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明緩緩地將車子停在路邊，不慌不忙的接起了電話：

“餵？”

“你好，喬醫生，我是剛才的商謙。”

“我知道，商先生，您有什麽事情嗎？”

他的語氣不溫不火，很耐心的詢問著，像對待每一個患者一樣。

過了十幾秒的沈默。

商謙沙啞低沈的聲音像是被粗糲的石子磨過，緩緩開口的那一瞬間，像是用足了所有的勇氣，卻仍舊有些哽咽：

“我發現，她有自殺傾向，求你……救救她吧！”

像是隱忍著骨子裏密密麻麻地疼。

她原來沒有他想象的那麽勇敢和堅強。

她在他消失的日日夜夜裏，每一天都想跟他一起消失。

結婚前。

他知道她沒有那麽愛他，他用盡了所有的方法娶到了她，他是歡喜和慶幸的。

他覺得，她沒有那麽愛他也好，這樣他有個意外死了，她也不會太難過。

但是他奢望的太多，難以宣之於口。

如今真的看到了她的生不如死的時候，卻發現，這段時間，比起他身體上的折磨，她的心理受傷更重。

他真是可笑，竟然一次又一次的無視送到眼前的機會。

為了他那可笑的自尊心，將她一次次地推開。

每一次，不都是在往她的身上捅刀子嗎？

那些疤痕，血淋淋的觸目驚心，讓他連喘息都格外的艱難。

不敢回想。

怕一想到，他就會難以控制自己，懊惱的要命，恨不得去扇自己幾巴掌，怎麽敢看輕了她對他的愛？

擁有了萬千寵愛的蘇家大小姐，是那麽喜歡他啊！

豁出命的喜歡。

這輩子，他何其有幸呢！

商謙一只手搭在膝蓋上，眼眸微闔，脖子上的青筋微微凸起，臉色剛硬的難看至極。

仔細看，他的眼角是濕潤的，在極力的隱忍著他的情緒。

電話裏。

喬明聲音輕緩，卻像是殘忍的劊子手，直接戳在他的心臟上。

“這得靠你啊，商先生，只有你能救她，從你出事開始，她整夜睡不著還會出現幻覺，那時候開始吃助眠藥物。

後來，她給我打電話出現了抑郁情緒，我給了開了抗抑郁藥。

我能明白她在跟自己做對，所以不確定她是不是按時服藥，不過好在她的精神是可控的，沒有做出什麽失控的舉動。

商先生，平時你多關註一切她的情緒吧，你才是她的藥。”

你才是她的藥……

商謙的喉嚨微動，像是被什麽堵住，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掛了電話。

他揉了揉眉心，臉上的沈郁低落根本無法掩飾。

如果早知道……

可惜沒有如果。

他呆滯的坐了半晌，才從外面重新回到了房間裏，重新清洗了一遍毛巾，動作溫柔細致的給她擦拭。

她是乖的，尤其是喝了酒，不會耍酒瘋。

所以她沈睡的時候，他可以肆無忌憚的看著她，溫柔嬌媚，明艷漂亮。

他不想離開她。

天色昏昏沈沈的暗了下去。

漆黑的晚上更容易讓人放松。

他調暗了燈光，坐在那裏，完全忽視腿上傳來的陣陣痛感。

比起她，他的這點疼痛算什麽？

他打算坐到天亮，等她一睜開眼睛，就告訴她，自己的心意。

如果她不嫌棄現在的他的話，他們會跟以前一樣幸福。

他這麽想著，嘴角終於有了一絲舒緩的弧度。

夜很漫長。

快要天色破曉的時候，他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他立即關上，只是看著那個號碼，竟然是說說小朋友的，他不能無視。

他只能拖著疲憊的身體站起來，然後靜悄悄的離開房間，又給她打了回去。

“說說嗎？”

他的聲音嘶啞，但溫柔。

說說小朋友輕輕啜泣著：

“爹地，媽咪沒回來，爹地也沒有回來，你們是不是不要我們了？”

她嚶嚶的哭著，沒有歇斯底裏的大哭，卻仿佛是一根細細的鐵絲，勒緊了他的心臟。

說說小朋友一直都是沒有起床氣的，乖巧聽話，可是她這麽突然打來電話，一定是做夢夢到了不好的事情。

商謙心軟了又軟，一塌糊塗。

真是恨不得自己有兩個自己，這樣能飛奔回去好好的哄著自己的女兒。

“寶貝別哭啊，爹地媽咪沒有不要你，媽咪跟我在一起，我們一會兒就回去找你好嗎？”

說說小朋友還沒有從自己悲傷的氛圍中掙紮出來。

她也不知道商謙說了什麽。

一直在低聲地啜泣。

好在沒多久，小魚兒就爬了起來，迷迷瞪瞪的傳來聲音：

“妹妹你醒了？你哭了？你怎麽哭啦？你哭的話那我也哭了？”

兩個人的對話讓商謙感到頭大！

他在那裏耐心的讓兩個小朋友不要沖動。

說說小朋友情緒上來，非要見到他，於是甩著小短腿爬下去：

“爹地，我這就去找你！”

她又不是不知道爹地在哪兒，那家漂亮的餐廳，就是爹地的呢！

商謙嚇了一跳，還想說什麽，電話就被掛了。

再打過去，小朋友就不接了。

他一下子頭皮發麻了。

偏偏他還不記得傭人的電話，沒法打電話告訴傭人阻止說說小朋友。

他無奈的回到房間裏，看著蘇楠還未醒，按照她的生物鐘，一般會在七點左右清醒。

酒精讓她失眠很久的毛病暫時緩解，所以一時半會應該醒不了。

現在才清晨四點多。

他用半個小時去接說說小朋友，來回不到一個小時。

應該來得及。

主要是擔心說說小朋友會遇到危險，他這個當爹的已經很不稱職了，如果說說出什麽事情，他真的不知道要怎麽面對蘇楠了。

想著，他拿起了鑰匙，輕輕的走了出去。

護士在前臺昏昏欲睡。

他走過去輕輕敲了敲桌面。

護士瞬間清醒。

商謙歉意的笑了笑：“抱歉，我太太在裏面休息，我有急事要離開一會兒，麻煩您幫忙照看一下。”

護士立即浮上了專業的笑容，點頭：

“您放心，我們會留意的。”

“謝謝。”

商謙說完，就匆匆忙忙的拄著手杖離開了。

護士看著他一瘸一拐，又想著剛才他說話溫潤有禮，渾身的矜貴淡漠，不覺得有些可惜。

這樣的人如果不是殘疾人，不知道要迷死多少女人！

可是人家都結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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