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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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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寧州境內, 圍剿山匪的官兵進山好幾次,但大當家晁志帶著山中眾人鉆進迷宮一般的山洞躲避官兵圍剿,還抽冷子襲擊官兵, 寧州軍接連圍捕了一個月,不但沒抓住一個山匪,反而進山的官兵接二連三的出事, 不是破了頭就是崴了腳, 或者掉進山洞不見蹤影。

到得最後, 帶隊的武將下令士兵進山洞搜捕匪徒,眾軍士竟你推我搡不肯進去,生怕進去之後這輩子再出不來。

隨著京中消息傳來, 沈肇與朱實取道平嶺寨入京, 竟並未被山匪扣押,圍攻平嶺寨之事便不了了之。

沈閣老可能真怕小兒子小打光棍, 陸安之許婚沒多久, 他便緊鑼密鼓的張羅三書六禮。京裏吳江一案剛剛審訊出眉目,皇帝以給太後過壽的名義召地方大員進京聯絡君臣感情, 沈陸二人的婚禮已經只剩請期親迎了。

陸安之果然信守自己說過的話,陸微婚事一應事體皆在莊子上過,傳出去京中官宦人家後院女眷不免要議論,都暗笑陸家人把個陸家人急的上竄下跳,

而梁有道也在其中。

據他在京裏交好的官員傳來的消息是,陸安之入京之後被罷了官,皇帝還在朝堂上好幾次提起陸安之, 言若有恨, 說要不是瞧在他在百越之地安撫民眾有一些政績, 早下大獄了。

有人揣度著皇帝的心思, 覺得陸安之這輩子仕途到頭了,梁有道提著的心頓時放了下去,況且隨後皇帝便有重賞賜給他,言他在寧州多年勞苦功高,他頓時一顆心都落回了肚裏。

梁有道入京之後,進宮面聖的當日,便被殿前禦林軍給扭住綁了起來,他還要掙紮,不斷向皇帝申冤。

“你在寧州殺朝廷命官,屠殺百姓逼良為匪,貪汙修河道的銀子,還真當朕眼瞎耳聾,閉目塞聽?”

“陛下,臣冤枉啊!到底是誰在誣陷臣?”

皇帝道:“冤不冤的等大理寺審完了就知道了。”

隨著梁有道入京,埋伏在寧州附近的大軍入駐寧州府,而隨大軍同行的官員去州牧府查帳,與暗中收集證據的胡常存聯絡,並收押了梁有道的心腹,甚至連駐守寧州的軍隊也打散調離當地,分派往西境北境駐守,等於一夕之間,把梁有道多年在寧州的經營連根拔起。

梁有道若是在寧州,還可能帶著手下抵擋一陣,可他入京面聖,手下武將隨他作惡者就被抓捕,寧州軍群龍無首,便成了一盤散沙,被朝廷軍接管。

皇帝登大寶數年,早就想收回州牧軍權,只是一直也沒突破口,而梁有道被抓,其餘入京的州牧也人心惶惶,為了安撫人心,他令人火速審問,數日之內便對外公布了梁有道的罪行。

其餘州牧聽說了梁有道膽大妄為,不但屠殺染了時疫的百姓,更是多年貪汙修河堤的銀子,若非陸安之機警早將百姓轉移到了山上,只恐吳江府的百姓都要葬身洪水。

但就算如此,百姓房屋毀損無存身之處,多少商家百姓的損失誰來承擔?

難道不是梁有道及其手下一幹人的傑作?

皇帝擺出“梁有道視人命如草芥,致使吳江大堤多年未曾修繕,高稅逼使百姓難以果腹,不得不上山為匪,這才抓他,只要大家老實當州牧愛護治下百姓,朕也不會動你們”的姿態,給眾州牧吃了顆定心丸。

與此同時,召陸安之入宮的聖旨送往陸宅,陸廷父子整裝而出,天使發現接旨的陸安之不在,問清楚之後轉頭便直奔陸家莊。

陸廷:“……”

他多年盼著起覆,卻遠不及三兒子運氣好。

陸建之喃喃道:“三弟這是要起覆了?”

陸廷暴躁開罵:“閉嘴!”

陸家人後悔不疊,陸建之暗暗埋怨親爹脾氣太倔,而老三也太不通情理,居然置家族利益於不顧,攀上了高門親家,往後仕途通達,卻不肯拉哥哥一把,著實無情無義。

不過天使撲了個空,陸家莊只有老仆守門,聞聽宮中傳旨,問及陸大人行蹤,那老仆哆哆嗦嗦回答:“我家三爺……三爺帶著姑娘哥兒出門游玩去了,不知幾時回來。”

梁有道進京當日,陸安之便帶著陸微幾個,還有腦子一熱請了長假的陸弈一同出門游歷。

陸弈雖然目地的是飛虹山莊,但他生性灑脫,多少年被囿於京中,既煩惱於家庭事務的瑣碎,又苦惱於夫妻之間話不投機,索性出門游歷。

皇帝聽說陸安之出門游歷不知歸期,不由生恨梁有道誤事,讓他錯失一名能臣,只得派人留信於陸家莊,待得陸安之回京之時再行入宮面聖。

唯有沈肇聽說老岳父帶著未婚妻出京,如遭雷擊。

自梁有道入京,他忙於審訊吳江一案,多日宿在大理寺,連換洗衣裳都是袁秩送來的,期間更沒收到陸微片言只語,憋了一肚子話等著忙完了跟她說,誰知這沒良心的小丫頭竟然招呼都沒打就出京了。

沈肇:“……”

沈少卿深刻的領會了一件事,果然忙於公務的人都活該打光棍。

他當即進宮面聖,向皇帝奏道:“陛下,微臣聽聞陛下有意往各州府派按察使,微臣有一言啟奏。”

皇帝含笑道:“沈卿不妨直言。”

沈肇道:“微臣與朱大人曾一起前往寧州查案,受到寧州官員熱情招待,但實則微臣等人在明處極難查到有用的東西,反而不如胡大人在暗處查到的多。因此微臣覺得陛下與其往各州府明著派按察使,不如再派人暗記。微臣願意親自前往各州府做陛下的耳目,暗訪各州府之事。”

皇帝聽到一半,還當他要自請當按察使,誰知沈肇竟然自請當暗探,不由大感意外。

“沈卿忠義之心,朕已知曉。不過朕有一事不解,你為何想做暗探?”

沈肇難得露出幾分羞赧:“微臣已與陸大人家中長女定親,她自小在飛虹山莊長大,習得一手好劍法,定親之前就提起要到處走走,微臣實不願將她拘禁於內院,但又想為陛下分憂,故而……”

皇帝大笑:“好你個沈卿!朕若是不答應你,豈不有些無情?”

沈肇:“微臣惶恐。”

翌日,沈肇便接到皇帝密旨,將他調出大理寺,新成立按察司,令他帶一隊人馬前往各州府暗訪,全部聽從他的調派。

沈肇與沈閣老密談,老父親憂心兒子新的皇差從此要天南地北的跑,一把年紀還在打光棍,遇上陸安之這麽不靠譜的岳父,悄悄拐帶自家兒媳婦出京,耽誤了婚期。

他叮囑兒子盡快成親,為防沈肇銀錢不趁手,還塞了厚厚一沓銀票給他。

沈肇辭別父母,踏上了出差(追妻)的道路。

一年以後,沈閣老在京中收到三兒子的家書,他在信中寫道:“稟報父親大人,兒已於端午在飛虹山莊成親,長兄子代父職,替兒操辦婚事,並得無奇先生的賞識,被收為入室弟子,侍奉先生於榻前,學習書畫。……兒明日即將攜妻啟程,前往江南,叩拜父親母親安。”

沈閣老帶著三兒子的家書去後院見景氏,講起兒子在信中提起的沿途趣事,充滿了少見的溫和之意,似乎與陸微的婚事讓他得償所願,終於洗去了他滿腔怨恨,讓他整個人都松馳下來。

景氏聽聞兒子在外地成親,竟然都沒告訴她,當即悲從中來:“他就這麽恨我?連成親都不願意讓我喝一碗媳婦茶?”

沈閣老拍拍她的手:“老三是你生的,怎會恨你?”在景氏轉悲為喜的神情裏,他難過道:“老三只是終於徹底長大了,他既不恨我們,也不需要我們。”而是憑借自己的力量,飛出父母的天空,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而已。

七月裏,嵊州城內,太陽剛剛冒出頭,路上的行人額頭已經有了汗意。

碧水穿城而過,有船娘泛舟河上,沿途叫賣各種小吃。忽然有一艘舟子劃得飛快,劃船的是一名十七八歲嬌俏的少女,而她身後坐著的年輕俊秀的男子被過快的船速嚇得連連阻止:“微兒慢點!微兒慢點啊……”

撐船的少女雙袖卷起,露出雪白的小臂,她回頭嫣然笑道:“阿元哥哥,再晚點就趕不上牛婆婆家的湯包了。”

青年無可奈何,只能好脾氣道:“那你小心點,別撐翻了船。”

船速飛快穿梭在各家舟子間,而撐船的少女信心滿滿:“放心,就算是船翻了,我也能救你上岸。”

她灑落一路笑聲,遠遠還能聽到她說:“我還要吃雞汁羹……”竟提了一長串本府美食。

兩人身影漸漸遠去,還有青年溫柔笑著應答:“好好好,都買給你吃。”

“阿元哥哥,你真好。”

一雙鴛侶,青春年少,陰霾已盡,日光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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