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陰魂不散
關燈
小
中
大
第八十一章 陰魂不散
到了兒童醫院，陰沈的天氣不作美。雨點又下來了，不夠打傘，剛夠濕發。戴江一米九兩百多斤的身形站在操坪上，像座黑煞神，一臉橫肉，額頭上兩個倒毛旋異常滑稽，和鬼天氣一樣陰魂不散，令人心煩。我跟他說：“你把車給我，我要用。”
他沖我喊：“大舅，不行。車子不能給你。”
我怒道：“為什麽？我自己的車子。”
戴江說：“這次武漢辦事，我幫你填了三千塊錢，你先把我。”
我氣得七竅生煙，說：“餵，你自己算算那五萬多塊錢花到哪裏去了。你還墊錢？當是我是二啊？”
戴江說：“都請客吃飯了啊。”
我甩給他一張銀行卡說：“給你三千塊，給我車！”
戴江收好銀行卡，說：“還不行。你必須跟我回去一趟，把我的工作落實之後，我才把車子退給你。”
我氣得吐血，說：“你的工作不是我負責，你去找劉八穩呀。憑什麽卡我的車？”
戴江說：“陳雨果，你整天油腔滑調，東游西蕩，只知道泡妞，我的工作黃了的話，我就整死你！”
細雨撒濕了我的臉，我破口大罵：“你個白眼狼黃眼子。”
我叫來我表叔，望他能平息這場爭吵，把車給我。誰知道我表叔一副和事佬的模樣，說：“兩個莫吵了。雨果啊，你是舅舅，讓他一點。”
我說：“什麽話？他都當爹了，還小啊？剛才說要打死我。”
我表叔回頭責怪戴江說：“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戴江大聲說：“早就叫他不要跟劉八穩混，他不聽！出了事他兜得起麽？耽誤我就是一輩子！”
我又不屬於某個人的私有財產，跟誰交往都不能做主了？我說：“別啰嗦，把車給我。”
我表叔說：“先把事情講清楚嘛。”
這句話讓我的心涼了半截。果然不辨是非。我拋下一句話：“戴江，你有種，扣我的車，你等著瞧好了。”然後拉著歐麗莎扭頭就走了，那一刻，我的喉嚨苦苦的，鼻子酸酸的。
歐麗莎也大概嚇到了，一直站在臨街的屋檐下忐忑地避雨。回七天酒店的的士上，她幫我輕輕擦幹臉上的流水，然後緊緊握住我的手，把頭靠在我的肩膀上。的士下了長江大橋，轉到西湖路邊，我還在出神，歐麗莎就招呼司機靠邊停車，然後拉我下來，說：“我們去江邊走走。”
站在長江邊上，天空又放晴了，沐浴著春風，眼前的大江東去，河灘上草長鶯飛，綠波蕩漾。歐麗莎輕輕地從身後抱住我的腰，給我了莫大的安慰。但是我的雙腿還是有些站不住。回想起戴江在描述兇殺案時，那副談笑風生的模樣，仿佛談的不是生死，而是寂寞，我的膽兒顫。這種變態冷血的家夥在陰謀敗露之後，只怕不是扣個車那麽單純，肯定還會祭出其他陰招。
我可以肯定的是，戴江會針對我和歐麗莎搞些動作。他早已猜到，我會把股份過給歐麗莎，所以視她為眼中釘肉中刺。之前他也曾經警告我不要對歐麗莎用情太深。當他知道歐麗莎懷孕了之後，更是敦促我去打掉。戴江肯定會滋擾歐麗莎，只是現在不知道怎麽個搞法。
我轉過身對歐麗莎說：“銀行那邊泡湯了倒沒有關系，我最擔心的是你。”
歐麗莎親了親我的臉頰，兩只杏眼炯炯有神，她盯著我說：“果果，不管發生什麽事，我只會相信你，我也不會離開你。”
我輕輕地將她擁入懷裏，嘆了一口氣，心想，歐麗莎的表態和哥哥的短信相較勁，到底誰占上風？我不認為我在愛情上犯了錯，如果一定要說，我們的愛情尚有遺憾，那就是我的愛勇往直前無路可退。現在戴江已經*我一刀，我重傷但不致命。不過我再也無法承受歐麗莎離開我。
至於戴江如何攻擊處於空曠地帶沒有掩體的我，那是無法預測的，我倒坦然處之。
就當我們在蔻蔻和手機上做一些拉黑動作的時候，劉八穩打來了電話。他說：“戴江在逼我交待他工作的進度。”
我說：“這段時間，他們家無法承受壞消息。他的兒子是孤獨癥，他的工作沒搞定，那他一家人，包括我表叔只怕無法承受這一連串的打擊。何況他的前妻我表妹一身都是病。等他們家先緩緩勁，再找個合適的時機來說。你必須先頂著。”
劉八穩說：“那錢的事怎麽說？你拿走了五萬塊。”
這個錢我得說清楚了。劉八穩的堂哥，也就是職稱評審委員會主任，戴江的工作安排他是關鍵人物。
為了事情順利辦成，我特許劉八穩使用我的商標和資質開了兩家手機連鎖店，貨物都是我送過去的，他遲遲沒有給付貨款。
後來，戴江跑工作的活動經費給到位之後，劉八穩就先給了我五萬塊貨款。安排工作的時間跨度很長，他打算通過經營來填補。
我想了想，不就是五萬塊錢嗎，但對劉八穩一個小公務員來說，確實是個不小的數目。我就說：“你的錢我來墊付。但是你要認賬拿了八萬塊的活動經費。”
劉八穩說：“早就叫你不要碰戴江，你不信邪。先這樣吧。”都這麽說，我就無話可說了。
不過交待清楚之後，我放心不少，以為這事兒協調一致，既保護了劉八穩，又照顧了幹爹一家的現狀，皆大歡喜。
五月二號開始，我和歐麗莎的手機關掉了，蔻蔻也處於半關停狀況，安享二人世界。我當時心想，讓他們全世界去找我吧，這些亂七八糟的家夥。
傍晚，夜鶯開始歌唱了，結果哐當一聲，絕望的夜幕降臨了；田野裏的青蛙接著又唱了很久，吵得黑夜臉色鐵青，變成一頭吃人的餓鬼；枝頭上的黃鸝趕早唱了一會兒，天倒慢慢地亮了，但是我的痛苦不減反增，似乎已經積重難返。
五月三號的早上，是個晴天。陽光從窗簾縫隙裏漏進了房間，節能燈頓時失去了光澤。我睜著眼睛一直瞪著天花。歐麗莎又做夢了，而且又喊了某個人的名字。我豎起耳朵想聽她喊誰，可等了半天，她又沒動靜了。我把歐麗莎推醒來，歐麗莎抱著我的腰瞇了瞇眼睛，說：“我們去游東湖爬黃鶴樓，好不好？”
我說：“我去過好幾次了。只是很詭異，每次都是晚上，白天就從來沒去過。”
歐麗莎說：“那好，我幫你打破這個魔咒。”歐麗莎是個超愛親吻的女生。話還沒說完，又堵住了我的嘴。
黃鶴樓坐落於翠綠當中，背靠青山，前擁平原，亭前還有一處清澈的池塘，旁邊更有一眼井水，小溪流水淙淙，倒也雅致。
我恐高，換做平時我萬萬不敢上去的。愛情照進勇氣，黃鶴樓我閉著眼上去了，睜開眼那剎那，看見陽光、藍天和歐麗莎的笑臉。呵呵，憑欄禦風笑，緊握美人腰。會當臨絕頂，春光無限好。
天氣挺熱的，歐麗莎穿的是一件天藍色的鏤空罩衫，美若天仙，但也香汗淋漓。前幾天因為高跟鞋咯腳，兩只嫩腳打了幾個水泡，現在用創可貼包紮了，走起路來我都感覺心痛。還是前幾天，還是因為高跟鞋不合適，她又跌了一跤，左膝蓋擦掉了一塊皮，並排用了三個創可貼才包住，走起路來想必也疼痛難忍。
偏偏這次她堅持不搭車，一定要爬上去，邊走邊欣賞那幾丘名墓。這又何苦？對一個不愛的男人，這樣的付出有點過了。如果歐麗莎有難言之隱，那她沒必要那麽關心體貼，根本沒必要這麽舍命陪君子。或許是我多慮了。可是，那些短信又怎麽解釋？
站在樓頂，眼前的武漢江城盡收眼底。大江奔東去，登樓胸襟闊。我遇到的這點兒事又算什麽？
我不擔心戴江的陷害，但是我必須重視歐麗莎的感情動向。我欺騙不了自己的心。我並不會改變把股份轉給歐麗莎的決定，但是萬一出現歐麗莎拿到股份之後就甩掉我，那我只怕仍然無法接受那樣的現實。股份過戶手續在五月份必須要完成，我想了想，還是決定解開心裏的郁結。
那會兒，我們已經在纜車上了。纜車很體貼，緩緩的滑行。天氣好，風景好，人更好。看見歐麗莎閉目迎風的神情，我不由得醉了，湊上去親了一下她的臉頰。歐麗莎一下子抱著我，又是一個長長的吻。我們的吻穿過了白雲、陽光和綠樹，繁花落滿時間和心臟裏，鳥兒在身邊滑過，留下一串音符。流動的纜車，更像一張搖床。我對歐麗莎說：“你真漂亮。”
歐麗莎做個鬼臉。
我說：“我拒絕放棄你，除非太陽放棄綠色。”
歐麗莎抱住我，說：“知道啦，大叔，我也不會離開。”
我推開她，正色說：“不騙我？”
歐麗莎突然從纜車上站起身來。
我大吃一驚，說：“你要幹嘛？”
歐麗莎雙手握成喇叭狀，放在嘴邊，然後大聲喊：“陳雨果，我永遠永遠都不會離開你！”
我一把將她拉回座位，呵斥說：“你找死呀，掉下去摔死你。丟死人了。”那一刻，我的心裏甜絲絲的。愛情沒有中槍。
我們把願望燈點燃，然後放飛。看見紅色的燈籠搖搖晃晃騰空而去，歐麗莎問我：“你剛才寫的願望是什麽？”
我說：“我希望彼此相愛、結婚，然後生好多好多小孩。你的呢？”
歐麗莎笑著說：“我希望手裏的錢都彼此相愛、結婚，然後生好多好多小孩。”
天邊的白雲飄飄，陽光普照，大地靜寧，荷塘裏的青蛙叫聲聲聲入耳。我們倆坐著看著聽著。過去的幾天跌宕起伏，是歐麗莎陪我一起度過。天妒英才也好，豆萁相煎也好，不過都是為了培養一個人。我們倆忍著悶著樂著。再漂亮的彩虹我都見過了，再大的風雨我還沒有見過，下了纜車，我對歐麗莎說：“我去去就來。你等著我。”
我的身份證銀行卡都在車上。五月七號，彈盡糧絕的我不得不回長沙。搭擁擠不堪的公交車去汽車南站，平靜下來的怒氣又有些冒火了。到了汽車南站，汗流浹背排了長長的隊伍去買票，誰知道售票員要我出示身份證。我只好抱頭鼠竄。回天馬嗎？歐麗莎都沒錢了。還是想法子回長沙吧。我溜進停車場，找到長沙的大巴就溜上車。
大巴司機過來要我出示車票，我說沒買票。司機說：“那快給我錢，馬上發車了。”我舒了一口氣。發條信息要歐麗莎安心。
在車上，我做了無數種的假設。但是仍然沒有預料到劉八穩會把那段對話錄音，並且把錄音經過剪輯之後交給戴江。
瞬間，問題覆雜了。不是錢就能解決了。聽說只要我一回長沙，戴江打算帶人開著我的車，浩浩蕩蕩闖到我家裏，興師問罪，控告我非法占有戴江的活動經費。非法占有罪足可以扳倒我的一生。我有苦難言。
三毛打電話向我通報，說：“我早就要你不要跟他們一家人混。你知道我的錢是怎麽輸掉嗎？”
我哪裏知道？不是賭場輸掉麽。
三毛說：“沒錯。但是你知道賭場是誰開的嗎？”
我說：“我知道賭場是四哥開的啊。四哥開賭場，戴江放高利貸。還要我出面幫他在白道打招呼呢。”
三毛說：“呵，賭場開張沒什麽人，他就打電話要我去充人數，還有兩百塊錢一天的辛苦費。”
我啞然失笑，說：“你就去了？”
三毛說：“他的賭場就在廣播局隔壁，我兩邊可以兼顧。後來手癢就下去押寶了。開始幾天，天天贏了，贏了七八萬。越贏越想贏。大家就加大賭碼，我就開始輸。越輸越想扳本。錢輸光了，戴江就放高利貸給我。輸了，又放給我。那棟房子就這樣輸掉的。”
我的心挺沈重。我身邊有這麽多人躺著中了同一個人那麽多次數的槍。
車窗外的陽光白晃晃的刺眼，天空被高溫收拾得幹幹凈凈，樹木的闊葉都烤成了卷兒。高速公路兩邊已經點綴一塊塊綠色的秧田，還有星星點點黑色的農夫。大地很辛苦，被掠取的卻多。站著賺錢同樣不容易，卻最容易成為被掠食的目標。假外甥不可靠，真同學也不可靠，他們近水樓臺先得月。
著名影評人網站“爛番茄”對《覆仇者聯盟》的好評率高達97%，認為這是一部“劇本精彩、動作震撼、搞笑十足，絕對不容錯過”的暑期大作。假如將我的生活拿去測評，我估計頂級影評人對我的生活的好評會高達100%。我的生活就是我的生活，不是電影勝似電影。
經過剪輯的錄音變成有力證據。原句是“你的錢我來墊付”。他們剪去了“你的”二字，就變成我拿走了錢：【劉八穩說：“那錢的事怎麽說？你拿走了五萬塊。”我說：“錢我來墊付。但是你要認賬拿了八萬塊的活動經費。”】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技術鑒定和案情厘清之後終究還了我清白。一個人強大了，麻煩也多了，下套子設陷阱造謠言襲擾家人這些奧步都會有，我們得接受這樣的有得有失。這可以稱為“成長期的煩惱”。尊重別人和睦鄰政策是我們的大將風範，但對於任何不識相的人，我們都不會反對其成為例外，剝光他的偽善面皮然後吊在道德的十字架上風幹，這可以稱為“黃鼠狼的下場”。
我倒擔心歐麗莎。這些天歐麗莎不斷地接收到不明短信。我擔心會有直接的滋擾動作出來。我好累，好想找個港灣停泊一夜，聽聽白浪拍岸，岸邊寺鐘，鐘聲黑鴉，鴉雀無聲。無聲中的黑暗亮起一點火光，不知疲憊地一路瘋長。那麽明晰，那麽響亮，我真的那麽思念歐麗莎。
五月八號我去銀行找唐行長的時候，天空烏雲壓城，有些像要下冰雹了。正要進去，我的電話響了。
接通一聽，歐麗莎在電話裏狂叫：“陳雨果，救命啊，死變態，死遠點！”我的心提到嗓子眼上，氣炸了肺。
我正要說話，電話裏傳來一聲的獰笑：“贖人！五十萬！立刻馬上！”
我開車就往武漢趕。三個小時後我趕到武漢長江大橋的橋墩。停車等了半天，才見到一輛長豐越野車開了過來。
車停下後，頭一個從車上走下來的，居然戴江，他雙手被綁著，嘴被封。接著是劉八穩一樣的綁著手封了口，他的頭磕出了血。然後是我最牽掛的人歐麗莎。她的精神還好，但是相當驚慌。
最後下來的是個黑衣人。
我問：“你是誰？幹嘛跟我過不去？”
黑衣人哈哈一笑：“我是誰？你當然不記得。貴人多忘事！”
我問：“我們見過嗎？”
黑衣人說：“好吧，還是我來告訴你吧。我叫唐先生，在溫州開了一家工廠，在長沙開了一家小說網站。對了我們一起吃過飯。”
我哦了一聲說：“很多的事情我記不起了。”
黑衣人哼了一聲說：“外面都在造謠，說我把你打得失憶。管我什麽事？我現在是唐行長！堂堂的銀行行長怎麽會動手打人呢？”
黑衣人一邊狠狠地扇戴江的耳光，啪啪響。一邊咬牙切齒地說：“怎，麽，會，動，手，打，人，呢？”一個字一個耳光。劉八穩看著直樂。
然後回手一拳正中劉八穩的太陽穴，劉八穩像雷鋒塔一樣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黑衣人一邊甩手一邊說：“什麽玩意兒。我對你們倆表示無語，人渣！平時說陳總忙約不到人也就算了，五一節叫你們安排陳總到武漢和我見個面，你們這是怎麽啦？怎麽啦？A掉我五萬塊經費，拉著我滿武漢跑！”
黑衣人歇了歇，對我說：“你不能怪我，你那是忘情水喝多了。把腦子喝壞了。南岳老兒比孟婆毒。”
我低下頭，看見右手臂上有“衡山清淳”四個字。我不好說什麽。
黑衣人指指我的車，說：“錢呢？”
我說：“帶來了。”
黑衣人說：“原本呢，刪除了你的記憶就完成任務了，你自己貪吃吃壞腦子，我心裏還是很愧疚的。你浪費了一副好八字不肯做官，我心裏還是很惋惜的。你放棄生死判官閻羅王的肥差，我心裏還是很佩服的。前幾天聽說你爸爸留給你一臺智能手機，接到這個差事我心裏還是很矛盾的。拿出來吧。”
我說：“沒有的事。謠言。”
黑衣人呆了呆，說：“這幫混蛋，辦事不利。”他好像很氣不過，一腳踢中戴江的胯下。戴江立即蹲了下去。
黑衣人吐了一把口水，說：“什麽玩意兒！背後搞自己的朋友，自己的校友，自己的親戚的女人。”
他轉過身來，指著淚流滿面的歐麗莎說：“要不要我把她肚子裏的野種幫你踢下來？”
我肝腸寸斷。
我轉過身。從車裏拖出一個行李包，從儲物箱裏拿出那臺手機，遞給黑衣人。
歐麗莎拼命地搖頭。大概不讓我給。
可是不給他，又能怎麽樣？回去？算了吧。
黑衣人一邊接手機一邊說：“要不是她還有幾日陽壽，我直接結果了她。那才清靜！”
黑衣人玩了一下手機，然後扔在地上，再轉身，左手揪著戴江的耳朵，右手揪著劉八穩，拖到手機前。然後摁著他們的頭一下一下地砸地上的手機。
手機爛了，上面的鮮血通紅通紅。歐麗莎兩眼一黑，癱倒在地。她常常掛在嘴邊的回到過去的那個徹底破碎了。
只見每砸一下手機，身邊的環境就好像換了置景布一樣。單說橋墩下面，前後出現過獅子、墳墓、愛愛、房子、小孩、槍戰......變幻無窮。
看見越砸越多，黑衣人又累又火，高高提起劉八穩，狠狠地砸了下去，只見白光一閃，橋墩處出現一座鐵銹斑斑的廢棄工廠。
黑衣人又提起戴江的脖子，再摁下去：“叫你變！”
可是這次沒有變了。黑衣人四處看了看，踢了踢破碎的手機，滿意地點點頭，提著錢袋子，走了。
我一個人去了南岳。盡管我之前去了很多次。從祝融峰到廣濟寺，來來回回，很多趟。對那裏的濕漉漉的麻石板小道，望月臺的白霧，岣嶁碑上的蝌蚪文，蔥蔥郁郁的灌木叢，冰冷的石壁溪水......一草一木，非常熟悉。
但是這一次我居然迷路了，走進了一片棘刺叢中。遮天蔽日的楠竹讓我差點掉進深淵。摸出手機想求助，卻沒有信號，這個世界已經被那臺手機永久性保存為鐵銹時代。連滾帶爬了半天，忽然聽見遠處出來暮鐘聲。大喜。
奮力向前，循聲沖刺。果然“怒辟蹊徑一道黑，忽然法鼓清淳巍。”
廣濟寺又叫清淳寺。廣濟寺的前方是一池溪潭，潭水清深，四周林木叢生。
寺左側是一溪叮咚作響的輕快流水，此溪水形如玉帶。由寺左側蜿蜒至寺前方。而寺裏的廚師有時會到溪水邊洗菜。
寺右側是一條平整的水泥路面，連接南天門到廣濟寺，綿延六七裏。寺後方是一座山丘，屏風一樣護住了廣濟寺。寺右上方，有泉，泉水清甜爽口。
我又一次站在廣濟寺前尋找過去的記憶。我坐下來，手機的照片早已被我提取寄存在平板電腦裏，一張一張地排好。
正是：不滿祝融香火味，遁入濕磴黃花蕾。白霧翻過望月臺，蝌蚪盤踞岣嶁碑。藤廊騰雲繞峰飛，寒露落頭驚心累。蒼紫石壁峽冷溪，冰麻水聲共蟬悲。蔭天荊棘竹影魅，問路諸神血日沒。怒辟蹊徑一道黑，忽然法鼓清淳巍。
我相信，總有一天我會找出我藏在清淳寺的秘密。手機，或者密碼。
（全文完）
☆、後記
這個故事本來打算寫到男主和女主大學畢業為止。一是因為時間不夠了。我是一個沒辦法三心二意的人。並不是說我有幾個坑，實際上我連多開一個坑的心思都沒有。手頭上的雜事太多了，事事相比，碼字這事特別不靠譜，排到倒數第二位。倒數第一位是回家過年。
二是因為讀者不夠給力。最後幾章到現在也只有五六人次點擊率。看到某些大神的作品剛一開張，點擊率就上到三位數，心裏就想，還是把時間不夠放在提前收官的第一位吧。
其實，這部作品從手法、結構和想象力等各個方面，我還是下了很大的力氣。可是我還是不得不砍掉五萬多字。
看看情況吧。將來找到動力了，我就讓陳雨果找到他事先藏在寺廟裏的手機和密碼，再去幹掉黑無常。他已經幹掉了小黃鱔和白無常，只要他願意，把整個世界從鐵銹時代恢覆到綠色時代，還是沒有問題的。
另外答應了兩個*，各寫一部古言文和總裁文。時間不夠，都還沒有開坑。過了春節，好整以暇，我就再出發。到時候再來求包養。春節前還是把實際問題解決了吧。碼字畢竟是玩票性質。就算去喝喝酒跳跳舞談談戀愛，都比這個重要。
實在是故事靈感撓了好多年的癢癢，忍不住了才來幹這事。靈感的爆發點來自於兩個。一個是親戚大學畢業，其奇葩爸爸各種手段威逼利誘他去考取公務員。要命的是，他是兩手空空去的。結果可想而知，考了個第二名卻倒在面試上。
大病一場差點死掉。那個老爸又逼他去考。老爸不肯放手，當他永遠三歲小孩。上個廁所，他爸都搶著去沖馬桶。抽支煙，他爸肯定少不了要把他這個打火機拿出來噗嗤一下點個火。然後再把他塞進自己外套的內袋裏。
外面的口袋空氣好一些。但是不行。
偏偏他深惡痛恨天朝的體制。首先他認為不夠開放，沒有代表性。雖然取消接班制已經有三十來年了，但是他覺得不過是官一代傳給隔壁鄰居的官二代罷了。我曾經跟他討論過第二名的笑話。
他說出了這篇文的文眼：“不就是個官二代麽，幹嘛非逼我進破體制呢？”
其次呢，多年前，我剛進入初中的時候，我的身邊發生了一件兇殺案。我無名無輩，也無力協查，只是無助在旁邊等待警察的結果。等了許多年，案子沒有結果，衍生出來的其他事情讓我很是驚訝。
兇殺案況和後續效應都是相當簡單：一個農夫早上去水庫查看一夜未歇的抽水機水泵，結果他發現一顆少女人頭，烏黑長發纏繞在水泵。警察來了，卻找不到這個少女的身軀，便發動周圍村民對周圍進行地毯式搜索，終於在相離幾華裏遠的一條繁華小路邊找到了，身軀就被一層薄薄的黃土覆蓋，蚊蠅環繞。
開土解剖時，圍觀者人山人海，去看無頭*的曼妙曲線。我沒有去，其實不敢去。
不過從那時起，我的胸中分娩了一只熊。小小的年紀很想挺身而出做點什麽，卻只能想想不能行動而已。
身軀勘探完畢，到底她是誰以及兇手是誰還是沒有結果。警察又大規模排查周圍村民，最後發現一個無業無家的問題青年有些問題，在他漏水無門的烤煙房住所裏找到一個箱子，箱子裏找到一堆女性內衣，還找到一把斧子。
這個青年名喚代強，確實有些問題，他小偷小摸，連自己的鄰居和親友都不放過。村民煩透了他，當他被關起來的時候，有個村民特地寫了一份檢舉材料。就這樣，這根最後的稻草徹底壓垮了警察和青年。
警察先以兇嫌收押青年，後以青年自行供認出來的偷竊罪收押。村裏國泰民安好多年後，青年被放出來了，我爸收留他很長的日子。但是他惡習不改，現在又進去了。
就好像我敘述的語氣一樣，人們往往把焦點都轉移到青年身上去。無人真正關心那位身首異處的女人，那位頭顱被帶到警察局去了，但是身體就被草席草草裹起來扔在一條棄用多年的水溝裏。
我相信，她的骨肉只怕已經被大螞蟻小老鼠偷食殆盡了。汶川地震帶給我們最大的思考是什麽？活著最好。男青年那邊只怕我還可以做點什麽替古今時光去報答他，但是女青年這邊，我卻無力補償。
不過我應該做點什麽，不是嗎？初中三年間，我把過程用直白的語言古代的詩體記錄下來，別人看見我的詩文，取笑我。
上高中了，有了一點思考的能力，做了一些研究和訴說，但是仍然不夠。別人依然取笑為理科生的幼稚。就連相當欣賞我文采的老師也不欣賞。這很讓我失望。
盡管心裏一直不服氣，但是學業繁忙，而且原稿遺失，我胸有熊吼卻無能為力重建文稿。
其實，我真的做很多預防。比如初中的定稿，我分別謄寫在兩本筆記本上面，分別保存在不同的窟窿裏。最後還是被媽媽找出來賣給了廢品收購站。
高中的定稿，我投出去一份。送給校長一份。電腦軟盤裏保存一份。同學的電腦裏面保存一份。打印出來三份，一份自己帶著浪跡江湖，一份保存在朋友那裏，一份保存在我同學那裏。
但是都丟了。一份都沒有了。我幾乎流淚流血。敝帚自珍，我幾乎每天都在祈求，每祈禱一次，熊的吼聲就會降低一些分貝。每次路過埋葬那女生身軀的水溝邊，面對郁蔥的草木，胸中的那只熊似乎更加收斂一些。
我在想，女青年真的不夠意思，你的身軀和頭顱已經無人記起，你的葬身之地如今無人問津，你的事跡人們早已淡忘，為什麽不保佑我？為什麽不保佑那份文稿？文稿雖然很爛，但是我可以一直改一直改啊。現在遺失了，要我重建，沒門。
大概她的亡魂逼急了，半年前我的同學找到了遺留文稿。我大驚失色，冥冥之中真有神靈？她說：“這反映一個深刻的問題，不會輕易淹沒人間。”
果真如此嗎？答案交給你們來提供。朋友都勸我出書。我一定將這只糾纏我一生的熊整合到我的血液裏面去。我不得不這麽做。
因為我知道，書寫歷史或者創造記錄不是一個人能夠完成的。我不是一個文學青年，更不是一個作家，當然不可能是古詩詞學者，我今年1月份就20歲了。我是個理科生。11月份的時候，趁著嚴重感冒的空閑，我第四次修訂了文稿。
然而我知道我自己幾斤幾兩，我知道以我的個人能力或許可以創造出一本皇皇巨著，不過目前，我無法。難道還要再等嗎？猛然回首，案發至今，已經六七年過去。女青年的魂魄和枯骨不可能熬得了那麽久。我得借助，我得求助，我得公布。所以我會將那篇文稿揉進將來可能出版的故事裏面去。我希望讓大家了解我們的劣根在哪裏，我們的缺失在哪裏。
就這樣聯合一下現實經歷，便成就了這篇文。謝謝大家捧場。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到了兒童醫院，陰沈的天氣不作美。雨點又下來了，不夠打傘，剛夠濕發。戴江一米九兩百多斤的身形站在操坪上，像座黑煞神，一臉橫肉，額頭上兩個倒毛旋異常滑稽，和鬼天氣一樣陰魂不散，令人心煩。我跟他說：“你把車給我，我要用。”
他沖我喊：“大舅，不行。車子不能給你。”
我怒道：“為什麽？我自己的車子。”
戴江說：“這次武漢辦事，我幫你填了三千塊錢，你先把我。”
我氣得七竅生煙，說：“餵，你自己算算那五萬多塊錢花到哪裏去了。你還墊錢？當是我是二啊？”
戴江說：“都請客吃飯了啊。”
我甩給他一張銀行卡說：“給你三千塊，給我車！”
戴江收好銀行卡，說：“還不行。你必須跟我回去一趟，把我的工作落實之後，我才把車子退給你。”
我氣得吐血，說：“你的工作不是我負責，你去找劉八穩呀。憑什麽卡我的車？”
戴江說：“陳雨果，你整天油腔滑調，東游西蕩，只知道泡妞，我的工作黃了的話，我就整死你！”
細雨撒濕了我的臉，我破口大罵：“你個白眼狼黃眼子。”
我叫來我表叔，望他能平息這場爭吵，把車給我。誰知道我表叔一副和事佬的模樣，說：“兩個莫吵了。雨果啊，你是舅舅，讓他一點。”
我說：“什麽話？他都當爹了，還小啊？剛才說要打死我。”
我表叔回頭責怪戴江說：“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戴江大聲說：“早就叫他不要跟劉八穩混，他不聽！出了事他兜得起麽？耽誤我就是一輩子！”
我又不屬於某個人的私有財產，跟誰交往都不能做主了？我說：“別啰嗦，把車給我。”
我表叔說：“先把事情講清楚嘛。”
這句話讓我的心涼了半截。果然不辨是非。我拋下一句話：“戴江，你有種，扣我的車，你等著瞧好了。”然後拉著歐麗莎扭頭就走了，那一刻，我的喉嚨苦苦的，鼻子酸酸的。
歐麗莎也大概嚇到了，一直站在臨街的屋檐下忐忑地避雨。回七天酒店的的士上，她幫我輕輕擦幹臉上的流水，然後緊緊握住我的手，把頭靠在我的肩膀上。的士下了長江大橋，轉到西湖路邊，我還在出神，歐麗莎就招呼司機靠邊停車，然後拉我下來，說：“我們去江邊走走。”
站在長江邊上，天空又放晴了，沐浴著春風，眼前的大江東去，河灘上草長鶯飛，綠波蕩漾。歐麗莎輕輕地從身後抱住我的腰，給我了莫大的安慰。但是我的雙腿還是有些站不住。回想起戴江在描述兇殺案時，那副談笑風生的模樣，仿佛談的不是生死，而是寂寞，我的膽兒顫。這種變態冷血的家夥在陰謀敗露之後，只怕不是扣個車那麽單純，肯定還會祭出其他陰招。
我可以肯定的是，戴江會針對我和歐麗莎搞些動作。他早已猜到，我會把股份過給歐麗莎，所以視她為眼中釘肉中刺。之前他也曾經警告我不要對歐麗莎用情太深。當他知道歐麗莎懷孕了之後，更是敦促我去打掉。戴江肯定會滋擾歐麗莎，只是現在不知道怎麽個搞法。
我轉過身對歐麗莎說：“銀行那邊泡湯了倒沒有關系，我最擔心的是你。”
歐麗莎親了親我的臉頰，兩只杏眼炯炯有神，她盯著我說：“果果，不管發生什麽事，我只會相信你，我也不會離開你。”
我輕輕地將她擁入懷裏，嘆了一口氣，心想，歐麗莎的表態和哥哥的短信相較勁，到底誰占上風？我不認為我在愛情上犯了錯，如果一定要說，我們的愛情尚有遺憾，那就是我的愛勇往直前無路可退。現在戴江已經*我一刀，我重傷但不致命。不過我再也無法承受歐麗莎離開我。
至於戴江如何攻擊處於空曠地帶沒有掩體的我，那是無法預測的，我倒坦然處之。
就當我們在蔻蔻和手機上做一些拉黑動作的時候，劉八穩打來了電話。他說：“戴江在逼我交待他工作的進度。”
我說：“這段時間，他們家無法承受壞消息。他的兒子是孤獨癥，他的工作沒搞定，那他一家人，包括我表叔只怕無法承受這一連串的打擊。何況他的前妻我表妹一身都是病。等他們家先緩緩勁，再找個合適的時機來說。你必須先頂著。”
劉八穩說：“那錢的事怎麽說？你拿走了五萬塊。”
這個錢我得說清楚了。劉八穩的堂哥，也就是職稱評審委員會主任，戴江的工作安排他是關鍵人物。
為了事情順利辦成，我特許劉八穩使用我的商標和資質開了兩家手機連鎖店，貨物都是我送過去的，他遲遲沒有給付貨款。
後來，戴江跑工作的活動經費給到位之後，劉八穩就先給了我五萬塊貨款。安排工作的時間跨度很長，他打算通過經營來填補。
我想了想，不就是五萬塊錢嗎，但對劉八穩一個小公務員來說，確實是個不小的數目。我就說：“你的錢我來墊付。但是你要認賬拿了八萬塊的活動經費。”
劉八穩說：“早就叫你不要碰戴江，你不信邪。先這樣吧。”都這麽說，我就無話可說了。
不過交待清楚之後，我放心不少，以為這事兒協調一致，既保護了劉八穩，又照顧了幹爹一家的現狀，皆大歡喜。
五月二號開始，我和歐麗莎的手機關掉了，蔻蔻也處於半關停狀況，安享二人世界。我當時心想，讓他們全世界去找我吧，這些亂七八糟的家夥。
傍晚，夜鶯開始歌唱了，結果哐當一聲，絕望的夜幕降臨了；田野裏的青蛙接著又唱了很久，吵得黑夜臉色鐵青，變成一頭吃人的餓鬼；枝頭上的黃鸝趕早唱了一會兒，天倒慢慢地亮了，但是我的痛苦不減反增，似乎已經積重難返。
五月三號的早上，是個晴天。陽光從窗簾縫隙裏漏進了房間，節能燈頓時失去了光澤。我睜著眼睛一直瞪著天花。歐麗莎又做夢了，而且又喊了某個人的名字。我豎起耳朵想聽她喊誰，可等了半天，她又沒動靜了。我把歐麗莎推醒來，歐麗莎抱著我的腰瞇了瞇眼睛，說：“我們去游東湖爬黃鶴樓，好不好？”
我說：“我去過好幾次了。只是很詭異，每次都是晚上，白天就從來沒去過。”
歐麗莎說：“那好，我幫你打破這個魔咒。”歐麗莎是個超愛親吻的女生。話還沒說完，又堵住了我的嘴。
黃鶴樓坐落於翠綠當中，背靠青山，前擁平原，亭前還有一處清澈的池塘，旁邊更有一眼井水，小溪流水淙淙，倒也雅致。
我恐高，換做平時我萬萬不敢上去的。愛情照進勇氣，黃鶴樓我閉著眼上去了，睜開眼那剎那，看見陽光、藍天和歐麗莎的笑臉。呵呵，憑欄禦風笑，緊握美人腰。會當臨絕頂，春光無限好。
天氣挺熱的，歐麗莎穿的是一件天藍色的鏤空罩衫，美若天仙，但也香汗淋漓。前幾天因為高跟鞋咯腳，兩只嫩腳打了幾個水泡，現在用創可貼包紮了，走起路來我都感覺心痛。還是前幾天，還是因為高跟鞋不合適，她又跌了一跤，左膝蓋擦掉了一塊皮，並排用了三個創可貼才包住，走起路來想必也疼痛難忍。
偏偏這次她堅持不搭車，一定要爬上去，邊走邊欣賞那幾丘名墓。這又何苦？對一個不愛的男人，這樣的付出有點過了。如果歐麗莎有難言之隱，那她沒必要那麽關心體貼，根本沒必要這麽舍命陪君子。或許是我多慮了。可是，那些短信又怎麽解釋？
站在樓頂，眼前的武漢江城盡收眼底。大江奔東去，登樓胸襟闊。我遇到的這點兒事又算什麽？
我不擔心戴江的陷害，但是我必須重視歐麗莎的感情動向。我欺騙不了自己的心。我並不會改變把股份轉給歐麗莎的決定，但是萬一出現歐麗莎拿到股份之後就甩掉我，那我只怕仍然無法接受那樣的現實。股份過戶手續在五月份必須要完成，我想了想，還是決定解開心裏的郁結。
那會兒，我們已經在纜車上了。纜車很體貼，緩緩的滑行。天氣好，風景好，人更好。看見歐麗莎閉目迎風的神情，我不由得醉了，湊上去親了一下她的臉頰。歐麗莎一下子抱著我，又是一個長長的吻。我們的吻穿過了白雲、陽光和綠樹，繁花落滿時間和心臟裏，鳥兒在身邊滑過，留下一串音符。流動的纜車，更像一張搖床。我對歐麗莎說：“你真漂亮。”
歐麗莎做個鬼臉。
我說：“我拒絕放棄你，除非太陽放棄綠色。”
歐麗莎抱住我，說：“知道啦，大叔，我也不會離開。”
我推開她，正色說：“不騙我？”
歐麗莎突然從纜車上站起身來。
我大吃一驚，說：“你要幹嘛？”
歐麗莎雙手握成喇叭狀，放在嘴邊，然後大聲喊：“陳雨果，我永遠永遠都不會離開你！”
我一把將她拉回座位，呵斥說：“你找死呀，掉下去摔死你。丟死人了。”那一刻，我的心裏甜絲絲的。愛情沒有中槍。
我們把願望燈點燃，然後放飛。看見紅色的燈籠搖搖晃晃騰空而去，歐麗莎問我：“你剛才寫的願望是什麽？”
我說：“我希望彼此相愛、結婚，然後生好多好多小孩。你的呢？”
歐麗莎笑著說：“我希望手裏的錢都彼此相愛、結婚，然後生好多好多小孩。”
天邊的白雲飄飄，陽光普照，大地靜寧，荷塘裏的青蛙叫聲聲聲入耳。我們倆坐著看著聽著。過去的幾天跌宕起伏，是歐麗莎陪我一起度過。天妒英才也好，豆萁相煎也好，不過都是為了培養一個人。我們倆忍著悶著樂著。再漂亮的彩虹我都見過了，再大的風雨我還沒有見過，下了纜車，我對歐麗莎說：“我去去就來。你等著我。”
我的身份證銀行卡都在車上。五月七號，彈盡糧絕的我不得不回長沙。搭擁擠不堪的公交車去汽車南站，平靜下來的怒氣又有些冒火了。到了汽車南站，汗流浹背排了長長的隊伍去買票，誰知道售票員要我出示身份證。我只好抱頭鼠竄。回天馬嗎？歐麗莎都沒錢了。還是想法子回長沙吧。我溜進停車場，找到長沙的大巴就溜上車。
大巴司機過來要我出示車票，我說沒買票。司機說：“那快給我錢，馬上發車了。”我舒了一口氣。發條信息要歐麗莎安心。
在車上，我做了無數種的假設。但是仍然沒有預料到劉八穩會把那段對話錄音，並且把錄音經過剪輯之後交給戴江。
瞬間，問題覆雜了。不是錢就能解決了。聽說只要我一回長沙，戴江打算帶人開著我的車，浩浩蕩蕩闖到我家裏，興師問罪，控告我非法占有戴江的活動經費。非法占有罪足可以扳倒我的一生。我有苦難言。
三毛打電話向我通報，說：“我早就要你不要跟他們一家人混。你知道我的錢是怎麽輸掉嗎？”
我哪裏知道？不是賭場輸掉麽。
三毛說：“沒錯。但是你知道賭場是誰開的嗎？”
我說：“我知道賭場是四哥開的啊。四哥開賭場，戴江放高利貸。還要我出面幫他在白道打招呼呢。”
三毛說：“呵，賭場開張沒什麽人，他就打電話要我去充人數，還有兩百塊錢一天的辛苦費。”
我啞然失笑，說：“你就去了？”
三毛說：“他的賭場就在廣播局隔壁，我兩邊可以兼顧。後來手癢就下去押寶了。開始幾天，天天贏了，贏了七八萬。越贏越想贏。大家就加大賭碼，我就開始輸。越輸越想扳本。錢輸光了，戴江就放高利貸給我。輸了，又放給我。那棟房子就這樣輸掉的。”
我的心挺沈重。我身邊有這麽多人躺著中了同一個人那麽多次數的槍。
車窗外的陽光白晃晃的刺眼，天空被高溫收拾得幹幹凈凈，樹木的闊葉都烤成了卷兒。高速公路兩邊已經點綴一塊塊綠色的秧田，還有星星點點黑色的農夫。大地很辛苦，被掠取的卻多。站著賺錢同樣不容易，卻最容易成為被掠食的目標。假外甥不可靠，真同學也不可靠，他們近水樓臺先得月。
著名影評人網站“爛番茄”對《覆仇者聯盟》的好評率高達97%，認為這是一部“劇本精彩、動作震撼、搞笑十足，絕對不容錯過”的暑期大作。假如將我的生活拿去測評，我估計頂級影評人對我的生活的好評會高達100%。我的生活就是我的生活，不是電影勝似電影。
經過剪輯的錄音變成有力證據。原句是“你的錢我來墊付”。他們剪去了“你的”二字，就變成我拿走了錢：【劉八穩說：“那錢的事怎麽說？你拿走了五萬塊。”我說：“錢我來墊付。但是你要認賬拿了八萬塊的活動經費。”】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技術鑒定和案情厘清之後終究還了我清白。一個人強大了，麻煩也多了，下套子設陷阱造謠言襲擾家人這些奧步都會有，我們得接受這樣的有得有失。這可以稱為“成長期的煩惱”。尊重別人和睦鄰政策是我們的大將風範，但對於任何不識相的人，我們都不會反對其成為例外，剝光他的偽善面皮然後吊在道德的十字架上風幹，這可以稱為“黃鼠狼的下場”。
我倒擔心歐麗莎。這些天歐麗莎不斷地接收到不明短信。我擔心會有直接的滋擾動作出來。我好累，好想找個港灣停泊一夜，聽聽白浪拍岸，岸邊寺鐘，鐘聲黑鴉，鴉雀無聲。無聲中的黑暗亮起一點火光，不知疲憊地一路瘋長。那麽明晰，那麽響亮，我真的那麽思念歐麗莎。
五月八號我去銀行找唐行長的時候，天空烏雲壓城，有些像要下冰雹了。正要進去，我的電話響了。
接通一聽，歐麗莎在電話裏狂叫：“陳雨果，救命啊，死變態，死遠點！”我的心提到嗓子眼上，氣炸了肺。
我正要說話，電話裏傳來一聲的獰笑：“贖人！五十萬！立刻馬上！”
我開車就往武漢趕。三個小時後我趕到武漢長江大橋的橋墩。停車等了半天，才見到一輛長豐越野車開了過來。
車停下後，頭一個從車上走下來的，居然戴江，他雙手被綁著，嘴被封。接著是劉八穩一樣的綁著手封了口，他的頭磕出了血。然後是我最牽掛的人歐麗莎。她的精神還好，但是相當驚慌。
最後下來的是個黑衣人。
我問：“你是誰？幹嘛跟我過不去？”
黑衣人哈哈一笑：“我是誰？你當然不記得。貴人多忘事！”
我問：“我們見過嗎？”
黑衣人說：“好吧，還是我來告訴你吧。我叫唐先生，在溫州開了一家工廠，在長沙開了一家小說網站。對了我們一起吃過飯。”
我哦了一聲說：“很多的事情我記不起了。”
黑衣人哼了一聲說：“外面都在造謠，說我把你打得失憶。管我什麽事？我現在是唐行長！堂堂的銀行行長怎麽會動手打人呢？”
黑衣人一邊狠狠地扇戴江的耳光，啪啪響。一邊咬牙切齒地說：“怎，麽，會，動，手，打，人，呢？”一個字一個耳光。劉八穩看著直樂。
然後回手一拳正中劉八穩的太陽穴，劉八穩像雷鋒塔一樣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黑衣人一邊甩手一邊說：“什麽玩意兒。我對你們倆表示無語，人渣！平時說陳總忙約不到人也就算了，五一節叫你們安排陳總到武漢和我見個面，你們這是怎麽啦？怎麽啦？A掉我五萬塊經費，拉著我滿武漢跑！”
黑衣人歇了歇，對我說：“你不能怪我，你那是忘情水喝多了。把腦子喝壞了。南岳老兒比孟婆毒。”
我低下頭，看見右手臂上有“衡山清淳”四個字。我不好說什麽。
黑衣人指指我的車，說：“錢呢？”
我說：“帶來了。”
黑衣人說：“原本呢，刪除了你的記憶就完成任務了，你自己貪吃吃壞腦子，我心裏還是很愧疚的。你浪費了一副好八字不肯做官，我心裏還是很惋惜的。你放棄生死判官閻羅王的肥差，我心裏還是很佩服的。前幾天聽說你爸爸留給你一臺智能手機，接到這個差事我心裏還是很矛盾的。拿出來吧。”
我說：“沒有的事。謠言。”
黑衣人呆了呆，說：“這幫混蛋，辦事不利。”他好像很氣不過，一腳踢中戴江的胯下。戴江立即蹲了下去。
黑衣人吐了一把口水，說：“什麽玩意兒！背後搞自己的朋友，自己的校友，自己的親戚的女人。”
他轉過身來，指著淚流滿面的歐麗莎說：“要不要我把她肚子裏的野種幫你踢下來？”
我肝腸寸斷。
我轉過身。從車裏拖出一個行李包，從儲物箱裏拿出那臺手機，遞給黑衣人。
歐麗莎拼命地搖頭。大概不讓我給。
可是不給他，又能怎麽樣？回去？算了吧。
黑衣人一邊接手機一邊說：“要不是她還有幾日陽壽，我直接結果了她。那才清靜！”
黑衣人玩了一下手機，然後扔在地上，再轉身，左手揪著戴江的耳朵，右手揪著劉八穩，拖到手機前。然後摁著他們的頭一下一下地砸地上的手機。
手機爛了，上面的鮮血通紅通紅。歐麗莎兩眼一黑，癱倒在地。她常常掛在嘴邊的回到過去的那個徹底破碎了。
只見每砸一下手機，身邊的環境就好像換了置景布一樣。單說橋墩下面，前後出現過獅子、墳墓、愛愛、房子、小孩、槍戰......變幻無窮。
看見越砸越多，黑衣人又累又火，高高提起劉八穩，狠狠地砸了下去，只見白光一閃，橋墩處出現一座鐵銹斑斑的廢棄工廠。
黑衣人又提起戴江的脖子，再摁下去：“叫你變！”
可是這次沒有變了。黑衣人四處看了看，踢了踢破碎的手機，滿意地點點頭，提著錢袋子，走了。
我一個人去了南岳。盡管我之前去了很多次。從祝融峰到廣濟寺，來來回回，很多趟。對那裏的濕漉漉的麻石板小道，望月臺的白霧，岣嶁碑上的蝌蚪文，蔥蔥郁郁的灌木叢，冰冷的石壁溪水......一草一木，非常熟悉。
但是這一次我居然迷路了，走進了一片棘刺叢中。遮天蔽日的楠竹讓我差點掉進深淵。摸出手機想求助，卻沒有信號，這個世界已經被那臺手機永久性保存為鐵銹時代。連滾帶爬了半天，忽然聽見遠處出來暮鐘聲。大喜。
奮力向前，循聲沖刺。果然“怒辟蹊徑一道黑，忽然法鼓清淳巍。”
廣濟寺又叫清淳寺。廣濟寺的前方是一池溪潭，潭水清深，四周林木叢生。
寺左側是一溪叮咚作響的輕快流水，此溪水形如玉帶。由寺左側蜿蜒至寺前方。而寺裏的廚師有時會到溪水邊洗菜。
寺右側是一條平整的水泥路面，連接南天門到廣濟寺，綿延六七裏。寺後方是一座山丘，屏風一樣護住了廣濟寺。寺右上方，有泉，泉水清甜爽口。
我又一次站在廣濟寺前尋找過去的記憶。我坐下來，手機的照片早已被我提取寄存在平板電腦裏，一張一張地排好。
正是：不滿祝融香火味，遁入濕磴黃花蕾。白霧翻過望月臺，蝌蚪盤踞岣嶁碑。藤廊騰雲繞峰飛，寒露落頭驚心累。蒼紫石壁峽冷溪，冰麻水聲共蟬悲。蔭天荊棘竹影魅，問路諸神血日沒。怒辟蹊徑一道黑，忽然法鼓清淳巍。
我相信，總有一天我會找出我藏在清淳寺的秘密。手機，或者密碼。
（全文完）
☆、後記
這個故事本來打算寫到男主和女主大學畢業為止。一是因為時間不夠了。我是一個沒辦法三心二意的人。並不是說我有幾個坑，實際上我連多開一個坑的心思都沒有。手頭上的雜事太多了，事事相比，碼字這事特別不靠譜，排到倒數第二位。倒數第一位是回家過年。
二是因為讀者不夠給力。最後幾章到現在也只有五六人次點擊率。看到某些大神的作品剛一開張，點擊率就上到三位數，心裏就想，還是把時間不夠放在提前收官的第一位吧。
其實，這部作品從手法、結構和想象力等各個方面，我還是下了很大的力氣。可是我還是不得不砍掉五萬多字。
看看情況吧。將來找到動力了，我就讓陳雨果找到他事先藏在寺廟裏的手機和密碼，再去幹掉黑無常。他已經幹掉了小黃鱔和白無常，只要他願意，把整個世界從鐵銹時代恢覆到綠色時代，還是沒有問題的。
另外答應了兩個*，各寫一部古言文和總裁文。時間不夠，都還沒有開坑。過了春節，好整以暇，我就再出發。到時候再來求包養。春節前還是把實際問題解決了吧。碼字畢竟是玩票性質。就算去喝喝酒跳跳舞談談戀愛，都比這個重要。
實在是故事靈感撓了好多年的癢癢，忍不住了才來幹這事。靈感的爆發點來自於兩個。一個是親戚大學畢業，其奇葩爸爸各種手段威逼利誘他去考取公務員。要命的是，他是兩手空空去的。結果可想而知，考了個第二名卻倒在面試上。
大病一場差點死掉。那個老爸又逼他去考。老爸不肯放手，當他永遠三歲小孩。上個廁所，他爸都搶著去沖馬桶。抽支煙，他爸肯定少不了要把他這個打火機拿出來噗嗤一下點個火。然後再把他塞進自己外套的內袋裏。
外面的口袋空氣好一些。但是不行。
偏偏他深惡痛恨天朝的體制。首先他認為不夠開放，沒有代表性。雖然取消接班制已經有三十來年了，但是他覺得不過是官一代傳給隔壁鄰居的官二代罷了。我曾經跟他討論過第二名的笑話。
他說出了這篇文的文眼：“不就是個官二代麽，幹嘛非逼我進破體制呢？”
其次呢，多年前，我剛進入初中的時候，我的身邊發生了一件兇殺案。我無名無輩，也無力協查，只是無助在旁邊等待警察的結果。等了許多年，案子沒有結果，衍生出來的其他事情讓我很是驚訝。
兇殺案況和後續效應都是相當簡單：一個農夫早上去水庫查看一夜未歇的抽水機水泵，結果他發現一顆少女人頭，烏黑長發纏繞在水泵。警察來了，卻找不到這個少女的身軀，便發動周圍村民對周圍進行地毯式搜索，終於在相離幾華裏遠的一條繁華小路邊找到了，身軀就被一層薄薄的黃土覆蓋，蚊蠅環繞。
開土解剖時，圍觀者人山人海，去看無頭*的曼妙曲線。我沒有去，其實不敢去。
不過從那時起，我的胸中分娩了一只熊。小小的年紀很想挺身而出做點什麽，卻只能想想不能行動而已。
身軀勘探完畢，到底她是誰以及兇手是誰還是沒有結果。警察又大規模排查周圍村民，最後發現一個無業無家的問題青年有些問題，在他漏水無門的烤煙房住所裏找到一個箱子，箱子裏找到一堆女性內衣，還找到一把斧子。
這個青年名喚代強，確實有些問題，他小偷小摸，連自己的鄰居和親友都不放過。村民煩透了他，當他被關起來的時候，有個村民特地寫了一份檢舉材料。就這樣，這根最後的稻草徹底壓垮了警察和青年。
警察先以兇嫌收押青年，後以青年自行供認出來的偷竊罪收押。村裏國泰民安好多年後，青年被放出來了，我爸收留他很長的日子。但是他惡習不改，現在又進去了。
就好像我敘述的語氣一樣，人們往往把焦點都轉移到青年身上去。無人真正關心那位身首異處的女人，那位頭顱被帶到警察局去了，但是身體就被草席草草裹起來扔在一條棄用多年的水溝裏。
我相信，她的骨肉只怕已經被大螞蟻小老鼠偷食殆盡了。汶川地震帶給我們最大的思考是什麽？活著最好。男青年那邊只怕我還可以做點什麽替古今時光去報答他，但是女青年這邊，我卻無力補償。
不過我應該做點什麽，不是嗎？初中三年間，我把過程用直白的語言古代的詩體記錄下來，別人看見我的詩文，取笑我。
上高中了，有了一點思考的能力，做了一些研究和訴說，但是仍然不夠。別人依然取笑為理科生的幼稚。就連相當欣賞我文采的老師也不欣賞。這很讓我失望。
盡管心裏一直不服氣，但是學業繁忙，而且原稿遺失，我胸有熊吼卻無能為力重建文稿。
其實，我真的做很多預防。比如初中的定稿，我分別謄寫在兩本筆記本上面，分別保存在不同的窟窿裏。最後還是被媽媽找出來賣給了廢品收購站。
高中的定稿，我投出去一份。送給校長一份。電腦軟盤裏保存一份。同學的電腦裏面保存一份。打印出來三份，一份自己帶著浪跡江湖，一份保存在朋友那裏，一份保存在我同學那裏。
但是都丟了。一份都沒有了。我幾乎流淚流血。敝帚自珍，我幾乎每天都在祈求，每祈禱一次，熊的吼聲就會降低一些分貝。每次路過埋葬那女生身軀的水溝邊，面對郁蔥的草木，胸中的那只熊似乎更加收斂一些。
我在想，女青年真的不夠意思，你的身軀和頭顱已經無人記起，你的葬身之地如今無人問津，你的事跡人們早已淡忘，為什麽不保佑我？為什麽不保佑那份文稿？文稿雖然很爛，但是我可以一直改一直改啊。現在遺失了，要我重建，沒門。
大概她的亡魂逼急了，半年前我的同學找到了遺留文稿。我大驚失色，冥冥之中真有神靈？她說：“這反映一個深刻的問題，不會輕易淹沒人間。”
果真如此嗎？答案交給你們來提供。朋友都勸我出書。我一定將這只糾纏我一生的熊整合到我的血液裏面去。我不得不這麽做。
因為我知道，書寫歷史或者創造記錄不是一個人能夠完成的。我不是一個文學青年，更不是一個作家，當然不可能是古詩詞學者，我今年1月份就20歲了。我是個理科生。11月份的時候，趁著嚴重感冒的空閑，我第四次修訂了文稿。
然而我知道我自己幾斤幾兩，我知道以我的個人能力或許可以創造出一本皇皇巨著，不過目前，我無法。難道還要再等嗎？猛然回首，案發至今，已經六七年過去。女青年的魂魄和枯骨不可能熬得了那麽久。我得借助，我得求助，我得公布。所以我會將那篇文稿揉進將來可能出版的故事裏面去。我希望讓大家了解我們的劣根在哪裏，我們的缺失在哪裏。
就這樣聯合一下現實經歷，便成就了這篇文。謝謝大家捧場。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