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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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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嵐, 你不是想知道神識幻境的解法嗎?”聽著耳畔的風聲,祁曉平靜地望向司嵐,“我現下可以告訴你。”

“神識幻境將施術者心底最不甘的一段記憶作為幻境盡頭, 施術者的不甘程度越重,幻境的殺機便越強,但盡頭之時, 既是殺機, 也是生機。”

慕白的神識在此刻無法分辨入侵者,會無差別地攻擊幻境中除他之外的所有人,磅礴的殺機會耗盡慕白的靈力,若是能在此時與慕白的神識硬抗,便有機會離開幻境。

“在他人的神識之中, 你我的靈力有所限制, 不是對手,但是司嵐……有一個辦法, 可以解除靈力限制。”

祁曉說著, 忽然很輕地笑了笑, 與此同時, 祁曉掌心的靈力開始燃燒, 起初只是火星, 而後便是熊熊烈火, 逐漸吞噬了祁曉的身軀。

“竟然是……靈力燃燒。”難怪祁曉說此種方法司嵐做不到, 靈力燃燒縱然能解除靈力限制,可一旦這樣做了,便是必死無疑。

誰會願意以死來解除幻境呢?

只有祁曉, 他早就做好了犧牲的準備。

“司嵐, 我知道現下說什麽都無法再彌補我對你的傷害, 昔年往事,我很後悔,也很自責。”

“可我還是想再問你一次,若我死了,你會原諒我嗎?”

祁曉的面龐在火光中愈發溫柔,像極了許多年前,司嵐初初見到祁曉的那段時日。

那時的司嵐還能作為北境小殿下待在祁曉身邊。

那時的祁曉還會親自教導司嵐。

祁曉不僅教了司嵐修為,還同司嵐說了許多故事。

司嵐記得,祁曉曾攤開一幅畫著凡界構造的畫卷,那畫卷中山川環繞,江海縱橫。

祁曉指著其中一條狹窄的江,緩緩地道:“此江名望覆。據說有一位游子進皇城前路過此江,見江水清澈,便飲之一捧,而後那位游子於皇城中吟詩百首,震驚四座,得了魁首,亦是封了官。”

“再後來,游子歸家時又一次路過此江,他想著此江靈氣卓然,覆飲之,可惜這一次,游子沒能得到賜福,也失去了作詩的能力。”

“游子死後,這江被傳得神乎其神,卻再也出不了一位像游子那樣的詩人,於是世人將這江取名望覆,希望此江能恢覆靈氣,再現昔年一飲成神的光景。”

“不過,凡界的江海只是凡物,靈氣稀薄,難以擁有賜福的功效,那游子憑的不是江水,而是他一閃而過的靈光,世人不知,便以為此江通神。說起來……這江水是其次,倒是這江水後來制成的望中面……”

祁曉話音一頓,他見司嵐呆楞地望著他,不知有沒有聽進去。

他點了點司嵐的額頭,“在想什麽?”

司嵐從怔楞中回過神,他如此近距離地瞧著祁曉,便覺天地造物果然奇妙,為何西境王生得與他人都不一樣,這面容絕色,連術法都無法擬出此絕色一分。

生得那麽好看,叫人如何能聽得進去他的話呢?

司嵐又楞了一會,方才想起祁曉的問話,司嵐瞥了一眼那畫卷,隨口道:“我在想,祁曉哥哥是不是很喜歡凡界?”連凡界這什麽江的故事都能記得清楚,應當是喜歡的吧?

祁曉想了想,沒有直接回答,只道:“凡界雖無靈氣,但有四時美景、凡間諸味,對了,凡間諸味,在這畫卷上也有標記,小嵐看著心生喜歡麽?”

話題轉得太快,司嵐順從地看了一眼畫卷,其實畫卷並不吸引他,但擁有這畫卷的人……

司嵐轉過頭,撞入祁曉淺淡的笑意之中。

笑得溫柔,如沐春風。

司嵐一時目光停滯。

“喜歡。”他道。

……

城樓上寒風愈甚。

祁曉等了許久,等到靈力燃燒帶來的熱度將盡,等到心間那點靈力也被抽出……

城樓下祈願之力匯聚,來不及了。

祁曉沒能等到司嵐的答案。

看來,這一次即便是死,也會帶著遺憾死去吧。

果然,司嵐還是恨極了他。

祁曉面上的笑意逐漸褪去,他轉過身,再無一絲猶豫,跳下了城樓。

眼前的人忽然不見了蹤影,這讓陷入回憶裏的司嵐猛然驚醒。

司嵐幾乎是下意識地伸出手,他記憶裏仍是他的祁曉哥哥,可……

伸出的手頓住。

現下回過神,才發現從前的一切都遙遠得可憐,就像這一刻,即便是下意識的動作,也仍然無法阻止祁曉。

如果……司嵐淡漠地笑了笑,沒有如果。

司嵐收回了手。

“憑什麽呢?”

他憑什麽要原諒祁曉?

幻境之外,慕白的額間燃起一道火光。

“這是……”司幽定睛一看,此時的慕白已有掙紮醒轉的趨勢,而那道火光中蘊藏著極強的靈力,這種孤註一擲的術法……“靈力燃燒。”

此刻的幻境中只有司嵐和祁曉二人,靈力燃燒此等必死的術法,到底會是誰施的術?

司幽不由得擔憂起來。

一旁的司淺止也感受到了司幽悲戚的心緒,他眼眶立時紅了,“司幽姑姑,什麽是靈力燃燒?你不是說真魂可以救爹爹嗎?爹爹是不是出不來了?”

司淺止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司幽聽著愈加煩悶,恰在此時,慕白額間的火光消失了,虛空之中顯出一道人影來。

“兄長?”待那人影成了具形,司幽匆匆走了過去。

“兄長可有不適?”司幽扶著搖搖欲墜的司嵐。

司嵐面色不太好,神情瞧著卻很冷,他借著司幽的攙扶站直了身子,一雙眼無甚情緒地掃了掃周遭。

“無事。”司嵐斂下目光。

“爹爹。”司幽身後的司淺止跑了過來,抓著司嵐的手不放,“爹爹怎麽這麽晚才出來啊,瀾兒好想你。”

司嵐將司淺止抱了起來,神情稍緩。

若是從前,司嵐必然會因為司淺止而眉開眼笑,可如今不知怎的,司嵐卻是半點笑意都沒有,“瀾兒乖,我們離開這裏。”

“爹爹,等等。”司淺止抹了抹眼淚,他環顧四周,始終沒有看到另一個人的身影,他不明所以地問:“父王呢?”

司嵐被問得一楞。

“好了小崽子!”司幽敲了敲司淺止的頭,“問那麽多做什麽?”

既然司嵐沒事,那靈力燃燒的施術者必然不是司嵐了,至於祁曉……司幽有些不太想管。

“你沒看見你爹爹已經很累了嗎?此處是在魔界,並非寒淞境內,容不得你隨心所欲。”

司幽不耐地帶著司嵐和司淺止離開,可意料之外的是,司淺止不肯走。

“我不要!”司淺止本能察覺到不對,他掙脫開司嵐的懷抱,凝聚靈力沖向慕白,“都是你這個壞人,你把父王還給我!”

“司淺止!”司嵐終是忍無可忍,施術將司淺止拽了回來,“你若再胡鬧,我便將你關起來!”

彼時司嵐神情暴怒,全然不似以往溫和,司淺止被這樣的司嵐嚇著了,眼淚又開始往下掉。

他們爭執之時,誰都不曾察覺,先前躺在地上的慕白已然坐起了身。

慕白雙眼血紅,眼底魔氣纏繞,瞧著並不似恢覆了神智的模樣。

“你們……為何要阻攔我救殷婼?”慕白單手按著額間,語氣瘋狂,“分明只差一步我就可以改寫我和她的結局,是你們阻攔了我,你們都該死!”

洶湧的魔氣襲來,司嵐三人離得太近,一時無法拉開距離,眼見著那魔氣便要吞噬三人,忽然,慕白身前出現了一道透明的屏障,將那些洶湧的魔氣全都攔了回來。

“慕白。”

那透明的屏障逐漸幻化為人形,一襲紅衣虛影,最終落在實地。

只是那人的模樣……竟然是殷婼!

殷婼停在慕白面前,溫柔地將慕白擁入懷中,“你不是想見我嗎?我現下回來了,你好好看看我,不要被魔氣蒙蔽了雙眼,我是殷婼,你還記得我嗎?”

“你是……殷婼?”慕白眼底的瘋狂逐漸被濕潤取代,他看著殷婼,此前嗜殺的模樣忽然便消失了,斂去了所有棱角。

“你真的是殷婼嗎?”慕白小心翼翼地伸手去觸碰殷婼的臉,但很快又收了回來。他不敢知道結果,他怕這一切都是他的一場夢。

“我是。”殷婼及時握住了慕白的手,她試圖讓慕白冷靜下來,“小侍衛,我回來了,這一切都過去了,沒事的。”

“小……侍衛?”慕白錯愕地側過頭,錯愕過後便是鋪天蓋地的委屈,他哭得像個稚兒,“你記得我了?你終於想起我了……”

慕白眼底的魔氣在剎那間褪去,他回擁著殷婼,而後又哭著半跪在地,“你說你會給我一個答案,可我再見你時,你卻沒了性命……我耗盡靈力,凝聚所有人的祈願之力,將你強行轉生為夢靈,我本以為可以得到一個完整的你,可是……”

“可我守了你百年,你新生的那一刻,你見我的第一眼,卻跟我說你心有所屬……”

慕白抽泣著,他鮮少有這樣難過的時候,只顧將自己的痛苦一句一句全傾訴出來,“殷婼,我不甘心,你我在凡塵之時分明不是這樣陌生的,你怎麽能忘了我?”

“我每一次折磨你,我每一次都想得到當年那個答案,我想聽你親口告訴我,可我卻將你越推越遠,你再也不願意正眼看我了……”

“我現在後悔了,殷婼……”慕白面上布滿了淚痕,“我知道錯了,我不該折磨你,我不該將你困在魔界……只要你願意回來,你肯原諒我,我以後……我以後不會傷害你了!”

“慕白。”殷婼拭去慕白眼角的淚,也跪了下來,與慕白平視,她眼底帶著笑意,一如凡塵之時,“我就在這裏,我不會走,但是現下……你得醒過來。”

殷婼指尖抵在慕白額間,強行探入他的神識。

“凡塵之事不可追,你不該困在往昔的記憶當中,已逝之人,便讓她逝去吧。”

話音落盡,慕白的神識之中被一股溫和的靈力圍繞,撫平了那些星火與瘡疤,在那靈力過後,慕白神識之中的殺機盡散……

原本與殺機對抗的祁曉,也被殷婼送出了神識之外。

“咳咳……”殷婼的靈力極具療愈作用,阻止了靈力燃燒這一術法繼續下去,勉強留下了祁曉一條命,但饒是如此,祁曉現下也實是虛弱無比,昔年自詡靈力高強的西境王,此刻竟連起身都做不到了。

毀去了神識幻境,殷婼松了口氣,只是這時,她的身軀已不似初時那般自然,顯得有些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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