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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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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中元節的逐漸逼近,鬼氣越來越重;而相對很明顯的,在蘇宅附近窺探的游魂也愈加增多。

柳在蘇宅外的結界上加持了警報與防範的妖術之後,便需逐個將窺伺的游魂野鬼驅逐,或者加以威逼警告使其不得靠近;若是有心懷不軌的鬼魂,她也需要與之鬥法,將其驅除或是徹底消滅——如果遇到兇惡難馴的厲鬼。

只是——

柳看著面前蜷成一團瑟瑟發抖還是朦朦朧朧並不凝實的一團白霧,大約是剛形成魂魄,神識還不甚清晰明了,卻因為感受到危險而本能的哀哀求饒的鬼魂,指尖的法術幾番明滅,卻終究還是湮滅無蹤。

她實在沒辦法對著這樣一團幾乎毫無反抗力的弱弱的魂魄下手。

那團白霧模模糊糊的凝出一個七八歲孩童的模樣,圓圓兩處鼓鼓的仿佛是胖乎乎的小手,竭力擋在頭頂,埋著頭有種掩耳盜鈴的意味。

那孩童似乎等了一段時間看沒什麽反應,圓滾滾的腦袋從兩臂之間稍微探出,四處試探性的望了望,一雙初初形成還是滿眼茫然的眸子卻正碰上柳一臉無奈的冰山臉,便好似驚嚇到了似的,迅速縮回了兩手撐起的“避難處”,還仿佛是害怕藏得不嚴實,又往下使勁兒埋了埋頭,卻不知早已將全身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了。

柳對著這個尚未完全形成的懵懂不知的孩童,哭笑不得之餘,心頭湧起了一陣深深的無力。

她知道,這一段時間,恐怕會遇到不少類似的情況。

蘇渺的純陰體質對於鬼魂有一種天然的吸引力。除了一些意圖不軌的厲鬼會“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前來鬥法,一般來說並不太兇惡或者法術不精的鬼魂見到她設的結界之後會很有自知之明的避開並遠離,或是在附近打探旁觀,或許是為了尋找可乘之機,但大多不會主動上前挑釁。

剩下的便是如這孩童一樣,是剛剛形成不久的鬼魂,大多並未生出很成熟的靈智或是靈智很很弱小,受到天然的吸引力而單單憑著本能來碰觸結界;可能它們自己甚至並不清楚後果,便仿若飛蛾撲火般前赴後繼的聚集到蘇宅附近,不斷撲打著結界。

雖然它們的力量都很弱,可卻禁不住一撥又一撥不明真相的弱魂的破壞,擾動不斷累積仍然會給結界造成較大的影響,造成加持在上面的妖力的不斷消耗。

因此,柳不得不每次都要驅趕那些懵懂撞擊的魂魄。

偏偏她也不好隨意的消滅這些鬼魂——畢竟是剛剛形成的陰魂,至少並沒有造成什麽殺孽,無論之後會如何發展,現在都能被歸類到良善的鬼魂中,若是隨意的消滅這些形成靈智的鬼魂,則反倒是她會造了殺孽了。

畢竟,因果報應、順應天理才是正道。

那些未造殺孽的鬼魂,游蕩存在於天地之中;若違背了因果,逆了天道將其消滅,便也是墮入因果道中了。

何況,柳也並不忍心將那些懵懂不知猶自單純的鬼魂毀滅掉——那樣一副孩童模樣,任誰看了都會不忍心的吧。

她嘆了口氣,施了個小法術將那孩童鬼魂包裹住,這樣只要不靠近結界一定距離之內,那鬼魂還是能夠自由活動的。

雖然如果每次都如此處理頗為浪費妖力,但是到底比較方便,也少了許多麻煩。

柳不由又在心中嘆息一聲,瞥了一眼仍在故作透明狀的小鬼,轉身折返回蘇宅。

她方一轉身,便感受到那小鬼支楞著耳朵楞了片刻,似是發覺她的確轉身要離開,試探著站起來一會兒,見柳依然沒有轉過身,便“嗖”地一下一溜煙兒飄的老遠,像是被一陣風吹走似的,一邊飄還一邊回頭看,似乎很擔心的樣子。

柳不由失笑,竟是覺得這孩童小鬼倒有幾分可愛——很像某人小時候的樣子。

她心內微微笑了笑,也便提劍而旋。

中元節將至,彼時這樣的情況怕是會愈發覆雜,陰氣之重鬼魂之多將達到j□j,她還有很多需要準備的地方。

路過城門轉角,她微一擡眼,看見一個束著羊角辮的花衣小女孩牽著身邊大人的衣角,小手抹著眼角的淚水委委屈屈的道,“娘,娘,下個月生辰,桃兒不要新衣裳了,要只小兔子!桃兒想要養那只小兔子,好不好嘛!”

旁邊藍色粗布衣裳的婦女看了看街邊小攤上籠子裏安安分分瞇眼臥著的白絨絨小兔子,有些猶豫,卻又禁不住女兒撒嬌賣乖的搖晃著衣袖一臉的委屈哀求,咬了咬唇開口道,“要是你到月底都乖乖的,把你上次爬樹掛破的那件細麻褲腳給補好了,娘就給你買!”

叫做桃兒的女孩立刻收了淚眼,笑瞇瞇的貼著母親的腿,嬌聲賣乖,“恩恩,桃兒最乖了,娘親最好了!”

藍衣女子攏了攏鬢角的頭發,有些嗔怪又有些寵溺的罵了一聲,便跟賣兔子的攤主打了個商量保留這只小兔子,才帶著桃兒歡歡喜喜的回家。

柳腳步頓了頓,心頭一動,垂眸思量了片刻,便也沈思著回蘇宅。

漸近中旬的天氣愈加炎熱,但接連幾場夏雨降了些暑氣,且雨後的空氣很是清新涼爽,偶爾沾染水汽的風吹過,潮潮的撲在臉上,極是舒適。

院落中繁茂的合歡樹下,粗糙的石桌上淩亂的散落著被風雨打落的羽葉和絨花,暗綠與濕漉漉的幾近幹枯的粉色之中夾雜著幾片早已枯黃的老葉,雖明知新陳代謝、芳林催新是自然之力不可逆轉的方向,卻仍沒來由的讓人覺出幾分秋天的蕭索。

樹下叢叢萱草,在雨洗後更加青翠欲滴的細長枝葉在微風中優雅的搖曳,一曳一動便如綠衣美人翹望的嬌柔與低頭的含羞。萱草金色的花蔓也已閉謝,卷枯的花瓣如遲暮的美人勉強依偎在枝頭,盛放時的飽滿妖嬈已是幹癟焦竭。

可淺黃色如灼焦的花芯深處,卻已在孕育嬌小青澀的青綠果實。

連廊下,置著一張青灰與棕紅色交織的梨花木椅,圓暈如錢,狀如貍斑鬼面的木紋大小相錯,如天然繪著的古怪圖畫。淡淡的檀香與醇厚的墨香交融,彌漫浸染到廊檐下瀝瀝滴答的串串碎裂的珍珠。

蘇渺左手托著書脊,右手輕輕的搭在書頁上,施施坐在木椅中。上下一色束腰淺藍色留仙裙如烘雲托月般,襯得她宛如凝脂的肌膚似乎更加的吹彈可破,幾近透明的臉頰上淡淡的血色便如淺淺綻放的桃花,暈染了一片春嬌芳華。粉色櫻唇,齒如編貝,小巧鼻尖偶爾微聳,幾分可愛間又多了幾分少女的明麗。最是引人註目的便是那一汪如秋日清潭的黑眸,澄澈幹凈地仿佛能夠照見這天地間的萬物,偶然蕩起的漣漪,便如耀眼的星子墜入眼底,璀璨奪目。

此時那漆黑的瞳孔猶如墨玉,仿佛看著廊外一片狼藉的院落,視線卻茫茫然無落點。

夏日的雨後,忽然就像被時間凝註一般,靜寂無聲。

不知什麽時候,“悉悉索索”輕重不一的聲音從與前院相連的走廊另一頭遠遠傳來,方才打破了那靜如永恒的無聲。

蘇渺一時尚未回神,下意識的朝著走廊盡頭的青石路連接的拱門望去,卻只見花木扶疏,而那踢踢踏踏的聲音仍舊輕輕落在拱門外。

時輕時重的腳步聲忽而停頓忽而急促,倒成功吸引了她的註意。

然後,在那團水淋淋的因被雨洗過而愈加蒼翠的花葉中,露出一個烏溜溜圓滾滾的腦袋,濃密黑直的短發服帖的附著在腦袋上,很像是一個圓圓的皮球。

那顆皮球四處張望著探了探,似乎是發現周圍一切陌生卻正常, 便笨拙的將肥嘟嘟的身子從拱門後拉了出來,卻是一個穿著很講究的小胖圓子。

距離尚遠,看不到小男孩兒的具體相貌,按著身量估摸不過兩三歲大小,卻胖乎乎的像是年畫兒上的童子。通身一件樣式簡單卻彰顯貴氣,質料極為柔軟的棉紗錦袍,在這樣的時節穿著溫度適中而且還通氣舒適,十分適合面嫩膚柔的小孩子。他腰間松松垮垮象征性的系了根福壽刺繡的腰帶,腳下幼稚可愛的虎頭鞋底沾染了不少落葉和青泥,似乎獨自走了一路。

小男孩兒因為年齡極小,雖然勉強能跑,卻不能很平穩的站著,猶有些搖搖晃晃地令人擔心。男孩兒懵懂的停頓片刻,望了望四周,才略帶茫然的順著青石路跌跌撞撞的往連廊上面爬——看上去似乎也有些機靈,知道不去踩泥濘的土地。

男孩兒勉勉強強手足並用的爬上了連廊的臺階——也虧得蘇渺待天晴時早早便讓夏竹鋪了些舊年的枯草墊子在連廊的盡頭,本是為了防止雨後泥濘滑倒以及汙臟了連廊和居室,當下卻是方便了男孩兒往連廊上爬,還避免了弄臟那一身幹凈的棉紗錦袍。

男孩兒搖搖擺擺的像只肥鼓鼓的小豬羅,身量也不過剛剛到廊邊的欄桿,邁著小短腿自顧循著稍有些曲折的連廊往前小跑,不時還停下來,像是十分好奇般左右看看。

蘇渺饒有興趣的看著小男孩兒像個搖頭擺尾的小獅子般走近,微微一笑,腦海中已經浮現出平時偶爾聽到的消息。

蘇慎現在的夫人姚氏大約兩年前懷胎十月產下的一名男嬰,也是蘇家唯一的少爺,蘇潭。

正是這個小男孩兒的年紀。

蘇渺想起自己從未謀面的所謂的父親蘇慎,心頭微微有些古怪,卻因此對正走過來的小男孩兒多了幾分興趣。

作者有話要說: **********************************

好吧。。。還是沒來的繼續之前的情節……

不過已經有些跡象了。

中元節大戰,這個主題怎麽樣?

☆、蘇潭(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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