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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番外:我的間諜老婆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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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番外:我的間諜老婆3

距離我在韋恩大宅生活已經過了三周。

說實話, 我沒得到多少有用的情報。

這個家庭表面上像是建在市中心的公園一般友善地對你敞開懷疑,實際上它是政府職員桌上的申報表,你難以窺見其內在。

如果不是“母親”那邊的人再三向我強調, 布魯斯·韋恩身上有問題。我簡直要懷疑我過上了自己夢寐以求的正常生活,每天就在花園裏看書喝咖啡, 當一個合格的貴婦。

可惜的是,身為韋恩同床共枕的枕邊人,總有些事情會讓布魯西甜心露出馬腳。

比如他晚上的去處, 比如他的養子格雷森身上偶爾出現的傷痕,比如從床的另一側偶爾飄來的血腥味。

我很想裝傻, 奈何“母親”不打算容忍我的渾水摸魚。

在接到警告後, 我選了一個韋恩不在我枕邊的夜晚,起身赤腳踩在地上, 離開了臥室。

這個家最可疑的房間是書房, 其次是閣樓和地下室。

我選擇書房, 因為感受到他們有意無意不打算讓我接近那裏。

我像一抹幽魂,嚴格來說就是一抹幽魂在走廊裏潛行。毛絨地毯消去了我幾乎不存在的最後一點腳步聲。

長期生活在黑暗中讓我習慣了夜視,我趁黑前行, 進入了自從我進入韋恩大宅後從未靠近過的書房。

一面面墻, 一本本書, 它們四面八方朝我壓過來, 把我整個吞噬。我在其中仿佛一只渺小的蟲蟻。

我閉上眼睛,用心感受。

有風。

沒錯,這裏存在一縷本該不存在的風。

我順著風的來處摸索, 睜開眼睛。眼前是一堵書墻。

在這麽多本書中尋找可能存在的機關明顯不現實, 但我別無他法, 只能試探地摸索過去。

潘尼沃斯把這個家打理得非常好, 每一本書上都找不到落灰。

我開始思考另一種尋找的可能性。

韋恩,他是一個非常戲劇化的人,我猜測他的機關會和他的某種印記相關。例如重要的日子,代表思想的書籍,或是口頭禪之類的。

我對他的了解並不深入,至少比哥譚胡亂報道的那些小報紙要好上一點。

我一本本書看過去。

《君主論》?

不對,韋恩明顯不是想走集.權封.建的人。

《小婦人》?

也不對,戀愛在他這裏的排序絕對靠後,而且他沒有與這本書非常相符的精神內核。

《情人》?

這就更不可能了,跳過跳過。我沒辦法想象這位面善心硬的肌肉壯漢流淚看《情人》的模樣。

就在我猶豫糾結之時,我的目光被一旁的老爺鐘奪去。

我註意到這尊古老的座鐘,它的表盤裸露在外,這就證明任何人都可以伸手撥動它的分鐘秒針。

我皺皺眉,朝它伸出手。

“露西爾。”吱呀一聲開門聲阻止了我。

韋恩站在書房門口,比我更像一個在夜裏游蕩的鬼魂。

他的頭發淩亂地散在額前,眼下發黑,嘴唇幹裂。與大眾前面那個哥譚王子的形象截然不同。

“回去睡吧。”他這麽對我說,聲音有些幹啞。

我走到他面前,用手蹭蹭他出血的嘴唇。

當著他的面,我把蹭了他嘴唇的手指含進嘴裏。

“你不睡嗎?”我問他,“半夜醒來看不見你,我睡不著。”

他笑了笑,笑容比盛夏櫥窗裏擺出來的雪花更假,“我出門散散心,你知道的,我總是很憂郁。”

“對,你是一個憂郁男孩。”我無所謂地笑笑,繞過他往門外走。

“你喜歡看《情人》嗎?”我狀似隨口一問。

他很配合地回答了我,“我只看過一遍。”

“《小婦人》呢?”

“看了有幾遍吧,書總是很多,看不完。”

我們一前一後走在回臥室的路上,地毯的絨毛蹭得我有些發癢。

他瞥了我一眼,“下次記得穿鞋,夜裏有些冷了。”

“謝謝你的關心。”我禮貌道謝,同時問道,“你知道你的下巴上有一塊淤青嗎?”

他面對我站著,我們相互觀察對方,是兩只伺機而動的毒蛇。

韋恩蹭了蹭下巴,“我摔了一下,在樓梯上。”

我看著他,笑笑,“大概。”

我在思考一個問題。

為什麽眼前的人總是遭到如此之多的人迷戀,盡管布魯西只是一個表象,一張脆弱的、畫皮鬼的皮。

其後必定有些東西,是由他的靈魂內散發出來的,穿越那層虛偽的殼,向他面前的人招手,引人上鉤。

假如讓我把他比作什麽東西。我會想到塞壬。危險又迷人的傳說生物。

賜人愛戀,又給人絕望。

為什麽我會想到這個?

是因為我在不知不覺間和那些航行在海上的水手一樣,掉入了塞壬的陷阱嗎?

我想到前幾天發生的事情。

那時入秋已久,天氣轉涼,加上現在日暮西沈,橙紅夕陽鍍上哥譚的樓宇街巷,絲絲涼意如同看不見的千根細針釘進人的身體裏。

我攏住自己的風衣,匆匆走在傍晚哥譚的街頭。這是我少有能夠單獨出行的時刻,方便我和“母親”的人接頭。

礙於哥譚的治安問題,街上的行人稀少。一對年邁的夫妻挽著手慢吞吞地走著,丈夫手裏牽著狗繩,他們的金毛犬拉著他們往家的方向走,等不及了就會停下來扒拉女主人的褲腿,得到一個充滿愛意的撫摸。

我跟在他們身後走了一會兒,看著他們走進一棟居民公寓,某一層的燈光亮起,才轉身離開。

風從我的領口鉆進來,有點冷,街邊的店鋪有些已經掛上鎖,有些還沒有,但可以看見穿著制服的員工整理店面,要準備關門了。

與之相對的,是逐漸亮起的霓虹彩燈,另一些店鋪掛上了“正在營業”的牌子。白天陷入沈睡,夜晚醒轉過來。

我坐在長椅上,等待接頭人的到來。不多時,一個高壯的男人坐在我身後的長椅上,我們背對著背,看上去像兩個毫不相關的路人。

男人裝模做樣地戴上頭戴式耳機,直接了當地道,“‘母親’對你很不滿。你的報告太敷衍了。”

我低聲道,“他們的平日生活看不出破綻,至少在我面前一切正常。”

“‘母親’不會接受借口。”男人道,“繼續找,‘母親’指定的人必定有他的異常之處。”

“還是說——”他突然壓低聲音,“你愛上他了?”

我沈默不語,男人冷笑一聲。他驟然轉身,鋒利的尖刀抵在我的頸間,刀刃下是我跳動的血管。

他語氣森冷地威脅,“你愛上了敵人,那就是我們的敵人。你想清楚了,要為一個廢物背叛‘母親’?”

我很想說,既然他廢物,那就證明他沒有問題。如果他不是廢物,那我愛上他也不是難以理解的事。

但顧及到我脖子上的鋒利金屬,我隱藏了內心的真實想法,“‘母親’賜我新生,違逆‘母親’意志者皆要受到懲處。”

這句話基本是萬金油,訓練我們的教官每天至少在耳邊念叨幾十遍。

同樣擺在我們面前的還有背叛者血淋淋的頭顱,死也未曾閉上眼睛。從前我會因為這個做幾場不大不小的噩夢。

現在不會了,我不做夢。

我的鼻尖感受到涼意,水珠濺落在我的皮膚上。男人收回刀刃,在我耳邊低聲威脅道,“你知道後果。”

“不要讓‘母親’失望。”

我仰頭向上看,無數水珠從天而降。下雨了,我沒有帶傘,只穿了一件略厚的大衣。

我身後的男人早已不知所蹤,我坐在雨裏,是一只狼狽的落湯雞。

雨水助長了我的情緒,我環顧四周,人們匆忙趕著回家,偶爾有人瞥過來一眼,很快轉頭。

這裏是哥譚,善心對窮人來說是一樣奢侈品。而我不如窮人,至少他們知道自己的來歷和去處,知道自己明天要幹什麽。

這些都是我觸不可及的答案。我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也不知道未來能做些什麽。

‘母親’扳倒韋恩後,我要去下一富商家裏,為母親打探消息嗎?

又或是韋恩打敗了‘母親’,把我從她的手中解救出來。盡管這個可能性微乎其微,但那時我又能做什麽呢?

我與他之間的婚姻是假的,我沒有學歷和家庭,除了一張美貌的臉蛋和一堆亂七八糟的間諜技能外沒有任何生存的能力。

可能我能去餐館找一份招待生的工作,穿著短裙在餐桌之間端盤子,站在櫃臺後面收銀。

就在我正糾結於端盤子還是收銀算賬時,一個陰影籠在我頭頂。

我再次擡頭,這次迎接我的不是漫天雨水,而是一把傘。

韋恩站在我身後,就是剛剛那個拿刀威脅我的男人之前站的位置。他撐起一把傘,擋住漸大的雨勢。

“你的衣服濕了。”他客觀地陳述道,“容易感冒。我開了車來,上車吧。”

我被他灰溜溜地撿回家,本想坐在後座,他卻拉開副駕駛的車門,“這樣更容易吹到暖氣些。”

“噢。”

我乖巧地坐到副駕駛座上,看著他打開暖氣,把風向調向我。

車輛在沈默中行駛,他既沒問我為什麽出來,也沒問我為什麽像傻子似地坐在那裏淋雨。

我沒好意思說自己還有點期待他質問我是不是出軌之類的,這樣可以讓我聯想到深夜檔的家庭喜劇。

“露西爾。”韋恩突然鄭重地喊我的名字。

“你應該有更好的生活。”他說,語氣十分肯定。

就是在那一刻,我的心臟猛地跳動了一下。

現在想起來,我依舊有很多問題。

這是韋恩演技的一部分嗎?他是出自真心,還是出於對弱者的憐憫。

我不需要他的同情,那時心臟突兀的跳動,是否是被蒙蔽誘惑後動搖的標志。

這些沒有人能回答我,因為唯一能回答我這個問題的人在無意間向我提出了這個問題。

我決定當一個聰明人,也向他提出問題。要苦惱大家就一起苦惱。

“你認為謊言能夠帶來真實嗎?”我問,“你對我的容忍無非是因為你相信自己看到了我的善良,你覺得我有救,於是你善心發作想把我拉出火坑。”

“你能保證,”我盯著他的眼睛,“這不是我演出來的,計劃中的一部分嗎?”

他久久不曾說話,在寂靜的夜晚裏,門口、走廊乃至這一整層樓都只有我們兩個人。

半晌,他張了張嘴,說,“真假與否,我會分辨。”

“你真傲慢。”我平靜道。

這似乎激怒了他,他的語速變快,也可能沒有變快,只是我的臆想。

“露西爾,你記事起是八歲,那時你就待在她身邊了。她們訓練你,教會你如何用自己的美麗去誘惑一個男人。你有沒有想過他們為什麽現在才派你出任務?你有沒有想過他們待你為何與其它人造妻子不同?”

我有些生氣了,心底難以啟齒的部分就這麽被他粗暴地扯出來,晾曬在太陽下。

“說不定他們只是隨便選了一個人。韋恩先生,蝙蝠,你不能保證你的猜測全是正確的,不是嗎?”

“我不能。”他坦率地承認,“但我知道你原本就屬於這裏,你從不是他的人。”

“露西爾·克蘭,你是克蘭家族的小女兒。你的父母在你失蹤前就出了一場車禍去世,究竟是不是意外,我無法給你肯定的回答。但你原本應該有一個叔叔,你的生活不會是現在這樣。”

“你這就知道了?”我歪歪頭,顯示出自己的不以為意,“我記得克蘭家族目前沒有人在世,你的推斷從何而來?”

他看向我,目光毫不避讓,“我用你的DNA樣本和克蘭夫婦存在醫院數據庫裏的樣本做了匹配。”

“……哇哦。”我冷冷道,“謝謝,可惜消息不太令人高興。”

克蘭夫婦在我被“母親”收養前就因為車禍離世,布魯斯的調查不過證實了我確實是一個孤兒。

我有高興的必要嗎?

“你原本有一個叔叔,”他強調道,扳住我的肩膀,語氣愈發急促,“他原本不應該死!還不明白嗎,你被她們奪走了屬於你的人生!”

“證據,”我推開他,“我要看證據。”

我們嚴格來說是敵對立場,我應該相信他說的話嗎,認為他是好的一方,幫助我而不是進行又一次欺騙?

海上的水手會去賭在礁石上歌唱的人魚是丹麥童話裏天真善良的小美人魚,還是傳說故事裏兇狠食人的塞壬嗎?

截止現在,這個男人沒有在我面前表現出一分一毫的弱點。他是狡猾的獵手,只進攻,令我節節敗退。

卻不肯表現出絲毫被我掌握的可能。

跳舞要有來有回,兩個人才能算是合格的舞伴。

我坐在只打開一盞小燈的客廳裏,合上他遞過來的文件。

我深呼吸一口氣,他站在窗邊,背對著我。

這是一個實行暗殺的好時間,但我知道一旦我行動,他一定會不留情地捏住我的手腕,劈手奪走我的武器。

文件早就準備好了,甚至有一個透明的文件夾。

我說過了,他早有準備。

“10點48分。”

他轉過頭。

我重覆道,“10點48分,把書房的莊園大鐘調整到這個位置,就可以打開通往你秘密洞穴的通道,對嗎?”

10點48分,韋恩夫婦遇害的時間。

我說過了,他喜歡搞點有特殊意義的指令。

“還有花園那口枯井,我註意到旁邊的花草都快被你踩踏了。作為一口荒廢的枯井來說,你們對它的打理太精細了。”

我對上他的目光,“那男孩是羅賓,對吧,沒有爭議。我想想,這棟宅邸的大小不滿足你的科技需求,蝙蝠車也不能停在停車場。”

我用腳踩踩地毯,“是地下,那兒是你的蝙蝠洞,你果然是穴居生物。我查過韋恩莊園這片的地址,溶洞?挺方便的。”

他一直安靜而又沈默地看著我,對我小孩賭氣式的發言不發表看法。

我覺得有點沒意思,撐手扶住額頭,“算了,隨你吧。”

“你想知道什麽?”

他沒有回答我,而是當著我的面離開客廳。

和我溝通是一件很耗費時間精力的事情嗎?

我有點郁悶,“你要是主觀意義上不想和我聊,當我沒說。”

沒過多久,就在我起身打算離開前,廚房裏傳來砰的一聲驚天巨響。

我整個人嚇得打顫,差點以為“母親”打算撕破臉皮,連我帶這只不會說話的哺乳類一起埋了。

滾滾黑煙中,管家潘尼沃斯從樓上直沖下來,和我面面相覷。

我們尷尬地對視,一起見證韋恩端著焦黑的盤子,從黑煙裏鎮定自若面不改色地走出來。

他盤子裏那是什麽玩意兒,核.聚變反應爐嗎?

他是不是覺得談崩了,打算先下手為強毒死我?

“我好像……不是很會處理烤箱和土豆的關系。”他為自己找補。

管家的表情就和看到他寶貴花園裏生出的一根雜草差不多。

他挑起眉毛,“明天大概幾點我可以聯系維修的工人呢?”

韋恩仍不死心,“我可以修好。”

“相信您能做得到。”潘尼沃斯敷衍地點頭,“畢竟沒幾個人擁有能把土豆制作成可以送進軍事基地的本領,超人都要為您低頭。”

我發誓我看到他撇嘴了,我沒有眼花。

潘尼沃斯禮貌、友善地把他請出廚房,英勇地鉆進黑煙中。

韋恩宛如一個闖了禍的小孩,束手束腳地坐在我旁邊。

我實在按耐不住好奇心,試探道,“如果想要削減我的戰鬥力,有更好的方法,我接受鎮定劑之類的東西。”

那邊停頓片刻,不只是斟酌還是無奈地回覆,“我只是想給你做一杯熱咖啡,喝了會好受點。”

做咖啡你端出來一顆火星土豆?

他表情不變,嘴唇嗡嗡小聲告訴我,“土豆應該是迪克放進烤箱的,他大概是想趁阿福不註意給自己搞點吃的。”

“那他的人呢?”

韋恩的聲音下降一個音調,“忘了。”補充,“可能和好朋友出去玩了。”

不是錯覺,好朋友這組單詞他絕對加了重音。

“……所以咖啡呢?”

他無辜地看著我,我意識到韋恩的友情飲料大概率在廚房打出了GG。

“要是你不介意杯子裏可能有煙味,而且我手抖把奶泡倒進托盤裏了的話……”

“介意,謝謝,不客氣。”

後面的事情相對來說比較簡單。

也不能這麽說,我們如何脫離“母親”的控制,如何在各個城市之間奔波,和一群殺手打架,說起來並不輕松。

比較簡單的是情感部分,因為我們沒時間思考。我們只是在憤怒、疑惑,絞盡腦汁、解決問題。

最後的結果是,“母親”垮臺,布魯斯帶走了一個被藏在地下洞穴裏接受訓練的小女孩,我們雙雙進了醫院。

在這裏我用的不是韋恩妻子的身份,外界對我的存在不知情。我只是一個倒黴的普通病人,遭遇了搶劫被送來救治。

唯一的好處是我的身份順勢被搬到明面上來,以克蘭家族遺孤的身份出現並不現實,這個家族在“母親”的折騰下也沒留給我多少財產繼承。

如上所說,露西爾·克蘭是一個普通的美貌的金發女郎。

我的情況比韋恩好一點,一周後就能跑能跳,這時候他還躺在病床上,等著自己的養子來給自己送飯。

我們的病房在隔壁對門,我偶爾會穿著病號服過去串門,嘲笑這位富家子削蘋果的可憐水平。

“你自由了。”他對我說,“有什麽展開新生活的想法嗎?”

我坐在病房的椅子上,仔細思考,“說不準我會去餐館洗盤子,或者去咖啡店收銀。”

他看著我,欲言又止。

我對他笑笑,“我是一個成年人,能為自己的生活負責,你不需要為我的方方面面操心,大好人。”

“不是這個原因。”他只默默說了一句,話說到一半,又咽了回去。

我不想針對他的想法做閱讀理解,沖他揮揮手,“再見啦,祝你休息愉快。”

我沒告訴他我馬上就要出院,收拾好根本不存在的行李,我躡手躡腳地離開自己的病房。

我還在猶豫醫院的醫藥費能不能賒賬,在詢問下才知道韋恩早就幫我結過了。

未蔔先知這點,他一如既往地煩人。

離開醫院後,我帶著自己嶄新的社會身份開始了自食其力的生活。

我沒有端盤子或者收銀,我在書店幫別人看店門。

住的地方在書店外兩個街區的小閣樓上,環境臟亂差,每晚回家都有概率撞上過來找揍的男人。

我能理解,畢竟這世界上有些人就是沒有眼睛,就和有些人沒有嘴巴是一個道理。

我和他的生活似乎從這裏分割開來。他白天是新聞頭條的寵兒,晚上是行俠仗義的義警。

而我不論白天黑夜,都是一個貧窮的代書店店員。一年工資加起來都沒有這位的發膠貴。

書店其實沒有多少人會來,老板心善,會收留貧民窟一些媽媽出去工作家裏沒人的小孩,放學過來寫作業。

這裏有時會被小混混騷擾,就是因為我的身手不錯,老板才收留了我這個手腳不麻利的店員。

這裏的書有些可以免費借閱,沒有客人的時候我也會翻翻。

天氣好,有陽光落在櫃臺上,我就會把自己少得可憐的身份證件擺在桌上,一張張數來數去。

我不討厭這樣的生活,稱得上喜歡和享受。陰謀與利用的部分離我遠去,從我的生活中被剔除了。

我和他再沒有過聯系。有偶爾我會產生錯覺,來店裏的某個客人是他的偽裝,但經過一番仔細的觀察後,確定那位老兄只是來給家裏的小孩買輔導作業的。

他家小孩現在就要學微積分了嗎,認真的?

在某天我把自己的寶貴證件拿出來瞻仰時,我發現卡包裏落了灰。

我抽出證件,打算用紙擦擦,一張紙條從卡包裏掉下來,飄在我手邊。

沒有署名,上面是一串電話號碼,用紙的邊緣可以看見一小塊醫院的印花。

我打量片刻,把紙條撿起來揉成團,扔進垃圾桶。

然後我用自己攢錢買的二手手機,撥出了那串電話號碼。

漫長的響鈴聲,有人接通。

我先發制人,“我看了《情人》,現在我明白你為什麽只看一遍了。”

那邊只有清淺的呼吸聲。

我把腳搭在櫃臺上,懶洋洋地躺進吱呀吱呀的老舊辦公椅裏,“還有《小婦人》和《君主論》。我還是更喜歡看推理小說。”

“是嗎?”那邊終於回話,“《格拉斯醫生》,你可以去看看。”

“好哦。”我應道。

只有風聲,還有窗外流浪貓爭奪地盤時威脅的哈氣聲。

韋恩的呼吸有些不平穩地起伏兩下,輕聲說,“我一直……在等你打電話過來。”

我在陽光下攤開手,我因為訓練布滿老繭的手。

有一瞬間我以為自己抓住了陽光。

“你等到了。”我這麽回答,“下次要過來淘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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