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我退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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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我退出了
警察“依次女紗箱，好似雜貨場。念及推解情，嫁衣什襲藏”。
推解語出自《史記?淮陰侯列傳》：“韓信謝曰：‘臣事項王，官不過郎中，位不過執戟，言不聽，畫不用，故倍楚而歸漢。漢王授我上將軍印，予我數萬眾，解，衣衣我，推食食我，言聽計用。故吾得以至於此。'”清陳銳《哭詹秀才》：“念與君相值，推解同衣食。”
什襲藏語出自《後漢書?應劭傳》：“宋愚夫亦寶燕石”李賢註引《闕子》：“宋之愚人得燕石梧臺之東，歸而藏之，以為大寶。周客聞而觀之，主人父齋七日，端冕之衣，釁之以特牲，革匱十重，堤巾十襲。客見之，俛而掩口盧胡而笑日：‘此燕石也，與瓦甓不殊。'主人父怒日：‘商賈之言，豎匠之心。'藏之愈固，守之彌謹。”清趙翼《秦良玉錦袍歌》：“盥手開緘時一慟，什襲收藏付後人。”
只是我不知道那套嫁衣到底是歐麗莎的還是夏露的，或者喜招弟的。
“鏈動歐陽心：青雲曾盤項。沓錢是獎金，首飾有名堂。”這些正是青雲和村長塞進木箱裏。
“物品全卷去，證據出庭堂。”
隔天傍晚時分，我在鎮上舅爺爺的診所門口邊納涼，用一把蒲扇遮住陽光，閉目養神。
此時老陳雨果正在接受嚴刑逼供，我當然是沒辦法看到現場的。
其實這個過程在三生石上有記錄，它是這麽說的：“雷閃翻照片，飽飯審雨果”。
然後把那些證據全部羅列了一番，“斷頭綠棚帳。煙蒂草叢莽。流言陳雨果。鉆鏈嫁衣裳”。
記錄說警察問的“盡是機關語”，而回話的人“心存漢陰灌”。
“女郎可相識？”
“夏露有點象。”
“可是你誘殺？”
“不能亂冤枉。”
審問的人擡腳“腳踢中胸膛，掄椅砸手掌。喀嚓同時斷，掌椅一聲響。閃電臉色白，痛嚎雷聲響。劇疼徹心透，死神伸魔掌。鬼夜餓似狼，真情在何方？”
我才四十八歲，莫名其妙地變成了窩囊廢，又莫名其妙地被冤枉至死？
三生石上記載說：“血淚悲雨果，歐陽寫燕霜。瘋雷驚飛夢，心中何滄桑。牧童索歌謠。秋夜餓更涼。”
民謠都我教給放牛娃的。
燕霜語出自後漢書》卷五十七：“鄒衍匹夫，杞氏匹婦，尚有城崩霜隕之異。唐?李賢註引《淮南子》曰：‘鄒衍事燕惠王盡忠，左右譖之，王系之，仰天而哭，五月天為之下霜’”。
鉛槧語出自《西京雜記》卷三：“‘揚子雲好事，常懷鉛提槧，從諸計吏，訪殊方絕域四方之語，以為裨補輶軒所載，亦洪意也。”唐杜牧《長安雜題長句六首》之二：“自笑苦無樓獲智，可憐鉛槧又何妨。”
三生石上還記載說歐陽天馬“悲憶斷喉女，臨終道禍殃：雨果觸天條，失憶黑無常。愛人為藥引，永葆清純樣。五十知天命，古鏡可重光。夏露嫁八爺，生女喚劉芳。麗莎事十年，二婚嫁戴江。麗莎生青雲，夏露替麗莎。劉芳接夏露，青雲替劉芳。風水輪流轉，麗莎而立殤。劉芳愛雨果，千裏來邵陽。不料遭黑手，夏露潛暗訪。偷聞老板語，細述殺劉芳。頭沈兩月餘，怨魂入魚腸。滅口被割喉，遺願鞭平王。為女報血仇，殺身成仁良。設計挖真相，割頭扔山塘。果然引出案。不料帶來殃。綠珠歌石燕，飛鳶悔雨果。悲也這起端，喜呢此消亡。”
鞭平王語出自《史記?伍子胥列傳》：伍子胥之父兄為楚平王所害，他立誓要報仇，逃到吳國，幫助吳王闔廬攻破楚國的郢都。時楚平王已死，伍子胥“乃掘楚平王墓，出其屍，鞭之三百，然後已。”唐李白《游傈陽北湖亭望瓦屋山懷古贈同旅》：“運開展宿憤，人楚鞭平王。”
綠珠語出自《晉書?石崇傳》：“崇有妓曰綠珠，美而艷，善吹笛。孫秀使人求之。”石崇不予，孫秀怒，遂矯詔收崇，“崇正宴於樓上，介士到門。崇謂綠珠曰：‘我今為爾得罪。'綠珠泣曰：‘當效死於官前。'因自投於樓下而死。”唐駱賓王《艷情代郭氏贈盧照鄰》：“綠珠猶得石崇憐，飛燕曾經漢皇寵。”
石燕語出自《水經註?湘水》：“湘水東南流徑石燕山東，其山有石一，紺而狀燕，因以名山。其石或大或小，若母子焉。及其雷風相薄，則石燕群飛，頡頏如真燕矣。”清尤侗《四月十五日聖駕禱雨立降喜成二律限韻》之二：“旱魃敢同石燕舞，雨師早馭土龍迎。”
飛鳶悔語出自《後漢書?馬援傳》：“（馬援）從容謂官屬曰：‘吾從弟少游常哀吾慷慨多大志，日：“士生一世，但取衣食裁足，乘下澤車，禦款段馬，為郡椽史，守墳墓，鄉裏稱善人，斯可矣。致求盈餘，但自苦耳。”當吾在浪泊、西裏間，虜未滅之時，下潦上霧，毒氣重蒸，仰視飛鳶跕跕墮水中，臥念少游平生時語，何可得也！”'宋蘇軾《雨中過舒教授》：“飛鳶悔前笑，黃犬悲晚悟。”
其實，人頭是夏露的，屍體則是夏露的女兒劉芳的。
這一段話揭開整個謎團。陳雨果執意不肯妥協，被黑無常打殘，失去記憶。如果保持陳雨果身邊的愛人和生活環境不變，命書說陳雨果50歲左右可以恢覆記憶，古鏡重圓。夏露和歐麗莎為了保證喚醒他的記憶，決定歐麗莎先照顧陳雨果，夏露嫁給劉八穩生一個女孩叫劉芳。十年後後夏露接替歐麗莎。歐麗莎嫁給戴江生一個女孩，就是戴青雲。又過了十年，劉芳接替夏露，又過十年戴青雲接替劉芳。而歐麗莎在30歲那年去世了。
劉芳和她媽媽夏露一樣愛著陳雨果，和陳雨果生活了十年，戴青雲過來接手，她便離開了。這一天，劉芳來看望陳雨果，結果被害。夏露明察暗訪，獲取線索，被隔喉，拜托歐陽天馬設計查案。
歐陽天馬一開始不但知道這些事，而且參與了一些事。果然，“隔日警車響，歐陽進牢房。”
三生石上給歐陽天馬的未來下了個定義，說他在監獄裏“潛心波羅蜜。換取印業障”，就這樣度過餘生。
這很難熬呢，記得小白兔的時候，我也是等到小白兔死了之後重新回到現實世界。雖然另一個世界過一輩子，現實世界則不過是一兩個小時。但是另一個世界裏是見不到歐麗莎的，這讓我生不如死。
如果要我潛心修行到死，我不如現在撞死在墻上，早死早脫生。
當然我心裏的疑惑太多了，至少要和未來的我交流一次。
同案犯關在一起，對門對戶，我可以看到他的監舍。我進來後，他一直躺著床上，管理人員間或來打針問藥。他傷得有些重。
“鉛槧飛報館”，刊登出來之後，估計喜招弟看見了。幾天後，“喜兒探牢房”。
喜招弟沒有什麽變化，還是那麽漂亮，風姿綽約。我忍住沒有叫喊她。叫了又能怎麽樣，她又不認識現在的我。喜招弟卻向我點了一下頭。我很不明白。
喜招弟“只見雨果迷，高燒遍體傷。潸然落悔淚，怨恨碧紗帳：為我捅流氓，因此坐牢房，出獄智商降”。
這裏看出來，日後我還要坐一次牢房。出獄後才變了的。
“突聽夢嘟囔：思念餓斷腸，吞噬兩相忘。”
“喜兒心流血，電話找玉堂：可憐魚服困，雨果是郎舅。高燒瘦沈郎，腐俎陷昏茫。”
可憐魚服困語出自《說苑?正諫》：“吳王欲從民飲酒，伍子胥諫曰：‘不可，昔白龍下清冷之淵化為魚，漁者豫且射中其目，白龍上訴天帝，天帝曰：“當是之時，若安置而形？”白龍對日：“我下清冷之淵化為魚。”天帝曰：“魚固人之所射也，若是，豫且何罪？”夫白龍，天帝貴畜也；豫且，宋國殘臣也。白龍不化，豫且不射，今棄萬乘之位，而從布衣之士飲酒，臣恐其有豫且之患矣。'王乃止。”清趙翼《淮陰釣臺》：“與噲伍憐魚服困，假齊王伏狗烹災。”
瘦沈郎語出自《梁書?沈約傳》：“初，（沈）約久處端揆，有志臺司，論者成謂為宜，而帝終不用，乃求外出，又不見許。與徐勉素善，遂以書陳情於勉曰：‘吾弱年孤苦，傍無期屬，……*一臥，支體不覆相關。……百日數旬，革帶常應移孔；以手握臂，率計月小半分。以此推算，豈能支久？'”唐牟融《山中有懷李十二》：“客邊秋興悲張翰，病裏春，情笑沈郎。”
喜招弟的這番話到底有沒有用，三生石上的記載是“夫人哭在旁。話筒扣桌上。人間有雨涼，秋天無晴蒼。”
當然，這件事太過明顯，“報館刊梁獄。百姓看專訪。媒體作轉載。冰山浮水上。”
某一天，“炸雷落屋頂。神相跌進房，擡頭鐵窗下。雨果臥於床。”
這一天，他的身體恢覆了一點點，他擡頭一看剛剛被推進他監舍的那個人，“認出白發人”。聽見他問：“先生犯哪章？”
那算命先生爬起來說：“相面誤人命，唆父進班房。”
不錯，就是他這個算命先生害死了那個生病的少女。
這是我進來之後他第一次有意識地跟人搭話。我高聲問他：“陳雨果，我是歐陽天馬。”
他掙紮著坐了起來，說：“沒用。你來改變不了什麽。我失去歐麗莎、失去夏露、失去劉芳。你改變不了事實。”
我大喜，說：“你恢覆記憶了嗎？”
他淡淡地說：“又有何用？”
我大聲說：“你教我啊。我好回去修改歷史。”
他說：“命中註定。你就潛心波羅蜜，換取印業障吧。”
這兩句詩文是三生石上的記載。界定了我這個歐陽天馬模式下的餘生。
我問：“為什麽？”
他說：“一切皆有因緣，就算你走出這裏。你也改變不了現實。”
我說：“你有努力過嗎？”
他說：“我沒有成功過。你也不會成功。”
我說：“你怎麽知道？”
他就不吭聲了。
我高聲問：“算命先生，他的壽元不是有七十歲嗎？”
算命先生搖頭晃腦地說：“想做袁柳莊，落得地下郎。諸多同舍子，老弟命該亡。且聽老朽算，為何進牢房。青雲命殺夫，八字帶燕霜。難過七月半，就在子醜光。”
袁柳莊是明代有名的神相。
地下郎語出自《太平禦覽》卷八八三引晉王隱《晉書》：“蘇韶，字孝先，安平人也，仕至中牟令，卒。韶伯父承，為南中郎軍司而亡，諸子迎喪還，到襄城，第九子節，夜夢見鹵簿，行列甚肅，見韶…韶曰：言天上及地下事，亦不能悉知也。顏淵、蔔商，今見在為修文郎。修文郎凡有八人，鬼之聖者。”唐杜甫《聞高常侍亡》：“‘虛歷金華省，何殊地下郎？”
同舍子語出自《史記?萬石張叔列傳》附《直不疑傳》：“塞侯直不疑者，南陽人也。為郎，事文帝。其同舍有告歸，誤持同舍郎金去，已而金主覺，妄疑不疑，不疑謝有之，買金償。而告歸者來而歸金，而前郎亡金者大慚，以此稱為長者。文帝稱舉，稍遷至太中大夫。”唐韓愈《和虞部盧四酬翰林錢七赤藤杖歌》“歸來捧贈同合子，浮光照手欲把疑。”
這一番話聽得“雨果斷人腸，絕望穿心傷”。
他呼天喚地：“給我手機啊，給我手機啊。”
巡邏走過來呵斥他。
我問：“把手機給他，免得他叫喊。反正又不能用。”
巡邏罵我：“別多嘴。他沒有手機！”
他說：“切換情景模式。我要切換情景模式。”
巡邏敲了一下鐵門，說：“別吵，再吵就關你禁閉。”
他立即收聲，從此“夜作白雞夢，口呼我冤枉。”
白雞夢語出自《晉書?謝安傳》：“（謝安）因悵然謂所親曰：‘昔桓溫在時，吾常懼不全。忽夢乘溫輿行十六裏，見一白雞而止。乘溫輿者，代其位也；十六裏，止今十六年矣；白雞主酉，今太歲在酉，吾病殆不起乎！'”唐李白《東山吟》：“白雞夢後三百歲，灑酒澆君同所歡。”
“先生冷笑哭。烏鴉在墓崗。”
“鬼節火哭舞，風天雷嗚狂。雨果聞蟻動。”
“青雲舌冷汪。”三生石上只記了這麽一句話，但是足以了解那婆娘和村長過得何等浪蕩。
聞蟻動語出自《世說新語?紕漏》：“殷仲堪父病虛悸，聞床下蟻動，謂是牛鬥。”宋蘇軾《次韻樂著作野步》：“眼暈見花真是病，耳虛聞蟻定非聰。”
舌冷語出自蘭陵笑笑生《金瓶梅》之第五十一回：婦人情極…沒口子叫：“親達達，罷了，五兒要死了。”須臾一陣昏迷，舌尖冰冷，洩訖一度。
“巡邏問雨果”。
“先生說無妨”。
這天晚上，我百思不得其解。我問算命先生：“你怎麽知道青雲的八字殺夫？”
算命先生說：“我走訪了她的老家。費了好大的勁。原以為出了個亂世能臣，文武全才一戊丁，流血千軍萬民迎。愛民如子真兄弟，創立新君修西京。”
這四句話我姑奶奶也說過。
我說：“這能說明什麽？”
算命先生說：“如果不娶青雲，他不至於淪落到如此地步。雖然卒於混沌之中，但是壽元至少七十。六十多歲還會交大運。”
這不是胡扯麽？命書裏怎麽沒有算到這一筆呢？
結束聊天之後，過了一段時間，“雨果夢楹嘯。大愛隨血殤。”
“先生蒙冶長。”
冶長語出自《論語?公冶長》：“（公冶長）雖在縲紲之中，非其罪也。”邢昺疏：“舊說冶長解禽語，故系之縲紲。”唐駱賓王《疇昔篇》：“冶長非罪曾縲紲，長孺然灰也經溺。”
“冤魂沈湘江。”
“閃電橫天堂，血水紅衣裳。蒼天淚滂沱，花木色悲愴。”
我坐了好久。獄警來了，他叫來醫生，醫生又叫來擔架。最後用擔架把老陳雨果，放到擔架上。
擔架從對面的監舍裏推了出來，經過我的門口。他的頭用白布蒙了起來。我看見了他的手垂了下來，舒展開來。
我仔細一看，他的右手有些怪異，手臂寫著南岳清淳四個字。他的左手臂被擋住了，看不見。
我看了看我的右手臂，上面也有南岳清淳四個字。我再看看左手臂，上面有下午三點四個字。
下午三點的咖啡廳不管什麽時候走進去，它的環境模式永遠是下午三點。我立即明白了。大聲喊：“領導，領導，我要我的手機！”
一個獄警跑過來呵斥我：“吵什麽吵！還嫌不亂嗎？盡添亂！”
我不聽，用血肉模糊的左手使勁拍鐵門，竭斯底裏地喊：“我要手機！我要手機！”
一個領導模樣的獄警問他的部下說：“他進來的時候有手機嗎？”
那個獄警點點頭。
那個領導說：“破玩意給他，啥都沒有。頂多是打打游戲。給他。”
很快我就拿到了手機，那只我爸爸送給我的平板手機。
我打開手機，找到“設定”點進去，再點“更多設置”，裏面果然和同款手機相比多了一個“年代模式”。
我點進去，出現時間設定，我把時間調到二零一二年農歷臘月二十六日上午十一點，也就是我從小辣椒酒店沖下來，在二友飯店的廢墟前暈倒前！
然後再按下“確定”。
手機屏幕跳出一個對話框：“正在定位當前時間。請等待...”
我有點擔心，該不會掃描不到吧？我正忐忑，屏幕突然跳出一個對話框：“確定退出2044年6月14日的始點模式嗎？”
我點了“確定”。
我立即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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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依次女紗箱，好似雜貨場。念及推解情，嫁衣什襲藏”。
推解語出自《史記?淮陰侯列傳》：“韓信謝曰：‘臣事項王，官不過郎中，位不過執戟，言不聽，畫不用，故倍楚而歸漢。漢王授我上將軍印，予我數萬眾，解，衣衣我，推食食我，言聽計用。故吾得以至於此。'”清陳銳《哭詹秀才》：“念與君相值，推解同衣食。”
什襲藏語出自《後漢書?應劭傳》：“宋愚夫亦寶燕石”李賢註引《闕子》：“宋之愚人得燕石梧臺之東，歸而藏之，以為大寶。周客聞而觀之，主人父齋七日，端冕之衣，釁之以特牲，革匱十重，堤巾十襲。客見之，俛而掩口盧胡而笑日：‘此燕石也，與瓦甓不殊。'主人父怒日：‘商賈之言，豎匠之心。'藏之愈固，守之彌謹。”清趙翼《秦良玉錦袍歌》：“盥手開緘時一慟，什襲收藏付後人。”
只是我不知道那套嫁衣到底是歐麗莎的還是夏露的，或者喜招弟的。
“鏈動歐陽心：青雲曾盤項。沓錢是獎金，首飾有名堂。”這些正是青雲和村長塞進木箱裏。
“物品全卷去，證據出庭堂。”
隔天傍晚時分，我在鎮上舅爺爺的診所門口邊納涼，用一把蒲扇遮住陽光，閉目養神。
此時老陳雨果正在接受嚴刑逼供，我當然是沒辦法看到現場的。
其實這個過程在三生石上有記錄，它是這麽說的：“雷閃翻照片，飽飯審雨果”。
然後把那些證據全部羅列了一番，“斷頭綠棚帳。煙蒂草叢莽。流言陳雨果。鉆鏈嫁衣裳”。
記錄說警察問的“盡是機關語”，而回話的人“心存漢陰灌”。
“女郎可相識？”
“夏露有點象。”
“可是你誘殺？”
“不能亂冤枉。”
審問的人擡腳“腳踢中胸膛，掄椅砸手掌。喀嚓同時斷，掌椅一聲響。閃電臉色白，痛嚎雷聲響。劇疼徹心透，死神伸魔掌。鬼夜餓似狼，真情在何方？”
我才四十八歲，莫名其妙地變成了窩囊廢，又莫名其妙地被冤枉至死？
三生石上記載說：“血淚悲雨果，歐陽寫燕霜。瘋雷驚飛夢，心中何滄桑。牧童索歌謠。秋夜餓更涼。”
民謠都我教給放牛娃的。
燕霜語出自後漢書》卷五十七：“鄒衍匹夫，杞氏匹婦，尚有城崩霜隕之異。唐?李賢註引《淮南子》曰：‘鄒衍事燕惠王盡忠，左右譖之，王系之，仰天而哭，五月天為之下霜’”。
鉛槧語出自《西京雜記》卷三：“‘揚子雲好事，常懷鉛提槧，從諸計吏，訪殊方絕域四方之語，以為裨補輶軒所載，亦洪意也。”唐杜牧《長安雜題長句六首》之二：“自笑苦無樓獲智，可憐鉛槧又何妨。”
三生石上還記載說歐陽天馬“悲憶斷喉女，臨終道禍殃：雨果觸天條，失憶黑無常。愛人為藥引，永葆清純樣。五十知天命，古鏡可重光。夏露嫁八爺，生女喚劉芳。麗莎事十年，二婚嫁戴江。麗莎生青雲，夏露替麗莎。劉芳接夏露，青雲替劉芳。風水輪流轉，麗莎而立殤。劉芳愛雨果，千裏來邵陽。不料遭黑手，夏露潛暗訪。偷聞老板語，細述殺劉芳。頭沈兩月餘，怨魂入魚腸。滅口被割喉，遺願鞭平王。為女報血仇，殺身成仁良。設計挖真相，割頭扔山塘。果然引出案。不料帶來殃。綠珠歌石燕，飛鳶悔雨果。悲也這起端，喜呢此消亡。”
鞭平王語出自《史記?伍子胥列傳》：伍子胥之父兄為楚平王所害，他立誓要報仇，逃到吳國，幫助吳王闔廬攻破楚國的郢都。時楚平王已死，伍子胥“乃掘楚平王墓，出其屍，鞭之三百，然後已。”唐李白《游傈陽北湖亭望瓦屋山懷古贈同旅》：“運開展宿憤，人楚鞭平王。”
綠珠語出自《晉書?石崇傳》：“崇有妓曰綠珠，美而艷，善吹笛。孫秀使人求之。”石崇不予，孫秀怒，遂矯詔收崇，“崇正宴於樓上，介士到門。崇謂綠珠曰：‘我今為爾得罪。'綠珠泣曰：‘當效死於官前。'因自投於樓下而死。”唐駱賓王《艷情代郭氏贈盧照鄰》：“綠珠猶得石崇憐，飛燕曾經漢皇寵。”
石燕語出自《水經註?湘水》：“湘水東南流徑石燕山東，其山有石一，紺而狀燕，因以名山。其石或大或小，若母子焉。及其雷風相薄，則石燕群飛，頡頏如真燕矣。”清尤侗《四月十五日聖駕禱雨立降喜成二律限韻》之二：“旱魃敢同石燕舞，雨師早馭土龍迎。”
飛鳶悔語出自《後漢書?馬援傳》：“（馬援）從容謂官屬曰：‘吾從弟少游常哀吾慷慨多大志，日：“士生一世，但取衣食裁足，乘下澤車，禦款段馬，為郡椽史，守墳墓，鄉裏稱善人，斯可矣。致求盈餘，但自苦耳。”當吾在浪泊、西裏間，虜未滅之時，下潦上霧，毒氣重蒸，仰視飛鳶跕跕墮水中，臥念少游平生時語，何可得也！”'宋蘇軾《雨中過舒教授》：“飛鳶悔前笑，黃犬悲晚悟。”
其實，人頭是夏露的，屍體則是夏露的女兒劉芳的。
這一段話揭開整個謎團。陳雨果執意不肯妥協，被黑無常打殘，失去記憶。如果保持陳雨果身邊的愛人和生活環境不變，命書說陳雨果50歲左右可以恢覆記憶，古鏡重圓。夏露和歐麗莎為了保證喚醒他的記憶，決定歐麗莎先照顧陳雨果，夏露嫁給劉八穩生一個女孩叫劉芳。十年後後夏露接替歐麗莎。歐麗莎嫁給戴江生一個女孩，就是戴青雲。又過了十年，劉芳接替夏露，又過十年戴青雲接替劉芳。而歐麗莎在30歲那年去世了。
劉芳和她媽媽夏露一樣愛著陳雨果，和陳雨果生活了十年，戴青雲過來接手，她便離開了。這一天，劉芳來看望陳雨果，結果被害。夏露明察暗訪，獲取線索，被隔喉，拜托歐陽天馬設計查案。
歐陽天馬一開始不但知道這些事，而且參與了一些事。果然，“隔日警車響，歐陽進牢房。”
三生石上給歐陽天馬的未來下了個定義，說他在監獄裏“潛心波羅蜜。換取印業障”，就這樣度過餘生。
這很難熬呢，記得小白兔的時候，我也是等到小白兔死了之後重新回到現實世界。雖然另一個世界過一輩子，現實世界則不過是一兩個小時。但是另一個世界裏是見不到歐麗莎的，這讓我生不如死。
如果要我潛心修行到死，我不如現在撞死在墻上，早死早脫生。
當然我心裏的疑惑太多了，至少要和未來的我交流一次。
同案犯關在一起，對門對戶，我可以看到他的監舍。我進來後，他一直躺著床上，管理人員間或來打針問藥。他傷得有些重。
“鉛槧飛報館”，刊登出來之後，估計喜招弟看見了。幾天後，“喜兒探牢房”。
喜招弟沒有什麽變化，還是那麽漂亮，風姿綽約。我忍住沒有叫喊她。叫了又能怎麽樣，她又不認識現在的我。喜招弟卻向我點了一下頭。我很不明白。
喜招弟“只見雨果迷，高燒遍體傷。潸然落悔淚，怨恨碧紗帳：為我捅流氓，因此坐牢房，出獄智商降”。
這裏看出來，日後我還要坐一次牢房。出獄後才變了的。
“突聽夢嘟囔：思念餓斷腸，吞噬兩相忘。”
“喜兒心流血，電話找玉堂：可憐魚服困，雨果是郎舅。高燒瘦沈郎，腐俎陷昏茫。”
可憐魚服困語出自《說苑?正諫》：“吳王欲從民飲酒，伍子胥諫曰：‘不可，昔白龍下清冷之淵化為魚，漁者豫且射中其目，白龍上訴天帝，天帝曰：“當是之時，若安置而形？”白龍對日：“我下清冷之淵化為魚。”天帝曰：“魚固人之所射也，若是，豫且何罪？”夫白龍，天帝貴畜也；豫且，宋國殘臣也。白龍不化，豫且不射，今棄萬乘之位，而從布衣之士飲酒，臣恐其有豫且之患矣。'王乃止。”清趙翼《淮陰釣臺》：“與噲伍憐魚服困，假齊王伏狗烹災。”
瘦沈郎語出自《梁書?沈約傳》：“初，（沈）約久處端揆，有志臺司，論者成謂為宜，而帝終不用，乃求外出，又不見許。與徐勉素善，遂以書陳情於勉曰：‘吾弱年孤苦，傍無期屬，……*一臥，支體不覆相關。……百日數旬，革帶常應移孔；以手握臂，率計月小半分。以此推算，豈能支久？'”唐牟融《山中有懷李十二》：“客邊秋興悲張翰，病裏春，情笑沈郎。”
喜招弟的這番話到底有沒有用，三生石上的記載是“夫人哭在旁。話筒扣桌上。人間有雨涼，秋天無晴蒼。”
當然，這件事太過明顯，“報館刊梁獄。百姓看專訪。媒體作轉載。冰山浮水上。”
某一天，“炸雷落屋頂。神相跌進房，擡頭鐵窗下。雨果臥於床。”
這一天，他的身體恢覆了一點點，他擡頭一看剛剛被推進他監舍的那個人，“認出白發人”。聽見他問：“先生犯哪章？”
那算命先生爬起來說：“相面誤人命，唆父進班房。”
不錯，就是他這個算命先生害死了那個生病的少女。
這是我進來之後他第一次有意識地跟人搭話。我高聲問他：“陳雨果，我是歐陽天馬。”
他掙紮著坐了起來，說：“沒用。你來改變不了什麽。我失去歐麗莎、失去夏露、失去劉芳。你改變不了事實。”
我大喜，說：“你恢覆記憶了嗎？”
他淡淡地說：“又有何用？”
我大聲說：“你教我啊。我好回去修改歷史。”
他說：“命中註定。你就潛心波羅蜜，換取印業障吧。”
這兩句詩文是三生石上的記載。界定了我這個歐陽天馬模式下的餘生。
我問：“為什麽？”
他說：“一切皆有因緣，就算你走出這裏。你也改變不了現實。”
我說：“你有努力過嗎？”
他說：“我沒有成功過。你也不會成功。”
我說：“你怎麽知道？”
他就不吭聲了。
我高聲問：“算命先生，他的壽元不是有七十歲嗎？”
算命先生搖頭晃腦地說：“想做袁柳莊，落得地下郎。諸多同舍子，老弟命該亡。且聽老朽算，為何進牢房。青雲命殺夫，八字帶燕霜。難過七月半，就在子醜光。”
袁柳莊是明代有名的神相。
地下郎語出自《太平禦覽》卷八八三引晉王隱《晉書》：“蘇韶，字孝先，安平人也，仕至中牟令，卒。韶伯父承，為南中郎軍司而亡，諸子迎喪還，到襄城，第九子節，夜夢見鹵簿，行列甚肅，見韶…韶曰：言天上及地下事，亦不能悉知也。顏淵、蔔商，今見在為修文郎。修文郎凡有八人，鬼之聖者。”唐杜甫《聞高常侍亡》：“‘虛歷金華省，何殊地下郎？”
同舍子語出自《史記?萬石張叔列傳》附《直不疑傳》：“塞侯直不疑者，南陽人也。為郎，事文帝。其同舍有告歸，誤持同舍郎金去，已而金主覺，妄疑不疑，不疑謝有之，買金償。而告歸者來而歸金，而前郎亡金者大慚，以此稱為長者。文帝稱舉，稍遷至太中大夫。”唐韓愈《和虞部盧四酬翰林錢七赤藤杖歌》“歸來捧贈同合子，浮光照手欲把疑。”
這一番話聽得“雨果斷人腸，絕望穿心傷”。
他呼天喚地：“給我手機啊，給我手機啊。”
巡邏走過來呵斥他。
我問：“把手機給他，免得他叫喊。反正又不能用。”
巡邏罵我：“別多嘴。他沒有手機！”
他說：“切換情景模式。我要切換情景模式。”
巡邏敲了一下鐵門，說：“別吵，再吵就關你禁閉。”
他立即收聲，從此“夜作白雞夢，口呼我冤枉。”
白雞夢語出自《晉書?謝安傳》：“（謝安）因悵然謂所親曰：‘昔桓溫在時，吾常懼不全。忽夢乘溫輿行十六裏，見一白雞而止。乘溫輿者，代其位也；十六裏，止今十六年矣；白雞主酉，今太歲在酉，吾病殆不起乎！'”唐李白《東山吟》：“白雞夢後三百歲，灑酒澆君同所歡。”
“先生冷笑哭。烏鴉在墓崗。”
“鬼節火哭舞，風天雷嗚狂。雨果聞蟻動。”
“青雲舌冷汪。”三生石上只記了這麽一句話，但是足以了解那婆娘和村長過得何等浪蕩。
聞蟻動語出自《世說新語?紕漏》：“殷仲堪父病虛悸，聞床下蟻動，謂是牛鬥。”宋蘇軾《次韻樂著作野步》：“眼暈見花真是病，耳虛聞蟻定非聰。”
舌冷語出自蘭陵笑笑生《金瓶梅》之第五十一回：婦人情極…沒口子叫：“親達達，罷了，五兒要死了。”須臾一陣昏迷，舌尖冰冷，洩訖一度。
“巡邏問雨果”。
“先生說無妨”。
這天晚上，我百思不得其解。我問算命先生：“你怎麽知道青雲的八字殺夫？”
算命先生說：“我走訪了她的老家。費了好大的勁。原以為出了個亂世能臣，文武全才一戊丁，流血千軍萬民迎。愛民如子真兄弟，創立新君修西京。”
這四句話我姑奶奶也說過。
我說：“這能說明什麽？”
算命先生說：“如果不娶青雲，他不至於淪落到如此地步。雖然卒於混沌之中，但是壽元至少七十。六十多歲還會交大運。”
這不是胡扯麽？命書裏怎麽沒有算到這一筆呢？
結束聊天之後，過了一段時間，“雨果夢楹嘯。大愛隨血殤。”
“先生蒙冶長。”
冶長語出自《論語?公冶長》：“（公冶長）雖在縲紲之中，非其罪也。”邢昺疏：“舊說冶長解禽語，故系之縲紲。”唐駱賓王《疇昔篇》：“冶長非罪曾縲紲，長孺然灰也經溺。”
“冤魂沈湘江。”
“閃電橫天堂，血水紅衣裳。蒼天淚滂沱，花木色悲愴。”
我坐了好久。獄警來了，他叫來醫生，醫生又叫來擔架。最後用擔架把老陳雨果，放到擔架上。
擔架從對面的監舍裏推了出來，經過我的門口。他的頭用白布蒙了起來。我看見了他的手垂了下來，舒展開來。
我仔細一看，他的右手有些怪異，手臂寫著南岳清淳四個字。他的左手臂被擋住了，看不見。
我看了看我的右手臂，上面也有南岳清淳四個字。我再看看左手臂，上面有下午三點四個字。
下午三點的咖啡廳不管什麽時候走進去，它的環境模式永遠是下午三點。我立即明白了。大聲喊：“領導，領導，我要我的手機！”
一個獄警跑過來呵斥我：“吵什麽吵！還嫌不亂嗎？盡添亂！”
我不聽，用血肉模糊的左手使勁拍鐵門，竭斯底裏地喊：“我要手機！我要手機！”
一個領導模樣的獄警問他的部下說：“他進來的時候有手機嗎？”
那個獄警點點頭。
那個領導說：“破玩意給他，啥都沒有。頂多是打打游戲。給他。”
很快我就拿到了手機，那只我爸爸送給我的平板手機。
我打開手機，找到“設定”點進去，再點“更多設置”，裏面果然和同款手機相比多了一個“年代模式”。
我點進去，出現時間設定，我把時間調到二零一二年農歷臘月二十六日上午十一點，也就是我從小辣椒酒店沖下來，在二友飯店的廢墟前暈倒前！
然後再按下“確定”。
手機屏幕跳出一個對話框：“正在定位當前時間。請等待...”
我有點擔心，該不會掃描不到吧？我正忐忑，屏幕突然跳出一個對話框：“確定退出2044年6月14日的始點模式嗎？”
我點了“確定”。
我立即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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