢置信,昨日她果然沒有看錯,他真的沒有死,他怎麽還不去死?

一瞬間憤怒、不可置信各種各樣的情緒都湧上了心頭,白鶯鶯甚至能聽見自己心“砰砰”跳的聲音,掩蓋在寬大衣袖下的左手握成了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疼痛襲來她才能維持著表面的平靜,白鶯鶯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勉強維持平靜,如果可以,她現在真想破口大罵,只是她不能。他昨日分明已經看見她了,但是他卻什麽都沒有做,這說明其中一定發生了事情、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

謝雲宸右手掀開了簾子,皎若琉璃的眉眼有種清冷的美感,只不過是短短幾天的功夫他身上的氣質就溫和了許多,若不是白鶯鶯見識過他以前發瘋的樣子,指定也會被他這幅人畜無害的模樣欺騙。

雨絲吹拂,他擡眸漫不經心看了她一眼,清淡的神色有種雲淡風輕的感覺,仿佛萬事萬物都不值得他放在心上,此時此刻,謝雲宸擡眸看向了她,嗓音柔和道:“姑娘,可是需要幫助?”

這話說了很久,白鶯鶯還是沒有說話,她站在原地定定地看著他,許是察覺到了她的異樣,謝雲宸露出了一抹極為溫和的笑容,嗓音輕柔的像是一陣轉瞬即逝的風,“怎麽了,姑娘你一直盯著在下,莫不是認識在下?

他模樣生的好看,無論露出什麽樣的神情都是賞心悅目,可偏偏白鶯鶯覺得怪異極了,這算是什麽,他以為自己神情溫和一些、她就能忘了從前的事情嗎?

她都記得,他要掐死她、他要放狼咬死她,這些事情她都記得,總有一天,她一定要把這些悉數奉還。

謝鈞在一旁詭異地察覺到不對勁,他並不清楚白姑娘和自家公子之間發生了什麽事情,他只是敏銳的感覺、如果他現在再不說些什麽話,恐怕他回去就要被公子弄死了。

“姑娘有所不知,前些日子我家公子落下懸崖,昏迷了三天後才醒來,大夫說公子是失憶了、從前的很多事情都記不得了,莫不是姑娘認識我家公子?”

失憶了?

白鶯鶯還是將信將疑,從懸崖上摔下來沒摔死、只是失憶了,他運氣還真好。

他就這麽命大嗎?

既然他失憶了,那她便裝作不認識他的模樣,想到這裏,白鶯鶯睫毛顫動兩下、蒼白的神情顯得尤為楚楚可憐,她往後踉蹌了兩步,開口道:“不認識,奴家只是認錯人了,公子若是要趕路,還是盡快離開吧。”

說完這話,白鶯鶯轉身就想要走,卻沒想到她還沒有來得及轉身,馬車裏的那禍害便又開口了。

“姑娘方才不是求救嗎,如今怎麽轉頭就走了?”謝雲宸坐在馬車中,清淡的嗓音像是一盞清酒,語氣平靜讓人聽不出半點端倪,仿佛他是真的失憶了、仿佛他就是這樣隨口一問。

“奴家害怕打擾公子,公子仙人之姿,奴家望了便自慚形穢,奴只是這地上的泥點子,怎麽能夠勞煩公子這樣的人物?”白鶯鶯眉眼低垂,言語滿是謙卑,她恨不得能夠把自己踩進泥土中,最好是讓他覺得她身份卑賤、畏畏縮縮,他最好永遠都不要正眼看她。

只是謝雲宸不肯善罷甘休,他擡眸看了她一眼,清冷如同仙人的面容上依舊平靜,語氣溫和繼續道:“罷了,只是如今瓢潑大雨,姑娘孤身一人難免危險,等到在下出去了便替姑娘報官,到時候自然會有官差來接姑娘。”

報官,怎麽就要報官了?

頓時,白鶯鶯恨不得從地上跳起來咬死他。

這人就是個禍害,碰見了就沒好事,報官,他憑什麽去報官,他有病吧?

若是他沒有失憶,現在她自然可以對著他冷嘲熱諷、極盡刻薄,可偏偏他失憶了,白鶯鶯只能吃了這個啞巴虧,她忍了忍自己的脾氣,眉眼盈盈處多了一分楚楚可憐,“多謝公子的好意,只是不必如此麻煩了,前面有個亭子,奴家可以在那裏躲雨,想來過不了多久,天就會放晴了。”

說實話,她話語中的拒絕意味已經很明顯了,可偏偏謝雲宸就像是聽不懂一樣,“順路而已,不算麻煩。”

他這番話還真是讓白鶯鶯騎虎難下,她若是跟他離開、只怕是人入虎穴,能不能活著還是問題;若是不跟他離開,他又要去報官,若是官兵抓到了她,只怕白文昭在京城也會得到消息,到時候只怕她又要被抓回那個籠子裏面,成為用來籠絡達官貴人的玩物。

可是憑什麽啊?

他失憶了,憑什麽這麽多管閑事?

白鶯鶯美眸含淚,頗為哀怨地看了他一眼,語氣中是顯而易見的委屈,“公子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姑娘為何如此抗拒報官,看姑娘的樣子像是孤女,女子孤身一人在外若是遇到危險可該如何是好?”謝雲宸並不吃這一套,他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淡漠然,像是在陳述一件顯而易見的事情,說完這話,他骨節分明的右手便放下了簾子,呼嘯風聲連帶著細碎雨珠盡數被隔絕在馬車外面。

聞言,謝鈞在心中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哪有公子這樣說話的,是個姑娘家都接受不了,更何況白姑娘還跟他有過節,若不是他失憶了,白姑娘不好方面發作,只怕兩人早就撕扯在一起了。

“姑娘別怪罪,近日許多地方都有女子偽裝成孤女,為的就是騙取貴公子的錢財,官府現在正在通緝這些人,此時大雨傾盆,姑娘原先說需要幫助,可如今又不要了,這番行徑著實是自相矛盾,也怪不得公子會起疑。”

謝鈞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他右手從馬車裏拿起了一把油紙傘,遞到了白鶯鶯面前,“既然姑娘不願意,那邊算了,這把油紙傘姑娘留著遮雨吧,只是奴人微言輕,公子若是執意要報官,奴也是攔不住的。”

眼見這隨從就要駕馬離開,白鶯鶯心中不情不願,只是卻也聽明白了這話語中的威脅意味,主仆二人還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都是蠻不講理的,她心知自己已經無路可走了,只是若是此時她貿然改口,恐怕又會引起旁人的起疑,她心中微微一動,接過謝鈞遞過來的油紙傘後,她瘦削的身子在冷風中搖曳了一下,蒼白的面容浮現一道笑意,剛想要開口便昏迷過去了,身子直勾勾地倒了下去。

若不是謝鈞眼疾手快拉住了她,指不定要狼狽成什麽樣子呢。

“公子,那姑娘昏倒了。”

風吹樹葉沙沙作響,白鶯鶯並沒有聽見應答聲,隨後她便覺得身子一輕,像是被人打橫抱在了懷中,隨後她便被放到了馬車上,馬車中靜悄悄的,外面一直飄著細雨,卻襯得屋子裏面更加安靜了。

等到白鶯鶯上了馬車後,原本空蕩的小路忽然出現了一輛馬車,趕車的人正是杜安,今日馬車丟了之後,杜安就連忙出去找馬車了,只是他剛出客棧,天便下起了瓢潑大雨,這鎮子本就小,想要找輛像樣的馬車也是不容易,偏偏碰上了這麽惡劣的天氣、更是雪上加霜,過了半個時辰後,杜安總算是找到了一輛馬車,杜子盛雖說是著急,但卻也是沒有辦法,原本以為這麽大的雨,白姑娘肯定沒有走多遠,只是不成想他們這一路趕來都沒有碰見白姑娘,若是這次錯過了,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碰見白姑娘。

好不容易碰見一個心動的人,若是錯過了,真的會遺憾終身,想到此,杜子盛更是心急如焚,或許白姑娘是走到前面了,他俯身掀開簾子對著杜安吩咐道:“往前面趕車,白姑娘或許在前面,這麽大的雨,她一個人走不了多遠。”

聞言,杜安當即揚鞭加快了速度,只是沒有想到這樣惡劣的天氣,這道路上居然還有另外一輛馬車,他揚鞭駕馬,很快馬車便越過了前面的那輛馬車。

直到杜子盛的馬車徹底消失在視野中,謝鈞這才不緊不慢地開始駕車,馬車內的白鶯鶯“昏迷不醒”,自然無從得知這一切,或許杜子盛永遠都不會知道、他早就錯過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謝雲宸看了眼昏迷的白鶯鶯,他冷淡的眼底浮現一道清淺的笑意,還真沒讓他猜錯,她倒是聰明、可惜聰明反被聰明誤,他不緊不慢倒了盞茶,品了一口後才對著謝鈞吩咐道:“往前面走找個鎮子落腳,先給這位姑娘找個大夫看病。”

聽見這話,謝鈞才加快了速度,趕了月末一個時辰的路,總算是碰見了一個鎮子,看情況這附近都是一些小鎮子,雖說是挨著京城,可這些鎮子卻並沒有京城的繁華富庶,黛青色的青石板為鎮子增添了一分古韻。

一刻鐘過後,謝鈞總算是找到了一間客棧,安排好了三間房間後,他才重新回到馬車上覆命,“公子,客棧已經找好了。”

“嗯,”謝雲宸應答一聲,他垂眸看了眼昏迷的白鶯鶯,見她沒有任何反應,這才伸出右手碰了一下她的額頭,他的手很涼,觸碰到她滾燙額頭的時候像是碰到了烈火,看來是真的發熱了,“謝鈞,這姑娘發熱了,你去給她請個大夫,對了再去找個丫鬟伺候她。”

言畢,謝雲宸這才下了馬車,俯身打橫抱起白鶯鶯後,他便一步步朝著馬車走去,下了半日的雨總算是停了,現在正值下午、天氣還算晴朗,若不是青石板上殘存的水跡,根本看不出來半點下雨的痕跡。

把白鶯鶯放到客棧的床榻上後,謝雲宸便轉身離開了,他如今失憶了、他們只不過是萍水相逢,他若是表現得太過關切,只怕她又要起疑心了。

她這人命大的很,只是一場風寒,也不會出什麽事情。

這鎮子實在是太小了,大夫也只有一位,謝鈞先是請了大夫到客棧、然後就又出去為白姑娘找婢女了,只是找了半天也沒有合適的婢女,最後只能花錢雇一位農家姑娘幫兩天的忙。白姑娘只是發熱,兩貼藥喝下去就好了,他們也不會在這地方多待。

等到謝鈞忙完這些事情的時候,早已是傍晚,雖說有些累、可他卻覺得高興極了,最起碼他對公子還有用,公子這些年一步步走到今天不容易,他不希望自己會成為公子的累贅。

謝雲宸在客棧房間內處理了些政務,陸時硯此人雖然清高了一些,但確實是個有能力的,這麽長時間把京城的事情處理得井井有條,倒是不用他操什麽心。明明在各地安插了這麽多探子,眼見半個月都要過去了,卻沒有一個人找到陛下的下落,想到此,謝雲宸的眉眼隱隱浮現了一道不耐煩,這群酒囊飯袋,當初也不知道是怎麽被選上的,還真是沒有用。

當初陛下消失的地方是清河鎮,他還是親自去一趟吧,陛下是死是活總要有個結果,或許這個時候,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處理完這些事情,謝雲宸走到窗邊推開木窗想要吹吹風,卻沒有想到推開窗的時候,他隨意地往下瞥了一眼就看見了一輛馬車朝著客棧駛來,待到看清那駕馬小廝的面容後,謝雲宸的眉心忍不住微微蹙起,碰巧這個時候門外傳來了一陣敲門聲,謝雲宸這才啟唇道:“進來吧。”

謝鈞進屋後原本想要邀功,只是敏銳地察覺了公子的心情似乎有些不好,跟在公子身邊這麽多年了,他雖說能力沒多少長進、可這察言觀色的本領總歸是有的。

“事情都辦妥了?”

“是的。”

謝雲宸站在窗邊,清風吹動他的墨發、襯得他清俊的面容越發仙氣飄飄,“謝鈞,你過來看看。”

他語氣倒是溫和,神情也是一貫的溫文爾雅,可莫名的,謝鈞總覺得身後陰風陣陣,仔細想想、今日他似乎也沒犯錯,經歷過一番激烈的思想鬥爭之後,謝鈞這才鼓足了勇氣走到了木窗邊,只是往下看了一眼後,他登時就傻眼了,怎麽會這樣?

分明趕馬車的時候,他專門加快速度越過了那杜公子的馬車,而且駕馬的時候他抽空往後看了一眼,這杜公子的馬車分明又往回走了,眼下杜公子怎麽會又出現在這個鎮子呢?再言,這個鎮子上只有這一家客棧,若是公子跟杜公子碰上了,真要是惹了什麽事端可怎麽辦?自家公子是個性子不好的,這杜公子又是個沒有腦子的,若真是碰上了,這杜公子能不能活著都是個問題。

謝鈞能夠想到的事情,謝雲宸自然也能夠想到,他隨手闔上了木窗,看了謝鈞一眼,道:“下去把這間客棧所有的房間都包下來了。”

聞言,謝鈞立馬就跑了下去,他前腳剛包下了客棧所有的房間,後腳杜子盛就進來了,聽聞這間客棧沒有多餘的房間後,杜子盛和杜安主仆二人雖說是有些失望,但是無奈掌櫃的態度堅決,他們只能再去找別的地方。

看見杜子盛已經離開了,謝鈞總算是才松了一口氣,恰好大夫也給白姑娘看過病了,他剛好跟著大夫一起回去抓藥,公子眼下估計看見他就煩、白姑娘身邊現在也有丫鬟在伺候,他在這客棧裏就是一個多餘的人,倒不如出去透透氣。

“這位姑娘並無大礙,開兩貼藥散散熱就好了,若是不放心的話,老夫明日再來為姑娘診一次脈。”這大夫約莫四十歲左右,鬢邊有著些許白發,看著很是和藹。

“那就麻煩大夫明日再來診一次脈了。”

關於身體的事情,謝鈞還是覺得要謹慎一些,這姑娘看著是發熱了,即便是退燒了,明日也應該輕大夫再診一次脈,這樣才算是穩妥,萬一真的出了什麽差錯,只怕公子會弄死他。

小鎮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日子雖說是波瀾不驚,但是也給人一種歲月靜好的安心感,白鶯鶯在馬車上的時候是假裝昏迷,可是她今日淋了許久的雨,睡著的時候就開始發熱,頭腦昏昏沈沈的、五感盡失,原本想趁著昏迷的時候,好好試探一下謝雲宸,卻不想卻把自己搭了進去。

她只能在夢中迷迷糊糊知道有人在給她餵藥,她想要睜眼看一下眼前人的面容,但是眼皮卻宛如千金重、壓得她怎麽也睜不開眼。

謝雲宸在屋子裏面待了一會兒後,心中掀起的滔天|怒火怎麽也止不住,她可真是好本事,不過是短短五六天的功夫,竟然就招惹了兩個人,那楚青越分明就是個鮮恥寡禮的騙子,她明知道那人是個騙子,居然還同他有說有笑。還有那杜子盛,也就是個揮霍無度的蠢笨白癡,虧她還費盡心機去接近他。

越想越生氣,謝雲宸就推門走動了隔壁,恰巧那丫鬟下去打水了,因此這房間中一時間只有他們兩個人。詭異的是,這屋子裏面明明有兩個人,可卻比沒人還要安靜,謝雲宸走到了床榻邊,因為發熱的緣故,白鶯鶯白皙的額角沁出來一些冷汗、臉頰兩側也浮現著淡淡的紅,像是塗了胭脂一般,她也就是在熟睡的時候才會這般乖巧。

可她若是一直這麽乖巧,他也根本不會多看她一眼。

看了片刻,謝雲宸便伸出右手輕輕碰了一下她的額頭,相比起上午在馬車的時候、她的額頭確實沒有這麽滾燙了,他的指節涼涼的、像是一段上好的美玉,或許是因為太熱了,白鶯鶯下意識地用額頭蹭了一下他微涼的指腹,她像是一只鳥雀、只有在無意識地才會露出最柔軟的羽毛。謝雲宸不覺得把一只鳥關在籠子裏面有什麽錯,但是這個時候看著她熟睡的側臉,他忽然隱約意識到如果強行把她關起來,她或許會死。

這個念頭在他的腦海中轉瞬即逝,謝雲宸不喜歡這種感覺,他收回了手拂袖而去,他這樣的人喜歡一件東西就是可以據為己有,他不需要去考慮旁人的感受,從前是如此、以後也是如此。

他如今不直接把她捉回去,也不是害怕她生氣,而是害怕她尋死,他喜歡鮮活、生機勃勃的物件,而不是一件死物。

他要她心甘情願跟他回去。

那婢女回來的時候恰巧碰見了謝雲宸,正準備行禮,沒想到這公子直接離開了,她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直到他進了屋子後,這婢女才算是松了一口氣,這公子樣貌如此俊朗,只是周身的氣質著實嚇人,還好她只在這裏幹兩天的活。

月光如水流淌,夜色無聲無息籠罩下來,白鶯鶯是在半夜醒來的,她只覺得嗓子發澀、渾身也是綿軟無力,好不容易撐著身子想要從床榻上下去,沒想到黑燈瞎火的忽然有人開口說話,“姑娘,你醒了?”

誠然,白鶯鶯不是個膽小的人,甚至大部分情況下她都是鎮定的、鎮定的不像個姑娘,可此時卻著實被嚇得不輕,她撐在床榻上的右手忽然發熱、身子一軟便直直地摔在了地上,沒有呼喊出聲已經是她最後的體面了。

那婢女沒想到隨便的一句話,這姑娘居然會有這麽大的反應,一時間,這婢女也被嚇得不輕,她連忙走到桌邊點燃了一根蠟燭,瑩瑩燭火照亮了漆黑的房間,借著這微弱的燭光,白鶯鶯總算是看清了眼前的情景,紊亂的思緒逐漸恢覆了鎮定,她看向了屋內的婢女,出聲詢問道:“這位姑娘,請問這是哪裏?”

那婢女這才算是反應過來了,她連忙走到床榻邊攙扶起了白鶯鶯,慌張解釋道:“姑娘,奴婢是公子雇的人,這兩天專門伺候姑娘。”

扶著白鶯鶯在床榻邊坐下後,這婢女想起來她方才沙啞的嗓音,連忙走到桌邊倒了一盞茶遞了過去,“姑娘,你先喝杯水緩緩吧,公子吩咐了奴婢要好好照顧姑娘。”

接過茶盞,一飲而盡盞中清茶,白鶯鶯才覺得自己的嗓子沒有那麽幹了,她原本想要套這婢女一些話,只是如今看來這婢女事事以那瘋子為先,若是謝雲宸起了疑心、那便不好了,況且那瘋子心機如此深沈,她能想到的事情、他肯定早就想到了。

想到此,白鶯鶯遞過去了茶盞,輕咳了兩聲吩咐道:“我現在已經沒有大概了,你先下去吧,若是有旁人在身邊,我會覺得不自在。”

那婢女原先是不同意的,只是架不住白鶯鶯堅持,她最後只能退下了,臨走前再三叮囑道:“姑娘若是有什麽事情,記得喚奴婢。”

待到屋中只剩下白鶯鶯一個人的時候,她才算是舒了口氣,強撐著力氣想要在屋子內走動一番,可還沒有走兩步,她便覺得渾身無力,只能苦笑著重新坐回床榻上,她這到底是發熱了、還是被人下藥了?

果然,謝雲宸就是個卑鄙無恥的小人。

或許是因為發熱的緣故,白鶯鶯躺在床榻上,不久後便覺得發困,臨睡前她不知道在心中唾罵了多少遍謝雲宸,明明已經睡了這麽長時候,她翌日醒來的時辰還是很晚了,喝了一晚清粥後,一位鬢發略白的大夫就進屋替她診脈了,“姑娘已經退熱了,再喝兩副藥調養一下就行了。”

診脈過後,謝鈞送大夫下樓的時候,忽然看見杜安進了客棧,頓時,他心中猛地一咯噔,這是怎麽回事?

借著不等他反應過來,杜安便朝著謝鈞的方向走了過來,拉著謝鈞身旁的大夫,語氣焦急道:“大夫,我家公子發熱了,勞煩您趕緊過去看一下吧。”

昨日公子沒有在路上找到白姑娘,還以為白姑娘是遇到了什麽不測,心中掛念,杜子盛便吩咐杜安駕著馬車往回趕,可即便是這樣還沒有找到白姑娘。杜子盛平日裏就是個錦衣玉食的公子哥,昨日在風雨中待了那麽久,加上昨日沒有找到客棧,主仆二人又忙活了許久這才找到了一戶借宿的人家,杜安皮糙肉厚都尚且決定吃不消、更不用提錦衣玉食的杜子盛了。

今天早上的時候,杜安便發現杜子盛發燒了,他們二人出門比較急,旁的下人都沒有帶,杜安急急忙忙出門尋找大夫,四處問路、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這鎮子上唯一的大夫,只是剛到門口,卻發現這大夫到客棧出診了,杜安只好又追到了客棧,總算還在這客棧看見了大夫,顧不得多言,杜安對著謝鈞匆匆道謝後、便拉著大夫離開了,可憐這大夫一把骨頭還要被這樣折騰。

見謝安離開了,謝鈞才走到客棧二樓,將這件事情稟告給公子。

“公子,方才那杜公子的隨從過來了,說是杜公子發燒了要找大夫。公子,我們要不要趁著這個時候趕路啊?”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公子如今出門在外,還是不要惹太多的麻煩。

謝鈞正站在書桌前練字,聽見這話,他練字的動作微微一頓,一滴濃墨從狼毫筆尖墜|落,頓時一副字就全毀了。謝雲宸動作不緊不慢地放好了毛筆,這才擡眸看了眼謝鈞,語氣雲淡風輕道:“急什麽,一點小事也值得你這麽擔心。”

“可白姑娘……”

白姑娘本來就不待見自家公子,聽說自家公子失憶以後也是半信半疑,更何況昨日白姑娘還費盡心思想要跟杜公子偶遇,若是在這客棧中遇見了杜公子,只怕她當即扔下公子就跑了。

只是這些話謝鈞只敢在心裏想想,根本不敢說出口,他往日就知道公子的心思深不可測,可卻沒想到公子的心思是這樣難猜,若說公子喜歡這白姑娘吧,可偏偏他對她的態度算不上和善,幾次動手差點要了人家姑娘的性命;若說不喜歡,偏偏公子為了修補跟她的關系,居然編出了失憶這樣的借口。

猜不透,真真是讓人猜不透。

猜出了謝鈞的心思,謝雲宸並未動怒,他只是想不明白,都跟在他身邊這麽久了,謝鈞怎地還是這般沈不住氣,忠心護主是好事,可應該分清局勢,若是腦子拎不清、再忠心也沒有用,隨意在桌上翻到了一本佛經,謝雲宸用右手點了點這本佛經,沈聲道:“今日|你什麽事情都不必做了,把這本佛經抄寫三遍,若是沒抄完便不必用膳。”

自知失言,謝鈞什麽話都沒敢多說,抱著佛經就離開了。

自打謝鈞離開後,屋子頓時就安靜了許多,謝雲宸看了眼方才寫毀的字,將那張字挪到了一旁後,便重新攤開了一張宣紙,不緊不慢重新開始寫。

一個人若是想要離開,有無數種法子可以離開,旁人無論如何費盡心機阻攔都是沒用的。

更何況那人還是白鶯鶯,天生是籠中鳥的命,卻又偏偏不認命,為了自由,哪怕撞得頭破血流、甚至付出生命。

值得嗎?

或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她想要離開,他就光明正大地讓她離開。

只是,他知道她不會離開的。

她這麽聰明的一個人,自然知道審時度勢。

想到此,謝雲宸的唇邊微微勾起,這抹笑意就像是雨後轉瞬即逝的彩虹,很快便消失不見了。

白鶯鶯付下一副藥後便發困,如今的當務之急就是要養好身體,若是像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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