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如鏡恢覆了？◎

姜見青總覺得應如流今天有些奇怪,好像對她有那麽一丁點兒的關心。但她很快打消了這個念頭，想什麽呢姜見青，那可是應如流。

秦衡都有可能再回頭,但應如流絕對是不會對她有非分之想。

翻開冊本,姜見青看到上面新添的字句，也沒有想歪。

因為她脾氣太好了，目前應如流也只有她一個朋友，兩個人也用雙生契連著，他定然是想讓她多了解他一些，免得做了什麽不好的事讓他不高興。

肯定是這樣，應如流是種人。

這樣想到半夜,姜見青迷迷糊糊也沒睡著。突然聽到外面有輕微的敲門聲，姜見青擡頭,“應如流？”

外面卻沒有回響。

這個人怎麽越來越別扭了？姜見青起身開門,想問應如流是不是也中了咒術，現在是半夜春心泛濫還是欲.念纏身？

但是開了門，外面卻沒有人,空蕩蕩的一片。

“……”

難道是自己聽錯了？姜見青一時間也不太清楚是自己聽錯了還是幻覺。她關上門，重新躺回到床上。

屋外的風已經停了,半夜風葉鳴廊,偶爾有野鳥啼叫。

姜見青望著屋頂,忽然覺得不對。她立刻捂住了嘴。

應如流並未歇下,重新點燈去看書,屋外有什麽一閃而過，他開門去看,什麽也沒有。

關上門重新去看書,火光跳躍,墻上映出自己的影子。

樹影斑駁，燈花閑落。

應如流有個習慣，不喜歡點一只蠟燭，總要多燃幾只，讓整個房間都充斥著燈光。墻上投射出背後蠟燭的影子。燈光如豆，將人的身影拉得極長。

他輕輕摩挲著戒指，銀戒上面刻有山水暗紋，被擦得雪亮。男子彎了一下食指，最後猛地向後射出戒指。

金屬穿破了什麽落在地上，發出脆亮的聲響。

男子踩過倒在地上的人，撿起地上的戒指，擡起眼簾，另一個刺客也隨之倒在地上。

找死。

應如流洗幹凈戒指，重新套在手上。

外面“轟隆”一聲巨響，整張門被什麽砸開。姜見青踩過地上的屍體，“應如流，有很怪的人在這周圍，你發現了沒？”

“嗯。”

這些人被殺後，身形很快就散了，什麽也沒留下，和當初在堂皇山遇到的那些死士一模一樣。

難道是凰谷的人？姜見青有些膽寒，這周圍沒有任何供他們所用的地形，要真是那群人，今晚的日子，不好過。

應如流擦了擦手，“堂皇山那群死士知道我們的身份，如果真是那群人，不是這個陣勢。”

來襲的人三三倆倆，很低調地偷襲，證明不想被大眾所知。堂皇山那批人則囂張多了，是大張旗鼓地耀武揚威。

姜見青臉上掛著血，從額頭上流下，掛在臉頰上。

應如流低下頭，仔細看了一眼，遞給她一盒藥膏。

他本想說什麽，但是常年來的冷漠讓他不會說關心人的話，姜見青看他一眼。

她猛地擦一下臉，臉上的血漬幹凈了一大半，露出白皙的皮膚。她點了點地上那人，“不是我的，他的。”

說完她很體貼地朝應如流使眼色，“你放心，現在我修為高多了，能自保不讓自己受傷。我可是很懂你的，我不受傷，雙生契不受影響，你也跟著沾光。”

？

在你心中我是這樣的人？應如流不是這個意思。或許，他只是想關心她而已？

他捏著藥膏，“罷了。”

兩人徑直來到李袖門前，雖然她和應如流的房裏都出了問題，但李袖的房間一直很安靜，好像什麽也沒發生過。

她松了口氣，但走近了卻發現了問題。

有結界！

這是一道很精致很細小的薄膜，肉眼就能察覺出，是種很低級的靈法。但因為低級，所需要維持此陣法的靈力極少，靈力波動非常弱，很難被別人感知。

這也是姜見青沒有在第一時間內發現李袖房間出問題的原因！

房間內一片狼藉，方才的纏鬥很激烈，水火傘已經不見蹤影，賀思竹躺在血泊裏，只餘下最後一口氣。

看到姜見青，他沾著血在地上畫了一個符咒。

符咒畫完，賀思竹最後一口氣也松掉，徹底沒了生氣。

“賀思竹？”姜見青搖他，“賀思竹？！”

“沒用了。”應如流伸手按了一下他的頸間動脈，“來的人下了死手，他受到仙器兩次重創，能留一口氣到現在已經是強弩之末。”

臨死前他將李袖塞進水火傘中，神器還能給予她最後一絲生還的可能。

賀思竹的手裏還握著一把殘缺的劍。這把劍是仙品，在凡界算得上是一等靈器，但是對上天材地寶遍地走的天族，單單這一把劍並不能起到什麽作用。

原本只有一個缺口的劍徹底斷了，斷成幾截，和它的主人一樣破敗慘烈。

姜見青想象不到他用多大的毅力撐到現在，她伸手抓住他，將他投入乾坤袋中。

“鐘離家是吧，我記住了。”

半月城內，通火通明。

跋涉數日，終於找到這一座漂浮在南海之上的小城。這座城繁華無比，倒不是因為商旅眾多造成的繁榮，而是單純因為人多，堆起來這萬人空巷的喧鬧。

茶樓上。

“這就是鐘離世家其中的一脈旁支駐守之地？”姜見青右手輕點桌面，目光穿過密密麻麻的人群，落在遠處的一座樓宇之上。

這座樓是鐘離府，鐘離旁支第四十二代傳人鐘離炎的府宅，建得並沒那麽耀眼，普通氣派，在這一眾的輝煌燈火中顯得普普通通。

鐘離世家一直低調行事，且因為治病救人行了不少好事，在各大世家之中的極負盛名。

姜見青望著那府宅，暗想連這旁支也要如此低調麽，這麽一整個支脈只有這麽大的地方，還不如當初浮光島雲燁送給錦韶洗澡用的玉池宮大。

兩個人來這裏已有兩日，這兩日一直住在這客棧，等著鐘離世家開門贈藥。

鐘離炎每隔一定的時間便會開一次宮門，並廣泛贈藥。仙者求長存，凡人避生死，只要有機緣，便能求藥成功。

現在，姜見青與應如流就是等在這裏，求機緣。

鐘離家所謂的機緣，每十五天一次。鐘離炎開宮門，從前來求藥的烏泱泱一堆人群中選取幾位，根據其需要免費賜予藥品。

沒錯，免費。

除卻天族不說，受其恩惠的人間凡人也數不勝數。也因此，鐘離炎收獲了“活仙人”的稱呼，在鐘離一脈都算得上有頭有臉的人物，連帶著這一脈旁支也相當聲名顯赫。

選取有機緣的求藥人主要是依照蔔卦，鐘離家會給每位求藥者分發一枚銅錢，根據祭司顯示的卦象，挑取此次賜藥者。據說每個參與求藥的人求得靈藥的幾率是同等的，依據天意決定。

鐘離氏族的大門打開，姜見青起身，“走。”

因為水火傘的阻隔，姜見青並不能感知到銀絲軟甲的具體位置，而水火傘本體似乎也被什麽封住，姜見青也感應不到它的存在。

她保住了賀思竹的一縷殘魂，因為被仙器所傷，賀思竹的魂魄破損很嚴重，她用聚魂鼎養了三天，又一直熏著攏魄香，才避免讓他魂飛魄散。

賀思竹現在處於混沌狀態，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姜見青依據他臨死前留下的一絲訊息，找到了這一處鐘離世家旁支。恰巧遇到其開門施藥，二人便想借助這次試藥偷偷摸進鐘離府，看是否有找到有關水火傘的蹤跡。

下了樓，應如流道，“等等。”

姜見青望著他遞過來的藥，不明所以。應如流道，“你這副樣貌過於招搖，這是無靈丹，可以暫時隱住你修為和相貌。”

這藥吃下去，姜見青的相貌確實有了變化，臉色蠟黃，眼角耷拉下垂，雙眼瞳孔收縮，眼白擴大，僅僅改變幾處，便讓她整個人的靈氣完全消失，成為一個一眼看上去就像是“有病”的人。

“現在你是凡間某個不知名仙宗的外門雜役弟子，靈智不開，想求取靈藥改變根骨，入修仙中門。”應如流也吃下藥，“我是你師弟，和你問題差不多。”

他的模樣完全變了，是一個模樣清秀的小少年，體型十分單薄，活脫脫像一張紙，看上去就是病秧子。姜見青生怕走幾步他就被風吹跑了。

前來求藥的人並不少，姜見青和應如流混在人群中央。鐘離世家開始一個個地分發銅錢，等到她手中的時候，姜見青明顯感受到手中一沈。

“怎麽了？”

姜見青搖頭。她再摩挲一番，那枚銅錢之前的重量便消失了，只剩普通的錢幣外殼。

等銅錢發到手，鐘離家的大祭司開始占蔔，隨後一一解卦。姜見青手中的銅錢也隨著他念咒文開始發生了變化，上面的“天圓地方”四字慢慢消失，最後錢幣背面慢慢顯示出“生老病死”四字。

完成了占蔔的儀式，祭司道，“有悲歡離合與生老病死者入門。”

姜見青看一眼應如流銅錢上的“悲歡離合”，“應如流，事情有些不對。”

應如流也是同樣凝重的神色。因為這個大祭司他們都認識。

雲燁身邊那個天如鏡。

天如鏡之前在凰谷還被姜見青用山水琉璃燈坑過，據說他因為落入天漏滴湖中後修為大損，直接從一等上仙跌至地仙，差一點連仙位都失去。

但是現在這個大祭司目測修為在二等仙官左右。

被天漏滴腐蝕後的根骨損傷是不可逆的，姜見青向原赦打聽過，就算是鐘離世家老祖鐘離遇出手，也最多將天如鏡恢覆六成。

而天如鏡現在看上去根骨修覆有之前的十之八九，只是修為差一些。

祭司一個一個地核實，再將通過占卦選中的人一個一個放進去。

輪到姜見青，天如鏡突然停住腳步。

“擡頭。”

處於上位者有天然的威壓，姜見青目前只是個普通的人間小修仙人，被這麽一訓，當即顫顫巍巍地擡起頭。

天如鏡瞇了瞇眼，“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你？”

姜見青擠出一個笑，“大祭司您位高權重，我只是人界一個不入流的小修者，哪裏有機會見過您？”

姜見青入戲很快，扮什麽像什麽。服用了無靈丹後的她長得出奇地呆，笑起來就更呆了，哪有有天之極那位半分的靈動？

尤其是諂媚地笑起來，要多小人便有多小人。

許是自己多慮了，世間人百態，長得像的也到處都是。且這個人毫無半分修為，他探過她的根底，也是普通凡人一個。

天如鏡微微皺眉，向身後的影衛示意，影衛便給姜見青一個木牌，姜見青伸手接過，十分欣喜，這才跟著人群一起往後走。

從外面看鐘離世家並不大，但進來後倒是沒那麽逼仄。不知什麽原因，一進門，姜見青便感覺心口發悶，總有種說不上來的窒息感。

其他倒是沒有人是這番模樣，應如流一直臉白白的，嘴唇白得起幹皮，一副病秧子模樣。這是表象，他的氣息還很穩，應該沒有受到奇怪東西的影響。

這裏定然是有什麽，否則她不會是這種反應。

姜見青擦掉頭上的冷汗，假裝無事發生，同前來領藥的人一起去了藥閣。

藥閣一共七層，下面三層為凡人所求之藥，治病救人，延年益壽，去災解難各占一層。再往上走，四五層是仙丹靈藥，不給予凡人，只給修真所用的半仙人。

再往上的六七兩層，是特供給天族的藥物，而他們這一批進來的共有十人，三人是凡人，其餘均是各門派的修仙者，離天族還有段距離，最頂上的兩層並不是他們所能窺探與了解的。

按照姜見青現在的身份，她要求的是開筋修骨的藥物，應是在第四層，同應如流一樣。因此領她往前的小廝帶她走往下的甬道時，她停下腳步，疑問道，“不對吧？”

“我們不應該是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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