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八仙過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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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八仙過海
到了姑奶奶家，扒了幾口飯，就和姑奶奶出門貼窗花、福字和對聯。姑奶奶早早就熬好了漿糊。我跟她說：“姑奶奶不用漿糊，用雙面膠行不行？透明膠布也可以。”
姑奶奶說：“不地道。”
漿糊講究倒是講究，但是舊了就不好撕，門框、窗欞和玻璃上留下漿塊，弄不掉。
我抓起刷子，伸進漿糊桶子裏浸透，然後提起來，往窗戶玻璃上一頓掃，扔掉刷子，接過姑奶奶遞上來的窗花就往玻璃上摁。北風很猛，一會兒漿糊就幹了，動作不快不行。
前前後後上上下下忙活了兩個多小時，才把所有的門窗都貼上了花鳥蟲魚及十二生肖。再在大門口掛上紅燈籠，整個房子煥然一新，顯得紅火富麗、喜氣洋洋。
姑奶奶樂呵呵的。她說：“你怎麽不講了？”
我邊爬梯子邊說：“講完了啊。”
姑奶奶扶著梯子，嘆了口氣，說：“那女娃娃真的是家門不幸啊。”
我一邊接燈籠的電線，一邊說：“別操心，搞不好和我一樣是假的，編出來騙人的。”
姑奶奶擡頭問我：“下午還去？”
我說：“看情況吧。”
姑奶奶說：“去吧。那女娃娃肯定心裏有事。”
我說：“看不大出來。”
姑奶奶說：“哦。”她有些失望，這讓我很是奇怪。
我想了想，說：“不過我還要去網吧把手機充電。上午忘記充了。”
姑奶奶說：“好啊，早去早回，晚上還要接玉皇、照田財。”
我說：“上午答應我過來的事是不是真心真意的哦？”
沒想到龍梅劈頭就給我來了一句：“我很懷疑你是殺人犯。”大概她中午前思後想了一番。
我說：“哈哈。我倒。周克華要是沒死，你肯定懷疑我就是周克華吧。”
龍梅說：“你現在住哪裏？”
我說：“邵陽啊。”
龍梅說：“哪個鄉？”
我說：“渡口鎮小鳳村。”
龍梅說：“哦。”
我說：“我是搭飛機或者搭火車過來的呀，要身份證的呀。如果我是殺人犯，我上不了飛機或者火車的呀。你知道嗎，現在的火車票上都要打上乘車人的名字和身份證號碼，上車後再核對。”
龍梅說：“我沒坐過火車，搭飛機吧，那樣可以檢查你身份。萬一你坐黑車來嘞？”
“哦。我要坐飛機的話，就去長沙搭到晉江。”
龍梅說：“帶夠錢來，別到時候把你自己餓著了。”
“我的賬戶全部被凍結了的。沒有多少錢。夠用就好了。”
龍梅說：“那你來幹什麽呀？又不是你幹壞事，怎麽凍結你呀？你沒卡嗎？”
我說：“公司清算，所有的股東的賬戶都要凍結，防止轉移資產。前年的時候，我在深圳被綁架。他們搜到我的銀行卡，然後作死地整我，要我交待密碼。幸虧麗麗救了我。此次之後，我把銀行卡全部扔掉了。”
“哦。”
我說：“雖然是突然襲擊，不過我的生活費還是有的啦。講了半天，你收留我嗎？”
龍梅說：“什麽叫我收留你呀。你自己不曉得來呀。有錢你到哪都能生存啊。”
我說：“來了，就托付終生啦。”
龍梅說：“我可不敢。”
我說：“得有個照應的人吧。不然人生地不熟。”
龍梅說：“我給你當向導。但是我沒那麽多時間陪你。”
我說：“那不能那麽便宜了你。”
龍梅說：“我有自己的事情。”
我說：“不用陪。因為我還要寫小說呢。”
“那就好了嘛。”
我說：“但是要住在一塊兒。我打地鋪都行。放心，我會送你一把菜刀防身的。萬一，我要欺侮你了。你可以砍我。”
龍梅說：“我沒那麽缺德。但是我不會和你住一起。我有自己的事情。”
我說：“你上你的班啊。我在租房裏待著，哪裏都不去。”
“哦。”
我說：“如果你要我額外租房子，那就生疏了吧？”
龍梅說：“我有宿舍，你要租個什麽房子？”
我說：“廠裏宿舍？”
“嗯。”
我說：“你如果不跟我住，我不踏實。我打地鋪都行。但是一個人獨居，不是很妥當。你能理解嗎？”
龍梅說：“為什麽不妥當啊？那我就叫三四個人來跟你住唄。”
我說：“萬一出了狀況，沒人曉得。我的命值錢呢。呵。”
龍梅說：“我會每天來看下你的，放心。”
我說：“你上班的規律是什麽？”
龍梅說：“幹嗎呀？每天下午會來看你，和你吃飯，OK？”
我說：“梅梅，我明白了。我就直說了。”
“說吧。”
“你不會罵我吧？”
“不會。”
“真的？”
“嗯。”
我說：“我知道你是做什麽的了。我只想告訴你。別做了。跟我吧。我會去規劃一下。我應該會來晉江的。”
龍梅說：“說實話，我真的是打工的，只是我有我的苦衷，我不可能真的只靠那一千多的工資生存。”
我說：“我知道。在我的世界裏，你依舊純潔，臟了的只是這個世界…好啦。我過來的話，一定要和你在一起。不然我沒有安全感。”
龍梅說：“什麽安全感？還怕生命受到威脅？”
我說：“錢是賺不完的。我在晉江大概會待一兩個月。因為一兩個月後這邊已經宣判了。到時候我就會回來。你願意不願意為了我犧牲這一兩個月，你再去盤算啦。我不想惹事。”
“嗯。”
我說：“我只想有個安靜又安全的環境供我待一兩個月就好了。希望你不會讓我來一次安靜的認真的努力的唐吉坷德式的單戀。我從來沒有和一個陌生女生聊通宵的。呵呵。”
龍梅說：“那你還是別來了吧。你要過來我會把你當朋友一樣。我就會利用這兩個月我賺點錢。我真的不想在外了。我明年三月就回家了。你不過來的話，我就什麽都放棄了。”
我說：“朋友不夠，要當男人一樣。呵呵。那我們一起回家啊。時間差不多。”
龍梅說：“我做不到，我心裏只有我家人。”
我說：“家裏人和男人能劃等號？？”
龍梅說：“不能，我不可能放棄這三個月不賺錢的，我說了幫我家裏弄房子的。我媽身體那麽差，靠我哥是沒希望的。所以很抱歉。”
我說：“你一個月能掙多少？還有，你要給家裏多少？”
龍梅說：“幹嗎要我說這些？我真的不想說，這些是我的傷痛，不願提的痛。”
我說：“我知道啊。一個月能存到五千塊就不錯啦。兩個月不過一萬塊而已。你懂我的意思吧？”
龍梅說：“幹嗎一定要問我做什麽？”
我說：“呵呵。我沒有問啦。我不是壞人。”
龍梅說：“我是。”
我說：“呵呵。那些是你的傷痛。但是踮起腳尖，你就會離幸福更近一點嗎？要知道，你站在坐標的負方向。”
龍梅說：“我想改變，但是家庭工作全都是傷害，好難改變。”
我說：“我明白我理解。有班飛機是晚上12點。你離晉江機場不遠吧？”
龍梅說：“不遠。你確定你要來？”
我說：“我需要滿足兩個基本條件。一個是你，一個是租房。”
龍梅說：“不可能。我都不想和你聊天了。”
我說：“如果你不搭理我，我就麻煩了。如果沒有租房，我也麻煩了。哎，我沒有過過這種無人照料的生活。我家裏的保姆都有兩個的。”
龍梅說：“你殘廢嗎？”
我說：“沒有女人照料，我生活無法自理的。你能理解嗎？”
龍梅說：“那你拿錢，我幫你打理好一切。”
我說：“我不會做飯。不會洗衣服。不會收拾。”
龍梅說：“我一天幫你做一次。OK？”
我正想繼續騙她，誰知道歐麗莎上線了。她連續抖了幾次我的屏幕，我只好跟龍梅說：“嗯，到時候再說吧。天晚了我要回去了。”
龍梅說：“去吧。對了，謝謝你重新給我了生活的希望。我在這裏恭迎大駕。謝謝你哦。”
我把蔻蔻改為隱身模式，然後和歐麗莎視頻。她竟然光著身子，披了一件浴巾出現在鏡頭，我呆了呆，說：“你還可以穿得更少一點嗎？”
歐麗莎柳眉倒豎：“你找死啊。”
我垂涎欲滴：“想死你了我。”
歐麗莎把攝像頭擡高了點，問：“在幹嘛呀？”
我說：“想你啊。”
歐麗莎說：“正經點。老實點。”
我說：“貼窗花啦，上躥下鉆。”
歐麗莎對著鏡頭唱了起來：“銀剪刀嚓嚓嚓，巧手指呀剪窗花，莫看女兒不太大，你說剪啥就剪啥。哎喲喲，祖祖輩輩多少年，剪出多少喜圪瘩。不管風雪有多大，窗欞欞上照樣開紅花。銀剪刀嚓嚓嚓，巧手指呀剪窗花。奶奶她喜呀媽媽誇，女兒就像畫中畫。哎喲喲，一扇一扇紅窗花，映出一代好年華。老輩的囑咐女兒的愛，紅紅火暖暖千家，暖千家。”
她的聲音很甜。有點兒像楊鈺瑩的聲音。一曲唱罷，餘音繞梁。我問：“哪兒來的民謠？”
歐麗莎說：“我外婆家那兒的。”
我說：“我連外婆長什麽樣子都不知道。”
歐麗莎說：“可憐的娃。”
我看了看窗外，說：“老婆，我要回去了。家裏要接玉皇燒田財呢。”
歐麗莎說：“好吧，去吧。”
我正要取下耳機，準備關蔻蔻，歐麗莎突然對著鏡頭喊：“回來！”
我停了下來，說：“怎麽啦？”
“你等一下。”歐麗莎迅速取下耳機，站了起來，離開電腦桌，向房子的另一端走了過去。只見她在不遠處面向我站定了，做了“看我”的手勢，然後雙手一扯浴巾，浴巾滑落，她全身光光地站在鏡頭前。我又驚訝又感動。
我握住嘴巴都不知道說什麽。歐麗莎站了一會兒，彎身從旁邊的床上拿起一張紙，上面寫著一個大大的紅色的“我”，然後舉在白胸前站定了。
過了幾秒鐘，她又換了一張紅色的“愛”字，字中心的那個“心”字，她畫了一個心形圖案。過了幾秒鐘，她又換了一張紅色的“你”字。過了幾秒鐘，她左手拿著那張“你”，彎下身子又伸出右手拿了一個黃燦燦的芒果。再用芒果指了指鏡頭。她笑嘻嘻地站在那裏，像尊女神。
我何德何能？
村口，金黃色的油菜花開得正盛；村裏，家家戶戶掛起了紅燈籠，一派喜慶祥和的節日氣氛。
姑奶奶家門口貼上了大紅春聯“黨引春風龍騰虎躍”“民歡盛世鵬程萬裏”。
我推開大門，走了進去，喊：“姑奶奶，姑奶奶！”
姑奶奶在廚房答應：“煮豆腐渣呢。”
豆腐渣曬幹，加豆豉和韭菜炒，香氣四溢。我心想，這竈王也太不厚道了，上天匯報的時候幹嗎說各家各戶吃豆腐渣，生活很清苦？不過，玉帝下界查訪也是個形式，老百姓今天吃豆腐渣也是敷衍了事，只不過是想瞞過玉皇的懲罰。人家玉皇大帝是不準奢侈度日的。
這話只能心裏想想，絕對不能說出口的。我一邊想著這些事，覺得好笑，一邊踏進了廚房。姑奶奶嚴肅地說：“今天忌口。小心玉皇聽見。”
“你知道我心裏想什麽？”我驚訝地看著姑奶奶。
姑奶奶遞給我一個抹布，說：“去把外面的凳子擦幹凈了，等會兒玉帝要來。”
“好。”我拿起抹布走進堂屋，那裏是祭祀的地方。一張長方案，還有四條長木凳。我把方案和凳子通通抹了一遍。
然後回到廚房幫姑奶奶準備面線塔。
忙活了半天，眼見天快黑了。才把祭品擺放妥了，神燈、五果（柑、桔、蘋果、香蕉、甘蔗）、六齋（金針、木耳、香菇、菜心、豌豆、豆腐），都已好了。
姑奶奶看了一下方案，說：“果子，你去廚房拿茶壺來。”還要清茶三杯。
我轉身就走進廚房。找到茶壺，揭開蓋子看了一眼，裏面的茶水通紅，不知道用的是什麽茶葉。我提著茶壺就往堂屋走。走到天井裏的時候，突然聽見有人敲大門。
姑奶奶喊：“果子，開門。”
我提著茶壺，轉身走到大門，放下了門栓，拉開大門，滿室生光，我定睛一看，外面站了一個高大的中年男人，他面色醬紅，器宇軒昂。
他身穿一件商務翻領領口的黑色風衣。經典大氣的領口展示品質優良，時尚的完美設計，簡潔大方。經典的休閑口袋，完美細膩的做工和品質，再次展現一流品牌的精髓所在！精準細心的裁剪工藝，做工平整細膩，面料手感柔軟、光澤亮麗，彰顯品牌質感。
他左手裏拿著一塊晶瑩剔透的長玉片兒，敲打右手。
他身後站了一對年輕男女。
村口聚集了好多人，大家寂靜無聲地看著這邊。我看不出來這人是何來路。
我問：“請問——？”
那中年人高聲喊：“陳大姐，張堅來看望你了。”
我回頭一看，姑奶奶邁著小步子走了堂屋，說：“請進請進。”我側身讓過。
那中年人和那對漂亮男女走了進來。我把大門虛掩，然後跟在他們仨身後。
那中年人上前幾步，握著姑奶奶的手，大聲對她說：“大姐，我看你來了，給你拜年來了！”
姑奶奶連忙拉住他進屋坐了下來嘮嗑。
得知姑奶奶身體硬朗，一家四世同堂，日子過得和和美美，那中年人誇她好福氣。
接著，中年人察看了姑奶奶家年貨置辦情況。見桌上擺滿了豐盛的糕點、菜肴，屋裏掛著臘腸、臘肉，放著一壇壇新釀的米酒，中年人看起來十分欣慰。姑奶奶舀起一勺新釀的米酒，中年人接過來高興地品嘗了一口。
中年人走到竈間旁，興致勃勃地同姑奶奶一道包了幾個艾葉。中年人揉著面團，搓出一個個寓意“幸福甜蜜”的糯米糖棗，還到竈間親手炸起糖棗。
中年人一邊做，一邊同姑奶奶拉家常，了解我們家的生產生活情況，衷心祝願姑奶奶在新的一年裏生產發展、收入增加、生活美滿。農家四院落裏傳出了陣陣舒心的笑聲。
我呆頭呆腦隨大流，叫我做什麽就做什麽。完全不明白這是哪位大官來了。過了一會，村口的小廣場上人聲鼎沸、鼓樂喧天，燒田財正在進行。
那中年人拉著姑奶奶的手也走出了家門。當中年人笑容滿面地走到大家中間時，一位村民上前給他敬贈了吉祥荷包，鄉親們敲起鏗鏘的腰鼓、走起五彩的旱船、扮演八仙過海的劇情，載歌載舞迎接這位貴客。
金色的綁縛火炬的長竿擡了出來，鄉親們熱情邀請中年人題詞。中年人拿起毛筆，蘸上清泉水，在長竿上寫下年年豐收四個字。頓時，鑼鼓震天，長竿燃起熊熊大火，鄉親們把長竿立在廣場中心，只見血紅的火焰騰躍翻滾，引來鄉親們陣陣喝彩。中年人則和鄉親們一道繞著長竿跳起歡快的篝火舞。“火焰高！年年好！”大家一邊敲擊竹筒一邊齊聲吶喊。
我掏出手機，拍下眼前的情形，保存為“血”。
遠處落下一顆炮彈擊中了一艘油船，沖天的火光血紅通亮。船周圍鯊魚游弋。
我無助的看著船一點一點的往下沈。喜招弟哭了，對我說：“我們要死了，我最後問你一次，你愛我嗎？”
我沒有回答，我開始拼命的用手往外舀水。喜招弟說：“別白費力氣了，沒用的……”
我沒有停，繼續著我的無效做功。
就在這時，一聲汽笛傳來，遠處出現了一艘游船。
喜招弟激動的大喊：“救救我們！我們在這……！”
我不由地笑了。游船上的人發現了我們，向小船駛來。
意外又出現了，鯊魚們開始撞擊小船，小木船沒頂住幾分鐘就散架了。
我們落在了水裏。鯊魚向我們圍了過來。游船離我們還有一段距離。我和喜招弟抓住一塊木板。
喜招弟抱著我哭道：“我受傷沒法游了，咱們要死也要死在一起！”我真有點後悔帶她來看日落。
我狠狠的甩開女孩，拼命的向游船游去……我一邊游一邊用小刀割自己的身體，鯊魚聞到了我的血味。只有這樣它們才會離開喜招弟向我追過來。要不然我們一個也活不了……
果然，鯊魚們象著了魔一樣離開了喜招弟，向我追了過來。
就在我被鯊魚拖下去的瞬間，我大喊了一聲：“我—愛—你！”
喜招弟傷心欲絕，大聲回應：“垃圾！活該！”
海水裏我奮力搏鬥，一直堅持到日已落船已走、喜招弟被游船上的人救了上去，才合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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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姑奶奶家，扒了幾口飯，就和姑奶奶出門貼窗花、福字和對聯。姑奶奶早早就熬好了漿糊。我跟她說：“姑奶奶不用漿糊，用雙面膠行不行？透明膠布也可以。”
姑奶奶說：“不地道。”
漿糊講究倒是講究，但是舊了就不好撕，門框、窗欞和玻璃上留下漿塊，弄不掉。
我抓起刷子，伸進漿糊桶子裏浸透，然後提起來，往窗戶玻璃上一頓掃，扔掉刷子，接過姑奶奶遞上來的窗花就往玻璃上摁。北風很猛，一會兒漿糊就幹了，動作不快不行。
前前後後上上下下忙活了兩個多小時，才把所有的門窗都貼上了花鳥蟲魚及十二生肖。再在大門口掛上紅燈籠，整個房子煥然一新，顯得紅火富麗、喜氣洋洋。
姑奶奶樂呵呵的。她說：“你怎麽不講了？”
我邊爬梯子邊說：“講完了啊。”
姑奶奶扶著梯子，嘆了口氣，說：“那女娃娃真的是家門不幸啊。”
我一邊接燈籠的電線，一邊說：“別操心，搞不好和我一樣是假的，編出來騙人的。”
姑奶奶擡頭問我：“下午還去？”
我說：“看情況吧。”
姑奶奶說：“去吧。那女娃娃肯定心裏有事。”
我說：“看不大出來。”
姑奶奶說：“哦。”她有些失望，這讓我很是奇怪。
我想了想，說：“不過我還要去網吧把手機充電。上午忘記充了。”
姑奶奶說：“好啊，早去早回，晚上還要接玉皇、照田財。”
我說：“上午答應我過來的事是不是真心真意的哦？”
沒想到龍梅劈頭就給我來了一句：“我很懷疑你是殺人犯。”大概她中午前思後想了一番。
我說：“哈哈。我倒。周克華要是沒死，你肯定懷疑我就是周克華吧。”
龍梅說：“你現在住哪裏？”
我說：“邵陽啊。”
龍梅說：“哪個鄉？”
我說：“渡口鎮小鳳村。”
龍梅說：“哦。”
我說：“我是搭飛機或者搭火車過來的呀，要身份證的呀。如果我是殺人犯，我上不了飛機或者火車的呀。你知道嗎，現在的火車票上都要打上乘車人的名字和身份證號碼，上車後再核對。”
龍梅說：“我沒坐過火車，搭飛機吧，那樣可以檢查你身份。萬一你坐黑車來嘞？”
“哦。我要坐飛機的話，就去長沙搭到晉江。”
龍梅說：“帶夠錢來，別到時候把你自己餓著了。”
“我的賬戶全部被凍結了的。沒有多少錢。夠用就好了。”
龍梅說：“那你來幹什麽呀？又不是你幹壞事，怎麽凍結你呀？你沒卡嗎？”
我說：“公司清算，所有的股東的賬戶都要凍結，防止轉移資產。前年的時候，我在深圳被綁架。他們搜到我的銀行卡，然後作死地整我，要我交待密碼。幸虧麗麗救了我。此次之後，我把銀行卡全部扔掉了。”
“哦。”
我說：“雖然是突然襲擊，不過我的生活費還是有的啦。講了半天，你收留我嗎？”
龍梅說：“什麽叫我收留你呀。你自己不曉得來呀。有錢你到哪都能生存啊。”
我說：“來了，就托付終生啦。”
龍梅說：“我可不敢。”
我說：“得有個照應的人吧。不然人生地不熟。”
龍梅說：“我給你當向導。但是我沒那麽多時間陪你。”
我說：“那不能那麽便宜了你。”
龍梅說：“我有自己的事情。”
我說：“不用陪。因為我還要寫小說呢。”
“那就好了嘛。”
我說：“但是要住在一塊兒。我打地鋪都行。放心，我會送你一把菜刀防身的。萬一，我要欺侮你了。你可以砍我。”
龍梅說：“我沒那麽缺德。但是我不會和你住一起。我有自己的事情。”
我說：“你上你的班啊。我在租房裏待著，哪裏都不去。”
“哦。”
我說：“如果你要我額外租房子，那就生疏了吧？”
龍梅說：“我有宿舍，你要租個什麽房子？”
我說：“廠裏宿舍？”
“嗯。”
我說：“你如果不跟我住，我不踏實。我打地鋪都行。但是一個人獨居，不是很妥當。你能理解嗎？”
龍梅說：“為什麽不妥當啊？那我就叫三四個人來跟你住唄。”
我說：“萬一出了狀況，沒人曉得。我的命值錢呢。呵。”
龍梅說：“我會每天來看下你的，放心。”
我說：“你上班的規律是什麽？”
龍梅說：“幹嗎呀？每天下午會來看你，和你吃飯，OK？”
我說：“梅梅，我明白了。我就直說了。”
“說吧。”
“你不會罵我吧？”
“不會。”
“真的？”
“嗯。”
我說：“我知道你是做什麽的了。我只想告訴你。別做了。跟我吧。我會去規劃一下。我應該會來晉江的。”
龍梅說：“說實話，我真的是打工的，只是我有我的苦衷，我不可能真的只靠那一千多的工資生存。”
我說：“我知道。在我的世界裏，你依舊純潔，臟了的只是這個世界…好啦。我過來的話，一定要和你在一起。不然我沒有安全感。”
龍梅說：“什麽安全感？還怕生命受到威脅？”
我說：“錢是賺不完的。我在晉江大概會待一兩個月。因為一兩個月後這邊已經宣判了。到時候我就會回來。你願意不願意為了我犧牲這一兩個月，你再去盤算啦。我不想惹事。”
“嗯。”
我說：“我只想有個安靜又安全的環境供我待一兩個月就好了。希望你不會讓我來一次安靜的認真的努力的唐吉坷德式的單戀。我從來沒有和一個陌生女生聊通宵的。呵呵。”
龍梅說：“那你還是別來了吧。你要過來我會把你當朋友一樣。我就會利用這兩個月我賺點錢。我真的不想在外了。我明年三月就回家了。你不過來的話，我就什麽都放棄了。”
我說：“朋友不夠，要當男人一樣。呵呵。那我們一起回家啊。時間差不多。”
龍梅說：“我做不到，我心裏只有我家人。”
我說：“家裏人和男人能劃等號？？”
龍梅說：“不能，我不可能放棄這三個月不賺錢的，我說了幫我家裏弄房子的。我媽身體那麽差，靠我哥是沒希望的。所以很抱歉。”
我說：“你一個月能掙多少？還有，你要給家裏多少？”
龍梅說：“幹嗎要我說這些？我真的不想說，這些是我的傷痛，不願提的痛。”
我說：“我知道啊。一個月能存到五千塊就不錯啦。兩個月不過一萬塊而已。你懂我的意思吧？”
龍梅說：“幹嗎一定要問我做什麽？”
我說：“呵呵。我沒有問啦。我不是壞人。”
龍梅說：“我是。”
我說：“呵呵。那些是你的傷痛。但是踮起腳尖，你就會離幸福更近一點嗎？要知道，你站在坐標的負方向。”
龍梅說：“我想改變，但是家庭工作全都是傷害，好難改變。”
我說：“我明白我理解。有班飛機是晚上12點。你離晉江機場不遠吧？”
龍梅說：“不遠。你確定你要來？”
我說：“我需要滿足兩個基本條件。一個是你，一個是租房。”
龍梅說：“不可能。我都不想和你聊天了。”
我說：“如果你不搭理我，我就麻煩了。如果沒有租房，我也麻煩了。哎，我沒有過過這種無人照料的生活。我家裏的保姆都有兩個的。”
龍梅說：“你殘廢嗎？”
我說：“沒有女人照料，我生活無法自理的。你能理解嗎？”
龍梅說：“那你拿錢，我幫你打理好一切。”
我說：“我不會做飯。不會洗衣服。不會收拾。”
龍梅說：“我一天幫你做一次。OK？”
我正想繼續騙她，誰知道歐麗莎上線了。她連續抖了幾次我的屏幕，我只好跟龍梅說：“嗯，到時候再說吧。天晚了我要回去了。”
龍梅說：“去吧。對了，謝謝你重新給我了生活的希望。我在這裏恭迎大駕。謝謝你哦。”
我把蔻蔻改為隱身模式，然後和歐麗莎視頻。她竟然光著身子，披了一件浴巾出現在鏡頭，我呆了呆，說：“你還可以穿得更少一點嗎？”
歐麗莎柳眉倒豎：“你找死啊。”
我垂涎欲滴：“想死你了我。”
歐麗莎把攝像頭擡高了點，問：“在幹嘛呀？”
我說：“想你啊。”
歐麗莎說：“正經點。老實點。”
我說：“貼窗花啦，上躥下鉆。”
歐麗莎對著鏡頭唱了起來：“銀剪刀嚓嚓嚓，巧手指呀剪窗花，莫看女兒不太大，你說剪啥就剪啥。哎喲喲，祖祖輩輩多少年，剪出多少喜圪瘩。不管風雪有多大，窗欞欞上照樣開紅花。銀剪刀嚓嚓嚓，巧手指呀剪窗花。奶奶她喜呀媽媽誇，女兒就像畫中畫。哎喲喲，一扇一扇紅窗花，映出一代好年華。老輩的囑咐女兒的愛，紅紅火暖暖千家，暖千家。”
她的聲音很甜。有點兒像楊鈺瑩的聲音。一曲唱罷，餘音繞梁。我問：“哪兒來的民謠？”
歐麗莎說：“我外婆家那兒的。”
我說：“我連外婆長什麽樣子都不知道。”
歐麗莎說：“可憐的娃。”
我看了看窗外，說：“老婆，我要回去了。家裏要接玉皇燒田財呢。”
歐麗莎說：“好吧，去吧。”
我正要取下耳機，準備關蔻蔻，歐麗莎突然對著鏡頭喊：“回來！”
我停了下來，說：“怎麽啦？”
“你等一下。”歐麗莎迅速取下耳機，站了起來，離開電腦桌，向房子的另一端走了過去。只見她在不遠處面向我站定了，做了“看我”的手勢，然後雙手一扯浴巾，浴巾滑落，她全身光光地站在鏡頭前。我又驚訝又感動。
我握住嘴巴都不知道說什麽。歐麗莎站了一會兒，彎身從旁邊的床上拿起一張紙，上面寫著一個大大的紅色的“我”，然後舉在白胸前站定了。
過了幾秒鐘，她又換了一張紅色的“愛”字，字中心的那個“心”字，她畫了一個心形圖案。過了幾秒鐘，她又換了一張紅色的“你”字。過了幾秒鐘，她左手拿著那張“你”，彎下身子又伸出右手拿了一個黃燦燦的芒果。再用芒果指了指鏡頭。她笑嘻嘻地站在那裏，像尊女神。
我何德何能？
村口，金黃色的油菜花開得正盛；村裏，家家戶戶掛起了紅燈籠，一派喜慶祥和的節日氣氛。
姑奶奶家門口貼上了大紅春聯“黨引春風龍騰虎躍”“民歡盛世鵬程萬裏”。
我推開大門，走了進去，喊：“姑奶奶，姑奶奶！”
姑奶奶在廚房答應：“煮豆腐渣呢。”
豆腐渣曬幹，加豆豉和韭菜炒，香氣四溢。我心想，這竈王也太不厚道了，上天匯報的時候幹嗎說各家各戶吃豆腐渣，生活很清苦？不過，玉帝下界查訪也是個形式，老百姓今天吃豆腐渣也是敷衍了事，只不過是想瞞過玉皇的懲罰。人家玉皇大帝是不準奢侈度日的。
這話只能心裏想想，絕對不能說出口的。我一邊想著這些事，覺得好笑，一邊踏進了廚房。姑奶奶嚴肅地說：“今天忌口。小心玉皇聽見。”
“你知道我心裏想什麽？”我驚訝地看著姑奶奶。
姑奶奶遞給我一個抹布，說：“去把外面的凳子擦幹凈了，等會兒玉帝要來。”
“好。”我拿起抹布走進堂屋，那裏是祭祀的地方。一張長方案，還有四條長木凳。我把方案和凳子通通抹了一遍。
然後回到廚房幫姑奶奶準備面線塔。
忙活了半天，眼見天快黑了。才把祭品擺放妥了，神燈、五果（柑、桔、蘋果、香蕉、甘蔗）、六齋（金針、木耳、香菇、菜心、豌豆、豆腐），都已好了。
姑奶奶看了一下方案，說：“果子，你去廚房拿茶壺來。”還要清茶三杯。
我轉身就走進廚房。找到茶壺，揭開蓋子看了一眼，裏面的茶水通紅，不知道用的是什麽茶葉。我提著茶壺就往堂屋走。走到天井裏的時候，突然聽見有人敲大門。
姑奶奶喊：“果子，開門。”
我提著茶壺，轉身走到大門，放下了門栓，拉開大門，滿室生光，我定睛一看，外面站了一個高大的中年男人，他面色醬紅，器宇軒昂。
他身穿一件商務翻領領口的黑色風衣。經典大氣的領口展示品質優良，時尚的完美設計，簡潔大方。經典的休閑口袋，完美細膩的做工和品質，再次展現一流品牌的精髓所在！精準細心的裁剪工藝，做工平整細膩，面料手感柔軟、光澤亮麗，彰顯品牌質感。
他左手裏拿著一塊晶瑩剔透的長玉片兒，敲打右手。
他身後站了一對年輕男女。
村口聚集了好多人，大家寂靜無聲地看著這邊。我看不出來這人是何來路。
我問：“請問——？”
那中年人高聲喊：“陳大姐，張堅來看望你了。”
我回頭一看，姑奶奶邁著小步子走了堂屋，說：“請進請進。”我側身讓過。
那中年人和那對漂亮男女走了進來。我把大門虛掩，然後跟在他們仨身後。
那中年人上前幾步，握著姑奶奶的手，大聲對她說：“大姐，我看你來了，給你拜年來了！”
姑奶奶連忙拉住他進屋坐了下來嘮嗑。
得知姑奶奶身體硬朗，一家四世同堂，日子過得和和美美，那中年人誇她好福氣。
接著，中年人察看了姑奶奶家年貨置辦情況。見桌上擺滿了豐盛的糕點、菜肴，屋裏掛著臘腸、臘肉，放著一壇壇新釀的米酒，中年人看起來十分欣慰。姑奶奶舀起一勺新釀的米酒，中年人接過來高興地品嘗了一口。
中年人走到竈間旁，興致勃勃地同姑奶奶一道包了幾個艾葉。中年人揉著面團，搓出一個個寓意“幸福甜蜜”的糯米糖棗，還到竈間親手炸起糖棗。
中年人一邊做，一邊同姑奶奶拉家常，了解我們家的生產生活情況，衷心祝願姑奶奶在新的一年裏生產發展、收入增加、生活美滿。農家四院落裏傳出了陣陣舒心的笑聲。
我呆頭呆腦隨大流，叫我做什麽就做什麽。完全不明白這是哪位大官來了。過了一會，村口的小廣場上人聲鼎沸、鼓樂喧天，燒田財正在進行。
那中年人拉著姑奶奶的手也走出了家門。當中年人笑容滿面地走到大家中間時，一位村民上前給他敬贈了吉祥荷包，鄉親們敲起鏗鏘的腰鼓、走起五彩的旱船、扮演八仙過海的劇情，載歌載舞迎接這位貴客。
金色的綁縛火炬的長竿擡了出來，鄉親們熱情邀請中年人題詞。中年人拿起毛筆，蘸上清泉水，在長竿上寫下年年豐收四個字。頓時，鑼鼓震天，長竿燃起熊熊大火，鄉親們把長竿立在廣場中心，只見血紅的火焰騰躍翻滾，引來鄉親們陣陣喝彩。中年人則和鄉親們一道繞著長竿跳起歡快的篝火舞。“火焰高！年年好！”大家一邊敲擊竹筒一邊齊聲吶喊。
我掏出手機，拍下眼前的情形，保存為“血”。
遠處落下一顆炮彈擊中了一艘油船，沖天的火光血紅通亮。船周圍鯊魚游弋。
我無助的看著船一點一點的往下沈。喜招弟哭了，對我說：“我們要死了，我最後問你一次，你愛我嗎？”
我沒有回答，我開始拼命的用手往外舀水。喜招弟說：“別白費力氣了，沒用的……”
我沒有停，繼續著我的無效做功。
就在這時，一聲汽笛傳來，遠處出現了一艘游船。
喜招弟激動的大喊：“救救我們！我們在這……！”
我不由地笑了。游船上的人發現了我們，向小船駛來。
意外又出現了，鯊魚們開始撞擊小船，小木船沒頂住幾分鐘就散架了。
我們落在了水裏。鯊魚向我們圍了過來。游船離我們還有一段距離。我和喜招弟抓住一塊木板。
喜招弟抱著我哭道：“我受傷沒法游了，咱們要死也要死在一起！”我真有點後悔帶她來看日落。
我狠狠的甩開女孩，拼命的向游船游去……我一邊游一邊用小刀割自己的身體，鯊魚聞到了我的血味。只有這樣它們才會離開喜招弟向我追過來。要不然我們一個也活不了……
果然，鯊魚們象著了魔一樣離開了喜招弟，向我追了過來。
就在我被鯊魚拖下去的瞬間，我大喊了一聲：“我—愛—你！”
喜招弟傷心欲絕，大聲回應：“垃圾！活該！”
海水裏我奮力搏鬥，一直堅持到日已落船已走、喜招弟被游船上的人救了上去，才合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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