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晝沒有回頭。

Alpha擡起手, 身上的制服包裹到了腕骨的位置，袖口刺著看不清的符文，月光在黑色風衣外側打上一層很淺的光。

遲晝的指尖觸碰了祭壇上胚胎的額頭, 動作緩慢的、像是評估食材一樣滑動, 帶著些許詭異感。

前方那座已有殘缺的神像發出了輕微的碎裂聲，風從破碎的建築物縫隙中灌進來，熒惑覺得有些冷。

身後尤加利的手輕輕搭在了熒惑的肩膀上，木質的冷香將熒惑裹挾，很輕的一聲“等我”，金發Alpha轉瞬間出現在了祭壇前方。

戰鬥一觸即發。

兩名頂級Alpha的交手僅瞬間，本身就已經夠脆弱的建築物發出了悲鳴, 遲晝早有預料一般，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柄短匕首, 擋住了尤加利的一擊。

但祭壇上的胚胎轉瞬就落在了狐貍的口中。

一輪彎月從高處刺下, 在狐貍頸側劃開一道口子，血液從精神體的傷口濺射出來，胚胎又滾落到了地面上。

獸類齜牙發出了恐嚇的吼叫, 而那輪彎月懸在半空，冷冷寂寂。

Alpha的戰鬥波及面太廣, 熒惑動作比腦子快, 轉身幾步蹦出了教堂。

開玩笑, 他們這樣打下去, 要是等會兒建築物塌了怎麽辦？

她在外面的空地等著, 要是坍塌的話等會兒還能撈人。

但熒惑前腳剛踏出去，立刻就感覺到了來自後方的危險, 她當即立斷往地上一蹲, 錯開了遲晝抓過來的手。

在沒弄清楚狀況前, 熒惑可不能被遲晝抓住。

觸手憑空出現要卷住遲晝，後者被尤加利利落一踹踢了出去。

遲晝半空中卸力，落地還是很穩定、只是低下頭撣了撣衣服上沾的灰塵。

好，現在兩個Alpha換成到空地打了。

反正垃圾星就是這樣的地方，被破壞就重建，死亡總能帶來新生。

Alpha的戰鬥並未持續太久，狐貍快速在建築物的廢墟上穿梭，叼著口中的胚胎躲避著彎月的攻擊。

遲晝：“你不應該出現在這裏。”

尤加利：“這句話同樣還給你。”

兩名Alpha當然沒什麽可溝通的，兩人看上去都在對對方下死手，信息素的氣味刺的熒惑用精神力將自己裏三層外三層包裹起來。

夜行者的首領經驗更豐富，大約不用擔——思緒剛剛到這裏，觀戰的熒惑呆了呆。

尤加利突然跪倒在了地面上，Alpha那雙深情款款的眼眸流露出些許痛苦，叼著胚胎的狐貍也一頭紮到了地上。

胚胎從狐貍口中滾了出來，月光下嬰兒胚胎的面部已經面目全非，完全看不出人類的外貌。

眼睛的位置，黑黝黝的兩個洞口正好對準了熒惑的位置。

熒惑感覺後頸一涼，她移開目光，只皺起眉。

……遲晝用了精神力攻擊？

可是她沒感覺到遲晝的精神力波動啊？

遲晝的呼吸起伏很大，青年站在空地上深深吸了一口氣，而後才望向熒惑的位置。

他沒有靠近。

熒惑問：“這個胚胎是什麽？”

見熒惑情緒穩定，遲晝反倒心情有些微妙。

“研究產生的屍體，”遲晝輕聲回答，“在這座教堂底下，還有很多這樣的孩子……也可以說，這座福利院就是為了這些誕生的。”

熒惑有些不好的預感：“這就是你這段時間失蹤的理由嗎…你知道了什麽？”

尤加利仍陷於糟糕的狀態，見熒惑的視線看向那邊，遲晝血色眼眸中流露出淺淡的殺意，又被他壓下。

Alpha的信息素以教堂為中心向外彌散，足矣將一切窺探的好奇目光全部驅逐。

尤加利的精神體狐貍倒在地面上喘著氣，四肢幾度蜷縮起來，看上去可憐極了。

觸手變成了很細的一縷，從尤加利的身體後方、遲晝的視線盲區觸碰到了尤加利的腺體，精神力一點一點輸入進去。

尤加利沒有反抗，香檳色的眼眸微微擡起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讓她快些離開。

“你沒必要讓那個雇傭兵來找我，”遲晝開口，卻沒有回答熒惑的問題，“很麻煩，但我沒動他。”

熒惑跟著他的思路“啊”了一聲。

天樞沒死也行，如果遲晝出局，那還有別的選項……熒惑想到這裏又不太高興。

熒惑：“你知道我關心的不是這個。”

遲晝看了眼尤加利，他側臉咳了一聲：“……算了，被他聽見也沒什麽。”

遲晝的語氣帶上了些許倦意，語調和熒惑熟悉的不太相同，輕飄飄的、仿佛下一秒就能散去。

“熒惑，你沒有好奇過…”月光照耀下，遲晝的臉上出現了熒藍色的紋路，“為什麽福利院裏面，只有你是‘沒有過去的人’？”

熒惑視線落在遲晝臉上，那些光並不難看，甚至為人增添了一份妖異……並非人類能夠長成的面貌。

熒惑的記憶開始時間相比起周圍的所有人類都要晚，當年也是突兀地出現在福利院、成為這裏的一員。

她冷硬道：“有話直說。”

遲晝：“我想，因為你是唯一一個活下來的孩子。”

如果是那樣的話，熒惑分化成omega是偶然還是必然呢？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遲晝沒有說話，但熒惑能夠理解他想要表達的意思。

她的身世大約和福利院的地下研究脫不了幹系，但垃圾星的勢力和能力絕沒有強大到可以進行人體實驗的地步……

“那時我想，這裏為什麽會爆炸？”遲晝緩緩地、一字一頓道，“一開始，我以為元帥為了抹除我這段對於貴族來說過於恥辱的過去，但他完全有更輕松、更隱蔽的做法。”

熒惑的分化、星球上出現能夠安撫omega精神力的晶體、宇宙海盜的突然襲擊、福利院毀屍滅跡式的爆炸……

仿佛有人在背後推動著一切，就好像是…要把她送到前面。

熒惑：“所以，你覺得是誰？”

遲晝微微一搖頭。

“母蟲擁有了和人類不相上下的智慧和精神力，”遲晝說，“不止人類可以操控人類，熒惑。”

遲晝說著，熒惑卻在這時候打斷了他：“我們重新遇見的那個星球上，你那時候聽到了蟲族說的選擇，對嗎？”

她定定註視他的眼眸：

“別告訴我這是你的答案。”

“熒惑，”遲晝擡手觸碰在自己的心口，纖長濃密的眼睫微微下垂，遮掩了那雙漂亮眼眸中的全部情緒，“我沒有立足之處，那是我最合適的選擇。”

熒惑沈默。

她現在可能真的得和系統商量換人了。

但是系統還是故障狀態，熒惑叫不醒它，想要嘗試勸遲晝不要誤入歧途——那來不及了。

她的目光落在遲晝的臉上，那張人類臉上的紋路光弧流動著，像是血液被染成了別的色澤。

“所以，你要在這裏斬斷和我的聯系嗎？”熒惑沈下臉，聲線都沈了許多，“遲晝，你想都別想。”

就算是死在她手裏，遲晝也沒有機會再做出拋棄的行為。

遲晝笑了笑，虛幻的笑意很快從臉上消散。

他收回目光瞥了一眼尤加利，金發Alpha的臉上此時此刻已經全是汗水，汗順著臉龐的弧度滑落，滴落在地面激起小小的塵埃。

“在某些情況下…就算是頂級Alpha也自身難保。”

說到這裏，遲晝突然扭過頭又咳了一聲。

他的身軀晃動了兩下，像下一秒就能倒在地面上，熒惑下意識地要往前走一步，卻看見遲晝的風衣下有什麽動了動。

脊背的位置，有什麽要從衣服中破繭而出——那絕不是人類的軀體能夠做到的。

這種變化出現的突然，消失的也很快，遲晝額前的碎發因為疼痛貼在了額頭上，看上去沒比尤加利好多少。

空氣中有精神力波動。

熒惑覺得有些不舒服，她低頭看了眼地上的胚胎，飛快移開目光。

“所以，你想說我的身體裏有蟲族留下的東西？”

遲晝同樣垂眸，月的光弧晃動兩下，在Alpha漠然的目光中，胚胎被精神力碾碎。

他擡步朝著熒惑的方向走過來。

風衣下的動靜消失了，不知是不是熒惑的錯覺，遲晝那張臉白了很多，似乎所有的血色都蘊在了眼眸中，燙的人想要移開目光。

遲晝伸手，他握住熒惑的手腕。

屬於熒惑的精神力繃的很緊，尖端像是利刃一樣隨時都可以刺入面前Alpha的脖頸，她擡眸和他對視。

橢圓形的物件放在了熒惑的手中，遲晝什麽話都沒說，在熒惑看向手中東西的時候將她的手合起來。

Alpha疲憊地嘆了口氣，他順勢將熒惑輕輕一拉拉入懷中，極其克制的距離。

“我沒有辦法回答你的這個問題，熒惑。”他輕聲說，“因為現在的我應該也算在人類的範疇中。”

他說到這裏沈默了幾秒。

熒惑：“我給你設計了機甲。”

他的眼睫顫了顫：“嗯，但大概是用不上了。”

他很快就平緩了自己的心情，冰涼的手觸碰到了熒惑頸側的皮膚。

“我們是從這裏開始…認識的。”

血色的眼眸中蘊含著熒惑難以解讀的覆雜情緒，他的指尖在那留有別人印記的脖頸上輕輕摩挲了一下。

他的聲音落入熒惑耳中，卻輕的只像是給自己聽的呢喃：“感覺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熒惑想問手中那是什麽東西，但遲晝卻阻止她發出聲音。

幾秒過後，Alpha直起了身子。

他拉開了和熒惑的距離，熒惑得以看見後方依舊面露痛苦神情的尤加利——她從未看過對方展現出這樣的神情。

尤加利很重要，熒惑立刻問：“你用了什麽能力？”

遲晝：“只是讓他感覺痛苦的幻境，至於看見了什麽，我也不清楚。”

“…不要繼續刺激尤加利了。”

遲晝的回答倒是很聽話的樣子：“好。”

Alpha臉上的熒光緩緩消散了，或許是受到精神力的影響，黑發紅瞳的Alpha身後本身就脆弱的教堂轟然崩塌。

【恭喜您！Alpha攻略進度（4/6），獲得嗡…】

故障下線的系統這時候發出了聲響，熒惑捕捉到了播報的話語，她微微睜大眼眸。

“……？”

在腦內的嗡鳴聲變的更大的時候，熒惑又聽見遲晝的聲音。

他擡手輕輕擦過熒惑的臉龐，那雙血色眼眸中倒映出少女的樣子。

遲晝伸手握了握熒惑的手，輕聲說：“晚安，熒惑。”

下一秒，面前的人像是泡影一樣，轉瞬就消失了。

作者有話說：

這個劇情點真的卡死我了！

假期快樂鴨！玩的開心嗷！評論區掉落小紅包-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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