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7章 死不露頭

獅鷲升空偵查，影子掃過滿是彈坑和灰燼的土地；步兵炮和迫擊炮就位，金屬炮管的陽光下熠熠生輝；戰士們舒展身體，用頭盔遮住臉，在戰壕裏輪流打盹兒。雖然天上沒有一片能夠遮擋太陽的雲，但涼爽的秋風送來了充足的撫慰。從總指揮到戰士，大家都知道會發生什麽,??都做好了準備，現在只需要休息以及等待。

戰略法術爆發後次日接近正午時，第一批“逃竄魔物”出現在偵察兵的視野裏。它們是一群四足魔物，很像是長了駝峰的大狗配上鱷魚的嘴巴和牙齒。這些家夥的速度很快，但是腦子似乎有些問題，直楞楞地沖向先鋒軍的陣地，仿佛自己的命根本不值錢似的。

“這是誘餌，不需要用火炮，射擊解決它們。”托亨斯做出判斷並下達命令,??陣地上已經響起零星的槍聲。

先鋒軍快反部隊是從全軍中挑選出來的精銳，其中就包括一批精確射手。火器局挑選出部分質量最好、精度最高的槍械配給他們。地面上的精確射手與空中的斥候射手一起配合，在魔物還沒有進入其他戰士最佳攻擊距離之前先進行打擊，用子彈試試這些魔物的成色。

畢竟魔物的種類太多了，能力各有千秋。只有讓它們過過火力檢查，先鋒軍才能對它們的威脅程度做出初步判斷。

魔物接連倒下，然後迅速掉頭，避開陣地正面，開始向兩側繞。達貢看出來了，魔物這也是在試探先鋒軍，要為後續撤離部隊劃出一條生死線。看來魔物將主要以繞路為主，從先鋒軍火炮無法覆蓋的區域繞過，不會主要沖擊正面陣地。

繞過陣地無疑是聰明的舉動，可以最大程度減少損失。魔物中有非常聰明的指揮者，它們大大提升了魔物的戰鬥力,??包括在戰場和在戰略布局上的表現。先鋒軍的每個戰士都知道這類魔物的存在，知道它們非常註意隱藏自己,??至今從未暴露過，同時也知道它們屬於高價值目標，與閃閃發光的大軍功章沒有任何區別。

“時刻註意魔物的動向，獅鷲斥候不能停。不光是陣地正面的魔物，還有那些繞到兩側和後方去的魔物。”達貢告訴傳令兵，說道：“告訴斥候，但凡發現疑似智慧型的魔物就立刻報告，讓火炮進行攻擊，咱們寧可猜錯也不能放過。”

每個戰士都想成為擊殺敵人首腦的英雄，但首先就要保護好自己的陣地，將敵人的攻勢擊退。犬形魔物完成試探之後，魔物大概了解這一次先鋒軍陣地的防禦範圍，有意識地開始繞路。此時他們采取了與秘納米利斯一樣的戰術，便是用一部分價值不高的魔物緩慢沖擊先鋒軍的陣地，拖住火槍火炮的殺傷能力。

陣地上的槍聲從此時開始就沒有停止，但也遠算不上激烈，只是在那裏一直僵持著。只有炮兵部隊相對忙碌，它們用最遠射程的仰角向秘納米利斯半島的隘口射擊，爭取造成一些殺傷。

先鋒軍一直心心念念的半島隘口是一處被丘陵與河谷控制的區域，方便大規模地面魔物通行的位置比較有限。根據獅鷲斥候的偵查，魔物正在使用這些道路快速撤離,??但它們的隊形並不密集，70步兵炮的口徑不夠大，殺傷力有限，目前起到的效果只能說聊勝於無。

魔物真正比較密集的位置還是在陣地南北兩側。火炮夠不到它們，但是留給他們的安全空間非常小，也就是幾公裏的面寬而以，再往外就是海岸線或不便於通行的山區。雖然正常行走足夠了，但哪一個魔物不想離得更遠些？於是魔物們很自然地選擇更外圍的道路，這加大了他們的兵力密度。

這些情報都擺在達貢的桌面上，獅鷲斥候建議讓它們攜帶炸藥包進行空投轟炸，一定能取得不錯的戰果，但都被他否決了。他嚴令獅鷲們只能進行偵查，不準沖鋒接戰，必須優先保證自己的安全。

許多魔物得以安全地從南北兩側的通道撤離，並逐漸顯現在陣地後方集結的態勢。看來魔物不止想要逃離精靈的戰略法術，它們似乎還有其他想法。

為了防止魔物形成四面包圍，為了減少陣地的壓力，為了……其實也沒這麽多“為了”，達貢早就知道火炮封不住他們南北兩翼的通道，魔物必然、遲早會從這兩個方向轉移兵力，他怎能不做好準備？

他手上還有一支由金龍、紅龍組成的機動力量，正是為當前場景預備的。他沒有在魔物剛開始從南北兩翼穿插時使用這支力量，那時他心裏還想著等等看，一定不要嚇到秘納米利斯魔物中最有價值、最有智慧的那部分魔物。他希望讓那些魔物相信兩條路是安全的，然後冒冒失失地現出真身，然後被龍火焚化。

“派出紅龍，開始燒南路；命令獅鷲斥候用炸藥包轟炸北路，並空運迫擊炮進行攻擊。按照計劃，南路狠狠燒，北路要兇猛但不要狠毒，做出一副心有餘而力不足的感覺。”

達貢依舊想放長線釣大魚，所有的姿態都是為了讓魔物中最有戰略價值的那些人能鉆入他的陷阱口袋。自從龍族親眼觀摩了先鋒軍的戰場火力，它們開始相信瑪克希摩斯的判斷，也就是達貢的先鋒軍絕對有能力傷害和消滅世界上任何一條龍。龍族可以不怕任何一個戰略法師，但絕對不能和一個相當於戰略法師組成的軍隊為敵。

融入冬國對龍族不再只是一則權宜之計，而是變成地表生活的一種最優選擇。部分金龍和紅龍已經表達出加入先鋒軍的意願，唯一的條件是能和其他先鋒軍戰士一樣掌握並擁有火器。

由於還不知道該怎麽訓練與安排龍，加入先鋒軍這件事暫時只是個框架，達貢答應下來，但具體的工作只能暫時延後。不過這並不耽誤龍族與先鋒軍並肩作戰，有沒有火器也不影響他們向魔物的頭頂噴吐烈火。

二十只紅龍在南方道路進行火焰攻擊。它們大致排成一個橫排，從三十米高度上掠過地面，這樣可以讓噴出的錐形火焰在覆蓋面積與強度之間取個最佳值。

這個高度並不安全，別說一些能夠投擲或使用元素射線的魔物能夠威脅紅龍，一部分魔物甚至可以直接彈跳起來，嘗試撲擊它們。就算紅龍不怕肉搏，但也無法承受圍毆。為了防止出現紅龍被捕獲及合變的可能，達貢要求它們不能戀戰，隨時準備提升高度拉開安全距離，也可以使用互相噴火的方法來處理附著在身上的魔物。

完成噴火作業後，紅龍必須回到先鋒軍陣地，由人民神殿牧師檢查，使用神術驅除魔物影響。龍息也是一種元素能量，既可以用進食來補充，也可以用冥想。大部分龍並不擅長後者，但達貢可以用全法力模型模擬每只紅龍所需要的元素配比，並由人民神殿旗幟法器的聯合能量池為它們進行補充。

南方火焰沖天，層層疊疊的火墻嚴重堵塞了道路。如果不是地表魔物大多抗火，如果不是許多魔物完全免疫火焰，那根本就不可能有誰穿過幾十道焚身熔骨的龍火之墻。達貢也知道單純靠龍火不可能阻止全部魔物，但他就是要用這種場面告訴魔物：紅龍是我本家，能讓它們出手很不容易，我已經盡力了，先鋒軍也盡力了。

相比較而言，南面的火墻還是比北面通道的爆炸嚴重多了。從北面走的魔物並沒有受到太大損失，魔物的行軍速度依舊，它們只需要在獅鷲接近的時候註意散開就好了。達貢滿以為魔物中的智者會抓緊時間空隙從北路逃走，讓金龍按兵不動就是為此準備的。可先鋒軍隱藏在附近的斥候觀察了好久，一直都沒有發現形狀新奇或者顯得特別重要的魔物。

達貢不相信魔物能忍得住。次日，他讓紅龍去北面燒，讓獅鷲騎兵去大火已經熄滅的南方通道投擲炸藥包，做戲做全套。也就在同一天，心靈戰略法陣完成了充能，將五公裏半徑內的魔物誘向正面陣地。

兩翼的打擊逼迫魔物向中央偏移，因此這一次還是騙進來不少魔物，在視野裏已經是浩浩蕩蕩的一大群。達貢一直在觀察他們行動，看看會不會有高等智慧的魔物出來控制住局面。希洛艾的心靈戰略法陣只是模仿了魔物在戰場上最高指揮官的命令，魔物本身肯定還有更高的指揮層級，也就是負責制訂戰略決策的那些。

“都盯緊了！”尋找高等智慧魔物的工作只能由人民神殿的戰鬥牧師進行，他們與心靈戰略法陣相連，將自身變成法陣的監聽節點，通過被誘惑魔物的變化來定位敵人。

“該出現了吧？該出現了吧？總不能看著這些魔物被白白幹掉吧？”

達貢的願望沒有實現，被心靈戰略法術控制的魔物繼續集結，在先鋒軍的陣地前擠成一團——就像之前在這裏聚集過的其他魔物一樣。同樣和之前那些波次沒有任何區別，先鋒軍輕車熟路地引爆預埋的地雷和炸藥，加上火炮等武器進行打擊，很快就將這些魔物炸成碎片。

“魔物真能忍，這都不出來。”達貢皺起眉頭，他開始認識到高層智慧魔物的隱忍和謹慎比他預想的還要高。“既然腦力和精神上難有勝負，就用蠻力決定結果吧。巴特，傳我命令，龍族全突擊，紅龍負責南部通道、金龍負責北部通道，燒掉那些不免疫火焰的魔物。獅鷲轟炸和炮擊軍返回正面戰場，加強陣地正面的火力。人民神殿牧師對心靈戰略法陣進行兩小時充能，隨後抓緊時間冥想。全軍做好與魔物硬碰硬的戰鬥準備！”

巨龍騰飛，向敵人降下怒火；戰旗飄揚，先鋒軍鬥志昂揚。魔物正在面對的是歷史上前所未有的混合軍隊，空戰霸主巨龍與陸站霸主火炮都在對面，它們還利用堅古族修築的堅固陣地以及精靈法師布置的戰略法陣形成地利。對魔物來說，向前攻擊絕對是得不償失的事情，可他們沒有多少選擇了。總不能……總不能轉頭回去，與銜尾追擊的精靈卡召喚物拼個我死你活吧？

戰鬥立刻打響，魔物全軍向前壓，形成浩浩蕩蕩的攻擊陣勢。托亨斯負責先鋒軍具體的作戰安排，他的主要工作是調配炮兵，在戰場局部形成集中火力，用來消掉攻擊波浪中最高、最危險的頂層。為避免令出多頭，同時也充分信任各級指戰員的戰場能力，達貢並不介入戰場指揮。但他有兩個誰也替代不了的重要職責：與戰鬥牧師一起施放一些關鍵的戰場防護法術；用龍感偵查和判斷敵情。

火炮使用越多，爆炸形成的煙塵就越大，用肉眼觀察敵人的難度隨之提升。就算有獅鷲斥候在空中提供情報，它們也無法穿透煙霧看到非常詳細的戰場態勢，這時候龍感的優勢就體現出來了。它能夠穿透巖石，一些煙塵自然不在話下。達貢專註地使用龍感掃描正面戰場，他的目標仍舊是高級智慧型魔物。

想法很好，只是戰場很快變得紛亂起來，各種各樣的情況突兀發生，他不可能一直保持專註，而且正面的壓力也不允許他想那麽多額外的功績。一段時間之後，達貢也和任何一名普通的先鋒軍戰士一樣投入到陣地射擊中去。火槍需要咆哮殺敵，手榴彈要有優美的弧線，防護型神術要準確到達關鍵地點，一些傷員需要及時治療……

戰鬥持續著，從白天打到黑夜，然後又從黑夜打到第二個白天，心靈戰略法陣啟動了兩次，戰鬥依然在繼續。魔物數量已經見少，屍體堆積成山，只是它們的進攻欲望仍未減弱。與此同時，先鋒軍的彈藥快堅持不住了。陣地前的地雷和炸藥包陷阱已經用光，戰士們開始缺少手榴彈，炮兵陣地也說它們的炮彈存量非常危險。

火槍中的子彈還有不少，戰士們不會赤手空拳，但達貢很清楚，先鋒軍能夠保持極低戰損優勢主要依靠火炮的範圍殺傷，單憑火槍並不能形成穩定戰線。

先鋒軍已經在龍火燼地儲備了相當數量的各種彈藥，但有個前提：魔物不會放棄秘納米利斯而傾巢出動。精靈的戰略法術打破了這個局面，魔物直接放棄城市，朝著陣地直撲而來，於是之前儲備的彈藥必然捉襟見肘。擺在面前有兩個選擇：放掉兩翼的魔物，將巨龍全都調回正面；或者讓巨龍保存體力，準備放棄陣地從空中撤退。

兩個選擇都有利弊，達貢委實難以決定。可就在這個時候，魔物的進攻勢頭突然停止，所有魔物開始齊刷刷後撤，重新向著秘納米利斯的方向而去。達貢楞了，先鋒軍的戰士們也楞了一下。只不過前者開始思考這個變化意味著什麽，戰士們則一邊繼續開火，一邊歡呼這次防守作戰的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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