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那段話也敲完了。

我是這樣跟歐麗莎說的：“你！早就跟你說，不可以偷人，不可以賭錢，外戚不可以幹政。這是憲法三原則！我知道你可以做到。

“可是，你帶著別人去見男人，還是追求你的男人，這是很低級的錯誤。你自己偷偷地去見，就好了。何必要讓外人知道？別人知道了，心裏不笑我是大傻瓜？

“有事情要談，可以在電話裏解決的，就在電話裏解決。不能在電話裏解決的，可以在飯桌上解決。但是絕不能在床上解決。女人要註意避嫌！

“非得要見面，你應該帶上我，而不是你的室友。你帶室友去還讓我知道算怎麽回事？示威，還是炫耀？”

歐麗莎要花一點時間才能看完，我只好等著。

那男生看見劉八穩要關門，就上前一步頂住門，說：“其實，我不找傑姆士邦德，我賣傑姆士邦德。”

那男生是個小販哦，但是怎麽做起了人口販子？還來公寓裏兜售。

劉八穩說：“這個，可以嗎？”

小販說：“可以。”

劉八穩說：“傑姆士邦德？”

小販豎起大拇指朝自己指指，說：“霸氣。”

劉八穩把頭伸出門外，東張西望，問小販：“人呢？人呢？”

小販拍拍他的肩膀說：“木有人。是碟。”

這會兒歐麗莎回話了。她說：“既然你要那樣想我沒有意見。對，我就是個壞人！你當示威也好，炫耀也罷。反正我對他沒有感覺。而且昨晚我就已經跟他說過了。今天只是一個同學之間的吃飯而已。我把她們都拉去，是因為不想和他單獨相處。”

我氣得七竅生煙，不知道怎麽罵才好。

那男生轉身離開了門口。劉八穩又想關門回屋。

小販突然竄了回來，手裏還提著一個大大的黑塑料袋子，搶先一步跨進來。腳下踩住一只礦泉水瓶，差點滑倒。

劉八穩一邊餵餵餵一邊伸手扶住小販說：“滑。”

小販說：“這碟，好。——謝謝，謝謝。——所有的007全部壓縮成一張碟。”

我給歐麗莎回了這麽一句：“你很差勁哎，既然昨晚在電話裏講清楚了，那為什麽又要答應他一起吃飯？你還拉室友去？”

劉八穩笑著拍拍小販的肩膀，制止他繼續說下去：“親，網上有。”

歐麗莎馬上說：“對，我就是很差勁。你看錯人了。”看來無可救藥。至少今夜沒法子就這事繼續溝通下去了。

我嘆了一口氣，不知道如何繼續。

小販說話了，他說：“電信坑爹啊。”

劉八穩點點頭說：“確實——可是跟你沒啥敵對關系。”

小販說：“慢網速高收費，下部電影王家衛。”

劉八穩點點頭說：“對頭。移動聯通也坑爹。”

小販說：“360測速最坑爹。還是光碟省錢省時省流量，又不貴。”

劉八穩往裏面一擺手，說：“請坐。”

我想了想，決定今晚算了，就跟歐麗莎說：“還有沒解決的同學嗎？下次記得帶我去。千萬不要帶室友去。你空間有篇日志，《聽天使說》，我對號入座，發現絕大部分都適合我。誰那麽厲害，居然可以寫出像胸科手術一樣精準的條文出來？”

那小販走了進來把黑色大塑料袋放在地上，從裏往外掏碟片。邊掏邊說：“愛情科幻劇情警匪功夫武俠恐怖全都有。”

劉八穩看見琳瑯滿目的碟子，吃了一驚，說：“恐怖。”

小販說：“那個也有。恐怖片很多，鬼片驚悚。A片也有。”

劉八穩說：“可以嗎？”

小販瞪著眼睛說：“可以。不然你得翻墻，還找不到種子。”

劉八穩嘻嘻笑著說：“你懂的。”

小販大手一揮說：“所有東西，不分品種，全部一毛五。”

劉八穩懷疑地說：“這麽多？”

小販說：“批發價啦。賣不出去可以退貨。”

劉八穩說：“哦哦哦，原來我還可以賺錢。”

小販說：“對頭。懷化的吧。老鄉。我是銷售負責人，店面就在離這不遠的墮落街，因為出產了一批新碟。”

小販說著還拿出了名片和新片價格花名冊給劉八穩看。劉八穩看得眼花繚亂。

歐麗莎這才回話，她說：“你對號入座測你是專情的人啊？”

我本來就是啊，這個不用測。我說：“我是在測那些條文是否精準。”

歐麗莎說：“切。誰知道啊？”

我說：“你想否定我嗎？那可要拿一輩子的時間來監視我哦。”

歐麗莎說：“嘻嘻，時間老爺爺會監督你的。而且他是你是否專情的最佳見證人。”

我笑了笑。

那邊劉八穩還在doublecheck。

小販見劉八穩有些意願，就把手伸進塑料袋裏，然後神秘地說：“你有傑士邦嗎？”

劉八穩擡頭問：“傑士邦？跟傑姆士邦德是同詞根？”

小販說：“去掉母的，就剩下公的。所以就是小雨帽。”他從袋子裏掏出一把花花綠綠的避孕套。

劉八穩嚇了一跳，搖搖手連聲說：“沒聽說過，沒聽說過。——你還賣這個？”

小販說：“今天沒有。只有樣品。你的需求量大的話改天給你帶來。”

小販把避孕套塞進劉八穩的手裏。劉八穩雙手捧在懷裏，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我敲完了最後一個字，發給歐麗莎說：“時間爺爺不會說話，才不管這檔子事，如果我專情，他會給我時間去愛你。如果我多情，他也會給我時間去偷人。你怎麽會去相信時間爺爺這個糊塗蟲呢？鑒定工作還得你親自執行。”

那小販又把手伸進袋子裏，然後握著一把兩寸來長的小瓶子，高聲喊：“最閃亮、最時尚、性價比最高的產品出來了！美爆口紅：盡享激情，自有一套！”

我和劉八穩頓時石化。

這時，歐麗莎說：“時間是最公正的見證人，不是麽？”

我跟她說：“他才不公正，他不會去評判。也不會去懲罰。你別被教授的混蛋理論蒙蔽啦。你仔細想想，時間其實是最大的混蛋。他如果公正，那麽他就不會給殺人犯殺人放火的時間啊。”

小販問：“今天，你是什麽心跳？美爆帶你畫！”

劉八穩連忙搖手說：“我，我，我木有老婆。這個奢侈品銷不掉。”

歐麗莎說：“無論你做了什麽，最後我會知道，只是慢了點而已，不能防患於未然。”

我說：“這是另外一回事。你也知道，所有的事情，落腳點還是當事人自己身上。”

歐麗莎說：“是，既然落腳點是當事人自己，也不需要我了嘛。我去洗漱了。待會兒聊。”

她的頭像隨即反灰。我想說什麽也不好說了。

我偷偷地拿出手機，調整好焦距，對著那些避孕套一陣狂拍，然後把照片的名字存為“蝌蚪”。

這時小販又開始來兜售了：“老婆是可以追到的，市場是可以拓展的。口紅是一種比較廉價的消費品，一種廉價的非必要之物，但是當柔軟潤澤的口紅接觸嘴唇的那一刻，可以對消費者起到一種安慰的作用。神奇的力量。大到經濟的衰退，小到每月的月底，某些人的收入降低，月光族更難熬，這樣手中反而會出現一些小閑錢，正好去買一些廉價的非必要之物。市場和銷量就這麽這麽誕生。”

劉八穩說：“似曾相識。好想聽說過。口紅廉價，女同學可不廉價。”

小販說：“老鄉你懂行。大學十大傻事之第三，大學裏同學之間不能談戀愛。男才女貌才是門當戶對。因為他們兩口子之間存在差異，男有知識結構的優越感，女有相貌身材方面的優勢。當兩人除性別外完全就是同一條流水線下來的產品，新鮮感怎麽持久?更不要說裸婚的壓力啦。所以——還是別談那種以結婚為目的的戀愛。為了拓展市場，哥鼓勵你追其他專業的學妹。但是防火防盜防學姐。”

這話有些意思。

劉八穩說：“我對象也木有。用不著。”

小販說：“老鄉，我看你一表人才。咋啦？理科男？”

劉八穩：“是。”這也看得出來，這小販的眼光真犀利。

小販點點頭說：“理科男不好銷，表達能力最重要。大學十大傻事的第八條，就是忽視作文。表達能力至關重要，領導人首先是個演說家，奧巴馬就靠一張利嘴奪取政權。能寫才能說，練嘴先練筆。一個連工作總結都寫不溜的領導難以服眾。偏偏作文是個笨功夫，得多寫才能寫得好，休想臨陣磨槍。泡妞首先得是演講家。一個連短信都寫不溜的理科男確實不招女生喜歡。看見中意就要上去表達。”

劉八穩說：“表達過，失敗了，次數多了，麻木了。我是個屌絲。”

小販看了看劉八穩說：“你掛科了？大學十大傻事的第十條，就是專業掛科。可以不要其他雜課和思修，但是專業課掛了就不知道為什麽還來讀書。得罪專業課老師是傻瓜中的戰鬥機，什麽課能翹就不能讓他逮住你無人應到。什麽是專業課?就是畢業課題的那門科目。其他科就算了。專業掛科沒人愛。”

劉八穩說：“我大一呢。”

小販又看了看劉八穩，說：“你應該去減肥了，大學十大傻事之第九，不顧形象。減肥是個永恒的工作，胖子的估值不到爆辣身材的五折。沒有素顏亦驚艷的本錢，那濃妝和清湯掛面都不及略施粉黛。精氣神何等重要，特別是面對被挑選的時候。打扮再漂亮都不過分，美容知識再多都不夠。不修邊幅的男生不好銷啊。”

劉八穩點點頭，說：“我身材還好啦。”

小販啊哈一句，指著劉八穩說：“那你肯定煩了大學十大傻事的第五條，讀書。大學的知識對於日後謀生，大約只有十分之一可用。有了百度，高中初中生成就大業者比比皆是。大學讀書須憑興趣所向，博覽群書和讀死書是硬幣的正反面。不要為了精通微積分而天天蹲在自習室不出門，除非你想成為此類專家。沒時間陪女生，女生怎麽會喜歡你呢？”

劉八穩點點頭，說：“也對哦。可是我不蹲圖書館也不坐自習室。”

小販想了想，說：“莫非你太規矩了？大學十大傻事的第七條，循規蹈矩。領導人最難拿捏的就是守憲法。我們在大學裏應該藐視除法律外的一切陳規舊律。勇於打破游戲規則的哥們才有魄力制訂和推銷新規則，並獲利。有些女生喜歡冒險，更喜歡你去探她的險要！別那麽正經。”

劉八穩臉都紅了，一股勁地搖手，說不上話來。

小販拍拍劉八穩的肩膀說：“要不然你是學生幹部？不要去啦。大學十大傻事的第二條，就是競選學生幹部。學生會、團委和社團只會在組織內部存在榮譽和權威，出門誰也不鳥你。今非昔比，學生幹部已經成了浪費的代名詞，全拜競選的暗箱操作所賜。自由的我們鄙視內定的領導人。你要是學生會裏的首長，就莫想抱得美人歸，神仙也救不了你啰。”

劉八穩搖搖頭，說：“我還是幹事。”

小販說：“啊哈，我明白了，你肯定申請助學金了？”

劉八穩點點說：“嗯哪。”小販也不簡單啦，還能猜到這事。

小販一本正經地說：“大學十大傻事的第四條，就是申請助學金。大學裏千萬不要申請助學金。物價上漲得這麽厲害，汽車滿鄉下跑的今天，其實真的犯不著在全班同學面前露怯。低人一等的滋味就好像終生喝老鼠屎熬的湯。摘掉同學們尤其是女同學心中，那頂貧困戶的帽子確實很難的啊。我的同學就有開車上學，後來我寧願偷偷地跑業務推銷。為了扭轉形象，你得給力賺錢。”

劉八穩說：“嗯哪。我也想賺錢。哥碉堡了，現在一天換一個吧？”劉八穩也想來一出屌絲逆襲？

“一天換一個款式。緞光、亞光、持久，三天一個輪回。”小販一邊得意地說，一邊將口紅遞給劉八穩。

劉八穩接過小販遞過來的口紅一一確認：“你的花樣還真多。”

小販說：“名牌呢，都是精品。最近出了新產品，你看看，閃光香蜜。遠看閃爍誘人，近吻香甜似蜜。刺激。也是一毛五的批發價給你，虧本買賣，主要是想了解了解大家對這款新產品的建議和要求。”

小販又遞給劉八穩一張紙，說：“這是調查反饋表。”

劉八穩說：“哦哦。”

小販用手指頭點點調查表，又點點口紅：“口紅這東西跟小雨帽一樣，講究的是感覺和質量。”

劉八穩說：“哦哦。”

小販說：“感覺是品牌，質量是保障。隔靴搔癢——！”

劉八穩臉紅得不行了，連忙制止說：“東西都是好東西。可是我沒錢。”

小販說：“不像啊。你找找看。”

劉八穩雙手一攤說：“真木有。”

小販說：“double-check。翻翻褲兜。我帶了POS機，刷卡也行。”

劉八穩說：“真木有。”

小販失望地收拾好東西。然後提起塑料袋往外走。

劉八穩看見小販失望的眼神，不好意思了，就真的去摸口袋，一邊嘟囔一邊往外掏東西：“double-check。我兜裏有一張飯卡、一塊橡皮擦、一包紙巾、一個芭比娃娃——還有400塊錢！”

走到門口的小販立即掉頭。

劉八穩大聲喊道：“這褲子不是我的！”

他穿了周玉軍的褲子！

小販放下袋子說：“你可以拿一部分貨。”

這時我的手機響了。原來我叫的快餐到了樓下，讓我去拿。

我下了床。小販和劉八穩蹲在地上清點光碟和口紅。

我走出宿舍，正走著道，突然樓道裏的燈熄滅了，伸手不見五指。我跺了一腳。

燈還是不亮。我詛咒一句，只好繼續往前走，什麽都看不見，數著臺階向下走。周圍沒有一絲聲音。

就在還有五六個臺階到一樓的時候，突然有個濕濕的東西卡住我的脖子。我身上所有的汗毛都立起來，也不能說話。我伸手去抓前面的樓梯扶手也抓不到。脖子上越來越疼。

前幾天還以為這些臟東西不敢碰我呢，果然來真的了。

我縮回手握脖子上的東西。剛碰到就覺得粘糊糊的。嚇得我把手松開一下。

可是脖子已經勒得越來越緊了。

沒辦法，我只好麻起膽子，一手握一端往外面拉扯。但是，哪裏拉得動？

我憋著一口氣，把手移動往後摸，黏糊糊的有點像田裏剛抓上來的黃鱔，但是這條黃鱔足足有手電筒那麽粗。

我把手伸長了，也沒摸到那東西的薄弱地帶，通條都是黏糊糊的硬*的。我也不知道那黃鱔樣的東西在我身後還有多長。

我感覺我的脖子快要斷了。這次看來是來真的了。我決定拼死一搏。

我憋了最後一口氣，雙手握著脖子上那黃鱔樣的東西，然後彎腰奮力往前一甩！

我感覺脖子上的東西果然被我高高甩起，然後連帶我往前栽倒。

就在這時，突然電燈亮了。我感覺一只手一把拉著我的後衣領，把我拽了回去。我還沒有回過神來，聽見有人在後面大聲說：“你幹嘛呢！怎麽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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