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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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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訴你稻子和稗子的區別/告訴你一顆稗子提心吊膽的/春天——餘秀華]

屏幕熄了又亮, 亮了又熄,重覆了十幾次,程爾盯著那條消息眼都盯脹痛了, 也沒想好要怎麽回覆。

原來他早感覺到她的閃避。

他心思那麽細膩的人怎麽可能感覺不到呢。

嘴裏的糖汁, 變得發酸發苦。

而青春期的桃色八卦,就像是一只蝴蝶輕輕扇動翅膀,卻能引發一場巨大的風暴,後果不可估量。

少女心事像是搖搖晃晃生長的稗子, 藏在成片的稻田裏,害怕被發現被拔掉,整個春天都小心翼翼的。她的喜歡提心吊膽等待春天, 不敢回覆。

幾番糾結之後, 程爾放下手機,從書包裏取出英語聽力訓練卷寫題。

戴上耳機,播放聽力語音,外界的一切聲音都被隔絕, 她只需要在寫題之餘註意屏幕上是否有顧客呼叫。

這晚賀讓驍又從前臺經過了幾次,她沒回消息,他也沒停留。

周寄感覺到身邊冷颼颼, 側過身看他冷著眉眼, 打趣兒,“臉這麽臭,誰欠了你八百萬啊?”

賀讓驍沒損他,“solo來不來?”

周寄巴不得來啊, 他一直想找賀讓驍玩游戲, 可惜他一來巢就把註意力劈兩半, 一半給正事兒, 一半給程爾。

“gogogo!”周寄激動地創建房間。

十幾分鐘後,他悔恨地想剁了自己的手。

“你他媽今晚怎麽這麽狠。”周寄屏幕灰掉的頻率堪稱歷史最高,平均幾分鐘一次,“你上哪兒受氣了,你跟我說,我他媽弄死他。”

賀讓驍面無表情地將剛覆活的周寄又送回重生點。

“……你他媽!”

“你就不怕我他媽玻璃心,受不了這委屈背叛你啊。”周寄氣得咬牙。

賀讓驍斜斜瞥他,手上操作著人物朝著周寄那方奔去,“那我多殺你幾次,解氣。”

周寄低罵:“就他媽折磨我。”

翌日數學競賽課。

程爾抱著筆記本慢悠悠進教室,一擡頭就看見賀讓驍早早坐位置上了。

空位上很多,但她也不想離他太遠,不近不遠那就是前排或者後一排更好,程爾徑直朝著前一排空位去。

賀讓驍靠在椅背上,一條腿撇著搭在桌杠上,等到程爾緩慢走近,他閑散搭在桌面的手抓起筆,有一搭沒一搭地轉著。

程爾視線在他曲著的指節上停留了幾秒,然後壓下前排的座椅,忽然衣袖被人拽住,她的作業本被抽走扔在他旁邊的空位。

手指順勢壓上作業本。

“啪”的一聲,在安靜的教室裏突兀。

好些人回頭看,程爾站在原地,聽見他問:“你不跟我一組了?”

程爾搖頭,乖乖坐回了他身邊。

雖然過程不愉快,但心裏是竊喜的,至少他不討厭她。

“若三棱錐底面的一個頂點與其側面所對的中心距離為4,那麽求……”粉筆在黑板上點出頓頓的聲音,程爾握著筆發呆,很快筆尖下凝了個小墨團。

在白色紙上很醜。

“限時兩分鐘。現在開始答題。”

程爾手臂被碰了下,她回過神來,低頭抄題。

“程爾。”賀讓驍的聲音在耳邊低低的。

程爾頭擡起點,盯著老師,低聲問他怎麽了。

賀讓驍根本不害怕講話被抓,懶洋洋地撐著下巴看她,靜了幾秒才說:“消息沒看到?”

程爾低頭一邊看老師,一邊解題,還要回答賀讓驍,“嗯。”

“看到了不想回?”他問得很直白,“想耍賴?”

“什麽?”

程爾筆尖在紙上劃了不漂亮一道,面對賀讓驍她總是沒辦法一心幾用,幹脆停下筆。

賀讓驍垂眸盯著紙上彎曲的一條線,哼笑了聲,還沒開口說話,就被老師發現他沒做題,叫他上黑板演練。

誰都知道賀讓驍數學頂天得好,對於他上臺寫題,更是萬眾期待。

這群本就聰明的人還想要學點別人的學習方法。

賀讓驍撐著桌子起身,單手插兜踩著階梯一步一步往下,跨上講臺單手接過粉筆,筆跡豪放思路清晰,他從容地大展身手,兜裏那只手始終沒拿出來。

寫完最後一筆,他轉身單手將粉筆彈回粉筆盒,囂張恣意地跨下講臺往回走。

程爾移過眼,視線跟他撞了下,他眼神淡淡的,沒什麽情緒。

“程爾,你來評價一下你的隊友的解法。”數學老師點她。

賀讓驍坐下時,程爾慢吞吞起身,“沒有問題,解法很漂亮,值得學習。”

數學老師笑了,同學也笑了,程爾餘光瞥賀讓驍,他唇角平直,沒有笑。

下課鈴聲一響,賀讓驍拎著早收拾好的筆記本,起身離開。

視線移過去時,黑白色校服變成一道虛影。

程爾有點沮喪,只是想離他不近不遠,她好像搞砸了。

“領導檢查,全校搞大掃除。每個班級按照劃分區域落實衛生。”學校廣播在安靜教室響起。

男同學先反應過來,拋了書興奮大叫。

搞衛生意味著不用上課,對於高中生多難得,一呼百應,情緒瞬間放大,教室裏鬧成一鍋粥。

鼎沸的吵鬧聲在黃彬進教室後又消弭。

“隔了八百裏地就聽見你們在吵。”黃彬厲聲說:“你看看哪個班級像你們這樣。”

大家激動地心按捺不住,躲在課桌上蠢蠢欲動。

“我教了十幾年書,沒見過你們這樣的。”又來,每次都是這句。

他老生常談後,將值日表分下去,程爾林澈還有祁妙負責擦花壇護欄。

賀讓驍和其他同學負責倒垃圾。

但從分工後,賀讓驍離開教室就沒見著人。

程爾像個沒有感情的機器反覆擦著護欄。

“草!領導來了是要舔護欄還是啥,這有什麽可擦的。”林澈將抹布重重砸進盆裏,氣鼓鼓說:“學校真他媽喜歡做表面工作。”

政教主任正站在操場上視察搞衛生情況,祁妙碰了下林澈:“知道也別說出來。”

“領導來就連欄桿都要擦,虧他們想得出。我就要說。有本事改善下食堂啊。”

林澈後腦勺被拍了下,他回頭看見黃彬站在原地,瞳孔縮了下,“老班,你屬貓的話,走路都不出聲啊。”

黃彬應該沒聽見他那些混賬話,低聲呵斥:“還不擦,等著別人擦完呢。”

林澈不情不願撿起抹布繼續擦,嘴裏還不忘惹程爾,“程爾,你跟驍哥鬧別扭了啊?”

程爾手一頓,“沒有啊,怎麽這麽問。”

林澈說:“沒有嗎,你倆最近都不說話,還是說你倆轉地下了?”

祁妙過來招呼林澈一巴掌,“你不說話會死啊。”

林澈後頸吃痛,抱怨地看著祁妙,“祁妙,你要是有覃夢一半溫柔就好了。”

覃夢是三班班花,祁妙狠狠瞪他,還故意把臟水撒他臉上表達不滿。

程爾因為林澈一句話,整顆心都被吊在半空中。

林澈跟賀讓驍關系好,他知道的八卦肯定也會分享給賀讓驍。

賀讓驍會不會知道了。

程爾拎著水桶,心不在焉地經過操場。

忽然肩膀被人撞了下,身體往旁邊偏,又有手攬了一把,她穩穩當當站在原地。

桶裏的水灑了一些。

白色的鞋頭被臟水浸濕。

“嘶——”程爾聽見很低很低的抽氣聲,大概是克制不住了才從嗓子裏湧出的。

緊接著籃球落在地上,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

茫然了兩秒,程爾擡頭看見賀讓驍,他半舉高著手,擋在她身側,兩個人挨得近,衣服疊著衣服,他的另一只手還懸在她肩頭。

“兄弟,不好意思啊。”有人撿了籃球,朝賀讓驍道歉。

程爾反應過來,看他舉著的手:“他砸到你了嗎?

他的小指以怪異的弧度蜷著,在程爾看過來時,放下。

程爾想抓他手檢查,被他藏在身後。

她腦子裏總閃過那一秒的畫面,語氣篤定,“你手受傷了。”

程爾帶著賀讓驍去校醫院,醫生建議他們去大醫院拍片,如果嚴重還需要上石膏固定。

程爾聽著眼眶都紅了,盈滿淚水,自責又後悔,她完全不知道自知這副樣子表現出有多心疼。

賀讓驍笑了聲,“老師,你別嚇唬她了,沒那麽嚴重。”

他還用受傷的那只手蹭了她發頂,表示沒事。

籃球砸過來的沖擊力不容小覷,程爾以前見過同學打籃球骨折的,她慌得不行,堅持請假陪賀讓驍去醫院拍片。

檢查的過程漫長,等待像是一把鈍刀細細的磨著她。

“怎麽又讓你受傷了。”程爾呼吸都有點難受。

上次他耳下傷口就讓她心疼了很久。

賀讓驍見她真嚇著了,坐得離她近了些,敞開腿膝蓋就要碰著她的,他又收了回去。

“跟你沒關系,你不用自責。”賀讓驍安撫她。

程爾不知道是心疼的,還是氣他不在乎的態度,嗓音悶悶的,

“我一點也不想你為我受傷。”

賀讓驍怔了下,他眼底情緒變了變,明亮的光隱去。

靜了靜。

醫院走廊安靜又壓抑,只有兩人的呼吸聲。

這樣仿佛撕裂的氣氛讓她有些難捱。

“所以,你之前不是騙人啊。”他垂著眼眸,語氣拖而慢。

“什麽?”她沒懂。

“說過的就忘了?”他故意刁難似算舊賬。

程爾眨眼,拼命回想他這句話指代的內容,可是太寬泛的對話,讓她毫無頭緒,急得摳著手指。

“好疼啊。”賀讓驍忽然出聲。

程爾驚一跳,以為他手怎麽了,慌慌張張擡起臉,視線跟他撞上。

他嘴唇淡淡勾了下,他往她那邊傾了點,方便兩個人講悄悄話,只是從遠處看,親密地像是他靠在她肩膀上。

他將手指往她面前放,漂亮眉頭皺了下,又喊了聲疼。

程爾怎麽才能幫她緩解,急得臉色發白,起身要叫醫生,下一秒又被他捉著手腕按回椅子上。

手腕蜷著的肌膚一片滾燙,偏高的體溫往皮膚裏滲透。

她想抽開又舍不得,心跳快得要窒息。

“別逞強,你說的忘了啊。”他的嗓音往下壓,就會有種迷人的蠱惑人。

程爾覺著他靠太近,鼻息的消毒水味道都被他身上清冽淺香的氣息覆蓋。

程爾蹭了下鼻尖,“沒有。”

就在程爾心跳趨於崩潰時,他退開些,靠在椅背上,視線斜著與之前有些不同。

“程同學,你撒謊啊。”

“沒有啊。”

“心理學上一般講說話時下意識摸鼻子都是在撒謊,你到底有沒有啊?”他擡手去點她。

程爾心慌得不行,攔住他,“你手疼就不要動。”

賀讓驍低低笑了,醫生叫到他名字,才將焦灼的氣氛撕開一道縫隙。

賀讓驍的小指打了石膏,看起來有些蠢笨,他自己覺著酷斃了。

程爾不知道他是不是為了安慰她,反正她心疼壞了。

回學校的公交車,有點擠,程爾既擔心他站不穩又擔心碰到他手指。

賀讓驍單手抓著拉環,高高的幾乎將她護在懷裏,程爾擡眼就能看見白色校服,她手放在他受傷的手臂旁邊,輕輕擋著。

車廂晃蕩,肌膚輕輕貼上又錯開,暧昧的熱意疊在一起。

路程有點漫長,程爾就找話,把醫囑又重覆了一遍。

賀讓驍笑,“學神記性真好。不過,我記不住,要不你監督我吧。”

程爾暫時把要保持距離這件事情放之腦後。

“不生氣了吧?”

賀讓驍的聲音仿佛能蓋過任何聲音,讓她的註意力集中在他身上。

“沒有生氣啊。”

賀讓驍點點頭,垂下眼眸,“沒有生氣,那就是不想理我。”

“沒有。”這人腦回路又不正常了。

他笑著,“沒有什麽?”

程爾才發現自己被繞進了他的話術,再說下去暴露無遺,於是抿了抿唇,看向一邊。

司機一個轉彎,程爾幾乎栽到他懷裏,大手扶著她肩膀借力。

“還沒回學校就要躲我啊?”

靠得有點近,她能感受到說話時胸腔的震顫,以及校服下少年滾燙的體溫。

行車平穩,他松開手。

程爾卻感覺肩膀很麻,手臂也是,舌頭也是。

“我只是……”一向聰明的她也詞窮了。

賀讓驍拿手機用別扭姿勢打開手機,遞給程爾看。

一張林澈發給他的截圖,小群裏議論他們早戀的事情。

程爾呼吸滯住,她沒想這麽快就要將這件事情攤開了說,尷尬地不知所措。

賀讓驍反而坦坦蕩蕩,無懼無畏,問她:“流言影響到你了嗎?”

今天過後不知道會傳成什麽版本,流言本身對她沒影響,她只怕賀讓驍知道,現在他知道了,就變得無所謂了,她搖搖頭。

“那就不要管,也不要聽。”賀讓驍說。

“你是你,別人無法用三言兩語定義。”

兩人安靜著,程爾慢慢想著他的話,感到了一股醍醐灌頂的力量。

他總是那麽坦蕩,那麽清醒,那麽堅韌,他真的有很努力撕開黑暗,向陽生長。

這晚程爾躺在床上,輾轉反側,胸腔猶如一顆大氣球,兩股氣體交織拉扯著,甜蜜和心疼反覆角逐,一鼓再鼓,快要炸裂了。

一閉眼,眼前全是賀讓驍跟她挨得很近的樣子。

他的笑,他的氣息,他的一切一切,都變得清晰刻骨。

回校的路上,她鼓起勇氣問他:“賀讓驍,那我們還是朋友嗎?”

賀讓驍緩慢眨了下眼,擡起時,眼尾有些粉,唇邊有著笑。

“我都斷了一只手指,不算的話,你想當什麽啊?”

作者有話說:

周寄:傷過的心就像玻璃碎片。

賀讓驍:男朋友也是朋友。

[告訴你稻子和稗子的區別/告訴你一顆稗子提心吊膽的/春天]文中引用化用餘秀華老師的詩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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